《唐朝笔记》 引 “人心不足蛇吞象,我错了……小唯,对不起……” ——这是天塌地陷时,高芸芸发出的最后声音。 当晚新闻,主持人一脸严肃的播报:“素有‘制造业女王’之称的华夏集团董事长、卓越企业家、全球十大贡献者,高芸芸女士,于今晨被家人发现其昏迷在卧室,经医生抢救无效,宣布脑死亡……”(未完待续) 第一节 高家孤女(1/3) 大唐显庆五年,庚申年。 酷暑时节,一队由武丁护送的车马正快速行驶在官道上,激起数丈尘烟,几乎遮蔽了天日。 在队尾,一辆最破最小的马车几乎要掉队了,但仍然“嘎吱”作响的努力前行着。 青布围就的马车里,一名病弱少女被一名妇人搂在怀里,少女蜡黄的脸上浮了一层油汗,鬓角被汗浸透,紧紧的贴在消瘦的脸颊上。 另有一个丫鬟坐在靠门边的车板上,她把已经被汗浸透的帕子拧干递给妇人,眼神担忧的看着她怀中的少女。 妇人一边给少女擦汗,一边心疼的哄到:“十二娘,再忍忍,我们就快到蒲州了,等进城后,就能好好歇歇了!” 少女微闭着眼睛,轻轻点了点头,并没有力气说话。 一旁的小丫鬟眼眶红了起来,拉着妇人的衣角抽泣道:“燕娘,我们一会儿去求求大夫人,让姑娘在蒲城多歇两天再上路吧,这样子赶路,姑娘喝再多药也不管用啊!” 燕娘抿着嘴没有说话。 求?她如何没有求过,可是有什么用!大夫人怎么会为了十二娘耽搁行程而错过元娘的好日子? 十二娘是蓨县名门高家的六房嫡小姐,可怜她六岁上没有父亲,隔年母亲也跟着走了,身边只有燕娘这位乳娘,以及阿兰这个丫鬟。 在高家的祖宅里,十二娘无父无母,生活虽然艰难,但好在她乖巧可人,颇得老夫人喜欢,在父母双双去世之后,被祖母接到房里养了两年。 可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高老夫人在去年秋天也去了,十二娘彻底没了依靠,也跟着病倒了! 十二娘这一病就是半年,好不容易等到天气暖和身子稍好了一些,偏遇到大夫人要带着家里的姑娘们进京贺喜——高家长女嫁到了长安王家,刚刚生了大胖小子,高家要赶过去吃满月酒。 十二娘不受重视,又病怏怏的,大夫人原本没打算带她去,可谁知高元娘追了一封书信过来,点名要求带上十二娘。 大夫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却也只好照办。可谁知,自出发第一天起,十二娘就旧病复发,在马车上一病不起了! 燕娘真后悔当初为了十二娘能够进京赴宴的事感到高兴,若知道十二娘的病情在路上会恶化成这样,她宁可带着十二娘在蓨县待一辈子!再不做什么她能嫁个京城贵婿的白日梦! 就看大夫人现在对十二娘爱理不理的态度,到了京城,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忍了忍眼眶里的泪,对小丫鬟说:“阿兰,把水给我,别多说了。” 阿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把水袋递了过去,看着奄奄一息的十二娘,阿兰深刻的觉得她们姑娘实在是太可怜了! 在夕阳西沉之前,高家的车队终于赶到了蒲州。 燕娘背着十二娘走下马车,主仆三人住进大夫人安排的客栈房间里。阿兰放下随身的包袱,立即去楼下饭堂取饭,按照以往的经验,若再晚一点,就被众人吃的只剩残羹冷炙了! 取到了新鲜的饭菜还有一碗鸡汤,阿兰显得非常兴奋,她端着盘子进房说:“姑娘,燕娘,我今天拿到鸡汤了,你们看!” 燕娘托起十二娘,轻轻晃动着她,说:“十二娘,你看,这鸡汤炖的多好,来张嘴喝两口!” 十二娘依旧微闭着眼睛,摇头不喝。 燕娘看她这一日日来,越来越没了求生的意志,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忙柔声劝着,说:“我的好姑娘,你看在乳娘一手把你拉扯大的份上,也好歹爱惜自己一些。你若真去了,我也随你走了!” 十二娘这才睁开眼睛,含着泪光轻声说:“乳娘休要再说这样负气的话,纵使十二娘不争气,你和阿兰也得好好活着。” 燕娘眼泪流了下来,阿兰也跪到了床边。 燕娘抽泣着说:“我本就是未亡人,若不是心疼小姐孤苦无依,我早就随那短命汉子去了。小姐若真的弃我而去,燕娘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 阿兰哭诉道:“我爹娘早就不要我了,我跟了小姐这么些年,若没有小姐,阿兰真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啊!” 十二娘眼中充满了无奈,她觉得她这个罪人真的没必要活下去了!真正的高十二娘在蓨县老宅中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十二娘是被现代女企业家高芸芸孤魂附体的穿越人! 高芸芸不愿再连累别人,不管是在一千年之后的现代,还是在眼下的唐朝! 看着一心一意为她好的燕娘,高芸芸就想到了因她而死的小唯……她死后跨越时空魂穿到了唐朝,那小唯呢?小唯就那样烟消云散了吗? 眼角滑下一滴泪,十二娘再度睁开眼睛说:“乳娘别哭,我喝就是。” 燕娘听她这样说,高兴的擦净眼泪,一勺一勺的喂她喝汤吃饭,又连夜帮她煎药,赶在她入睡之前喝了药才放心。 十二娘一路都是昏昏沉沉的,除却她本就没有求生的意志外,夏天赶路也着实热了一些,她每天都是在车厢里闷晕过去,又在车厢里热醒过来,每每到了夜间,才能真正的睡几个时辰。 她喝药刚刚歇下,客栈大厅突然传来一阵吵闹声,已经关上的门板又全部被人拆开,涌进来不少人。 燕娘虽是年长妇人,但是极少出门,她被这吵闹声吓了一跳,忙让阿兰去打听出了什么事,而后就如母鸡护小鸡一般挡在了十二娘的床前,好似怕人突然闯进来一般。 阿兰对于打听消息一事,早在蓨县祖宅里已练的十分熟巧,不过片刻就回来,说:“是二郎带着长安的府丁来接我们了,因进蒲城的时候犯了夜禁,跟巡逻的武侯们起了争执,一直闹到客栈来见了大夫人,武侯才信了二郎接女眷的话,大夫人打赏了好多钱,武侯们才收队走了。” 燕娘听了忙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武侯们可得罪不起,那一个个可是土霸王啊!” 唐时的武侯就如后世的城管,晚上有一项重要的任务,就是抓犯夜禁的人。若有人犯了,或被打,或被抓,或用钱解决,皆看当地风气如何。 十二娘对这一切都不甚关心,依旧那么昏昏沉沉的睡着,可是燕娘和阿兰的话却止不住的往她耳朵里钻。 阿兰正在房间的另一角里低声问燕娘:“咱们这回到长安,能住元帅府吗?听说元帅府比咱们蓨县祖宅大很多,可气派了!” 高家曾祖辈的大老爷是“开隋九老”之一的高颖,高颖做过丞相,也当过三军统帅,只因他娶了废太子杨勇的女儿,在废立太子之事上站错了队,被隋炀帝找其他原因杀了。 好在高家男丁众多,高颖之死又未株连家族,所以哪怕高家倒下了一面大旗,但高家长安名门的地位仍然不倒。 若高家后人能争口气再出几个英才,高家兴许能够延续祖上的荣光,只可惜高家男丁一代不如一代,到了现今的大老爷这一代,兄弟六人,或坐守家业,或当外放小吏,或是从戎早夭(就是十二娘的那个便宜老爹),总之,高家已到了离开长安,退守蓨县祖宅的地步。 燕娘回忆着老夫人曾经讲给十二娘听的一些事,怅然的说:“咱们家除了元帅府,其他在长安的产业全都卖了,也没地方可住,应该就是住在元帅府吧。” 阿兰丝毫没有感觉到燕娘语气中的辛酸,只顾着兴奋。能到长安去,能住气派的元帅府,她一想到这些,便觉得当个丫鬟跟着小姐见世面也是很不错的! 十二娘听着她们说这些,不禁也想到了一些事,却是越想越觉得苦闷。 这次大夫人带着族内适龄姑娘们到长安,说是吃元娘长子的满月酒,可是姑娘们心里都清楚,大夫人是看不起蓨县的那些土鳖小户,想把女儿侄女们嫁到长安,为延续高家的地位做贡献。 十二娘狠狠的闭上眼睛,恨不得此时就死过去算了。 可转念她又想,她来到古代经历这一切,难道是老天要她用苦难为上辈子赎罪吗? “小唯,真的是这样吗?”十二娘很无力的在心中念叨着,若真的是对她的惩罚,她又怎么能逃?(未完待续) 第二节 高家孤女(2/3) 为了趁早上凉快好赶路,众人第二日起的非常早。 在晨光中,燕娘把十二娘从客栈背出来往马车上走,路过一个白嫩粉面的男子。 那男子原本打着扇子看仆人搬行李,现见到燕娘背着十二娘,“哗”的收了纸扇,指着她们问道:“这是哪位妹妹的丫头?即是病的走不得路了,就送回家去,何必还把晦气带上京都?难道还舍不得一个丫头?” 燕娘的脸涨的通红,正要开口解释,前面一个马车的车帘就撩了起来,一位穿茜红色襦裙的丰满少女探出头来,用葱白玉指掩嘴笑道:“二哥哥,她可不是什么丫头,是大姐姐指名要带到长安去的十二娘!” 原来那粉头粉面的男子是高家长房嫡子高二郎,而车中说话的,是他同父异母、同属长房的庶女,高六娘。 他颇为惊讶的对丰满少女说:“六娘,你可不许唬我!” 六娘笑的更欢了,扭了头说:“二哥哥这几年不在家,当初见十二娘的时候她还小,如今病了几年,就长的这般枯黄丑陋,你不信问问别人就知道。” 二郎听着点头说:“果如六娘所说,她病的枯黄丑陋,这到了京城如何去大姐家做客?莫让人家笑话咱们家把正经姑娘养成了丫头!” 燕娘不想听自家人如此笑话十二娘,曲了曲腿,行礼说:“二郎、六娘,我们姑娘身子弱,奴就先背姑娘上车了。” 二郎看十二娘的眼光怜悯了几分,却忌讳她生病,用扇子指了指,说:“快去吧,快去吧,别经常在人前晃来晃去,把病染给其他妹妹了怎么办……” 十二娘浑如没听见一般,从始至终没挣一下眼睛。 上了车,燕娘如往常一般把十二娘抱在怀里,安慰着说:“十二娘别气,咱们不跟他们一般见识。看二郎如今这样,老奴算是明白当年老夫人为何常常感叹子孙没出息,反希望我们十二娘是个男儿了。” 十二娘睁开眼睛,轻声说:“乳娘慎言,主仆有别,莫因为这点小事被人逮住口舌,我人微力弱,倘若出事,我想护也护不得你们。” 她心中愁绪顿生,她这般萎靡下去,高家人再过分也不会把她这个孤女怎样,可她身边的人如何是好?要跟着她一起受欺负?或是为她出头反倒惹祸上身? 她在燕娘怀里仰望着燕娘因难过而紧紧抿着的嘴角,心中突然觉得很痛,再世为人,她又怎么能再让关心她的人受到伤害? 同样的错,她高芸芸不会犯第二次! 小丫鬟阿兰自起床后就在收拾行李,直到把行李放到后面的货车上安放好,这才爬回来。 她手上拿着一个小木盒,欢天喜地的捧出来,说:“十二娘,你看,这是六娘赠给你的脂粉。平时看六娘不怎么搭理姑娘,没想到她还会对咱们姑娘好。” 十二娘接过小木盒,打开一看,是半盒用过的白.粉,用来擦脸提白肤色的。 燕娘在旁看到,瞬间想到刚刚六娘取笑十二娘“枯黄丑陋”,气的把盒子取过来,狠狠的扔回阿兰怀里。 “用过的东西也好意思拿出来送人,你也这般不知轻重的替咱们姑娘收了,好不叫人笑话!” 阿兰不知前因,怯怯的说:“我……我不知是用过的……” 看到阿兰被燕娘吓坏了,十二娘开口说:“别怕,燕娘不是气你。去,把我妆奁里的眉笔给六娘送过去,就说是我的谢礼。” 六娘长的还算美貌,只可惜一对眉毛疏且浅,每日必须画眉。可她体胖爱出汗,额头上的汗水经常把眉形晕掉,且滑下一道道墨痕,惹的她被其他府上的姑娘笑过两次。 但在高家,是没有人敢当面笑话她这一点的。一向息事宁人的十二娘,今天竟然要戳六娘的死穴! 阿兰性子活泼,常跟家里的丫鬟玩在一处,这样的事情自然听说过,听十二娘这么吩咐了,她心中虽然忐忑,却咬着牙齿照样做了。 燕娘一脸惊讶的看着十二娘,好像不认识她一般,她声音微微有些发颤的喊了一声:“十二娘……” 十二娘捏了捏燕娘的手,说:“忍有一个度,适度的忍让叫大度,过度的忍让便只能任人欺负。人若善我,我必善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们做人,也得有个原则。” 燕娘听的更加发懵,阿兰此时已一脸惊慌的跑了回来:“姑娘……六娘把眉笔从车里扔出来了。” 十二娘“嗯”了一声,抬手就把胭脂盒也扔了出去。 她与六娘这场不见硝烟的战争不多会儿就传了出去,十二娘已做足了心理准备,等待大夫人的训斥或教导,谁知大夫人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倒是三房的嫡女七娘在中午休息时跑到了她的马车上。 七娘一脸兴奋,仿佛是猎奇来的,盯了十二娘好久才说:“十二娘,你真行,我好几次想教训六娘,却一直不敢,没想到你这个面人儿,今天倒发威了!” 六娘是长房庶女,却因为大夫人极其护短,仗着自己是长房的,惯的她在自家姐妹面前不分嫡庶尊长,七娘这个三房嫡女也得忍让她几分。 在十二娘的原有记忆里,她跟这个七娘仅是点头之交,她生病之后,七娘看都没来看过她,却不知怎的,这个时候跑来跟她套近乎? 她看着这个杏仁大眼的机灵姑娘,有气无力的说:“七姐说笑了,我怎敢教训六姐,只不过我养病的这几年,什么事都不知道,方才听丫鬟说了,才知道自己哪里惹的六姐不高兴,正在想该如何过去赔罪呢……” 七娘的眼珠转了转,见十二娘不承认,也不点破,依然笑着:“什么赔罪不赔罪的,是她先挑事的,你且看她怎么办。” 因天气闷热,十二娘坐了一会儿就开始咳嗽,并按着胸口开始气喘。 燕娘在马车外听到,匆匆掀起车帘说:“七娘,我们姑娘的气喘病又犯了,还请避让,免得沾上病气。” 十二娘的头上眨眼间就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她捂嘴扭着身子咳个不停。 七娘瞧这状况,知道是聊不下去了,下车对燕娘说:“我有一些顺气安神丸,待会儿让丫鬟送几丸过来,你好好服侍十二娘。” 燕娘屈膝道谢,送走七娘之后,急切的上车问道:“十二娘,你怎么样了?” 却见十二娘好端端的靠在车厢里,已停止了咳嗽。 高家此次去京都,共带了六个女儿,除却六娘、七娘、十二娘,还有五房庶女九娘,四房庶女十娘及长房嫡女十一娘。 这六个女孩儿中,九娘跟十娘两个庶女因年纪一般大小,所以走的近。十一娘是大夫人的幺女,成天腻在大夫人身边,偶尔跟六娘一起走动。 七娘不愿意跟六娘亲近,所以一路上甚感无聊,眼下想跟十二娘多走动走动,无奈十二娘身体不好,每次多说两句就气力不支,弄的她十分怅然。 好在旅途已将近结束,长安近在咫尺。(未完待续) 第三节 高家孤女(3/3) 十二娘的病时好时坏,天热干燥空气不通顺时,病情就格外严重,以至于她连几时抵达的长安也不知道。等她清醒时,她已睡在了元帅府后院的一个房间中。 自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起,阿兰就在她身边向她讲述长安城门有多么高大恢宏,长安城有多么热闹繁华,元帅府有多么宽敞气派,她没有看到这种种景象是多么的可惜。 十二娘淡淡的听着,没有什么感觉,外面的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在眼前,属于她的地界就是这居住的一方小院。 她靠在床头慢慢打量着屋子,果然不负她的“期望”,这间屋子只怕是整个元帅府最破的了。哪怕是因元帅府年久失修,可这房子的屋顶能够漏下阳光,也太夸张了一些。 屋子里的家具就更不堪了,破旧的全掉了漆,所幸门窗被褥是好的,让她们不至于风餐露宿。 这是大夫人对她和六娘吵架的无声惩罚吗? 十二娘抿嘴笑笑,关于长短之争,她从不急在眼下当时。 收回眼光,她正要问阿兰燕娘去了哪里,就见燕娘气的满脸通红摔门走了进来。 燕娘进屋看了一眼十二娘,站在那里就哭了。 “乳娘因何而哭?”十二娘关切的问道。 燕娘哭诉道:“大夫人欺人太甚,竟然让姑娘住这么破这么偏的地方,我找她去理论,她却说姑娘病着,住在这结香草庐是为了让姑娘养病,等大好了,就给我们另外安排中间的大院子住!” 十二娘扶着阿兰的手从床上走下来,慢慢从屋里踱步到院子里,细细的看了一下。 结香草庐的院子很大,在右后方有一片长满了芦苇的池塘。沿着池塘边盖了三间草庐,而在草庐的对面,则盖了一座圆形的小竹楼。四座建筑围出的空地上有木桩,有散落的木架,还有一些没了形状的花坛,虽然现在满院子全是野草,但可以想象,昔日的结香草庐是个野趣盎然的天外之地。 十二娘说:“这结香草庐倒是个风雅有趣的地方,只不过久了没人住,荒废了。待我们住下慢慢收拾一番便是,我很喜欢这里,燕娘别哭了。” 燕娘急的一跺脚,说:“我的姑娘啊,你何时住过草庐,你不知道,若下起雨来,先不说这满院子的烂泥,就是那漏雨的屋顶也让人没法住下去!” 十二娘知道就算她跑去大夫人那边哭闹,大夫人也不会给她换个好地方,毕竟她现在病着,大夫人有正当的理由把她隔离开。 所以她不再劝燕娘,转而说道:“先不说这个,燕娘和阿兰你们快去把我的四只箱子找到,那可是我的全部身家,莫让人贪了。” 燕娘顿时如临大敌,肃然的说:“是的是的,箱子不能丢,阿兰快跟我来,我们去卸货的地方找箱子!” 两人匆匆而去,十二娘就在草庐里慢慢散步。 夕阳从芦苇丛后露出半张红彤彤的脸,余辉给整个小院染上一层澄金色,让十二娘觉得很安宁,丝毫不觉得自己来到了最繁华的京都,更不觉得住进了元帅府,反而像是在无忧无虑的乡野之间。 她摸索到小竹楼门前,伸手推开,吱呀乱响的竹门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一般,摇摇晃晃的荡开了。 这一点点动静惊起了铺天盖地的蛛网和灰尘,仿佛薄雾一般迷住了十二娘的双眼。 她捂住口鼻在门口咳了一阵,待尘埃落定时才走进竹楼。 竹楼里有成排的书架,上面整齐的堆放着众多书籍,放眼望去,俨然是一个小型藏书馆。 十二娘小心翼翼的向里面走去,书架上积了太多的灰尘,看起来脆弱不堪,十二娘没敢伸手去动。她穿过几排书架之后,就看到了一张临窗的大书桌。 若不是因为书桌上面铺满了灰尘,十二娘几乎会以为正有人在使用这张书桌,因为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一张画了一半的荷塘水墨画静躺在桌上,毛笔搁在笔山上,墨砚也没有盖起。 “不知是谁的书房?”十二娘对这个院子的前主人十分好奇,想来他居住在这偏僻的草庐里看书作画,是个淡泊的人。 思索着,她的目光就落到了书桌旁的大肚瓷坛子上。 坛子里放着很多卷轴,想必是些书画之作。十二娘弹了弹灰尘,取了两张展开来看,都是一些荷塘画,画的正是窗外正对的荷塘。 十二娘见画轴上都盖有印章,就低头仔细研究起来,辨认了一会儿,看出印章上刻的是“玄昭”二字。 “玄昭,高玄昭?不知是哪位前辈。” 十二娘重新把画收起,在放入瓷坛子里时,忽觉得画轴碰到了什么东西,她拨开一看,心跳顿时漏了几拍。 瓷坛子底部有一本积满了灰尘的羊皮书,她探身将东西取出来,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只见羊皮书的旧封面上用深绿色的墨水竖着写着“有求必应”四个字! 看到这四个字,十二娘激动的腿都软了,她抱着书跪倒在书房里,震的满屋灰尘乱飞,可这些她早已顾不得了! “小唯……小唯,是你吗,小唯……”十二娘抱着书嘤嘤的哭了起来,羊皮书封上的“有求必应”四个字同时闪烁了两下! 她手中抱的这本羊皮卷是本神奇的空间书,书中有一个无边的空间,里面有宫殿、书楼,还有一个可爱的灵体小男孩儿,叫做小唯。 当十二娘还是女企业家高芸芸的时候,她的一切成就全部来自于这本“有求必应书”,她待小唯如同亲弟弟、亲儿子一般,而天真的小唯也待她如至亲,竭尽所能的帮助着高芸芸。 可正是这样的关系,高芸芸却因为利欲熏心,趁着小唯不注意,从空间的书楼里获取一项超越当前时代的知识书。空间因此分崩离析,高芸芸的灵魂惨死在空间里,小唯也消失了…… 高芸芸做梦也没想到,她回到唐朝,提前一千多年再次捡到这本“有求必应书”,而小唯就在书里! 十二娘心情复杂极了,她很想立刻见到小唯,可是又愧对他,不知以何面目去见他! 她高兴、害怕、颤抖,抱着这本失而复得的宝物,不知该如何是好!(未完待续) 第四节 羊皮书(1/2) 十二娘带着羊皮书紧张的走回房间里,刚在床边坐下,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声传来,是燕娘取行李回来了。 燕娘和小兰带着几个壮丁把行李抬了回来,四口红木大箱子,上面挂着大大的铜锁,钥匙就在十二娘贴身的荷包里。 燕娘看十二娘面色发白、满脸是汗的坐在床边,问道:“姑娘又犯病了?” 十二娘摇摇头说:“刚刚我在院子里走了走,累到了,我歇歇就好。” 她把羊皮卷藏在了身后的枕头下,燕娘不疑有他,就领着十二娘开始清点行李。 搬回来的四只箱子里的东西,是十二娘从父母那里继承来的所有的财产,有一箱衣服,一箱名贵丝绸,半箱首饰,半箱现银,还有一箱,是各种珍宝摆设,及一只装满了地契的小檀香盒。 核对了一遍,见没有少东西,燕娘又慎重的锁上,把钥匙交还给十二娘,喊了阿兰进来,一起把箱子堆好。 十二娘有满心里都想着羊皮书和小唯,燕娘却在此时忧心忡忡的走上前来,说:“十二娘,咱们还是去求一回大夫人,给咱们换个住处吧。” 十二娘现在重获羊皮书,不想钻到人堆里被人一天到晚的盯着,而且她很喜欢结香草庐轻松自在的环境,并不想搬到其他地方去。 燕娘见十二娘不说话,压低声音说:“十二娘,你有所不知,这个小院早些年因为闹鬼,才被太爷下令锁起来,几十年没人住了,咱们可不能在这住,万一撞邪了怎么办呀。” 十二娘想到羊皮书和小唯,紧张的问道:“燕娘听谁说的?” 燕娘答道:“抬箱子的那几个小子听说是往结香草庐送东西,都推推搡搡的不愿意过来,我追问之下,才听他们说的。” 若是在她找到羊皮书之前,她定然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因为古宅里经常会“闹鬼”,不过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的无稽之谈。 可是现在她找到了羊皮书,她担心是有人知道了小唯的事情,于是追问道:“是太爷,也就是我曾祖父下令锁上的?当时是什么情况?外面都传了些什么?” 燕娘也不清楚,只是听说了两句:“具体的我也说不上,只知道这原来是太爷的书房,他早先很喜欢来这里,有一天却突然说书楼里闹鬼了,把这里锁的死死的,自此之后谁也不许用。” 高家太爷当年是驰骋沙场的风云人物,杀敌无数,一身血气方刚,鬼见了也会绕道,他怎么反倒会怕鬼? 十二娘觉得事情肯定跟小唯有关,下定决心等今晚天黑之后,见小唯一面! 燕娘在这事上面十分紧张,说:“姑娘身子原本就不好,要是被恶鬼缠上了,那可怎么办!咱们可不能在这里住!” 十二娘淡淡的笑着安慰道:“燕娘,我们没做坏事,鬼不会来缠我们的,岂能听外面那些传言,我们且住一段时间看看。” 燕娘不知如何是好,大夫人那边求不动,十二娘这边劝不动,只她一个人在这里一筹莫展。思来想去,她只能求菩萨保佑不要出什么事,晚上多注意点外面的动静,不让脏东西吓到姑娘…… 如此思索了一番,燕娘让阿兰去厨房取晚饭,她则拿起一个绷子,坐在门口趁着还有光亮绣了两针。 吃过晚饭,喝了药,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燕娘就开始不安的唠叨起来,院子里一个风吹草动,她就觉得有鬼,闹的阿兰也跟着一惊一乍。 十二娘不管她们两人怎么闹,兀自闭眼休息。 她虽像是在闭目养神,心中却波涛汹涌,情绪翻滚的厉害。每每想到上辈子做的那些傻事,深刻的自责感就从心底涌出! 上一世,小唯用空间里的各种宝物帮了她那么多,让她得到了财富、地位、荣誉,家人也足够幸福,可她却不知足!自从无意听小唯说起空间里还有一些不知来路的未来技术方面的书籍,她便削尖了脑袋想要钻进去看。 小唯把守关卡,为了维护世间的正常发展,无论高芸芸开出什么筹码,他也不把那些书籍换给她。利欲熏心之下,高芸芸终究是做了错事,害死了自己,更连累了小唯! 十二娘转了一个身,把脸朝向窗内,一滴悔过的泪水滚落下来,砸到了被单之上。 燕娘和阿兰因“鬼怪”之事很紧张,可紧张归紧张,到了二更时分,她们终究顶不住一天的劳累,见没什么事就各自睡了。 待她们回到房里熄灯歇下,十二娘就把自己床头的灯点燃了,从枕头下拿出羊皮书细细摩挲。 唐朝的羊皮书跟她在现代得到的羊皮书一模一样,没有半分改变,那住在书里的小唯呢?他是不是还是高芸芸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虽是害怕面对小唯,可十二娘却有些迫不及待了,她想要亲眼看到小唯,亲眼看到他还活着! 她将书放在双膝之上,左手中指从侧面的书脊之上划过,嘴中轻轻念叨:“只要有求,小唯必应,请回应我吧!” 书籍上的墨绿字体轻轻的闪亮了一下,一息之间,十二娘就觉得自己的灵魂被抽出,睁开眼睛,她已不是在草庐的房间里,而是站在了再熟悉不过的草坪石子路上! 她进到了书中的空间里! 石子路的尽头是一座古典宫殿,向四周低垂伸展开的琉璃屋檐在将要触地之时,又飞翘上天,每一只飞檐上,都有一条含着宝珠的飞龙——那就是有求必应书的主殿,缚龙殿! 十二娘的心扑通扑通乱跳,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却不见前来接引的小唯。 “小唯?”她有些担心的喊了一声。 下一刻,一道软糯可爱的男童声音在空间里响应道:“咦,你是谁?怎么知道来这里的方法?还知道我的名字?” 从来都是小唯自己选择新主人,二十一世纪小唯就是通过入梦的方式主动跟高芸芸交流并把她带入空间的。这一次,十二娘却是不请自来。 眨眼间,一个穿着湖蓝色布衣布裤,头上扎着童髻的大眼圆脸男童出现在了十二娘右上方的大树树枝上。他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坐在半空,双腿吊在树枝下,一晃一晃的,还不断互相踢着自己鞋子,可爱极了。 “小唯!”十二娘激动了,向他跑了两步,却因为身体虚弱喘息了起来。 小唯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她,发髻上扎着的天蓝色布带无风自动,他问道:“这位姐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当初高芸芸初遇小唯时,小唯穿着现代男童的短袖和背带裤,七八岁的模样。而现在的小唯,穿着古代布衣,挽着发髻,只有四五岁的样子。 十二娘瞬间明白了,现在的小唯是一千年之前唐代的小唯,此时的他并没有遇到千年之后的高芸芸,他不认得她,更不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事情! 一切都可以重来! 十二娘因为想明白了这一点,欣喜的有些站不住。她不敢告诉小唯未来的实情,她怕看到小唯厌恶她的眼神,她绝对不要那样! 现在小唯一直警惕的看着她,她必须给出一个解释,于是编了个谎言说:“我是一千五百年之后的未来人,这次因为古代旅行来到了唐朝,在未来,我就是你的主人,我当然知道怎么来到这里,也自然知道你的名字了!” 小唯显得很疑惑,问道:“我未来的主人?” “嗯!”十二娘心虚的点头,说:“因为我的时空隧道坏了,我现在只能留在古代,但没想到能够遇见你,能够见到你我好高兴啊小唯!” 作为灵体,小唯对感情的波动感觉特别明显,第六感也超级强,他看着十二娘将要哭泣的样子,瞬间,就换上大大的笑脸,从树上跳到十二娘的怀里,抱着她说:“小唯感觉到姐姐不是坏人,小唯感觉到姐姐喜欢小唯!” 十二娘用力的点头,紧紧的抱着软乎乎的小唯说:“是的,小唯你不知道,姐姐再见到你有多开心!” 【新书冲新书榜,求收藏,求推荐票~~~望大家支持一下~拜谢!】(未完待续) 第五节 羊皮书(2/2) 小唯从十二娘的怀里跳下来,牵着十二娘的手往缚龙殿跑去,说:“小唯的家空了好久好久,终于有人来陪小唯玩了,小唯带你去参观!” 十二娘再次用力的点头,跟着小唯在树林里穿梭,往缚龙殿跑去。 缚龙殿分上中下三层,下面是地下室,中间一层是主殿,上面有阁楼,总共成百上千个房间,里面每一个房间都美轮美奂,或摆放着奇珍异宝,或堆满书籍挂满字画,每一件物品都价值不菲,纵使是唐朝太极宫,只怕也比不上缚龙殿的一角。 缚龙殿后院有荒废的田地,池塘和山林,还有极远处的深山老林,高芸芸上一世曾跟小唯一起开垦山林,重一些名贵的花草。空间里的灵气充沛,花草生长格外迅速,而且繁育出来的种子也十分特别,培育出来的果实或花朵都别外面的要好要大。 现在,这些地方都空置着,只有大殿前面的草地和花坛是整齐的,都是小唯一个人闲来无事整理出来的。 十二娘身体不好,跑不动,哪怕是作为精神灵魂状态,她也精神不济。 走了没一会儿,小唯就发现了这一点,他从荷包里取出一小瓶药剂,说:“姐姐,这个送给你,喝了对你身体有好处!” 十二娘赶紧摇头,对于这个空间的规矩,她还是懂的。 这个有求必应空间里有很多东西,书籍、珍品、宝物,还有一些灵丹妙药,想得到这些好东西,必须先用空间外的东西兑换成空间金币,再用金币购买。 十二娘现在没有金币,自然没办法购买小唯的药剂,对于违反过规则尝过苦头的人来说,十二娘这一世,会格外遵守空间的一些规则。 没想到小唯却说:“不要紧的,这是用我上一个主人留下的金币兑换的,姐姐作为继承者,可以用!” 十二娘疑惑道:“我是你上一任主人的继承人?” 小唯眨巴了两下眼睛,笑嘻嘻的说:“姐姐真笨,我上一任主人是你的曾祖父高玄昭,你是她曾孙女,当然可以继承啦!” 十二娘恍然大悟,结香草庐是曾祖高颖的书房,书房里的那些画也是高颖画的,只不过他名颖字玄昭,所以落款是“玄昭”二字,她竟然没想到这一点! 又想到高颖下令把结香草庐锁起来之事,看来他是故意丢弃有求必应书的,她疑惑问道:“我曾祖父为什么要把你锁在这里?” 小唯低下头,委屈的撅起嘴,鼓着腮帮说:“他说我是妖物,让他越陷越深,做了很多错事,所以不要我了。” 十二娘不禁想到,莫非令高颖晚年走下坡路的一些事,都是因为有求必应书? 她伸手抱了抱小唯,说:“不怪小唯,是我们人类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犯了错之后,反而把罪责推倒你的身上。” 作为一个犯过错的人,十二娘决心知错必改,这一世必然要好好对待小唯,弥补上辈子的过错。 小唯一个人孤独了几十近百年,现在突然遇到一个这么了解关心并疼爱他的人,好生欢喜! 他好想让十二娘陪着她玩,却见十二娘身体不好,先催她喝下药剂,然后与她约定,每天夜晚,十二娘都会进书里来陪小唯! 他们一起穿梭在空间的各个房间里,又在花园里跑进跑出。 空间里的模样跟后世的样子没什么变化,以前高芸芸只觉得这里天高地阔,灵气充沛,是个世外桃源。 可是现在的十二娘再看,却觉得这里好虽好,但太冷静寂寥,小唯终日一个人在这里好孤单,好寂寞。她心中暗暗决定,以后要多陪陪小唯,在他身上多花点心思。 第二日醒来,十二娘如同做了一个美梦一般,身体并不觉得累,反而因为小唯的药剂,她身体觉得好了许多,如同刚刚充气的轮胎一般带劲! 她躺在床上刚刚睁眼,耳边就传来连绵的鼓声,那是皇城太极宫的城楼上的报晓鼓敲响了。 自这声鼓声开始,长安三十二条大街上的鼓楼依次跟进,一波波的鼓声向外传开,连城内几十所寺庙也会跟着撞响晨钟,以此来迎接美好的一天! 这一天对十二娘来说,的确是美好的,自从重新获得羊皮书并见到活蹦乱跳的小唯,她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活过来了,她心中有了活下去的意志,重新有了要过好日子的愿望,一切便从此刻重新开始吧! 阿兰轻手轻脚的推门走进十二娘的房间,却发现十二娘在第一波鼓声响起时已然起床,脸上显得十分惊讶。 “姑娘今天不多休息会儿吗?” 十二娘从梳妆台前回头望向阿兰,笑着说:“兴许是不用坐车赶路的原因,我今天的精气神觉得好多了,所以就早些起来。来,帮我梳个好看的发髻,我的手好似没有以前那么灵巧了。” 阿兰看十二娘有说有笑,且声音中气颇足,高兴的应了一声,就上前拿了梳子帮十二娘打扮。 两人梳妆好时,燕娘就端着早餐的粥点和中药来了,见十二娘已经起床,高兴的问道:“姑娘今天觉得好些了吗?” 十二娘点头,说:“燕娘现在不用担心了吧?昨夜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发生,而且这里环境好,我觉得对我养病很有好处,咱们就住在这里不搬了吧,何苦去凑热闹受闲气呢。” 燕娘见她身体好,这便是一百个好,连忙点头说:“只要十二娘的病早些痊愈,咱们就是在这里住一辈子也就认了!” 三人一起高兴的吃了早饭。 十二娘按时按量喝完药,站在窗前看了看杂草长到齐腰深的庭院,转身对燕娘和阿兰商议道:“我们既然是要在这里长久住下去的,那这个院子就要好好收整一下,收拾好了,我们住的也舒心。” 燕娘点头说:“是要收拾一番,让姑娘住草庐已是极大的委屈了,总不能就这样住下去。我一会儿就去找大夫人要对牌,找人来修整院子。” 十二娘却摇了摇头。 【小羽携《唐朝笔记》爬新书榜,求推荐票支持,求收藏,拜托各位亲啦!】(未完待续) 第六节 姐妹(1/4) 十二娘思量着对燕娘说:“这次大伯母来京都是有要事要办,现在只怕在忙着准备大姐那里的满月酒,而且我们姊妹这么多人,处处都需要大伯母操心,燕娘你拿这种事去找她,她定然会觉得烦,不如我们自己解决了。” “我们自己解决?”燕娘有些骇然的望了望荒芜的院子,结香草庐虽然破败,但占地不小,她实在不知若是自己动手,要多久才能拔得完这些杂草! 十二娘没想到她想岔了,只是说道:“燕娘,阿兰,你们一会儿带些钱出去,找几个好说话的人,让他们帮我们把院子里的草锄一锄,按照府里的工钱给他们结算。” 十二娘想着,虽然他们被打发到偏远的地方,一般下人也不愿受他们指派,但是额外有钱赚,应该会有人来吧? 燕娘这才明白十二娘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却有所顾虑的说:“我们若不知会大夫人就擅自行事,大夫人会不会不高兴?” 十二娘却从容的说:“她终归只是我的大伯母。” 说白了,大房是大房的,六房是六房,虽然高家没分家,众人都服从族内的安排,可是内院的事情,却是分的很清的。 燕娘想想觉得十二娘说的也对,大夫人主持中馈,管着公中的财物,却管不着十二娘怎么花自己的钱,于是就从大木箱里取了些碎银出来,跟阿兰分头出去找帮手去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只是雇人拔草? 大宅子里多少闲散的婆子都愿意赚这个钱,不多时,就来了十个婆子,自备小锄头,花了一天时间把结香草庐里的杂草锄了个干干净净! 院子里的地面就如刚犁过的田地,泥土全都翻了过来。燕娘和阿兰在做着最后的处理,把杂草都收集堆放到角落里去,待晒干之后,一把火烧掉。 就在她们忙碌之时,六娘就在一个婆子并两个丫鬟的陪伴下扭着圆滚的腰肢来到了结香草庐。 她站在门口看着燕娘和阿兰灰头灰脸的在收拾院子里翻的不成样子的土地,嘴角滑出一丝讽笑,抬手推了推鬓旁的两朵月季花,问道:“你们姑娘呢?” 燕娘甩了甩手上的泥土,过去垂手回话,说:“我们姑娘在书楼里,六娘请先进屋里坐,我这就去请姑娘来。” 六娘垫着脚尖穿过刚刚除了草的庭院,来到简陋的草庐,进去左右看了两圈,却不打算坐下——椅子很久,看起来灰蒙蒙的,感觉很脏。 十二娘在竹楼里浏览书架的时候,就听到了六娘的声音,她不急不慢的继续挑书,待燕娘前来喊她时,她依旧慢慢的挑擦拭着书上沉积的灰尘,不时还翻看两页。 燕娘也不催她,明知六娘来的没好意,又何苦赶着姑娘去受她的数落? 阿兰在草庐里招待六娘,给她上茶她不喝,上点心也不吃,好似这里的东西都是脏的一般。 六娘左等右等等不来十二娘,心中恼火,大声说道:“十二娘究竟在做什么?怎的还不来?” 阿兰被她吼的发颤,又记起六娘上次扔眉笔之事,忙说:“奴这就瞧瞧去。” 刚转身,就见燕娘推开房门,引着十二娘慢悠悠的踱步走进来。 十二娘看向满脸不耐烦的六娘,却是温言温语的笑着说:“我实在没想到姐姐会来做客,钻到书楼里看书忘了神,让燕娘好一阵找,也让六姐姐久等了。” 六娘看十二娘穿着白中泛绿的淡色襦裙,头发虽梳的整齐,上面却全落了灰,而且脸上不施粉黛,看着一点活力也没有,不禁摇了摇头,心中觉得她只怕是没救了,走出去连个大户人家的丫头也不如。 她清了清嗓子,说:“母亲有话要对你说,但是怕十二娘你身子弱,走去她屋里会吃不消,所以让我来传个话。” 十二娘行了个蹲礼,以表对大夫人的尊敬,而后说:“六姐姐请说。” “母亲说,她后天要带我们姐妹参加大外甥的满月酒宴,但想到外甥年纪小,身体弱,十二娘你就不用去了,免得把病邪过到大外甥身上。母亲又说,十二娘你知书达礼,必然懂得她的为难之处,就请妹妹谅解一二,好好在家里养病,早日好起来,也好早点见人。” 十二娘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一点也不惊讶,十分从容的接受了这个安排。 “请六姐代我向大伯母问安,十二娘知道大伯母是关心我,一定会足不出户,早日把病养好。” 六娘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甩了一下手中的淡紫色手帕,说:“知道了,我走了。” 她走过十二娘身边时,看似不经意的用手帕掩了掩鼻子,十二娘却知道六娘是视她如瘟疫,在取笑她的病况。 六娘刚走,燕娘就抓住十二娘的手臂,着急的说:“十二娘,你怎么能答应大夫人的要求呢!姑娘你吃这么多苦头才到京都,却不能参加宴席,若无法露面,好姻缘又怎会从天而降?只怕都被长房的抢去了!” 燕娘一副恨十二娘不争气的样子,急的以拳捶手心,不安的走来走去。 十二娘耐心的劝道:“我的婚姻大事若交由大伯母安排,那真算是完了,正如燕娘所说,若碰到好的,大伯母当然会安排给六娘,就算没有六娘,还有嫡出的十一娘呢,又怎会轮到我?所以这宴会去不去,我看也是一样。” 燕娘却依然想不通,说:“可姑娘被拘在这小院里,姑娘的好又有谁知道?又怎么能寻到好人家?” 十二娘从容不迫的说:“一切自有天意,何必急在一时?” 燕娘还要说什么,十二娘便使出撒娇的本事,抱住燕娘的一只胳膊摇晃着说:“好了嘛,人家现在十一岁还不到,我不想这么早嫁人呢!” 燕娘终究是叹了一口气,把心中千般话都咽了下去,只希望十二娘早点好起来,到时候大夫人就没有借口把她藏着不让见人了。 【新书继续求推荐票,望各位读者大大支持一把!呜呜呜,掉下新书榜了……】(未完待续) 第七节 姐妹(2/4) 在燕娘为十二娘不能参加宴席而惆怅时,六娘却是一脸得意的往芝心斋走去,那里是大夫人住的地方。 芝心斋仆妇众多,丫鬟们进进出出正在传菜布置晚饭。 在芝心斋的门口,大夫人身边服侍的瑞娘见到六娘,笑着说:“六娘回来啦?” 六娘上前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瑞娘”,然后柔声问道:“母亲现在在哪呢?” 瑞娘说:“夫人在西厅听十一娘弹琴,六娘直接过去吧。” 六娘道谢之后命自己的丫鬟婆子都在廊下等着,一个人往西厅里去。 在那里,十一娘刚刚弹完一曲,大夫人正在告诉十一娘哪里弹错了音,见六娘来了,就让十一娘下去歇着,等晚饭之后再练两遍。 穿着粉衫的十一娘吐吐舌头,俏皮的对六娘说:“还好六姐你来了,不然娘还要让我继续练,晚饭也没得吃了!” 六娘过去跟十一娘站在一块,称赞的说:“十一妹的曲子我听过,弹的极好,不过母亲是想精益求精,才对妹妹这般严格,妹妹要听母亲的话才是。” 一副乖女儿的模样。 大夫人点了点头,让十一娘下去歇着,把六娘喊道跟前说话。 六娘虽是长房妾室所生,但因那妾室是大夫人娘家的陪嫁丫鬟,且在被抬为姨娘之后,依然如丫鬟一般侍奉大夫人,态度从不改变,十分得大夫人信任。所以大夫人待六娘,也如亲生嫡女一般,多了几分照顾。 大夫人坐在梨花木雕的云纹罗汉床上,靠在床上的一张小茶几上,问道:“你刚刚去十二娘那里,她怎么说?” 六娘坐在下面的一张锦杌上,听嫡母问话,恭敬的说:“十二娘什么也没说,直接答应了,说会好好在家养病。”说着,顺手给大夫人捶起腿来。 “哦?”大夫人有些惊讶,从十二娘赠六娘眉笔的事情上,她还以为十二娘的脾气见长,没想到却跟原来一样,也是听之任之,之前的反抗举动仿佛是大家的错觉一般。 大夫人有点想不通,不过十二娘答应不去参加满月酒宴,她是很高兴的,她可不想带着那个病秧子出去丢人现眼。 她不再想十二娘,而是低头对六娘说:“她不过是个病秧子,你没必要招惹她,她再怎么也抢不了你的东西,若要提防,你还不如多提防着七娘,她是个机灵的,出身又比你好上一分,你别让她在宴会上抢了头彩。” 六娘想到出身问题,咬了咬嘴唇,低声称是。 又不想坏了自己在嫡母面前的形象,六娘小声说道:“其实我也没想故意招惹十二娘,只是看她脸上什么也没搽,以为她没有脂粉,才派人去给她送脂粉,不料十二娘想岔了,惹了她生气。” 她心里怎么想的,大夫人心里皆有数,但六娘在她面前卖乖,她也不拆穿,只说到:“即是她不识相,你以后也不必理她。今日你去她那里看了,我儿心里的那口怨气可舒畅了一些?” 想到那破败的庭院和十二娘灰头土脸的样子,六娘立即满脸欢笑的说:“我就知道母亲最疼我了,芬儿谢谢母亲!” 六娘闺名一个芬字。 大夫人又问起她后天出门做客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见一切准备的颇为体面,这才放下了心,夸了她一句,说:“还是六娘让我省心,你十一妹还是一副小孩子心境,处处都不让我省心,哎。” 六娘得了嫡母的表扬,心中欢喜的不得了,不过仍旧压着心中的情绪,乖巧的说:“十一妹还小,等两年就懂事了,何况她长的像母亲,生的这般好,又懂音律,以后何愁说不到好人家?母亲多虑了。” 大夫人点头笑了笑,心中很是舒坦。 瑞娘挑着珠帘走进来,在罗汉床前禀报道:“夫人,二郎下学回来了,正在里间洗脸,移步饭厅用饭吧。” 听到二郎回来,大夫人板起脸来。 六娘伶俐的站起来,虚扶着大夫人的一只手臂,一起往饭厅走去。 另有人请来了十一娘,两女服侍母亲坐下之后,一前一后在主座右侧坐下。 二郎洗了一把脸,从里间走出来,还不忘摸了一把服侍他洗脸的丫鬟,低声调笑着说:“你叫茜柔?名字真好听,跟你人一样……” 叫茜柔的丫鬟红着脸躲开,却被一道晴天霹雳的吼声吓的跪下。 “不要脸的小蹄子,抬举你让你在屋里服侍,你竟敢勾引二郎!”大夫人气的发抖,铁青着脸训斥着。 茜柔才被提为二等丫鬟,在大夫人房里服侍没多少日子,并不知太多规矩。 今日二郎回来,一等大丫鬟们都躲去布菜,她被指派去服侍二郎洗脸。她本没多想,谁知二郎手脚不安分起来,她躲了又躲,谁知大夫人一张嘴就骂她勾引人。她此时才明白,原来大家都知道二郎是个怎样的人,只有她傻傻的不知避讳撞了上去! 心中就算有诸般委屈,茜柔也知道不能还嘴,只好跪在地上哭着求饶,求大夫人明鉴。 大夫人当着一屋子仆妇的面狠狠的呵斥了茜柔一番,罚她一月例钱,这才让她下去。 二郎坐到大夫人左手下,嘟囔道:“母亲何必如此大题小做,我又没做什么,说的我也没脸。”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大夫人心中更是来气,也不管屋子里有多少人,就训斥道:“我花那样大的功夫把你送到长安弘文馆来读书,为的是什么?难道是送你来耍的?昨儿又是一夜不回,天天在外面胡闹,回到家里还不安生!” 大唐官学有“六学二馆”,弘文馆就是其一。弘文馆中大多是皇族勋戚子弟,得入弘文馆,是大唐士人的无尚荣耀。 瑞娘见情况不对,使了使眼色,厅里服侍的仆妇丫鬟都悄声退了下去,只留她一人在饭厅服侍。 二郎狡辩说道:“昨夜是因为有同学要离京,请我们去平康坊吃酒,念着同窗之谊,我总不能不去吧,谁知过了宵禁的时辰,我也只好歇在平康坊了,我们做的都是再正经不过的事,真不知母亲为何生气。” 平康坊是长安著名的红灯区,“北里名花”集中居住在此坊,来长安参加科举考试的读书人,都会到平康坊探访红颜知已。只因唐朝文人风气如此,如若不去,就会被人视为迂腐不堪。像二郎这般长在大户人家的少爷,自然不会觉得去平康坊玩耍有什么不对。 大夫人气的拍了筷子,吼道:“休在你妹妹面前说这些混账话,没的带坏了她们!” 二郎仍有不甘,但看看对面低头的两位妹妹只好住了嘴。 【加更求推荐票~~现在新书榜好难爬,呜呜呜……打滚求票~】(未完待续) 第八节 姐妹(3/4) 四人沉闷的吃了晚饭,二郎未说什么,直接回了前院房里。六娘和十一娘也各自由丫鬟服侍回房,大夫人则由瑞娘服侍着回寝室。 瑞娘知道大夫人为二郎的事情很操心,低声劝道:“夫人也别恼二郎,长安不比我们蓨县小地方,自有些不一样的地方。虽说他这样的年纪就出去玩耍是早了些,但是多跟同窗们走动,也是极好的,当初夫人不也是这样打算的吗?” 大夫人费了大力气把二郎送到弘文馆读书,为的就是让他多认识一些王孙,日后好有个出路。想到这里,她也只能叹气说:“真是个不争气的,也不知以后靠不靠得住!” 瑞娘不好往深里说,只能说两句好听的话,服侍大夫人歇了。 十二娘一个人,无父无母,无兄无姊,自没有长房那般多的烦恼,可谓是一人过好,全家都好。 她白天安排燕娘等人收拾庭院,自己则在竹楼里一点点清理里面的书籍。到了晚上睡觉时,她就进入到羊皮书卷里跟小唯做伴。她现在并不奢求从小唯那里得到什么,只想尽自己所能让小唯觉得开心,以弥补上一辈子对他的愧疚。 小唯却以为十二娘不懂得怎么使用空间,拉着她的手坐在树荫下的草坪上解释道:“姐姐,你继承了高玄昭的很多金币,小唯可以为你办很多事的,你为什么不用呢?你想要什么,小唯都会尽力满足你!” 说着,小唯的食指指着自己的太阳穴,歪头想了想,说:“你有五万八千六百四十二枚金币呢!” 十二娘笑着摇摇头,说:“姐姐现在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就想跟小唯开开心心的玩。” 小唯疑惑极了,以前不管是哪个主人,自从得到小唯之后,就想尽办法挖掘增加空间金币的途径,然后竭尽所能的从小唯这里获取知识或宝贝,却不料十二娘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让小唯有点难以适从。 十二娘想到一事,问道:“外面结香草庐的竹楼里有很多书,是不是我曾爷爷从你这里兑换了知识,然后手抄下来的?” 小唯点头,说:“是呀,因为从我这里得到的知识是直接印刻在主人脑海里的,主人不会忘记。玄昭他不喜欢我的宝物,觉得那些是邪物,只从我这里兑换书籍。他大概是想把这些书传下去,所以手抄了副本,不过除了他,姐姐你是第一个看到那些书的人!” 十二娘有些汗颜,没想到她以另外的方式,占了这么大的便宜! ——除了曾祖父留下的五万多空间金币,还有满满一竹楼的书,那些东西想必费了曾祖父不少钱才得到的! 小唯很单纯,要求也不多,他只求有个人能陪他说话,哪怕不陪他玩,只要看着他也行,十二娘可谓是她遇到过的最配合、最贴心的主人,整晚整晚都耐心的陪他玩! “姐姐,我看到你正在收拾结香草庐,以前玄昭住在这里的时候,这里可漂亮了,可惜现在这里成了荒地,不过玄昭从我这里兑过园艺方面的书,姐姐在书楼里找找就能知道怎么打理了。” 十二娘点点头,说:“书太多,我正在一点点的整理。不过,别说我了,小唯不能从这里出去,有没有什么想要玩的东西?姐姐可以给你带进来。” 小唯两眼几乎快冒光出来了,刚要说什么,却又低下头,两只食指在下巴下面不安的搓来搓去。 “小唯,怎么了?” 小唯红着脸,抬起头,睁了好大一双黑眼望着十二娘,说:“姐姐,小唯想吃东西,唔……虽然小唯不吃东西也能活下去,可是小唯闻着你们吃的东西好香,小唯也想尝尝……” 十二娘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却又觉得心凉。 她上辈子从来没问过小唯想要什么,以为他无所不能、无所不有,没想到小唯竟然只是想吃一点人类的食物。 “好,姐姐明晚带东西进来给你吃。” 小唯因为欢喜,脸颊更红了,如成熟的苹果,让十二娘看着就想亲一口。 她没凑上去,小唯却扑了过来,他趴在十二娘怀里欢喜的说:“姐姐对我太好了,小唯好喜欢姐姐!” 他这句话,却惹得十二娘好生愧疚…… 第二天,十二娘又雇人来收拾花坛和藤架,只简单收拾了一番,结香草庐的院子里已整洁清爽很多,只是处处都是空的,需要种植些花草进去。 她想起小唯说过书楼里面有这方面的书,便钻进去找起书籍来。 又是劳累了一天,燕娘服侍十二娘吃饭时,十二娘正在想今晚带什么东西给小唯吃,却听燕娘十分不甘心的说:“明日姑娘就算不去参加宴会,给元娘准备的贺礼也该托人送过去,不然缺了礼数,就不好了。” 十二娘回神想了想,当初大夫人不愿意带她来长安,是元娘写信特地叮嘱大夫人要带上她,元娘心里既然念着她,那么她也该念着元娘的好。 她细想了一想,说:“我一会儿去七娘那里看看,让她帮我把贺礼捎过去吧。” 燕娘见十二娘同意了,喜不胜收,连忙帮她找出干净衣服,又喊来阿兰服侍十二娘梳妆。 准备好了之后,十二娘从大箱子里取出一块平安锁装在荷包里,带着阿兰往七娘的住处去了。 阿兰早就把各个姑娘住在那里打听的很清楚,她一边引路一边说:“七娘住在芳菲楼,当初大夫人原本是要把芳菲楼给六娘住的,但七娘说这楼的名字含了她的闺名,让她心生亲切,坚持要跟六娘换。六娘当时很不乐意呢,挤兑十二娘说,若是八娘还在,看她怎么办。” 六娘叫高芬,七娘叫高芳,八娘高菲是五房早夭的庶女,四岁上头就没了。芳菲楼含了七娘和八娘两人的名字,六娘拿已死之人来说事,实在是不厚道了一些。 十二娘问道:“那七娘怎么说?” 阿兰很兴奋,说:“七娘说,不要说八娘已经不在了,就算是现在回来,她也愿意跟她一起住芳菲楼,吓的六娘脸色苍白,匆匆走了,再不来她的楼里胡闹。” 十二娘笑了笑,觉得这个七娘颇有些意思。 【新书期小羽就躺在地上不起来了,各种姿势打滚求推荐票,大家别嫌烦……捂脸。。。就赏两张票呗】(未完待续) 第九节 姐妹(4/4) 越往元帅府的中心地带走,院子修建的越是精致,时而有小桥流水,时而有拱门花廊,与荒芜的结香草庐全然不是一个光景。 穿过后院的主客厅荣华堂和宴厅怡然轩,来到后院的南部,终于在小南湖旁边找到了一栋两层小楼,那就是七娘力争得到的芳菲楼。 阿兰上前敲门去,十二娘则在旁边打量着周围的精致。 盛夏时节的荷塘当真应了那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景色,小南湖美不胜收。更难得的是芳菲楼与府外的宝通寺登云塔隔湖相望,难怪六娘与七娘会因这栋小楼而发生争执。 七娘经丫鬟通报知道十二娘来了,连忙出来相迎,盛情的模样倒让十二娘有些不适应。 “我瞧着十二妹的身子好像爽利多了,竟能走这么远到我这里来串门。快进来歇歇!” 七娘携了十二娘的手,将她引到小楼里坐下,也不问十二娘来坐什么,只是与她亲热的说着话。 “来了这两日,我只顾着收拾住处,也没去探望妹妹,却让妹妹先到我这里来看我,真是姐姐的不该。你在府里住的还习惯吗?带的东西够不够,如果有哪里不好,你尽管跟大伯母说去,反正元帅府是公中的,总不能便宜了一个,亏了另一个。” 七娘的话若有所指,想必是知道十二娘住的很差,要她去争取权益换个住所。 十二娘却似是没听懂一般,只说:“我住的很自在,觉得很好。今天来找七姐,是谢谢七姐在蒲州赠我的三丸顺气安神丸,吃了那丸子,我最近果然气顺了很多。” 七娘笑着说:“如果你吃着觉得好,我这里还有一些,一会儿让人给你包一些回去。我身体一向好,这些药不过是做不时之需,搁在我这里也是浪费。” 十二娘推辞了一番,说:“现在安定下来,不比赶路时那样难受,我每日照常喝药就行了,七姐的药就先留着吧。” 七娘眼珠转了转,没有再坚持,而是说:“这药丸是我娘去我们蓨县大佛寺求方丈住持为我爹配的,药效的确不错。我这次进京,我娘怕暑气侵体,给我带了一些。妹妹现在既然用不着,那我就先留着,若妹妹需要,只管让丫头来要。” 十二娘点了点头。 恰时有丫鬟捧了两套衣服来给七娘选,问道:“姑娘明天穿哪套出门呢?” 七娘就问那丫鬟:“可知道六娘明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跟她别穿重了就行。” 丫鬟伶俐的说:“今儿下午专门去打听过了,六娘准备了好几套衣服,不过奴给姑娘准备的这两件都是不重复的颜色,姑娘随便挑哪件都成。” 七娘就侧首问十二娘:“妹妹,你说我穿哪件好?” 一件是淡紫色的齐胸襦,一件是白衫绿裙的交领襦裙,崭新的布料,都很漂亮。 十二娘就说:“淡紫色的恬静幽雅,白绿相间的清新可人,七姐穿着肯定都好看。” 七娘就掩嘴笑了,对丫鬟说:“绿色这件样式正式一些,早上穿这个出门,淡紫色那件咱们也带着,万一要换也好有个备用。” 丫鬟屈膝退下,按照吩咐准备去了。 七娘又问十二娘:“妹妹明天穿什么?都准备好了吗?” 十二娘摇头道:“我明日不去,就在家里。” 七娘显得十分震惊,睁大了杏眼反问道:“你不去参加大外甥的满月礼?” 十二娘默默的点点头,说:“大伯母让我安心养病,说大外甥还小,不能沾病气,我的确要避讳一些。” 七娘一阵无语,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最后只感叹道:“大姐当初点名让你来长安,谁知道你却不能去她家做客,她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 十二娘掏出荷包,说:“所以我想求七姐帮我把贺礼带过去给大姐,除了你,我也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七娘接过红底金线缝就的五福荷包,摸了摸知道里面是个平安锁,于是收起来说:“你放心,我明天一定帮你带到。” 说着又叹了口气:“哎,我还想着明天可以跟你一起做伴呢,这下又剩我一个人了。” 十二娘抱歉的冲她笑了笑。 又有专司首饰的丫鬟进来问明天佩戴什么饰品,七娘留着十二娘帮她参详了一番,直到十二娘提出时间不早,要回去了,她才罢休。 “我这里有长安有名的许锦记的糕点,你带一盒回去吧,明天大伯母带我们出门,府里厨房的人肯定会有所怠慢,做的东西万一不好吃,你拿这个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十二娘虽不知七娘究竟为何对她这般好,处处都为她着想,但是目前看来,十二娘着实有些感动,这是除了元娘的那封信之外,姐妹间对她的第一份善意。 十二娘走在回结香草庐的路上,府内值夜的丫鬟们正在点走廊里的灯笼。 见她走过,丫鬟们脸上有些疑惑,又见她身后带着丫鬟,知道她必定也是从老家进京的一位小姐,便规规矩矩的对她行了礼。 红色圆筒形的布灯笼上都用黑墨写了一个“高”字,一排排灯笼沿着走廊和屋檐延伸开,树林中间或还有亮光闪出,十二娘看着华灯初上的景色,却觉得寂寥。 她身在大户之家,嫡出的小姐,却因无父母依靠,落得如今这般田地。九泉之下的六爷、六夫人,以及老夫人若知道她如今这般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地下冒出来。 想到这里,不禁苦笑了一下。 不过想到阿兰手上提着的糕点,十二娘脸上的苦笑又转为舒心的笑容,她晚上有好东西带给小唯吃了! 回到结香草庐,阿兰叽叽喳喳的说着一路的见闻,还说七娘对十二娘如何和气。 燕娘听了,就说起往事:“当初六爷还在的时候,六爷对三爷极好,从不嫌弃他是庶出的哥哥,有什么好东西,都是两个人分。六爷没了之后,三爷对我们也很照顾,若不是因为三爷这两年身体越来越不好,以致他无力照看我们,我们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 十二娘不由的思索起来,这就是七娘亲近自己的原因吗?不管怎样,三房比起其他房头,总归是跟六房要亲近几分的。 【最后小羽献唱一首,咳,请用蓝精灵的调调跟着我唱——“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个小可怜,她码字不停歇,她打滚求推荐,她从早到晚就在担心掉下那新书榜,恳请读者大大们给她几张票~哦,可怜的小羽仙,哦,可怜的小羽仙……”】(未完待续) 第十节 赴宴(1/3) 夜了,众人都歇了,十二娘则带着许锦记的糕点进入了有求必应书。 空间里可以把死物带进来,但不能带有生命的活物。 小唯早就等在了入口的大树上,看到十二娘现身,“咻”的从树上跳下来,喊道:“姐姐,你来了!” 十二娘提着手里的糕点晃了晃,说:“你看,姐姐给你带吃的来了!” 小唯好开心,十二娘并不只是哄哄他,而是说到做到,真的给他带好吃的来了! 小唯一双眼睛就盯着糕点盒子,其他什么东西都看不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十二娘看着小唯馋成这样,摸摸他的头,说:“走,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吃吧。听说这是长安有名的许锦记的糕点,我还没吃过,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小唯更高兴了,在十二娘身边跳来跳去,说:“许锦记我知道!是长安第一老字号,开了百年有余,每天只卖一百盒精装糕点,其余都是散卖的一般糕点!” 十二娘有些惊讶,没想到小唯被困在空间里,却是什么都知道! 两人走到了大槐树下的石凳坐好,十二娘拆开盒子,盒子里井字形分成九种糕点,花花绿绿的十分有趣,有水晶糕、梅花糕、梨片糕、核桃果仁糕等等种类…… 小唯拿起手边的一块水晶糕就往嘴里塞,直呼好吃! 于此同时,十二娘耳边响起连续的“叮咚”声,那是空间金币增加的声音,她愕然了! 她上一辈子用了十多年的有求必应书,竟不知道给小唯吃东西,也能增加贡献值,从而兑换空间金币! 小唯吃美食的同时不忘自己的职责,嘴里塞满食物,鼓囊囊的说:“姐姐,因贡献美食,增加一百金币,姐姐现在的金币总额是五万八千七百四十二!” 增加一百金币?十二娘知道空间金币是根据物品在空间外的价值双倍兑换的,难不成这一盒糕点要五十钱?那就是五两银子啊! 唐朝的货币很值钱,一斗米也就三五文钱,一盒糕点五两银子太有些离谱了! 小唯说完,继续埋头吃东西,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十二娘摇头笑了。 “慢些吃,别噎到了。” 十二娘却不知小唯心中偷笑,她不知道,贡献给空间的物品是双倍价格兑换,贡献给小唯,且小唯喜欢的,是以二十倍价格兑换! 十二娘哪怕用过好多年的有求必应书,她也想不到五钱银子买的糕点,可以兑换一百空间金币! 小唯偷乐了一会会儿,抬手擦擦自己的嘴,从盒子里取出一块没有碰过的桑葚糕给十二娘,说:“姐姐也吃。” 十二娘眼光柔和的看向他,说:“姐姐不吃,姐姐是灵魂状态,吃了也是浪费,小唯一个人吃吧。” “小唯不要一个人吃!姐姐尝尝味道也好啊!”小唯扭动了两下,把桑葚糕送到十二娘的嘴边,十二娘无法,只好咬了一口。 糕点松软可口,桑葚的味道也很香甜,十二娘吃了一口就不再吃,说:“小唯快吃吧,姐姐在外面还有些钱,等有机会出门,就给你买好吃的带进来。” 这句话引起了小唯的兴趣,他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想了一会儿,说:“姐姐,你可以从我这里兑换字画拿出去卖,我这里有好多珍奇异宝!比如一副东晋顾恺之的《女史箴图卷》,在外面至少可以卖三万两,不过姐姐需要拿六万金币来兑换,不过姐姐没有这么多金币。唔……姐姐可以不兑顾恺之的,兑隋朝展子虔的吧,他的《游春图卷》只用花一万金币兑换,却能卖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银子! 哪怕对于大户人家来说,五千两也不是个小数目! 而且前朝名画,以前收藏在谁手里,后来传给谁,又因何失踪,一般名家都会很注意,如果她拿名画出去卖,若被追问起来,只怕无法交代,惹人怀疑不算,搞不好还会惹上官司。 她想了想,觉得不好,于是说:“那些宝物小唯先收好吧,等姐姐十分需要的时候再来兑换,姐姐现在手头还有些钱,足够给小唯买很多好吃的。” 小唯只是提些他觉得好的意见,也不强求,便继续埋头吃东西,还高兴的哼起歌来。 不过十二娘却因此想到一件事。 以前的十二娘从小学画读书,年纪虽小,却颇有些才学,因此才得高老夫人的喜爱,恨他不是个男儿。可现在的十二娘,毛笔会拿,字却写不好,画画就更不谈。 她现在称病,无人问津,尚可逃过一劫,可她的病早晚要好,到时候若被人发现,可怎么办才好? 于是,十二娘问道:“小唯,你这里可有钟繇大师的字帖,和谢赫的书画启蒙之类的教材?” 以前的十二娘学的是三国大书法家钟繇的楷书和隶书,绘画则是临摹南朝谢赫的人物图。 小唯想了想,站起来说:“姐姐等我一下!”说着如一道白光冲到缚龙殿,不过片刻,就抱了一叠书出来。 “这是钟繇的五表、六帖、三碑,谢赫的《古画品录》及他的作品,兑换这些书总共需要一千八百金币,如果姐姐想要立刻学会,要兑换速成药水,则另外需要五千金币!” 十二娘了然的点点头。 速成药水是帮助快速吸收知识,并转化应用的一种神奇药水,虽然贵了点,但非常好用。高芸芸以前用过,知道那不止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要十二娘从头练习书法和学习绘画,恢复到以往的水平,不知要多少个年月,于是她决定兑换速成药水! “好吧,就兑换这些书帖和速成药水。” 小唯点点头,说:“兑换成功,姐姐现在的余额是五万一千九百四十二金币!” 用的真快呀。十二娘感慨着,还好有曾祖父的遗产,不然她根本买不起。 小唯手上出现一瓶琥珀色的液体,他把药水倒在书帖上,只见药水如光晕一般包裹起书帖,并未把它们浸湿。 而后,小唯牵起十二娘的手,把她的手覆盖到书帖之上,瞬间,书帖里的知识印刻到了十二娘的脑海中,成为最深刻的记忆!(未完待续) 第十一节 赴宴(2/3) “姐姐,好啦!” 小唯高兴的蹦跳起来,仿佛受益的是他一般。 十二娘看看自己的手,以及消失不见的书帖,虽然以往的经验告诉她,她现在下笔必然有神,那些知识赋予了她绝妙的记忆,但是仍然有些恍然。 小唯胖乎乎的手在石桌上一拨,文房四宝出现在桌面上,他在旁边怂恿道:“姐姐,你要不要试一试?你现在可以写很漂亮的字,画很好看的画哦!” 十二娘看看笔墨纸砚,看看小唯,心中一动,说:“小唯,姐姐给你画个画像吧。”这样就永远不会忘记小唯的样子了,哪怕是再出现上次噩梦般的悲剧! 小唯高兴的两眼放光,激动的走来走去:“姐姐要给我画像,太好了,我要站在哪?是站着还是坐着呢?我要不要换衣服呀?哎呀,该怎么办!” 十二娘看着如此紧张的他,轻轻笑了起来:“小唯就坐在树枝上吧。”她两次初见小唯,他都是坐在树枝上,晃着小腿歪着头,让十二娘印象深刻。 “好,小唯听姐姐的!”说完,就咻的闪到大树的树枝上,却是紧张的正襟危坐着。 十二娘把墨研开,提起毛笔画了下去。她下笔如有神,流畅而迅速的把小唯画了出来。远处的山林和缚龙殿若隐若现,近处绿荫如盖的大树、灵动可爱的稚童,以及树下吃了一半的糕点,全部惟妙惟肖,特别是小唯脸上的表情和目光,更如真人一般。 画完之后,十二娘看着笔下的作品,几乎有点难以置信。 “姐姐画完了吗?小唯要看!” 他坐在树枝上,早就等不及了,见十二娘点头,立即跳下来观看。 “哎呀,真像,这就是小唯!” 说着,他一把拿起画作,嚷道:“这是小唯的第一幅画像,小唯要把它装裱挂在房里,姐姐把它送给我好不好!” 看着他殷切并高兴的眼神,十二娘怎么忍心拒绝? “小唯既然喜欢,就留着吧!” “叮叮叮……” 又是一阵金币增加的声音,小唯跳着说:“姐姐增加三千金币,现在总额五万四千九百四十二!” 三千! 小唯抱着画往缚龙殿跑去,十二娘一头雾水的在后面喊道:“小唯,是不是弄错了,怎么会值三千金币?” 小唯却是高兴的来不及回答她。 在大夫人带着高家姐妹去王家做客之时,十二娘在结香草庐的竹楼中悠闲的写字作画,努力熟悉自己瞬间获得的技艺。 燕娘和阿兰则趁着大夫人出门后院看管较松之时,雇人来整理荷塘。 淤泥的臭味不可避免的在草庐中散开,十二娘在竹楼中也闻到了,可这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直到一阵吵闹声从院门前传来,才惊扰了她。 十二娘从书桌前站起,推窗看出去,院子里整理荷塘的仆从们已经各自去吃午饭了,燕娘和阿兰则在草庐的木门前跟一个头上包着青布的妇人发生了争执。 那妇人一手提着一个篮子,另一只手叉着腰,仰着下巴大声说着什么,因说的太快,十二娘没有听清楚,影影绰绰听见她说什么“想吃好的怎不跟着夫人去吃酒……” 说完,就恶狠狠的把篮子放在地上,撇嘴做了个恶脸,扭着腰走了。 十二娘心中了然,必定是让七娘说中了,厨房里的人因大夫人不在家,没有好好做饭,给她送来的饭菜很简陋,惹恼了燕娘,发生了口角。 燕娘气的连朝那妇人的背影碎了好几口,嘴里唠叨个不停。阿兰只好提起门槛上的篮子,悻悻的跟在燕娘的背后走进院子。 十二娘放下手中的书,走出小竹楼,赶上一脸愤慨的燕娘,劝道:“燕娘不要跟那些捧高踩低的人计较,这样的人多的去了,你跟他们生气,岂不是让自己怄气吗?” 燕娘看着十二娘,压着心中的怒气,十分无奈的说:“我的好姑娘,这个理燕娘岂会不懂,只是姑娘有些事不知道,这柳二娘欺人太甚!” 这几天燕娘在府里受了不少气,之前十二娘没看到,她就全忍了,但今天被十二娘看到了,她少不得要说上一说,也想趁机激一激十二娘的脾气,不能让她一直这么任人欺负下去! “自我们住进结香草庐,姑娘一句反对的话也没有,外面的人就说姑娘是个软柿子。不仅公中分下来的东西被他们克扣了,连一日三餐,他们也往少里送。姑娘的饮食都是有规制的,我去问他们为什么少了菜,厨房的人却说另外给姑娘煎药废了不少柴禾钱,这才减了一例菜。奴在高家做了一辈子下人,还从未听说过这样的道理! 而今日,午饭迟迟不送来,阿兰去催了,柳二娘才送来,还只有两例青菜,一丝油水也没有!姑娘身子还病着,怎么能吃这么简陋?那柳二娘却……却说原是打算姑娘今天出门做客的,本就没准备姑娘的饭菜!这分明是看着姑娘受大夫人冷落,嘲讽我们!” 燕娘气冲冲说完这些,心中舒坦了不少,但又有些后悔,怕这些事情把尚在病中的十二娘气到了,于是小心的看向十二娘。 却见十二娘面不红气不喘,没有丝毫生气的征兆,燕娘心中不禁叹气,她怎么能期待面人般的十二娘拿起小姐的架子,去与那些奴婢争执呢?在上京路上与六娘吵架的那次,不过是个意外罢了。 燕娘说的这些,十二娘如何不懂?说起来她也是个好强之人,不然她上一世也不能把事业做的那么出色,只是她现在环境和形势不同,碰到这些不分尊卑高低的奴婢,她能怎么做呢?打一顿撵出去?她做不了主!去找大夫人告状?大夫人不会给她撑腰! 两世为人的她十分清楚一味好强并没有用,什么时候隐忍,什么时候发作,她心中自有数。表面上看着她风轻云淡,甚至软绵可欺,可是内心却无比坚韧,带着几分沧桑。她知道她唯有隐忍,想办法扭转劣势,而后一并清算!(未完待续) 第十二节 赴宴(3/3) 燕娘看十二娘虽不生气,却也不说话,又怕她心中藏着事,当下平复了心情,说:“罢了,姑娘说的对,我们不跟那些人一般见识。姑娘先吃些点心垫肚子,我从后门出去买几个菜,另外做给姑娘吃。” 说着,燕娘就进屋去找昨天阿兰从七娘那里提回来的糕点盒子,却哪里也寻不见。 当下骇的脸色大变,说:“莫不是上午做工的那些人摸进屋子里偷吃了?这可不得了,他们怎么敢闯姑娘的屋子!” 十二娘心中惴惴,许锦记的糕点被她带给小唯吃了,燕娘怎么找得到,当即硬着头皮说:“燕娘别慌,我昨晚半夜饿了,是我把糕点吃了。” 燕娘有些不信,那么一盒糕点,一向食量小的十二娘怎么就能全吃了? 十二娘补充说:“大概是我身体渐渐康复,这两天觉得格外饿……” 燕娘听了心痛的不行,堂堂大家小姐,却三餐不饱,饿的半夜吃点心…… 当下,她用手抹了一下脸,什么也不说,扭身从后门出去买菜了。 结香草庐在元帅府后院的最偏僻处,跟府里的院墙挨着,后门也在不远处。那边只有一个老婆子守着门,且经常玩忽职守不在那,燕娘就从那里去坊间买东西。 岂料燕娘前脚刚走,就有一群婆子丫鬟来到了结香草庐。 十二娘看领路的婆子有些眼熟,似乎是大夫人跟前的人,却记不得名字,后面的其他丫鬟和婆子,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她们一群人走进结香草庐,被荷塘里的淤泥臭味熏到,当即各个掏出帕子掩住口鼻,唯有一个站在前端,长的模样精干的丫鬟没有动,而是仔细的瞧向十二娘。 十二娘不知她们来结香草庐所谓何事,也瞧着她们。 还是那领头的婆子先说话,笑着对十二娘说:“奴是大夫人跟前的瑞娘,今日大夫人携着众小姐去元娘那里做客,元娘说多年不见十二娘,格外想念,让奴们来接您过府!” 十二娘微微诧异,问道:“大姐姐要我过去?” 瑞娘点头,跟她并排站的那个精干丫鬟走上前来说:“奴是二少夫人身边的秋棠,我家少夫人见您没有去,好生伤心,一定要奴把您请过去,让您务必过去吃杯大外甥的满月酒!请跟奴们走吧。” 十二娘转念一想,也对,元娘专门写信让大夫人带十二娘上京,又怎么会任由大夫人把十二娘关在家里? 她想了想,说:“请姐姐稍等片刻,我进屋去换身衣服就随你们去。” 叫秋棠的丫鬟自然点头答应。 她的小院没有花厅,又不好让这些有身份的大丫鬟和管事婆子站在臭气熏天的泥堆边等,于是让她们去对面的竹楼廊下先等着。 十二娘拉着阿兰进屋去,阿兰还有些没有回过神,傻傻的问道:“姑娘这是要去王家做客吗?” 十二娘点头,说:“大姐既然亲自派人来叫我,说不定有什么事,我要去看看,我们快准备起来吧。” 古代小姐出门做客可不像现代女子上街玩耍这般随意,阿兰一时慌了手脚,又是找衣服,又是配首饰,还要给十二娘梳头、熏香,倒是十二娘一直在旁让她慢点,别慌张。 因为十二娘太瘦,跟当下以丰满唯美的审美观不太符合,所以十二娘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稍显胖的齐胸襦,手上挽了一根水绿色的披帛,把她显的格外娇嫩。 阿兰给她梳了双环望仙髻,配了珍珠流苏在旁边。 十二娘在水磨铜镜里看着自己的模样,险些笑了出来,好看是好看,只是那顶在头两侧的两个环,让她实在有些不适应,只怕上下马车都要注意着,不能碰到了。 这一番打扮费了不少功夫,十二娘怕那些人在外面等的不耐烦,推门出去,却见一个个依旧在竹楼下站的稳稳的。 “让姐姐们久等了。”十二娘客气的说着。 秋棠微微屈膝,说:“不敢当,姑娘请随奴来吧。” 十二娘把阿兰留在了家里,不然等燕娘回来找不到人,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子。阿兰虽然不能跟着去见世面,有点小小的失望,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取了几丸药给十二娘带着,以防万一。 有深湛色小马车在内院二门处等着她们,大夫人身边的瑞娘没有跟着十二娘上车,去了后面一辆,而是由元娘身边秋棠陪着十二娘坐在第一辆车中。 马车虽小,却一应俱全,秋棠怕十二娘热到了,拿起车里的蒲扇给十二娘轻轻扇起来,并客气恭敬的跟她说着话。 “我们少夫人一直念叨着您,在知道你们进京那日,就想来元帅府看看,只是三郎还小,离不开少夫人,所以一直耽搁了下来。少夫人原以为今天能够见到十二娘,谁知大夫人说你身体不适,不能前来,把我们少夫人愁坏了,特让奴跟着瑞娘前来看看。说是若真的病重,则给姑娘请最好的大夫,若是没有大夫人说的那般严重,无论如何请姑娘过去一趟。” 三郎就是元娘的长子,因在王家长房里排第三,所以家里人都叫他三郎。 秋棠这番话说的话中有话,十二娘听了心中就明白了元娘的立场——元娘是个明白人,知道十二娘未能去做客的真实原因。 只是十二娘依然有些震撼,大夫人毕竟是元娘的母亲,元娘怎么会为了一个从未有什么交集的妹妹而得罪大夫人呢? 她虽疑惑,却也不多想,等过去了,就知道究竟为何。 王家位处西市东南边的崇贤坊,进坊门,十二娘透过一晃一晃的车帘,看到路旁听的俱是马车,想来今天王家给三郎办满月酒的声势很浩大,来了许多客人。 马车在王家大门前并未做停留,直接从角门驶进内院,到了内院前,秋棠就扶着十二娘下车换了一顶流苏小轿,由四个身强力壮的中年妇人抬着往园子里走去。 十二娘坐在一晃一晃的轿子上,不禁感叹,这才是小姐的待遇,她之前真是够惨的。(未完待续) 第十三节 误会(1/3) 十二娘坐在轿中,兀自想着心事,就听秋棠在窗外轻声说:“十二娘,我们到了,请姑娘下轿。” 车帘被人掀开,十二娘注意着发髻,低着头走了出去,见轿子停在了一处十分规整的大院子门前,朱红的院门上挂着一块匾,写着“思齐”二字。 大夫人身边的瑞娘早已不知道去了哪里,十二娘身边只有秋棠带着四个小丫鬟服侍,秋棠轻扶着她的手臂,说:“这就是我们二少夫人的院子,少夫人在里面等着姑娘呢,快进去吧。” 十二娘没有说话,安静的跟秋棠进去,走进思齐院,连穿两道屏墙,过了一道花门她们才来到主屋。 有丫鬟打起帘子对里面说:“少夫人,十二娘来啦。”并笑嘻嘻的请十二娘进去。 十二娘刚跨进门槛,就有一个雍容而明艳的年轻少妇迎了上来,热切的捉住十二娘的手,问道:“我的好妹妹,总算来了,让大姐看看,听说你病的严重,现在可好了些?” 十二娘被她的热情弄的一阵头晕,还未来得及行礼,就随着她的牵引一起坐到罗汉床上,十二娘这才说:“谢谢大姐记挂,我的身体好多了,大姐不要担心。” 元娘稍有埋怨的说:“即是好多了,就该来看看我和你的大外甥,怎的只能让七娘带个贺礼就算了呢!” 十二娘低头颇不好意思的说:“我的病症还没有好全,怕把病气染到大外甥身上,所以……” 元娘倒爽利,直接摇头说:“别听我娘那么说,她是心痛外孙,所以格外紧张,妹妹别放在心上。” 十二娘根本没提大夫人,元娘即这样说,看来大夫人在元娘面前也这么解释过。十二娘听了,也就不好多说。 正好有丫鬟上了果子茶,十二娘跟元娘各自品茶,十二娘才有了机会细细打量起元娘。 元娘跟大夫人长的有几分相似,有略为上挑的凤眼、高鼻梁、丰润的红唇,不过一对眉毛长的十分柔和,颧骨也稍平一些,所以没有大夫人看起来那么强悍,多了几分柔美。 她身穿一套玫红罩纱襦裙,上面用银线绣了一些牡丹花,跟她头顶发髻中央的绢制牡丹花相照应,显得格外雍容华贵。皓白的腕子上带着一对墨绿的镯子,格外显眼,连十二娘也不禁多看了两眼。 喝了两口茶,元娘又开口,说:“你大外甥现在正在午睡,等他醒了,我让乳娘抱来给你看。我娘正跟前来做客的夫人们在后院听曲,姐妹们去了曲荷园玩耍,待会儿我带你过去看看,也多认识几个人。” 十二娘客随主便,听着元娘的安排,又听元娘说道:“是我考虑不周,正吃饭的时间让人去把妹妹接过来,也不知妹妹吃了午饭没有?” 这个时间,王家的宴席早就结束了,元娘正是趁着饭后哄儿子睡觉的时间,才回到院子里接十二娘,待会儿还要去前来做客的夫人们面前服侍。 十二娘着实有些饿,加之怕下午会遇到很多事,不能体力不支,就红着脸说:“秋棠姐姐来接我的时候,正准备吃饭呢……” 元娘听了,立即让身旁的一个叫秋瑾的丫鬟去给十二娘准备饭菜。 王家今日客多,饭菜都是现成的,不多时就传来了,于是元娘在隔间给十二娘支了一张小桌子,让她先吃饭,她则带着秋棠去了里屋说话。 “你去接她时,是什么情况?”元娘开门见山的问秋棠。 元娘坐在房里的梳妆台边,秋棠立在她身侧,低声说:“十二娘住在一座特别偏的草庐里,进了高府还走了两柱香的路才到,而且院子破烂的实在无法入眼,许是正在清理荷塘,荷塘的淤泥堆的小山似的,臭气熏天,草庐也破破烂烂,院子里一株像样的花草都没有,十二娘身边就一个小丫鬟服侍,奴见到十二娘的时候,小丫鬟正在布菜,只两样青菜,奴看着就觉得心酸。” 元娘听的握了握拳头,她一向知道自己母亲是个怎样的人,只是没想到做的这般过分。 又问:“你觉得十二娘如何?” 毕竟是自己夫人的堂妹,秋棠不敢乱说,元娘又说:“你只管明说,我也好知道该怎么办,别耽误了大事。” 秋棠就鼓起了勇气,说:“十二娘遇事不惊,年纪虽小,可奴看着却不比上午见到的六娘和七娘差。她待下人客气,对奴一口一个姐姐的喊,让奴都不好意思了。因院子里没地方让奴们歇脚,就让我们去书楼前面的廊子里休息,奴还透过书房的窗子看到了十二娘的笔墨,奴虽不懂这些,可是看了也觉得字美画美,实在难得!” 元娘满意的点了点头,听秋棠这么说,十二娘是个性子好且荣辱不惊的孩子。 秋棠虽是个丫鬟,却是婆婆那边赏下来的得力之人。王家的丫鬟因受书香门第熏陶,多是懂些字画,甚至还有颇有才学的。 秋棠即说十二娘的字画很不错,元娘就觉得当初奶奶给她写信时所说之言不假,心中多了几分底气。 念及此,元娘吩咐道:“我知道了,你先去服侍十二娘用饭吧。” 秋棠躬身退了出去。 元娘坐在梳妆台前独思,高老夫人尚在人世之时,曾写信于她,信中对十二娘的评价颇高,让她这个做长姐的多照顾她一些。 高老夫人虽未明说,但元娘心中十分清楚奶奶的用意。当初元娘之所以能加入王家这户享有盛名的书香门第,全靠奶奶与她京中老姐妹的交情往来,并给元娘的才气造势。 高家女儿这般多,高老夫人偏偏看中了十二娘,元娘觉得奶奶必定不仅仅是可怜十二娘无父无母,更是看中了这个孩子的本质。 想着这些,元娘就叹了口气。 自从她嫁入王家之后,她就多次听说母亲在高家越发的趾高气昂,对其他房的姐妹多有不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几个孩子,决不让其他姐妹盖了长房的光彩。 元娘不由的埋怨母亲目光太过短浅。 她自嫁入王家之后,心中也有诸多不顺,虽然夫君王勤乃君子之风,对她很好,也不在外面做那些腌臜事,可是婆媳、妯娌之间的小较量,她却总是败在下风,只因她娘家不可靠,兄弟不如人! 每每念及此,她就十分热切的希望身周有人能够帮衬她一把,家里的兄弟她管不着,姐妹的事,她却能够说的上话。倘若妹妹们能嫁得好人家,有了姻亲做辅助,婆婆和大嫂也会更看重她一些…… 想到这些,元娘就在自己的妆奁里挑出一幅流彩耳钉和一根珍珠项链走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十四节 误会(2/3) 十二娘这一餐吃的是她来到唐朝之后最美味的一餐,八叠菜外加一盅老鸭笋干汤,还有丫鬟不停的在旁边布菜服侍,并轻轻的给她打着扇子,真正惬意。 她吃的胃饱肚圆,秋棠又服侍她喝了两口茶漱了漱口,元娘恰这时就过来了。 十二娘见到姐姐,匆忙站起来道谢,说:“多谢大姐姐款待。” 元娘就扶着她的肩头,说:“这有什么好谢的,妹妹来做客,自然要在我这里吃好。来,我们先歇片刻,待会儿我就带你出去看看。” 十二娘顺从的跟着她重新走到厅堂的罗汉床边坐下,元娘拿出耳钉而项链让秋棠给她戴上,十二娘看那流彩耳钉上似是有彩钻,项链上的珍珠也是有大又圆,连忙推辞不要。 元娘压下她推辞的手,恳切的说:“妹妹别推让了,你不知道这京中的风气,大家都自允风雅之人,特别是内院的夫人小姐们,平时在家里跟着男人们学了些东西,便喜欢拿出来附庸风雅,可是说话做事,却最是以貌取人。” 十二娘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出门时特地换过衣服,梳妆打扮过,可是压箱底的那些好首饰都没取出来,她只当第一次出门用不上这些,却让元娘破费了。 为了自家脸面,十二娘只好受了礼,心中却记着,下次要找机会还个同等价值的礼。 仅是一对耳钉和项链,便有画龙点睛之功用,十二娘看着娇贵了几分,虽体态很瘦,却也别有风味。 元娘细细打量了一番,就说:“妹妹的眉眼长的极好,就是瘦了些,等你在京中把病养好了,要快些长点肉才好。” 她心中却想的是,她这般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小,只怕众位夫人看了她,都不会往亲事上面去想。 坐了片刻,十二娘也消了消食,两人就由婆子撑着遮阳伞,往寿安堂走去。 待她们进了后花园子里的回廊,忽然有人大声喊道:“二嫂!二嫂!” 元娘和十二娘都驻足回望,只见两个少年结伴走来。 走在前面的青衫少年尖脸圆眼,有几分可爱,脸上的笑容也亲切可人,正是他挥着手大声喊着元娘。而跟在他后面的白衣少年则一脸慵懒的样子,似是眼睛都没有睁开,晃着手中的扇子,慢慢的走过来。 “四郎、五郎,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元娘有些诧异的问道。 蓝衫少年回答说:“二嫂,我跟五郎听说后面的歌姬中,有一个叫什么黛俪的胡姬,唱的极好,长的有趣。我们平时没机会看到她,正准备去寿安堂瞧瞧的!” 今天王家摆酒席,前院后院分开了,前面自有给爷们儿消遣的杂耍班,多是演一些面具歌舞或者杂耍,后院给女眷安排的则是歌舞表演。 四郎五郎都是半大的孩子,唐朝没那么多忌讳,元娘就说:“我也正是往寿安堂去,我带你们过去吧。” 四郎手上捧着扇子做了个揖说:“谢谢二嫂。” 眼睛又一转,落到元娘身后,问道:“二嫂,这位妹妹是谁?” 元娘就把十二娘牵到前面来,笑着说:“这是我娘家妹妹,十二娘。” 又对十二娘说:“这是二叔家的四郎和五郎,王励、王勃。他们二人的才学得了二叔的真传,学问非常好,妹妹若有机会要跟着他们学学才是。” 十二娘这边裣衽拜道:“十二娘见过两位兄长。” 十二娘心中对这个王家五郎好奇极了,他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初唐四杰之首的王勃啊!写了中学生必背的《滕王阁序》的大才子呀!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眼光不去看王勃,仔细的盯着斜前方的地面。 王勃打量了她一眼,就转过头去不理,从始至终未发一言,倒是四郎王励十分感兴趣的问道:“十二娘是从蓨县专程赶来的吗?什么时候到长安的?可去哪里玩了没有?” 十二娘就回道:“来长安有三日了,只是因为我大病初愈,一直在家歇息,今天是第一次出门。” 四郎不免关心道:“妹妹要多将养着,你若在长安久住,我以后带你出去玩,让你好好瞧瞧京城的样子,别跟我那几个楞头楞脑的妹子似的,成天只知道在家里绣花。” 十二娘不敢随便答应,倒是元娘十分大方的说:“十二娘是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以后就劳烦四郎多照顾一些了。” 四郎听着十分高兴。 一旁的五郎却轻声咳了咳,终于说了第一句话:“我们再不快些,黛俪恐怕就要唱完了,四哥我们快些去吧。” 元娘和四郎不再多说,一行人穿过回廊往寿安堂走去。 在寿安堂中与众位夫人一起听曲的大夫人自然知道十二娘被接来的事情,她心中虽然不高兴,却碍于情面,一直隐忍不发,还要与元娘的婆婆齐氏笑着交谈。 对面舞台上正唱的热闹,就见丫鬟挑了帘子,一行人走了进来。 元娘带着十二娘到婆婆齐氏和高夫人面前,对齐氏说:“娘,这是我十二妹妹。” 十二娘给齐氏行礼,齐氏就拉着十二娘的手让她到跟前说话。 “你就是十二娘,一看就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难怪总听你大姐说起你。听说你在上京的路上病了,现在好些了吗?” 十二娘镇定的回答说:“谢谢王夫人关爱,先前因为暑气逼人,加之路途颠簸,所以身子一直不太康健,最近歇了两日,已经气顺多了。” 齐氏点头道:“那就好。有空多出来走走,常来我们家玩。” 四郎和五郎走进来,直接在旁边一桌挨着另一个妇人坐了,想必是他们的母亲,王家的二夫人吴氏。 那夫人低着声音问他们怎么来了,听说是来瞧胡姬的,沉着脸训了几句不学好之类的话,可也没有深究,还让丫鬟给他们倒茶,眼神中有克制不住的宠溺。 十二娘又去给高夫人行礼,喊了声“大伯母”。 高夫人就说:“你姐妹们都去曲荷园玩了,你也去吧。” 元娘却抢在十二娘前面说:“母亲,十二娘身子不好,哪能跟那些皮猴儿一起吃酒胡闹,就留在这里听曲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五节 误会(3/3) 高夫人神色不由得一黯,当时听曲之时,她就想把六娘和十一娘留下来让各位夫人好好瞧瞧,偏六娘跟刘家的一位小姐斗上了法,说是要去曲荷园比赛投壶,十一娘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也不愿跟着夫人们听曲,看姐姐们的热闹去了。 如今见元娘再三的抬举十二娘,脸上就有些搁不住。 还好坐在第二排的一位年轻的圆脸夫人插话,说:“元娘,瞧你这么宝贝这位妹妹,莫非她就是先高老夫人养在跟前的那位姑娘?” 元娘笑着说:“是呀,周夫人,这就是我奶奶亲自教养的那位妹妹。” 周夫人就啧叹了两句,说:“当年高老夫人可是有名的大才女,你这妹妹只怕也不俗吧!” 元娘朝周夫人投去感激的眼神,说:“不瞒周姐姐,我曾听奶奶说,我这个妹妹瞧着闷头闷脑,却写得一手好字,画的一手好画呢。” 周围的夫人们听见了,纷纷投来打量的眼神。 大家都是名门贵族出身,谁没两把刷子?元娘敢在众人面前敞开来吹捧自己的妹妹,那必定是真的有些本事了?夫人们又想到自己的女儿们,不免有人心中不服气开始起哄,要让十二娘露一手,也算是给满月酒宴添个彩。 元娘倒不怕,做主替十二娘答应了下来,只说她年纪小,不管画不画的好,权当在夫人们面前献丑,添个乐趣。 另有一个年轻妇人站了起来,说去安排桌案和文房四宝。 元娘笑着说:“有劳大嫂了。” 原来是王家长房长子的媳妇,王家大少夫人鲁氏。王家正由她主持中馈,满月酒宴也是由她帮着元娘操持的。 十二娘虽从小唯那里学的一手好本事,但不是她苦练学到的,难免心虚。但看元娘信心满怀的样子,她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鲁氏命人在观舞台右侧安置了一个桌案,铺了宣纸和笔墨,十二娘就去那里作画。 王家四郎和五郎坐的偏左的位置,四郎看不到十二娘画什么,就翘着脑袋张望。 五郎看他这副模样,就低声说道:“不过是个俗不可耐的女子,四哥还真就看在眼里了。” 四郎眉头微皱,问道:“五弟何必这样说十二娘,她又没招惹你。” 五郎低声“哼”了一下,转过头去吃果子听曲,不再理他。 自他们在回廊上遇到时,王勃就看到了十二娘耳朵上戴的流彩耳钉。那是二嫂怀了身孕之时,二哥王勤拖着他去集宝屋给元娘挑的礼物。他看的真切,绝不会认错,但见东西到了十二娘身上,就自动把十二娘划入了沾人便宜的破落户那一类,对她自然没有好印象。 元娘替十二娘答应下作画献宝的事,心中难免惴惴,怕妹妹年纪小压不住场面,紧张之下画不好,于是借着送茶的名义去她桌案旁看了看。 一看之下,她就呆了,十二娘真是好手笔,她直接就眼前的景象画了一副《消夏图》,在场的每个人物都惟妙惟肖,台上歌姬、舞姬的一颦一笑也尽在笔下! 她当即信心大满,忍着笑意走回了位子上。 台上的一出歌舞表演完,王家大夫人笑呵呵的让仆从们往台上散赏钱,台上的胡姬转起了胡璇,掀起红霞阵阵,惹得夫人们拍手叫好,赏钱散的就更多了,寿安堂里顿时一片热闹。 大家都闹哄哄的笑着,十二娘依旧低头画着画,并未分神,有心的客人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微微颔首,心道这个姑娘年纪小,却是沉得住气。 待热闹过去了,歌舞班换布景准备下一场表演的时候,十二娘的画也就画好了。 元娘让秋瑾、秋棠两人去把画拿起来在众人眼前展示,众位客人的眼神就都看了过去。 四郎只看了一眼,眼睛就瞪圆了,同时拉着五郎的衣袖说:“五弟你快看,十二娘画的真好,颇得谢赫人物画的真传!” 五郎不太在意的转头看了一眼,下一刻也忍不住的诧异,当真画的很好! 先前给十二娘造势的周夫人如今看了,当即掩嘴笑着说:“哎哟,你看我手上还拿着半只没吃完的李子,这传出去让人看了,该要笑话我了!” 其他夫人看了也频频点头,王家二夫人吴氏看了画,不禁伸手去摸自己头上的蝴蝶簪子,而后侧头对隔壁桌子上的王家大夫人说:“若不是看了十二娘的画,我还不知我这簪子从侧面看去这般活灵活现,当真好画工。” 五郎听自己母亲也这样称赞,心中难免有些不顺畅,毕竟是他第一印象就否定了的人,当即低声说:“全然都是临摹谢大师的风格,丝毫没有自己的特色,迂腐呆板!” 四郎瞥了弟弟一眼,取笑道:“你莫不是嫉妒十二娘有如此才学,盖过了你的风头?” 五郎当即板着脸说:“四哥怎拿我跟女子比?我难道是小女子那般争风吃醋之人?” 四郎笑着不接他的话,他知道自己这个五弟从小被人吹捧惯了,以前在龙门,就是方圆百里闻名的神通,能诗会画,长的又可爱。等他们跟着父亲搬到长安,每每出门,总是会被大人们拎出来露两手,风头比几个哥哥都盛。 当下,王励就在心里肯定,认为五弟就是嫉妒十二娘出风头! 十二娘自然不知这对兄弟两人因她而拌嘴,在一旁忙着向众位夫人道谢。 王家大夫人齐氏赏了十二娘一套文房四宝,二夫人吴氏把头上的孔雀石蝴蝶簪赏给了十二娘,说全因她的妙笔,此簮才有如此风采。 其他女眷也纷纷给了赏赐,闹的十二娘非常不好意思,她并不是来卖艺的,收了不妥,不收也不妥。 元娘倒是个爽朗之人,跟十二娘和众位夫人笑闹道:“妹妹只管收下,这是诸位夫人疼爱你才给你的赏赐,她们好东西多着呢,妹妹不必为夫人们心疼!” 客人们听着都笑了,有位长的颇为圆润的年长夫人就拉着大夫人齐氏说:“哎哟,你看看你家二媳妇,好一张巧嘴。” 元娘就走过去轻扶着那位夫人的手臂说:“元娘敢如此放肆,还不是因为知道娘、袁夫人和众位夫人是善心好说话的,自不会与我等小辈计较!” 那袁夫人被元娘弄的一阵笑,齐氏在旁笑嗔道:“你都当娘的人了,还不收敛些!” 元娘这才掩嘴笑了,红着脸退到了后面。 十二娘不禁有些瞠目结舌,她这位大姐姐还真是个厉害的,看她这番模样,似乎在王家过的还不错,诸位夫人也都是喜欢她的。 寿安堂中一片欢笑声,唯有高大夫人皮笑肉不笑的捏着椅子的扶手,心中一阵不舒坦,心想要是十一娘也能这样出一次风头就好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节 晚宴(1/2) 十二娘一下子成了寿安堂的焦点,众位夫人一会儿问她跟谁学的画,一会儿问她在家读了哪些书,更有些直接问她今年几岁,都话中有话的交谈着。 十二娘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自己说错话,漏了底,还好元娘趁机帮她解围,说儿子午睡差不多要醒了,十二娘这个做姨的还没见过孩子,带她回思齐院看孩子去了。 在回思齐院的路上,元娘牵着十二娘的手说:“刚才与你说话的那几位夫人,穿赭色的是谏议大夫洪谏议的夫人,他家只剩一个小儿子没有娶妻,那是个只会吃花酒的庸才,妹妹千万别上洪夫人的当。另一个穿宝蓝色衣服的是兵部侍郎闵侍郎的夫人,这位闵夫人恶婆婆名声在外,几个媳妇被她收拾的很惨,妹妹离她远一些。” 十二娘不懂这些,自然元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只记在心里就是。 元娘又欣慰的拍拍十二娘的手,说:“妹妹给姐姐争脸面了,曹夫人虽然不动声色,我却看到她忍不住的打量妹妹,能得她的青睐,可是很不容易的!” 十二娘不禁问道:“大姐所说的这位曹夫人是何人?” 元娘耐心的说:“曹夫人是御赐名医曹元之妻,是母亲那一辈数得上数的大才女。曹神医不仅医术出神入化,才学也十分傲人,我们家四郎五郎今年年初才拜入曹神医门下。而曹夫人也跟曹神医一样,在家设馆,收了几个女弟子,皆是长安中的名门才女。” 十二娘微微讶异,没想到王勃拜了个神医做先生! 元娘却想着要是十二娘能拜曹夫人为师,她的婚嫁就无忧了。 说着话,两人回到了思齐院,元娘的儿子梓哥儿已经醒了,正由乳娘抱着喂奶。 十二娘看了两眼,孩子白白胖胖的,她看不出来像不像元娘,也没敢去抱孩子,夸了几句,跟元娘到堂屋说了些家常,就有丫鬟来通报,说要开晚宴了。 因唐朝夜禁管得严,所以晚宴吃的格外早,约莫在下午茶的时间,好让客人们有充足的时间在夜禁之前赶回家。 晚宴的场面比午宴要小很多,只有一些与王家有亲戚关系,或十分交好的朋友留下。 元娘带着十二娘来到宴厅时,里面已经坐了四桌客人,有一桌是年轻女孩子们,十二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起的六娘、七娘、九娘、十娘和十一娘。 七娘像是知道十二娘会来一般,坐下之后就看向门口,一见十二娘,就向她招手,十二娘就与元娘分开,坐到了七娘身边,和姐妹一起。 十二娘还未来得及与姐妹们打招呼,六娘就瞪圆了眼睛问道:“十二娘!你怎么来了!” 十二娘微笑着依次喊道:“六姐、七姐、九姐、十姐、十一姐,是大姐姐派人接我来的。” 九娘和十娘冲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十一娘则歪着脑袋问道:“十二娘早上怎么没有跟我们一起来?还让大姐姐专门派人去接?” 七娘就对她说:“十二娘身体不好,早上还要留在家里喝药。” 十一娘没有追问,七娘这么说,她就这么信了。六娘却鼓着眼睛瞪着十二娘不肯放松,好似十二娘侵犯了她一样。 她们四姐妹说话的时候,同桌的另几个少女也在交头接耳的说话,却是不约而同的都打量着十二娘。 其中一个坐在十二娘对面的女孩子向十二娘左手边的女孩儿喊道:“贺贞,我跟你换个位子!” 坐在十二娘身边的女孩儿长的白白胖胖,有没消退的婴儿肥,点了点头,就起身跟对面的女孩子换了个位子。 十二娘不免瞧向换位子的这个女孩儿。 红白相间的裙子,显得她很明丽,可高挑的双眉和微抬的下颌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这大概是天之骄女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信吧。 这个女孩儿坐到十二娘身边之后,就对十二娘说:“你就是高家十二娘?我是刘思慧,听说你很会画画,我也很喜欢画画,改天你来我家做客,咱来一起探讨探讨吧。” 十二娘客气礼貌的说:“多谢刘小姐的盛情,只是我一直在家中养病,恐怕不能随意外出,需要我大伯母的同意才行。” 刘思慧想了想,说:“到时候我给你下帖子就是了。” 正儿八经的相邀是对方先下帖,这边再回帖,至于是同意还是拒绝,这就不是十二娘能够决定的。不过有一点,刘思慧如果是给高府下帖,那为了礼仪,一般是会把高家的四个女儿都请去。 于是刘思慧就客气的向六娘、七娘和十一娘说:“到时候你们也来玩呀。” 十一娘乐呵呵的笑着说:“好呀,到时候再看你和六姐投壶。” 七娘也在旁边笑着,六娘却是把头扭过去,不理刘思慧——今天下午她们在曲荷园投壶,六娘输给刘思慧了。 丫鬟们上了菜,大家中午吃的很饱,所以基本上都在说话,并没有怎么吃。七娘和十二娘就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下午一直在等你呢,却没见到你到曲荷园来。” 十二娘低声说:“午宴过后就到了,只是大姐留我在她屋里补了一顿饭,后来去寿安堂拜见王家几位夫人的时候,又因一些事耽搁了,就没有去曲荷园。” 说完,又补充说:“谢谢七姐。” 七娘抿嘴笑了笑,说:“其实不用谢我,我们早上刚到的时候,大姐就在问你的事,可是当时客人多,我没跟大姐说上话,等我抽空把你的贺礼给她时,我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派人去接你了。” 十二娘依旧谢道:“七姐肯帮我,这份情十二娘记在心里。” 七娘呵呵的笑了,觉得十二娘太过认真。 夕阳渐渐西落之时,王家几位夫人在内院送着客人。十二娘跟着姐妹们上了马车,却始终不见出发,一问之下才知道,大夫人跟着元娘去思齐院取东西了,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回去。 十二娘不禁摇了摇头。 取东西?让丫鬟婆子拿一下就行了,何用大夫人亲自去一趟?必定是有私密话要说吧。(未完待续) 第十七节 晚宴(2/2) 正如十二娘猜测的那样,高大夫人拉着元娘回了思齐院,正是因为有话要说。 元娘让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退了出去,高夫人当即就板下脸坐在了罗汉床边,压低了声音说:“你究竟是如何想的?正经的妹子不帮,却拼命的为了那病秧子造势,她往后有了出息,还会记得你的恩情?这隔房的怎如胞妹亲?” 高夫人忍了一下午的怨气,终于发泄了出来。 元娘知道母亲心里会有怨言,担心她回去之后把气发在十二年身上,当即把话说开了。 “阿娘也别恼,听儿说几句话。母亲心中怎么想的,我全明白。六娘和十一娘是我的亲的妹妹,娘想让我帮她们在长安立足,我怎么会不知道? 咱们先说六娘,六娘今年十六了,正是议亲的年纪,按理说我应该第一个为她操心,可是你且看看六娘,一副争强好胜的脾气!她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个丫鬟生的庶女,因母亲疼爱,在高家有几分地位,可出门在外怎好再耍小姐脾气?刘思慧可是刘家捧在手上都怕化了的掌上明珠!她给刘思慧脸色看,别人没取笑她,已是大度!” 刘思慧在刘家排行第九,可是唯一的嫡女,曾祖父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刘政会,祖父娶了太宗第三女南平公主,父亲和几个兄长都在朝廷供职!她这般出身,算的上是长安炙手可热的待嫁之女。 高夫人心中也明白,六娘平时在她面前乖顺的不得了,可是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很强势的样子。她心中隐隐有些怨六娘太没有自知之明,可是这也都是她宠出来的…… 她有几分理亏,声音就弱了几分,说:“就算你嫌六娘出身不好,那十一娘呢?你跟十一娘可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呀!” 元娘依然一副坦然的模样,丝毫没有退却,说:“十一娘被母亲照顾的很好,从未见过风雨,没经历过半点事,看什么人都是糊糊涂涂的。她这样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现在何谈嫁人?去了别人家里,只怕被人算计的分毫不剩,阿娘还是把她多留几年,好好教她一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别让她再这么迷糊下去了。” 高夫人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终究没了声音。 元娘尚未出嫁之时,因是长女,就是一个主意大的人,时而出现跟大夫人意见相左的情况,丝毫不会退步。她现在嫁了人,跟高夫人有了不同的见识,自然更不会任高夫人决断了。 她趁着高夫人思索的时候,放软了声音,劝道:“娘,我知道你为奶奶当年教养十二娘,不肯带十一娘的事生气,可是奶奶是看着六叔、六婶都没了,怕十二娘被下人教的没个闺秀的样子,才带到身边。十一娘跟着您好好的,奶奶自然不肯再接她过去,您怎么能怨奶奶偏心呢? 时至今日,咱们高家越来越落寞,这种情况下就越是要拧成一股绳。若十二娘才名远播,外头人自会说高家的女儿教养的好,妹妹们又何愁说不到好人家?这一荣俱荣的道理,我出嫁时您跟我说过,怎么到您自个儿这儿,就不管用了呢?” 高夫人心生惭愧,又感叹女儿嫁人这两年变的有见识了,可是脸上却维护着当母亲的面子,兀自板着脸说:“我不管你怎么对十二娘,十一娘是你亲妹妹,你要放在心上就是了!” 说着,就起身走了。 元娘知道高夫人是个脾性大的,她没有与自己争执,就说明有些话已听了进去,于是不再多说,笑着将高夫人送到内院大门处,这才回房看儿子去。 十二娘等人在马车中等的无聊,正好有王家的仆从把十二娘今日得到的赏赐送上车,大盒小盒的,着实不少。 七娘、九娘、十娘与十二娘坐在一车之上,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十二娘不好意思,简单的把下午寿安堂的事情说了一说。 七娘恍然大悟的说:“难怪刘思慧要请你去她家做客!” 十二娘不想引起几个姐姐的妒意,于是很低调的不再说话,也没有炫耀自己得到的礼物。 恰此时,有个小厮靠近了马车,隔着帘子问道:“请问高家十二娘可在车中?我家四郎请小娘子一见。” 众女都看向十二娘,她颇为惊讶的探身问道:“哪个四郎?” 小厮回道:“我家四郎名叫王励。” 原来是跟十二娘有一面之缘的王励。 既然是认得的人,她就下车随小厮往门房走去,果然是王励拍着合扇在里面踱步等她。 “十二娘还没走,太好了!”王励看到她,显得很开心,说:“我是想求妹妹答应一件事!” 十二娘疑惑的看向他,她能帮他什么事? 王励匆匆说道:“妹妹下午在寿安堂画的那副《消夏图》,我特别喜欢,可是有画无诗总是可惜,我们兄弟想给这幅画配一首诗写在上面,不知道行不行?” 原来是这个事。 十二娘点头说:“小妹常闻四郎才华出众,你若肯为我的画题诗,小妹求之不得。只是那幅画我并没有收回,应还是在你府中。” 四郎高兴的说:“你既然答应了就好办,画肯定是被大嫂收起来了,我找她要来就是。”他又作揖谢道:“那就先谢过妹妹了。天色不早,我就不耽误妹妹的时间了。” 十二娘裣衽还礼,出了门房回到马车上,正好高夫人也出来了,众人就匆匆在夜禁之前赶回元帅府。 且不说十二娘一路平安无事的回到结香草庐,但见四郎得了十二娘的应允,就赶在内院落锁之前跑去找大嫂鲁氏,把《消夏图》要到了手。 他拿着《消夏图》回到兄弟几个住的石松院,把图往书案上一铺,喊来正在纳凉吃桃的王勃,说:“五弟,十二娘同意我们给她的画题诗了,你也来想想,作首怎样的诗才应景?” 五郎显得兴致缺缺,说:“不过是副中规中矩的画,有什么好题诗的……” 四郎却凝神说:“五弟,你这么说有失公允!爹常教导我们君子以厚德载物,你怎就跟十二娘过不去,你且找其他人来评一评,看看她这幅画到底好不好,说句过分的,只怕谢赫大师再世,画的也不过如此了!” 五郎没跟四郎争执前面半句话,倒是被他后半句夸张的说法逗笑了,拿起桌案上的毛笔,说:“既然四哥这么喜欢这幅《消夏图》,我就给它题一首诗!” 说着,立即落笔写道:“智琼神女,来访文君。蛾眉始约,罗袖初薰。歌齐曲韵,舞乱行纷。若向阳台荐枕,何啻得胜朝云。” 四郎原本还想跟他斗诗,看谁写得好,再往画作上写,谁知五郎自作主张直接往画上写了,他想去拦住五郎,可又怕落下墨点糟蹋了画,只能急的在旁边跳脚。 可是随着整首诗写完,四郎心中的那点意见消散全无,竖起大拇指对五郎说:“好一个何啻得胜朝云,五弟写的真好!唔,蛾眉始约,罗袖初薰……果真有十二娘的几分风采在里头……” 五郎放下毛笔,挑眉说道:“谁说我写的是十二娘?我写的是胡姬黛俪!” 四郎不信,说:“怎么可能?这幅画里根本没有黛俪!” 五郎并不与他争辩,拿起吃了一半的桃,悠哉的晃出了书房。(未完待续) 第十八节 请帖(1/4) pk啦,求各位支持啦~~跪求粉红票,~~~~(gt;_lt;)~~~~推荐票也挺好,来者不拒~~谢谢大家~~ +++++++++++++++++++++ 且说燕娘因柳二娘克扣十二娘的饭菜而自己出去买菜,回来后只见阿兰在家,听她说十二娘被元娘的丫鬟接去做客了,当下心中又喜又忧。 喜的是元娘牵挂着十二娘,哪怕大夫人对十二娘不好,十二娘日后也能指望着这个大姐为她说几句话;忧的是十二娘第一次在长安做客,不知她穿戴打扮是否合体?会不会紧张?会不会说错话? 燕娘就这般忐忑的等了一下午,到太阳西沉之时,她不见十二娘回来,更是心焦的坐在结香草庐外的大石头上等着。 等不过片刻,当她看到十二娘在夕阳的余晖中慢慢走回之时,立即上前迎道:“十二娘,你回来了!”说着,就上下打量十二娘,生怕她少了什么似的。 打量一周,见她好端端的回来了,心情似乎还不错,又瞥见十二娘身后跟着两个仆妇,手上抱着很多盒子,眉眼就笑弯了,说:“姑娘出门做客,有没有觉得累?快进房歇着吧!” 同时从仆妇手上接过东西,送那两个仆妇离去。 十二娘看到燕娘等在外面,就知道她肯定是等心急了,于是一面帮她拿盒子,一面说:“我没有跟乳娘说一声就出去了,让你担心了。” 燕娘并不让十二娘帮忙拿东西,喊了在院子里收衣服的阿兰来把盒子搬回房中,而后关切的问道:“姑娘,今日去王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十二娘简单说道:“大姐姐让我为正在看戏的众位夫人画了一副画,长辈们谬赞,赏了一些东西给我。” 燕娘欢喜难耐,说:“怎么是谬赞,我们姑娘有真才实学,夫人们自然看的清楚!太好了,我的姑娘,我就知道元娘和大夫人不一样,她是老夫人教出来的,自会对姑娘好!有她帮衬着,姑娘的日子就好过了!” 元娘因是长女,出生之后,就养在老夫人跟前,直到十五岁才搬到自己的闺房,不到三年就出嫁了,真正跟大夫人一起住的时间并不久。 而十二娘虽然跟老夫人一起住的时间短,但她是老夫人亲自带的第二个孙辈的孩子,看在老夫人的情分上,元娘待十二娘自是与其他姐妹不同。 十二娘身体的底子毕竟不行,坐在床上软软的说了句:“不过是客人们看在大姐的面子上抬举我,凑个热闹罢了。”而又就有些犯困。 燕娘看她露出疲态,知道下午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就不再追问,只说:“姑娘把发髻拆一拆,先躺下休息一下吧。” 十二娘无力的点点头,任由燕娘和阿兰在旁服侍。 在摘下首饰时,燕娘发现十二娘的耳钉和项链是她不曾见过的,卸下之后问道:“姑娘,这是哪里得的?” 十二娘睁眼看了一下,说:“是大姐姐给的,燕娘且帮我记着,下回有机会,要还一个对等的谢礼给大姐才是,别失了礼数。” 燕娘连连点头,说:“这个好办,下月就是元娘的生辰,我们备份重礼就是!” 十二娘又睁了眼,问道:“大姐姐下个月过生日?” “可不是嘛!”燕娘帮十二娘散下头发,说:“八月初八,极好的日子。” 十二娘在心中暗暗记下,待阿兰端水进来为她清洗了一下,她躺在床上早早的睡了过去。 待翌日天未亮时,十二娘睡足醒了过来,却见外面天色才开始泛白,报晓鼓也没有敲响,知道时间还很早,就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有求必应书”重新躺回床上。 她捧着书低声念了一句“只要有求,小唯必应,请回应我吧!”转眼就来到了空间世界。 书里的世界跟外面天色一般,蒙蒙亮,看不到飞鸟,却能听到极为真实的鸟啼声,显的空间更为幽静。 十二娘几乎每次进来,小唯都已经在入口处等着她,可这一次,她却没有看到小唯。 她只当小唯在缚龙殿的房间里睡觉,可是走到小唯那堆满七彩宝物的房间,十二娘依然没有看到小唯。 她心中生疑,站在大殿门口喊了一声:“小唯,姐姐来了,你在哪?” 殿堂里传来阵阵回声,却没人回音。 十二娘有些忐忑,她还从未经历过在空间里找不到小唯的情况!她气喘吁吁的又在宫殿里找了一个来回,找不到又在外面的园子里找,当她找回入口处的那块大草坪时,却见小唯好端端的坐在草坪上! 十二娘松了口气,走过去说:“小唯,你之前跑哪去了,姐姐喊你也不应,让我好找呢!” 说着,拍了拍胸脯,狠狠的喘了几口气。 小唯低着头,肉呼呼的小手揪着地上的青草,不说话。 十二娘发现小唯的异常,低头问道:“小唯,你怎么不说话?是不高兴还是哪里不舒服?” 小唯的腮帮鼓的跟大青蛙一般,紧紧的抿着嘴,就是不答十二娘的话。 “小唯,告诉姐姐,怎么了?你不说话,姐姐猜不到呢,快告诉我。”她耐心的问着。 小唯这才抬起头,大颗大颗的泪珠悬在小唯的眼眶边上,就要滚落出来,这般可怜的样子,看的十二娘心都软了! 她把小唯搂到怀里,哄到:“这是怎么了?怎么就哭了?” 小唯抬手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说:“小唯以为姐姐不要小唯了,到处找不到姐姐,好不容易等到姐姐晚上回来了,姐姐却不理小唯,一直不进来找我,呜呜……姐姐不喜欢小唯了……” 十二娘只记得千年后的小唯总是缠着她要她去哪都带着羊皮书,因为这样,小唯就能感应到外面的情况。她却万万没想到,这时的小唯竟然如此敏感,她昨天下午出门走的急,也不方便带羊皮书,小唯却以为自己被抛弃了! 是因为小唯被高玄昭遗弃过,所以有心理阴影吗? 十二娘看他哭的委屈又伤心,心疼哄到:“姐姐昨天是特殊情况才没有带你,晚上回来又累又困,所以没有来陪你。小唯原谅姐姐一次,以后姐姐一定到哪都带着你。” “真的吗?”小唯问道。 十二娘点头,说:“我们拉钩约定!” 小唯伸出小拇指,说:“小唯知道姐姐身体不好,那这次就原谅姐姐,但我们约定,以后姐姐一定要带着小唯!” 十二娘与他拉了勾,摸摸小唯的头,宠溺的笑了笑。(未完待续) 第十九节 请帖(2/4) 小唯破涕为笑,不再计较十二娘不带他出去的事情,转而担心她的身体。 十二娘现在咳的少了,也不喘气,但是体力十分弱,只是去外面做客,在大院子里走了几步路,晚上就累的倒在床上。 想到这里,小唯开口哀求道:“姐姐,你花些金币,兑换一点药剂,让你的身体早些好起来吧!小唯不想看姐姐身体这么辛苦!” 十二娘知道小唯的心意,却有她自己的顾忌。 她到长安三四天之内,身体就已经好了很多,全拜小唯之前那瓶药剂的功效所赐,若她再喝这种药剂,肯定会很快痊愈,但是如此迅速的效果,也会引起人的不必要怀疑。 而且她现在能够借着生病的借口,推辞一些人和事,她可不想这么快就失去这个挡箭牌。 “姐姐不辛苦,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会慢慢把身体养好的,只是那药不能喝了,若被人发现端倪,问我是吃了什么神药,问我索要药方,那可怎么办?” 小唯却不但心,说:“若真有人求药,姐姐兑换了药剂,卖给别人就是,他们就算拿到了药,也配不出来的。” 卖给别人? 高芸芸上辈子只是从书中快速学习各种知识,运用到制造业打造出惊人的成就,但没想过把空间内的东西带出去卖。 这回小唯主动说起这个,让十二娘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小唯是这样的回答,微楞之后说:“我若实在难受,会问你求药的,小唯先把药收着……” 这端还在说话,小唯却突然警惕,小脸一板,神色凛然的说:“姐姐,有人进你房间了,你快回去吧!” 十二娘赶紧点头,并保证说:“好的,我先出去看看,待中午午休时,我再来看你。” 小唯双手轻轻一推,十二娘天旋地转中,回到现实。再睁开眼时,眼前已是她床上淡青色的纱帐。 阿兰正伸手撩起她的纱帐,见她睁了眼,就说:“原来姑娘已经醒了,燕娘刚刚还说,三鼓已经敲过了,请姑娘起床吃早饭呢,免得饭菜凉了吃着对身子不好。” 长安城的报晓鼓总共敲五波,每波三百下,到第三波时,时辰虽然不算太晚,但也决不能算早了。 十二娘起身穿了衣服,梳洗完毕,燕娘就把早饭摆在了房里。 四只燕皮水晶饺子,两只黄金馒头,两个芝麻饼,一碗枸杞红枣百合粥,另有四个小菜——比十二娘以前的正餐都要丰盛! 燕娘眉眼里都透着欢愉,一面把东西摆上来,一面说:“姑娘看见了吧,自姑娘昨天露了脸,大夫人对姑娘的态度即可就不一样了,我看日后府里还有谁敢欺负姑娘!” 十二娘却没有燕娘这般乐观。 就算大夫人能在表面上对十二娘好,可心里终归是不喜欢她的,能对她好成什么样?十二娘只求大夫人能够待她跟其他姐妹一视同仁。 她没说什么,提了筷子吃了一个燕皮水晶饺子,喝了半碗粥,其余的留给燕娘和阿兰吃。 用手绢擦了擦嘴,十二娘思量着说:“今天上午大伯母如果要见我,你们就说我昨天从王家回来之后,体力不支,病情加重,喝药睡了。” 燕娘有些错愕,十二娘竟敢说这样的话,让她又有些疑惑……姑娘的性子终究是跟以往不一样了…… 不过她想想也好,姑娘拿着点架子,也好让大夫人知道她的珍贵。 十二娘倒不是为了拿架子,而是想知道大夫人对她的态度到了哪种地步,她心里也好有个数。 从小竹楼里取了两本书回房,十二娘靠在床上慢慢的翻看,同时听着燕娘在院子里指挥人收整荷塘。 她的书翻了没几页,就听到有丫鬟来敲结香草庐的门,阿兰的声音传入十二娘的耳中。 “我们姑娘昨晚回来就病倒了……还请大夫人见谅……” 她听着阿兰解释了一堆话,嘴角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又有人来敲门,阿兰匆匆来禀报,说:“姑娘,大夫人给姑娘请了郎中,说要来给你诊病!” 十二娘往起坐了坐,颇有些意外,而后说:“这是大伯母的一片心意,请郎中进来吧。” “嗯!”阿兰先帮十二娘放下帐子,而后跟燕娘以及一个面生的丫鬟,一起带着郎中进屋。 郎中是个模样普通的的中年男人,没报家门和身份,想必是街上医馆请来的普通郎中。 他给十二娘诊了脉,问了症状,又要了十二娘平时吃的药方,把上面的药量增增减减调整了一番,而后说:“姑娘的病情正在慢慢恢复,要好好将养着。气喘病最怕灰尘和异味,这院子正在清理荷塘,臭味熏的厉害,姑娘要注意避开一些,这样才能快点好起来。” 那面生的丫鬟在旁有心的把郎中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十二娘谢过郎中,让燕娘付诊金,带郎中过来的丫鬟急忙说:“姑娘这是说哪里话,姑娘看病的钱,大夫人已经从公中出了,自不用姑娘破费。” 说着,又请十二娘好好休息,说了两句恭祝的话,就带郎中走了,而阿兰则跟着去抓新的药。 待屋里没了其他人,十二娘掀开纱帐对燕娘说:“大伯母肯为我请大夫,已是不易。我自来到长安,因病从未去拜见过她,今天下午我就去向她道谢,不然就显得太无视她了,也怕有人说我因大姐的帮衬而拿大。” 燕娘连连点头,觉得十二娘很有分寸,比以前更懂得人情世故,不由的放心几分。 待中午吃饭时,厨房送来的饭菜颇为丰盛,除了姑娘们规制的四菜一汤,还给十二娘额外煲了一盅老鸡汤给她补身体。 十二娘中午睡了一个时辰的午觉,趁机去书里的空间陪伴小唯。待下午太阳稍斜一些时,收拾一番就往大夫人住的芝心斋走去。 燕娘在院子里看守那些整理荷塘的人,让阿兰陪着十二娘去了。 她们两人撑着伞还未走到芝心斋,就听到有琴声传出来,阿兰便说:“肯定是十一娘在弹琴,听说大夫人虽然宠爱十一娘,但在练琴的事情上对她要求可严厉了,每天必须练三个时辰,一刻都少不得。” 十二娘不懂音律,更不懂琴,就她听来,十一娘弹的很流畅,颇为悦耳动听。十一娘比她大两岁,今年十二,这般年纪有这个水平,已是不易。 正巧瑞娘拿着一个小册子从芝心斋里走出来,十二娘看到她,就迎了上去。 【加更求票,求收藏~~~~pk中,请大家多多支持一下~~~】(未完待续) 第二十节 请帖(3/4) 【江湖告急:被后面的人追上啦,求pk票、粉红票支援~~~~】 因昨天瑞娘跟秋棠一起来接十二娘去王家,所以十二娘认得她,知道她是大夫人身边器重之人,于是迎上去颇为尊敬的说:“这样热的天,瑞娘这是哪里去?” 瑞娘看到十二娘,就笑了,说:“可巧了,我正要去给姑娘送东西,姑娘却顶着大太阳过来了。您身子可好了些?大夫人担心的紧呢。” 十二娘好奇瑞娘要给她送什么,但忍着先回答了她的问候,说:“让大伯母和瑞娘牵挂了,还专门为我请了郎中,我正是来谢谢大伯母的。却不知瑞娘要去给我送什么东西?” 瑞娘就把手中的册子往十二娘身边递了递,说:“这是刘中丞府上送来的帖子,请几个姑娘过府小聚,大夫人不知姑娘你能不能去,特让我去问您一声呢。既然姑娘过来了,不如进去直接跟夫人商议,六娘和十一娘也在里面,你们一起说说话也好。” 刘中丞……想必是刘思慧家里派人送来的帖子,没想到她这样急切,昨晚说的事情,今天就下帖子来请了。 瑞娘把她往屋里引去,早有丫鬟把十二娘来了的事报给大夫人听,待十二娘进去时,十一娘已收了琴,跟六娘一左一右陪着大夫人坐着。 “十二娘给大伯母问安。”十二娘规规矩矩的给大夫人行了一个蹲身礼。 大夫人脸上淡淡的,让旁边丫鬟给十二娘搬了张凳子坐在身边,而后说道:“听说你昨天回来之后身子就不好,既然这样,就在房里好好歇着,不用到我这里来讲这些虚礼。” 十二娘回答说:“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多日不曾走路,亦不曾提笔作画,昨天怕在客人们面前给高家丢脸,难免为难了一下自己,使了十二分的力,回来之后就觉得精神不济,早上起床时更是四肢发软,索性的偷了懒,喝药之后继续歇着了。歇了半日,已是无碍。” 听到她说使了十二分的力去画画,大夫人的眼皮抬了抬,说:“你昨天给咱们高家长脸了。” 又转头对身边的六娘和十一娘说:“你们要向妹妹一样给高家争口气,当年咱们也是长安的名门望族,切不可丢了祖宗的颜面。” 六娘对十二娘颇为不屑,但忌讳着大夫人,言不由衷的应了话。十一娘却抱着大夫人的手臂娇嗔道:“娘,你天天都在说这个,女儿知道的!” 大夫人看着十一娘,想到元娘说的话,淡淡的叹了口气。 十二娘又问道:“听丫头说,大伯母上午曾找过我,不知是为何事?” 大夫人指了指十二娘手中拿的帖子,说:“就是为这个帖子。刘家请你们姐妹六人三日后去做客,我却怕你们不懂规矩,人多口杂扰了刘家的家眷,所以想跟你们姐妹商量一下。” 顿了一下,大夫人说:“这样吧,把七娘、九娘、十娘都叫过来,我也当面与你们说清楚。” 旁边丫鬟听了,就下去请人。 在等人的空当,十一娘松开大夫人的手臂,往十二娘这边凑了凑,说:“十二娘,听说你昨天的画震惊四座,很是让人惊叹,你有这般好的画技,怎不跟我们姐妹们画一画呢。” 十二娘就说:“待天气稍凉一点,我的身体大概就全好了,等那时,我们姐妹几个去花园里玩,到时候我给你们每人都画一张画像。” 十一娘听了高兴,笑弯了眼睛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她又转头对六娘说:“六姐,我喜欢你那件大白缎绣暗花的织金妆花裙,等那天你借我穿去画像!” 若是搁在平时,大夫人在旁边,又是十一娘提出的要求,六娘必定是一口答应下来,可她却因十二娘出风头觉得愤然,于是驳了十一娘的话,说:“十二娘哪里能画出织金妆花裙上的图案,妹妹穿件花样简单的,就别专门为难十二娘了。” 十一娘当了真,颇为愧疚的对十二娘说:“啊,我没想到这个,只觉得那条裙子好看,如果不好画,那我就不穿了,穿哪个好呢……” 十二娘并不应六娘的挑衅,只是对十一娘说:“还没定时间和地点,也不知那时候园子里什么花开的好看,待到了那时,再挑件应景的衣服也不迟。” 十一娘立即笑着说:“十二娘说的对,我不该太心急,到时候再说。” 大夫人听着几个孩子说话,却是暗暗上了心。以往,她总会想着自己房里的孩子什么都要是最好,最拔尖的,但没往深远里想。昨日被元娘的一番话点醒,她再想想,着实有理。 六娘处处不饶人,脾气太过厉害,这还是在自己眼前,若是没她看着,气焰岂不是烧到天上去了? 十一娘迷迷糊糊什么也不懂,六娘刚刚的话中给她下绊子,她也不知。就刚刚那番话,若十二娘是个小心眼的,就会信了六娘的话,真以为十一娘是有意为难考验她的画技! 想到这些,大夫人就看了一眼脸色紧绷的六娘,心中有些恼了她。又看了眼十二娘,心中虽然不喜,可她也不得不承认,十二娘年纪虽小,说话做事却有章程,的确不错。 又闲聊了一阵,其余三位姑娘也来了,大夫人让她们一起在面前坐了,七娘则靠着十二娘近处坐了。 大夫人看了看女儿和侄女们,说:“咱们到长安已经好几日了,却一直没有把你们叫来好好说些话,今日趁着商议去刘家做客的事,把你们都叫来,有些事情,也该跟你们交代交代,免得你们没个分寸,在外面说错话,做错事。” 一个个脸色都严肃起来,认真的听大夫人说话。 “来长安之前,你们母亲想必跟你们交代过,咱们这次不仅是来吃你大姐姐家的满月酒,还得在长安久住,最早也得等到明年二郎春闱结束才会回去,有可能会待的更久。长安不是蓨县那种小地方,任由你们在外头随意行事,在这里,你们的一言一行都有人瞧着,你们日后能过怎样的日子,也全凭自己的造化,切莫短了见识,做些不知轻重的事!” 说完这句,就瞟了六娘一眼。(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节 请帖(4/4) 大夫人这一眼把六娘看的满脸通红。 六娘虽然因在众妹妹面前被大夫人批评而感到羞赧,但更多的则是感到愤然。 她低着头,紧紧的捏着手帕,不敢发一言,耳边继续传来大夫人的说话声…… “今日刘中丞家里送了帖子过来,请你们三日后去刘府做客,就是刘思慧家的,你们昨天在元娘那里见过,都是认识的。刘家不是普通官宦之家,刘家仙去的老夫人是南平公主,所以后院的规矩格外大,让你们姐妹就这样去,我实在不放心。” 她沉吟了一下,说:“我昨日看刘思慧与七娘、十一娘处的还不错,后来又与十二娘亲近,就你们三人去吧。六娘你留在家中帮我准备秋季的新衣,你大了,有些事要学着做,不能跟妹妹们一样到处去玩。至于九娘和十娘,你们两人性子沉闷,恐怕应对不了这些情况,我让宛娘再教你们一些时日,以后再出门走动。” 七娘、十一娘、十二娘自然没有异议。 六娘瞪圆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大夫人,想说什么,却动了动嘴,没说出来,转而把头扭到一边,脸上有渲染若泣的神情浮现出来。 而九娘和十娘虽然有些怕宛娘,但依然松了一口气,为能够在家里安心待着而高兴。 宛娘是高老夫人身边的一位老人,在礼仪、女红方面很强,自老夫人去世之后,她就被安排去教导府内小姐们的礼仪。 她性子淡漠,与众小姐都不亲,严格说来,她与高家的人都不亲近,她只认高老夫人的娘家人,这一点让大夫人颇为膈应。 大夫人对旁边垂手恭听的瑞娘说:“她们三人出去做客的事情,你安排下去,跟着服侍的人、车马,都要安置妥当。” 瑞娘微笑着答应了,让大夫人放心。 大夫人看了一眼六娘,并不打算继续说这个事,而是对十二娘说:“听说你的院子里在休整荷塘和庭院?怎不跟我说一声,这边自有管家安排人去做,你一个姑娘家,怎好插手这些事?” 跟刚刚的形势不同,颇有些问责的味道。 十二娘从凳子上起身,屈膝行礼之后恭敬的说:“大伯母带着我们姐妹六人来长安,各种事情纷杂,不仅要照顾我们的生活,管束府中的下人,还要安排出门做客、人情往来等事,我又怎好拿这种事情劳烦大伯母?收拾庭院和荷塘,看着动静大,其实与我无碍,横竖我一直待在屋里看书,外面自有燕娘忙碌。” 大夫人最近这些日子的确累到了,长安无人接应,留守元帅府的一些下人十分不懂规矩,偏又自恃比蓨县带来的仆从身份要高,琐碎的争端数不胜数,她要将上上下下管束起来,还得操心人情往来和六个孩子的婚事问题,真正是操碎了一颗心,却又无人能够与她分担。 此刻听到十二娘的这番话,听在心里着实熨帖,忽觉得这个孩子果然懂事,难怪元娘器重这个妹妹。 她的神情缓了缓,对十二娘说:“我虽然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不愿拿这事情来麻烦我,但现在不比在老家,各房都各行其是,现在由我照看你们,这事若传出去,外头人岂不是要说我苛待你?与你和高家的名声都有碍。” 一开始把她丢在偏远的角落置之不理,任由下人欺负她,难道不是苛待吗?虽然这有想,但十二娘口头上自然不会说。 她垂眼一想,心知是因为被问诊的郎中看到了杂乱不堪的庭院,大夫人才有此番问话。 大夫人现在对她的事有绝对的决定权,十二娘不会得罪她,反而要哄着她,于是乖顺的赔罪道:“是我想的不周全,不该不禀报大伯母妄自行事的。” 她的态度让大夫人十分舒坦,也就不再追究,只是说:“你年纪还小,想不周全也是正常。只是院子已经开始修了,也不能半途停下,我会让管家安排人手去修葺好。不过修院子的这些日子,你要先搬出来,看与哪个姐妹一起共住几日。” 闻言,十二娘有些犹豫,她是不喜欢跟人挤在一起住,特别是她还带着小唯,进空间都不方便了。 未等她想清楚怎么办,坐在她身旁的七娘已经语调轻快的说:“大伯母,这个好办,让十二娘来跟我一起住吧!您带着六娘和十一娘,十二娘若再搬过来,那真是要挪不开脚了,九妹、十妹一起住在红蔷馆,那里本就不大,我的芳菲楼却空着好几间屋子。” 七娘是个会来事的,颇为灵活。 她这样一说,大夫人就点了点头,说:“七娘既然愿意,那就再好不过,你们两姐妹原先各自住着,现在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顾,就这样吧。” 未征求十二娘的意见,已把事情决定下来了。 十二娘怕七娘多想,不好强烈反对,只好答应了下来,还感谢了七娘一番。心中却想着,等搬过去的时候,要挑个离七娘远些的房间,不能让七娘窥见她的秘密! 把事情都商量完了,大夫人就让六姐妹各自散了。 七娘拉着十二娘说:“你就别回去了,直接跟我去芳菲楼。让丫鬟回去收拾东西,今个儿就搬过来!” 横竖都是要搬的,无外乎早晚,而且最重要的羊皮书被十二娘揣在袖子里了,于是顺着七娘的话对身后的阿兰说:“你回去把大夫人的决定告诉燕娘,把东西收拾一下,随我住过来,我先跟七姐过去看看。” 不用再住草庐,阿兰很高兴,脚步轻快的回去办事了。十二娘则跟七娘一起回到芳菲楼,选起房间。 芳菲楼有两层,一楼和二楼都空着一间房。七娘住在二楼,她的小书房亦设在楼上,七娘极力主张十二娘跟她一起住在上面,就在她的隔壁。 十二娘却中意一楼空着的一间房。 “我就住楼下吧,我时常犯懒,多走几步楼梯也不愿意,而且我现在每天喝药,住楼上的话,丫鬟端药送水也不方便。万一又犯病,到时候真会咳的七姐睡不着觉的。” 七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选好了房间,七娘就让自己的丫鬟先替十二娘收拾房间,她则带着十二娘去楼上品茶说话。 【急求支援~~拜托大家戳一戳书页上的“投月pk票”支援一下小羽~~另,朋友帮我建了一个书友q群,号码是1740740,欢迎各位书友进来玩!】(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节 小惩(1/3) 今天七娘的心情显得格外好,十二娘不会自恋的以为是她搬进来的缘故。 坐了不多会儿,七娘的话匣子就打开了,偷偷笑着说:“六娘今天怕是要气死了,她乖觉了这么些年,怕是第一次在大夫人面前吃这样的排头!” 十二娘也有些好奇,问道:“大伯母不让六姐去刘家做客,到底是为什么呀?” 昨天十二娘没有跟她们一起在曲荷院玩耍,不知道其中的事情,七娘就跟她说道起来。 “大家都是去做客的,我们作为大姐的娘家人,自应该帮着姐姐照顾其他客人,但六娘只因慧娘穿的衣服跟她撞了色,她就处处看她不顺眼,什么都要比。上午在众位夫人面前,她还能压着一些,下午我们去曲荷院之后,那真是剑拔弩张。”说着就摇了摇头。 十二娘回忆了一下,昨天六娘穿的是红白相见的花罗襦裙,刘思慧也是红白相间,只不过刘思慧的料子是双绉绸,比六娘的光泽度好很多,看着倒不觉得是一个颜色。 七娘见没别人,就低声笑着继续说:“六娘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脾气,处处跟慧娘比,不看看别人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咱就不说嫡庶问题,只说刘家和咱们高家。慧娘的父亲是正四品中丞,祖母是南平公主,咱们大伯父只是有名无实的六品骁骑尉。慧娘没招惹六娘,她却咄咄逼人的挑刺,真是给咱们家丢脸。” 大伯父高瞻四年前因老太爷去世,回乡丁忧。去年孝期刚满,正在他准备跑关系恢复官职之时,老夫人又去了!这样他必须继续丁忧三年,也正因如此,高家才着急,怕这三年一过,高家就彻底落没了,因而有了大夫人带着众女进京之事。 十二娘没七娘了解这其中的事情,只是听七娘口中“慧娘”喊的亲切,就说:“慧姐姐没跟咱们计较,还请我们去玩,想来是个大肚的。” 七娘听着就连连点头。 十二娘端起茶喝了一小口,又坐了一会儿,燕娘带着人把东西搬了过来。 东西不多,就是带来长安的四只大木箱。 能搬到芳菲楼,燕娘眉眼里也透着高兴,布置房间的时候格外欢喜。 十二娘就这样在芳菲楼里住了下来,燕娘和阿兰则跟七娘的丫鬟们一起住在院子侧面的厢房里。 搬到芳菲楼对十二娘来说,也有一点让她感到非常高兴,那就是她的待遇变好了,瓜果点心变多了,这些都可以带给小唯吃! 在芳菲楼的新房间里,十二娘比在结香草庐里要谨慎很多,晚上等到众人都熄了灯,她才光着脚下床,走到桌边把盘子里的点心和瓜果都取了一半包在手帕里,低声念着口令,进入了空间。 在十二娘出现的那一瞬间,小唯原本揪着的嘴立即咧开,笑着扑了上来。当他看到十二娘包着的食物时,更是惹不住,双脚小跳起来。 他抓起一个桃子,咬了一口,汁水都滴到他的衣服上了!小唯张大眼睛,嘴巴里包着东西迫不及待的说:“原来桃子是这个味道,好甜好好吃哦!” 如风卷残云一般,小唯不知道饥饱,把东西全吃了。 十二娘身边连续响起金币增长的声音,可她根本不关心这个,她关心的是小唯现在很开心! 小唯吃完之后,似有些意犹未尽。他擦擦嘴,把十二娘包点心的手帕还给她。 看着已经沾了油的手帕,小唯有些不好意思,歪头想了一想,从怀里掏出一个黛绿色的葫芦形小荷包递给十二娘。 “姐姐,这个你拿着,以后你就可以用这个帮小唯带食物进来啦,不管装什么,都不会弄脏的哦。” 十二娘接过荷包,只见荷包只有半个巴掌大,黛绿色的葫芦形底子上,用亮蓝色绣着边,并没有多余的图案。 她不禁失笑,说:“这么小的荷包,装两个枣子就满了,能装几个东西。” 小唯一脸得意的说:“姐姐这就是你不知道啦!这是如意葫芦袋,是个空间宝物,可以放很多很多很多东西,小唯从来都没有把它装满过!” 十二娘愕然,说:“空间宝物?这怎么能就这样给我呢?快收回去。” 小唯摇头,不肯接,说:“姐姐收着嘛,这是小唯求姐姐给我带东西进来吃,才给你的。这是小唯的个人要求,所以不用扣姐姐的金币。” “不是金币的问题……”空间宝袋对小唯来说,也许只是很普通的一个东西,可是对十二娘来讲,却是一件不该存在与外界的东西。她带出去之后,万一丢了,落到其他人手中,那可怎么办才好? 小唯仿佛是十二娘肚子里的蛔虫,立即补充着说:“姐姐不用怕这个东西被别人发现,这是小唯给姐姐的,只有姐姐能用,在别人手里,只是再普通不过的荷包了!” 小唯既然这样说了,十二娘只好收下。 因小唯今天跟十二娘一起去芝心斋见的大夫人,所以他对十二娘要去刘府做客之事非常清楚,他仿佛比十二娘更为期待两天之后的聚会。 “姐姐,到时候如果有好吃的,你可以偷偷装进如意葫芦袋里,不用姐姐进来,我就能够拿到袋子里的东西!” 十二娘诧异道:“哦?还有这个用途?” 小唯点头,说:“这个袋子虽然给姐姐用,但是小唯没办法完全给姐姐,只能两个人公用,所以我也能拿到如意葫芦袋里的东西。” 这就是所谓的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吧。 十二娘并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样更方便,说:“这样挺好,在我不方便陪你的时候,我可以拿些吃的玩的给你消遣。” 听她这样说,小唯就更高兴了。 两个人正在探讨如意葫芦袋的用法,小唯却突然说:“姐姐,外面好吵,好像出事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呀?” 十二娘进到空间之后,全然不知外面的情况,但小唯的感应非常灵敏。十二娘听他这样一说,当即有些紧张。为了安全起见,匆匆让小唯送她出去,回到了芳菲楼的房中。(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节 小惩(2/3) 十二娘在黑夜中睁开眼睛,房中静悄悄的,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她疑惑了,小唯说外面很吵,可是……什么事都没发生呀!难道是小唯感知错误了? 这个想法刚刚产生,门外就传来一阵凌乱匆忙的下楼梯的脚步声,同时还传来女子窃窃低语的声音。 十二娘听到了七娘低声说话声音,她便坐起身,看到门缝下面透进忽明忽暗的灯光,她也随之点燃了床头的油灯。 房间里亮了起来,十二娘穿上鞋,披上外套打开房门。 外面的厅堂中点着一盏灯,点亮了屋子的一角。七娘跟十二娘一样,只披了一件外衣,头发都散了下来。她坐在茶几旁的椅子上,一个丫鬟正在给她倒热水。 “七姐,发生什么事了?”十二娘走出去,轻声问道。 七娘抬头看向她,说:“哎呀,把十二妹也吵醒了。”语调很轻松。十二娘听着,心里也随之轻松几分。 她朝十二娘招了招手,说:“既然醒了,你也过来坐坐吧。” 十二娘坐过去,丫鬟给她上了一杯茶之后,七娘对那丫鬟说:“明珠,你去门口看看明月怎么还没有回来。” 明珠蹲身领命之后就离开了厅堂。 不用十二娘询问,七娘已侧过身子来跟她说话:“刚刚那声叫声你也听到了吧?不知道芝心斋出了什么事,我在楼上看那边一片通明,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有几分看热闹的兴趣在里面。 十二娘刚刚在空间里,什么也没听到,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只好等着打探消息的丫鬟回来。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十二娘问道。 七娘说:“丑时了。” 丑时,那就是凌晨1-点,这么晚,会出什么事? 她有些忧心的说:“希望不要是闹贼了。” 满院子的女人,要是有贼闯进来,那可就是大事了。 七娘却摇头说:“我看不是闹贼,闹贼的话,大伯母应该会喊人进来搜查,可我刚刚在楼上看,芝心斋却是大门紧闭,没人进也没人出,只在里面闹腾。” 两人猜测了一番,很快两个丫鬟就回来了。 前去打探消息的明月口角伶俐的说:“听守院的庆娘说,六娘半夜口渴,让守夜的丫鬟倒水,谁知丫头碰到挂衣服的架子上,跌碎了茶杯,还把水泼到了六娘身上。六娘气的打了那个丫鬟,谁知没控制住轻重,一巴掌把丫鬟打的磕在了桌角,脑袋撞破,流了满脸的血,倒把六娘自己吓的大叫起来。” “原来是这事。”七娘表情有些淡淡的,兴趣没刚才浓厚了,“我还以为是六娘忍不住白天的气,跟大伯母闹起来了呢。” 她说了又觉得不对,摇摇头对十二娘说:“六娘平日对她房里的丫鬟虽然严厉,还从不苛待,今日发这么大的脾气,还动手打人,估计还是因为白天的事,心中憋了气,出在丫鬟身上。” 七娘自言自语的分析着六娘发脾气的原因,十二娘却想着那被打的丫鬟。 她毕竟不是土著古人,思想理念不一样,关切的重点有些不同,她问明月:“这深更半夜的,那丫鬟受了那么重的伤,可怎么办呢?” 明月听着十二娘的问话,心中却是有些感动,她们丫鬟平时何曾被人放在眼里,纵使打死了,也是无碍,十二娘却挂念着那受伤的丫鬟。 “听说只是皮外伤,血流的多,但口子却不大,已被带回房包扎了。” 十二娘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七娘却拉着明月问道:“大伯母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明月回话说:“大夫人也被惊动了,过去看了之后训了六娘几句,然后就命令大家熄灯歇息,不准再吵了。” 十二娘没那份看热闹的心思,于是接着明月的话对七娘说:“既然没什么其他事,我们也歇息吧。” 七娘打了个呵欠,没了刚刚的兴致之后,顿时觉得很困,点点头就上楼去了。 待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七娘和十二娘各自穿戴梳洗,然后一起吃早饭。正吃着东西,却见十一娘带着几个丫鬟匆匆跑了过来。 “七姐、十二妹,你们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吃!” 七娘惊讶的问道:“咦,十一娘你怎么现在跑我们这里来了?” 十一娘平日吃饭睡觉都在大夫人身边,除了跟六娘一起玩,很少跟其他姐妹接触,这大清早的,到芳菲楼来吃早饭,十分奇怪。 十二娘也放下筷子跟调羹,望着带着些许婴儿肥的十一娘。 十一娘跟她们坐到同一个桌子上,颇为怨念的说:“昨天晚上六姐把一个丫鬟打伤了,芝心斋闹了半宿。今天早上刚起床,就听说六姐跪在院子里向母亲请罪,母亲很生气,不让六姐起来,房里气氛很可怕,我在那边吃不下去,就借着商量去刘府的事情来找你们来了。” 七娘和十二娘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惊讶。 这个六娘,真是够折腾的。 因为大夫人在姐妹们面前让她失了脸面,并不让她出门做客,她心中憋气,就发在了丫鬟身上。谁知没控制住程度,闹的大夫人知道了。 大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六娘发脾气的真正原因?自然也动了怒。 六娘为了维持住在嫡母面前的形象和宠爱,一大早的就用“苦肉计”去“负荆请罪”,真可谓是用心良苦。 只可惜,大夫人是个心狠的,也不知要让六娘跪多长时间…… 姐妹三人说话间,已有丫鬟替十一娘加了碗筷。 三人吃完早饭,七娘终究是忍不住,提议道:“我们去芝心斋给大伯母问安吧,看看六娘到底怎样了……” 十一娘连连摇头,说:“不要了吧,我好怕母亲发脾气,现在那边很可怕的,我们还是躲远一点。” 七娘闻言就看向十二娘,看她怎么说。 毕竟是姐妹,纵然平时不合,若真有谁受了罪,旁的人也没法安心看热闹。 十二娘想了想,六娘虽然脾气不好,待她们也不和善,可对她没有做过什么原则性的大错事。而且家人总是家人,等以后出嫁了,姐妹们总是要互相扶持一下。若现在就隔山观火,姐妹只会越来越疏远。 她酝酿着,且当是给六娘多一次机会,若她以后继续不识好歹,那就再也不插手她的事。 于是,十二娘对七娘说:“六姐很好强,若她现在还跪着,却被我们看到了,她面子只怕不好过。我们不如派丫鬟过去瞧瞧,若六姐已经起来了便罢,若还跪着,就让丫鬟去跟大伯母说,我们想去塘里捞菱角,要大伯母给我们安排一条小船,同时把六姐请来芳菲楼。” 【谢谢大家的pk票,鞠躬~~加更~~】(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节 小惩(3/3) 七娘和十一娘都觉得十二娘的主意不错,即顾全了六娘的颜面,又能帮六娘化解这件事情。 于是十一娘就把门外她带来的丫鬟水仙喊进来说:“你回去看看,如果六姐还在院中跪着,你就跟我娘说,我们姐妹约六姐一起去采菱角,求母亲给我们安排一条船,并把六姐请来。” 水仙明白十一娘的意思,伶俐的去了。 不多时,水仙手中拿着一个木牌回来了,身后却没有六娘的影子。 “大夫人听说姑娘们要去荷塘里,叮嘱姑娘们注意安全,让奴拿着对牌去领钥匙,并找两个水性好的妈妈陪护着。奴婢过去之后,大夫人就让六娘起身并进屋,问她愿不愿意跟姑娘们一起去采菱角,六娘却说要在房中思过,不能跟姑娘们一起玩。” 三人听了,就凑在一起说话。 七娘说:“看来大伯母这次真的生气了,让六娘跪了这么久,若不是我们让丫鬟过去问话,不知道要她跪到何时呢!” 十二娘点点头。以往六娘从来不敢在大夫人面前放肆,她这次却在大夫人给她吃排头之后立刻闹了一场,看在大夫人眼中,就是六娘对她的反抗,这让大夫人觉得威严受到了挑衅。加之大夫人感觉到了六娘性格缺陷的严重性,必定不会轻饶。 十一娘却睁眼望着她们两人,巴巴的问道:“那我们还去采菱角吗?” 七娘和十二娘相视一笑,七娘说:“去啊,对牌都要来了,当然要去。” 十一娘高兴极了,立即起身,说:“我们这就走!” 采菱角不用走远,就在芳菲楼后面的荷塘里。水仙拿着对牌去了管事处要船钥匙,又领了两个划船的婆子来,一前一后护着三个女孩儿上船。 小木船划进绿色的荷叶堆里,只见荷花已大片凋零,有很多莲蓬在杆子上。 十一娘伸手去扯莲蓬,划船的婆子见了,连忙停下来,并叮嘱道:“姑娘小心掉下去,被叶子划伤了手也不是好玩的。”说着,就帮十一娘摘了几个莲蓬给她玩。 十一娘的裙子上兜着四五只莲蓬,她给了七娘和十二娘一人一个,并笑着说:“上回吃莲蓬的时候,二哥哥吃的急,莲心也不知道剔,苦的他一直喝茶。” 说着,就看十二娘脸色不好,问道:“咦,十二妹,你怎么了?” 十二娘双手紧紧抓着船舷,呼吸有些急促,她有些不安的看了一眼问话的十一娘,低声说:“我……我怕水……” 七娘闻声看向她,果然见十二娘面如金纸,大颗的汗珠往下流,当即紧张的说:“呀,你既然怕水,怎不早说?”连忙让划船的婆子靠岸。 十二娘不太好意思的说:“我以前没下过水,并不知道……” 她心中难免郁郁,高芸芸自己是从来不怕水的,却没想到这具身子还有怕水的这个毛病。 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自她上船的那一刻起,她的心跳就越来越快,双眼只要往水深处看去,就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有些发黑,有些要一头栽倒进水里的感觉。 小船很快就回到岸边,岸旁的丫鬟扶着十二娘上岸,十二娘看七娘和十一娘也准备上岸,便说:“姐姐们玩去吧,我在旁边的水榭看你们玩。” 七娘有些犹豫,十一娘却是真的想去玩,便说:“那好,你等着,我们采菱角回来给你吃!” 十二娘目送她们划向远处,而后捂着胸口,由阿兰扶着坐进了一旁的水榭,连喝了两盏茶水,感觉才好了一些。 这时候时辰尚早,太阳并未完全升起,湖面上吹来的风中,带着一丝凉爽。耳边还有报晓鼓和寺庙晨钟的余声传来,让十二娘觉得宁静,心境也渐渐平复下来。 阿兰看她面色转为正常,这才敢说话:“听燕娘说,姑娘小时候曾经掉进水里,险些没了,先夫人请大师给姑娘看过,说是五行忌水,我看姑娘以后还是忌讳一些为好。” 也许那时年纪太小,十二娘根本没有一点记忆,但是五行忌水,这种东西也不可全然不信。 她点点头,无声的答应了。 七娘和十一娘的丫鬟都在荷塘边摘荷叶、荷花玩,水榭中只有阿兰陪着十二娘。 阿兰从一旁的食盒里端出一盘芙蓉糕,说:“这是六娘刚刚派人送来给姑娘们吃的,说不能陪姐妹们一起玩耍,让姑娘们当心一些,坐在水边玩会儿就好,不要下水去。” 十二娘诧异了,六娘竟然会对她们示好,是理解了邀她来采菱角的好心了吗? 十二娘伸手拿了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香甜可口,嘴角微微翘起,划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阿兰见周遭没有别人,压低声音说:“姑娘,下面丫鬟都在议论昨晚六娘打人和今早请罪的事。” 十二娘不动声色的问道:“哦?都怎么说的?” 阿兰见十二娘愿意听,就把话匣子打开了说:“听说昨天春杏因为睡的迷糊,不小心把水泼到了六娘身上,六娘就骂春杏,说春杏是见大夫人不喜欢六娘了,又欺负她是个庶女,所以敢故意用水泼她。春杏本就是个嘴笨的,半睡半醒中被六娘一吓,魂都去了一半,连跪下求饶也忘了,就站在那里看着六娘发脾气。六娘见她不请罪,更是觉得丫鬟不把她放在眼里,遂动手打了人,谁知道春杏撞在了桌角,流了满脸的血,把六娘吓哭了。” 除了六娘,她们姐妹几个都是待下人随和的,没有人会要求丫鬟在床榻下面守夜,六娘却对规矩要求的格外严,要下人对她恭恭敬敬。 十二娘想着,六娘这是对自己不够自信吧,越是心虚的人,越是注重一些表象。有些事,越是遮掩,越是明显。 六娘是庶女,这是她此生都无法改变的事,可她却在这个问题上格外敏感。要强本不是缺点,但六娘却总在尊严受挫时把原因归于“庶女”这个因由上,根本不想想其他原因,这就是她最大的缺点。 十二娘又想,六娘打了春杏,自己却吓哭了,好歹说明她内心不是个铁石心肠、胆大妄为的人,但愿这次大夫人给她的小教训,能让她明白一些东西。(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节 刘府(1/4) 【过了今晚,又是新一周了哦~~求推荐票支持,继续冲新书榜啦!】 +++++++++++++++ 随着太阳渐渐高升,天气也越来越热,水面上反射着耀眼的白光。 不多时,七娘和十一娘就上岸了。七娘甩着手帕匆忙打着风,一旁的丫鬟看了,连忙拿着扇子上前去帮她扇风遮阳,并倒凉茶给她。十一娘却浑然不知炎热,跟身后提着菱角的婆子热热闹闹的说着话。 “快洗出一盘来给十二娘吃,可甜了!”十一娘吩咐着。 七娘端起凉茶一饮而尽,喘了口气,说:“十一娘恁的嘴馋,在船上就剥了菱角吃,也不怕脏,小心闹肚子!” 十一娘笑嘻嘻的说:“我又没有连壳一起吃,怎么会闹肚子呢。” 七娘歇了一会儿,好歹是缓过来了,说:“我总当自己是个顽皮好动的,今日才知道,十一娘才是最胡闹的。平日有大伯母管着,我们都不知道,今日我算是见识了!” 说着,十一娘就冲七娘挤眉弄眼,十二娘看了,笑着问道:“怎么啦?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你们可不能瞒着我!” 七娘不顾十一娘的阻拦,说:“我们先前在荷塘里看到一只田鸡,就在咱们的船边游,我吓的往一旁躲,十一妹却撩起袖子,提了网子要去捞,吓的妈妈们赶紧去拦,我们险些翻了船!这要是让田鸡爬到你手上,或是你掉进水里可怎么是好?也太顽皮了!” 田鸡?就是青蛙吧。那么丑的东西,一般女孩子看到就会躲,不料十一娘却是个胆大的! 十二娘捂嘴笑了,十一娘不好意思的瞪了七娘一眼,嘀咕道:“说好不告诉别人的。” 七娘跟她拌嘴道:“十二娘是别人吗?都是一道来玩的,自要告诉她。” 十二娘推了推芙蓉糕的盘子,说:“这是六姐让人送来的点心,你们尝一尝。” 两人跟十二娘一样诧异,遂又说起六娘,把话题岔开了。 在水榭里玩了一会儿,吃了一些菱角,又让丫鬟折了几只荷花回去插瓶,三人在正午之前赶回各自房里。 许是上午玩累了,七娘吃了午饭之后,很快就睡觉去了,十二娘则乘机把菱角装进如意葫芦袋中,给小唯尝鲜。 十二娘下午写了一会儿大字,等七娘起床了,又跟她学着编了一会儿手珠。待到吃晚饭的时候,就听人说,十一娘闹肚子了,而且很厉害,大夫人已经请了两个大夫来看了。 七娘和十二娘面面相觑,都意识到事情不好,大夫人只怕会迁怒到她们身上! 匆匆吃了几口晚饭,两人结伴往芝心斋去。郎中刚刚才走,伺候的十一娘的人正忙着抓药、煎药,大夫人一脸焦急的坐在十一娘床边给她擦拭着额头上的冷汗,六娘立在一旁端着茶杯。 七娘和十二娘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看都没看她们,不耐烦的“嗯”了一声,两人便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说话。 还是十一娘看到了她们,主动说:“七姐,我不该不听你的话,菱角没洗就吃,现在果真闹肚子了……” 七娘神色一轻,上前说:“这次买这样大的教训,妹妹受苦了,以后可要长记性。快别说话,省着些力气,待一会儿喝了药,很快就好了。” 十一娘一脸难受的“嗯”了一声。 大夫人终究是心中不顺,训道:“七娘,你比十一娘大三岁,做姐姐的就要多照看着妹妹。你带她去玩,怎能放纵她吃些不干净的东西!” 她又看向一旁的十二娘,说:“我以为你年纪虽小,可是个稳当的孩子,这才让十一娘跟你们去耍,怎料闹出这么一回事。” 七娘和十二娘则不敢争辩,老老实实的认了错。 十一娘挣扎着说:“娘,别怪她们,是我自己不好。” 大夫人看了一眼十一娘,颇有些觉得她不争气,大叹了一口气。 六娘在旁边递上茶水,说:“母亲别动气,郎中也说了,十一妹无大碍,喝两日药,必定能够恢复如初。” 大夫人没接话,但接过六娘的茶水,小饮了一口。放下茶盏之后,瞥了眼七娘和十二娘,说:“罢了罢了,你们回去吧,站在这里也无用。” 两人探望也探过了,请罪也请过了,也不愿多留,又结伴回去了。 看着她们走了,十一娘眼中有了泪花,撑起身子跟大夫人争辩道:“娘,你这样对七姐和十二妹,她们以后肯定都不带我玩了!” 大夫人听她这样说,怒道:“跟她们玩有什么好?若是真心待你,怎么会把你弄成这样。” “又不是她们的错!”十一娘的脾气也起来了。 大夫人气的站起身,说:“不争气的东西,娘为了你好,你还这样跟娘说话!” 十一娘委屈的哭了,说:“可我想跟她们一起玩。” 大夫人终究是受不得自己的宝贝女儿哭,加之十一娘还病着,她心就软了,又重新坐下,说:“你放心,她们不会不跟你玩的,待你好了,娘再让她们过来陪你。” 好歹是安抚着十一娘睡了下去,大夫人看了一眼一直在旁不说话的六娘,吩咐道:“你也下去吧,这里有丫鬟照顾,不用你守着了。” 六娘说:“我再陪一陪妹妹,待看丫鬟服侍了汤药之后,我再回去。” 大夫人点点头,神情舒缓了很多。 七娘走在回芳菲楼的路上,心情难免郁郁,口头上虽然承认了错误,但是觉得有些委屈。 十二娘看在眼里,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挑起话题,说:“后天就要去刘府了,我们要准备些什么东西呢?” 七娘便说:“帖子上只是说姐妹们小聚,应该没什么需要准备,到时候打扮好,过去玩玩就是了。只是慧娘上回对你的画很感兴趣,这次说不定想要亲眼看看,而且她的画工也不错,万一要跟你比较,妹妹到时候怎么办才好呢。” 十二娘笑着说:“技艺无高低,到时候交流一番,没必要争个输赢,我相信懿姐姐也是这个想法。” 七娘闻言点点头,不禁多看了十二娘一眼,遂笑着说:“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穿的漂漂亮亮的,走,我们回去翻翻衣柜,看穿什么出门做客才好!” ++++++++++++ 【推荐一本很不错的新人新书《壹亩三分地》:平凡种田,打造家园。】(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节 刘府(2/4) 【推荐一本很不错的新人新书《壹亩三分地》:平凡种田,打造家园。】 ++++++ 待到晚上歇息时,燕娘过来跟十二娘说话,她一整天都在结香草庐那边跟管事一起商议修葺之事。 “荷塘重新清理过了,按照姑娘的意思,以后不种荷,靠近屋舍的这边种莲,靠院墙的水边种芦苇。三间草庐重新修了屋顶,院子里的木架准备换新木,墙根搭了葡萄架子,中间修紫藤拱廊,竹楼那边要开辟一个小竹林,再在旁边修一个木亭。屋内要换的新家具下午找工匠来量了尺寸,但是要花些时间才能做好。” 十二娘点点头,又问道:“原先正屋窗前的那片空地准备做什么呢?” 燕娘说:“姑娘之前说想修个花坛,自己在里面种些花花草草,所以我让他们先空出来了,待姑娘决定种什么花之后,再下种。” 十二娘点点头,说:“辛苦燕娘了,这么热的天,你还要守在那边督工,你且把事情安排一下,就回来歇着,不必一直守着。” 这些计划跟她之前的想法大致相同,而且有管家帮忙,比她们自己弄的速度快多了。只是修葺费用的问题,十二娘不敢全然用公中的,只怕日后为这个钱生出事来,寻思着什么时候从大夫人那边要个准话。 燕娘知道十二娘是心疼她,笑着说:“不过是动动嘴皮子,有什么辛苦的,姑娘不用担心。” 凭心而论,燕娘是不想搬回草庐去的,可是大夫人现在既然命管家修葺,那就说明以后不会给十二娘换院子,那个地方就是她的了。既然是这样,燕娘现在必然会想尽办法把草庐修的更舒适一些。 商议完事情,两人就各自睡了。 待到次日,十二娘和七娘两人为了准备出门做客要穿的衣裳、首饰,费了不少神。 十二娘想到之前去王家做客,元娘怕自己寒碜被人瞧不起,把自己的首饰增给自己,于是找了阿兰,两人把大木箱翻出来,在里面挑了些压箱底的好首饰出来。 因十二娘明天准备穿淡蓝色的襦裙配缃色比肩,所以择了一支半透明的青金石莲花顶簪,另配一对白玉并蒂莲的插梳。并取出一对光洁无饰纹的翠绿玉镯,及配套的耳钉出来。 七娘瞧见了拿出来的首饰,不由得啧啧称叹,这才知道十二娘还藏了些好东西呢! 两人翻箱倒柜的找衣服和首饰,累的够呛,都说要午休歇一会儿,可待十二娘醒来时,已经到了下午申时。 阿兰守在她屋里,在窗边借光缝着腰带,见十二娘醒了,放下东西过去服侍。 十二娘见自己睡了这么久,就说:“不知不觉睡了几个钟头,阿兰怎不叫醒我呢,再睡恐怕要把晚饭都睡过了。” 阿兰一面帮她整理头发,一面说:“姑娘这些天睡的格外好,纵使中午多睡些,晚上也无碍。燕娘说女儿家靠睡觉养身子,我就没有叫醒姑娘,我看燕娘说的果然不错,姑娘的确好多了。” 十二娘无声的笑了笑,她总是趁着睡觉的时候去陪小唯玩,当然睡得着了。 看阿兰替她挽好头发,十二娘就去找七娘。 七娘正在楼上染指甲,十个指头有一多半被棕榈叶子包的又粗又大。 她看到十二娘上来,就招手说:“你总算醒啦,我这里还有好些凤仙花,你要不要也把指甲染一染?” 十二娘倒是第一次看到用凤仙花染指甲的,过去探头一看,桃红色的凤仙花用盐腌了,艳的仿佛要滴出水来。花汁染在指甲上,颜色明亮,只是不易着色,需要用棕榈叶子缠住花瓣和指甲一晚上,待到明早才好。 虽然好奇,但十二娘看看自己与指头平齐的指甲,摇了摇头,说:“我就不弄了,我没有蓄指甲,弄了也不好看。” 七娘难免就唠叨起来,说:“你也不小了,手指是十分重要的,平时虽要作画写字,但指甲也得留起来。” 十二娘笑着看她和丫鬟弄指甲,只说嫌麻烦。 弄好指甲,七娘不便出门,十二娘记挂着十一娘的病,她突然生病导致明天不能出门,心情肯定很不好,于是打算看看她,就一个人往芝心斋去。 十一娘好了一些,已经能够下床了,但是面色蜡黄,气息奄奄的趴在桌子上,拨弄着彩色的石子。 正无聊,就看到十二娘来了,急忙坐起身,笑着喊道:“十二妹!” 十二娘走过去,问道:“十一姐好一点了吗?怎么满屋子里都没有人?” 芝心斋里少有的清净,大夫人不在,贴身的妈妈、大丫鬟都不在,只有两个洒扫丫头在院子里扫叶子,看到十二娘来了,招呼了一声。 十一娘就说:“有裁缝师傅来裁制秋衣,娘带着下人们去量尺寸,等你跟七娘明天做客回来,我们姐妹们后天一起量体制衣。六姐刚刚给我洗梨子去了,应该马上就来了。” 十二娘闻言点头,在十一娘对面的圆凳子上坐下,说:“这些凉的东西你少吃,喝些热粥你才能好的快。” 十一娘苦不堪言的说:“我想吃的不能吃,能吃的不想吃,只有这梨啊桃的可以吃了。” 即有大夫人和六娘照顾十一娘,她就不再多言。 十一娘问起她和七娘明天什么时候出门,而后很伤心的说:“你们回来之后,要来跟我说你们都玩了些什么。我真是悔死了,早知道弄成这样不能出去玩,我怎么也不会吃那几个菱角了!” 十二娘只好哄着她让她安心养病,并说:“我明天回来就来找你玩,给你从外面带好吃的。” “十二娘这可是胡说,十一娘都这般样子了,怎么能吃外面的东西?”冷不丁,六娘的声音从珠帘后面传来,打断了十一娘和十二娘的话。 她手上端着水晶果盘,里面放了几只梨和桃,她把盘子放在了桌上,并与她们两人一道坐下,说:“郎中再三叮嘱,十一娘现在不能乱吃东西,你们可别胡来。” 十一娘不高兴的撅起了嘴,十二娘觉得有点尴尬,同六娘打过招呼之后,就抿嘴没有说话。 六娘拿起小刀削了水果皮,递了梨子给十一娘吃,而后自己削了一个桃吃起来,全然没有照顾十二娘的意思。 十一娘吃了两口,发现十二娘没有东西吃,就推了推果盘,说:“十二妹,你也吃啊。” 十二娘摇摇头说:“我不敢吃凉的,而且快到晚饭的时间了。” 十一娘没做它想,大口吃起梨子。 六娘抬眼看了看十二娘,声音冷冷的说:“明天只有你跟七娘去刘府,自己多个心眼,七娘跟那个刘思慧打的火热,却不知刘思慧最是狡猾多端!” ++++++++ 【求推荐票~~求收藏~~求疼爱....跟林家成大大的书在新书榜上追的好紧,求支持……】(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节 刘府(3/4) 十二娘微怔,看向六娘,但见她面色清冷,使十二娘弄不清楚她说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是好心提醒自己多加小心?还是对刘思慧有成见,恶意诋毁? 十二娘不做评判,只记在心里,待明天就知道了。 三人坐在一起的气氛有些沉闷,还好十一娘要她们一起玩抓石子的小游戏,玩了几轮,大夫人就带着众仆从回来了。 十一娘兴致勃勃的问瑞娘等人可挑了什么好面料,做了什么新衣服,十二娘和六娘则起身给大夫人问安。 大夫人看到十二娘也在这里,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说了声:“十二娘过来了啊。” 大夫人问了一下她明天的穿戴、出行问题后,就说:“明天出门做客不可失礼,要客气待人,但亦不可失了高家的身份。刘府的男孩儿多,指不定就有一些顽皮的看着后院热闹,跑进来玩。你年纪虽然小,但是亦不可离群独处,更不能在刘府中随意走动。” 但凡女孩儿被说到这个问题,无不羞的面红耳赤,而后讷讷的低声应话,可是十二娘浑然没有脸红,声音平和的答应了。 她的反应让大夫人多看了她两眼,最后大概是觉得她情窍未开,不懂自己说的什么意思,便罢了。 待到次日,十二娘早早的就被楼上的七娘吵醒了。 七娘因为凤仙花汁染到手指上洗不掉,发了半天牢骚,在梳妆的同时,还有丫鬟蹲在旁边给她洗手上的印记。 阿兰和燕娘不紧不慢的给十二娘梳妆,为了配合青金石的莲花顶簪,燕娘亲自动手给十二娘梳了盘桓髻,用莲花顶簪固定住,左后侧和右后侧插了白玉梳,两鬓和后面留了长发垂下。 样式并不复杂,但看起来格外脱俗,连一向嫌发髻夸张累赘的十二娘也不停点头。 换好衣服,带了首饰,十二娘就到小饭厅中等七娘下楼吃早饭。 坐了好半晌,七娘终于来了,眉头微皱,脸上表情不太好。 她把一双手指伸到十二娘面前,说:“你看,都晕开了,好烦!” 的确,红色的汁液都染到了指头的肉上,看起来没什么形状,不好看。但十二娘只能柔声劝着,说:“没关系,我看着觉得也不错,没人会注意的。” 七娘终是有些气闷,不吭不响的喝了半碗粥,就不吃了。 待时间差不多了,瑞娘过来接两人出府。 在内院二门的门口,两人上了小轿子,抬到外院侧门换了马车,就由各自身边的婆子和丫鬟服侍着往刘府去。大夫人把两人托给瑞娘,瑞娘也跟车随她们去了。 在车中,十二娘看七娘年一直死命的抠自己的指甲,就跟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 “也不知道今天还有哪些人来做客,我一个都不认识,七姐你呢?” 七娘果然放过了她可怜的手,抬头思索的说:“估计是慧娘的同宗姐妹和常跟慧娘来往的几个好友,就是不知今天房家的馨娘跟魏家的岚娘会不会来。我曾听慧娘说她跟她们关系很要好,要是她们能来,我们借机认识一下就好了。” 房玉馨是唐太宗的名相房玄龄的曾孙女。 房玄龄有三个儿子,其中长子房遗直继承爵位,封为梁国公,任礼部尚书,房玉馨正是房遗直的孙女。二子房遗爱,是高阳公主的驸马。三子房遗则亦在朝中做官,为朝散大夫。 本是一门贵胄,只可惜房家在七年前被高阳公主卷入谋反案,高阳公主被先皇赐自尽,驸马房遗爱伏诛,三子房遗则作为刑徒流配岭南,长子房遗直因房玄龄之功,保得不死,但被夺了梁国公的爵位,贬为春州铜陵尉。 春州地处偏远,乃流放之地。 房遗直没有让家眷随自己赴任,而把他们留在了长安,寄居在房夫人的娘家虞家。 房玉馨虽然没了父族为倚仗,但是曾外祖父虞世南乃永兴县子、秘书监,加之房玄龄威名仍在,许多名门贵族对房家诸般照顾。而且房玉馨的父亲在去年中了进士,现下在国子监任五品博士。 魏宜岚是谏议大夫魏征的曾孙女,曾外祖父是名臣杜如晦,她父亲现任归德中郎将,从四品下的武官。 只可惜魏征晚年因荐人不当,他推荐的几个人都陷入了李承乾太子的谋反案;杜如晦的二儿子娶了城阳公主,同样陷入李承乾太子的谋反案,这两个家族,已大不如前。 房玄龄、虞世南、杜如晦、魏征,包括刘思慧的曾祖父刘政会,他们五人都是唐朝开国名臣,唐太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中的有名人物。这五家是鼎盛一时的大家族,家族中的关系盘根错节,跟皇家亦都有联姻。 七娘担心十二娘捋不清楚这之间的关系,详细的讲解着。十二娘虽被这诸般大家族的联姻关系弄的有些晕眩,但是她却知道一个事情—— 这些唐太宗时期的鼎盛家族,大多数已经开始没落。后人不是犯了大罪被贬谪,就是靠祖上庇荫过着日子。外表看着光鲜,可一点也不让十二娘羡慕。 刘府位于西市南边的怀远坊,跟高家元帅府所在的居德坊有两个坊间的距离,并不算远,说着话,两人眨眼就到了刘府。 一般坊间的宅子另有自己的院墙和大门,形成城墙、坊墙、院墙三层回字形的小院,但刘府跟元帅府一样,大宅正门直接开在坊墙上,不用钻进坊间小路,即可进府,这是一般人家不能有的特权。 七娘和十二娘的马车进府之后,她们就由接引的丫鬟带到往趣园走去,而随身带来的丫鬟和仆妇则被安置在刚进内院的一个偏院里歇息。 一路上,十二娘沿着抄手游廊往内院里走,游廊两边假山成群,绿茵如黛,小桥和碧绿的池水相映成趣。 看着这些,十二娘不禁在心里把刘府和高家的元帅府做个对比。 高家元帅府荒芜多年,此次为了收拾给她们住,有的刚刚翻新,有的沿用旧物,或新的扎眼,或旧的破败,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感觉。可刘家的宅子、器物和园子里的花木,长久以来都被呵护的很好,刘府处处都透着精致,更重要的是,有古老韵味的沉淀。 十二娘左右看了几眼,又被抄手游廊的横梁上的彩绘吸引住了。 游廊的横梁和内屋顶上都用油彩画着图案,图案里或是各种节日的人物生活画,或是花鸟鱼虫,活灵活现,十分鲜艳生动。 在十二娘欣赏着刘府的建筑时,七娘跟引路的丫鬟套着话。(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节 刘府(4/4) “不知哪些人已经到了,我们是不是来晚了?”七娘问道。 丫鬟恭敬的说:“姑娘没来晚,现只有馨娘来了,我家姑娘正陪着她在园子里说话呢。” 馨娘,那就是房家的房玉馨。 七娘客客气气的说:“那就有劳姐姐带我们过去了。” “不敢当,请姑娘随奴家这边走。” 下了抄手游廊,走了一段鹅卵石铺就的路,就见一圆形拱门出现在绿树后面,上面有一牌匾,写着“趣园”二字。 拱门上的朱红色门板大开,有丫鬟端着果盘进出,十二娘随七娘和引路的丫鬟走进去,只见这里桂树环绕,院子里圈养着长毛兔、孔雀和各种名贵花草,大池塘里有洁白的天鹅徜徉其间,园子正中间的假山上修了一座六面开大窗的小楼,她们一眼就看到刘思慧正跟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子在假山上的小楼外逗鹦鹉。 七娘慢下半步,侧头跟十二娘说:“那就是房玉馨。” 房玉馨身形颀长,不算丰润,但一张圆脸十分饱满,颇为符合唐朝的审美观,看着是个福气脸。而且她眉心贴了金箔花钿,两颊画了飞至双鬓的斜红,配上她的桃红色襦裙,和金纱披帛,十分贵气耀眼! 一旁的刘思慧也不输房玉馨的气派,紫色的喇叭襦裙拖曳至地,宽衣大袖,后翻的宽领露出她白玉般的后背,在深紫色的衣料对比下,更显白嫩。 她头上步摇轻晃,手上拿着纨扇,正在逗弄着铜架上的翠羽大鹦鹉。 房玉馨正对着院门方向,先看到了七娘和十二娘,她轻轻拨弄了一下刘思慧,刘思慧才回过头来,冲她们打招呼道:“你们来了,上来吧。” 刘思慧看着她们两人轻轻的笑了一下,这个笑落在十二娘眼中,觉得有那么些不对味,她竟读出了“鄙夷”的感觉。 十二娘心中略沉,安慰自己说,是因为位置高低的关系,才产生的错觉。 七娘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带着十二娘沿着假山上的小径来到小楼外,对着她们说:“慧娘,我们来的不算晚吧?”又看向旁边的房玉馨问道:“这位姐姐长的这般美貌,想必就是慧娘常夸起的馨娘?” 慧娘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半边脸,低声笑了,说:“是呢,这就是我前几日跟你提过的馨娘。” 几个姑娘互相见礼,刘思慧一双眼睛落在了十二娘身上。 她把十二娘从七娘身后牵出来,对房玉馨说:“馨娘,这个就是高家的十二娘,我娘和你婶婶对她的画赞不绝口呢!” 房玉馨目光平和的打量着十二娘,冲她点了点头,说:“没想到这位妹妹这么小,却有让人赞不绝口的画工,这两天,我可没少听我婶婶和慧娘夸奖你呢!实在让我自惭形秽了。” 十二娘谦虚的表示不敢当,只说那天众位长辈图个热闹喜庆,才夸奖她。 四人正说着话,慧娘身后的翠羽大鹦鹉突然张嘴喊道:“慧娘好、慧娘好!” 七娘目光惊诧的看向鹦鹉,说:“呀,它在说人话!” 七娘以前住在蓨县,纵使是大户人家,但见识依然有限,她第一次见到会说人话的鹦鹉,难免新奇的不行。 慧娘面露得意之色,说:“这是我大兄从天竺商人那里寻来的,不可多得呢!”说着,就喂了一粒瓜子到鹦鹉嘴中。 大鹦鹉三两下把瓜子嗑开,吃了仁,把壳吐了出来,看的七娘啧啧称叹。 慧娘但见十二娘微笑的看着她们玩,没有露出万分新奇的表情,顿时觉得有些失落。她想起母亲跟她说起十二娘时,称赞她又温柔又沉静,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转眼正看见七娘伸手去摸鹦鹉,慧娘就拦下她的手,说:“我们进去坐着说话吧,站在这里倒让这扁毛畜生看笑话了。” 七娘听到这句话,心里觉得怪怪的,可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只好一头雾水的随慧娘走进小楼里坐下吃茶。 四人围坐在长方桌的一端,房玉馨显然对十二娘很有兴趣,挨着她坐下问道:“十二妹妹闺名叫什么?” 十二娘如实回答道:“单名一个芸。” 房玉馨点点头,说:“那我以后就喊妹妹芸娘了,你也不用喊我姐姐,就随芳娘喊我馨娘吧。” 芳娘就是七娘高芳了。 房玉馨这样主动示好,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不仅十二娘觉得差异,连刘思慧和七娘的脸上也露出异色。 可十二娘若不同意,那就是刻意疏远,显得不礼貌,她便含笑的叫了一声。 刘思慧见她们交谈甚欢,就插嘴问道:“你们其他姐妹怎么没来呢?我下帖子请了六个人,却只来了你们两个,好没意思。” 七娘就解释道:“家里正在给仆妇们裁秋衣,府里人来人往的,忙的不得了,六姐就留在家里帮大伯母的忙了。九妹和十妹两人,你也是见过的,都是怕生胆小的,大伯母怕她们来了反而扰的你和宾客们不能尽兴。而十一娘,她这个皮猴,十分想来,却在头一天吃坏了肚子,如今还在家里躺着呢!” 刘思慧倒没有真希望她们来,但听了七娘解释的这么详细,心中略微舒畅,就问道:“十一娘没有大碍吧?” 七娘乘机把十一娘如何要抓田鸡,如何吃了菱角导致拉肚子之事讲了出来,惹的众人一阵笑闹。 笑了一阵,房玉馨就问道:“也不知道岚娘、贞娘和嘉娘什么时候到,这几个丫头,该不会在家睡懒觉吧!” 刘思慧说:“哪能啊,你不知道呢,昨晚上,贞娘匆匆派人来给我送信,说她今早要进宫,义阳公主不知找她有什么事呢。” 她怕七娘和十二娘听不明白,解释道:“贞娘就是萧瑾贞,先萧淑妃的侄女,跟义阳公主是表姐妹。” 七娘表情慎重的听着,贞娘可是皇亲国戚! 可十二娘的表情依然淡淡的,没任何表示,因为她知道萧淑妃五年前就死了,她的两女一子活在武媚娘的手底下,能有什么好?萧家又能有什么好?自然没有半点艳羡了。 房玉馨又说:“贞娘既然有事,那也没办法,可岚娘和嘉娘呢,着人去前面看看吧。” 话音刚刚落下,就有清脆的女孩儿笑声从小楼外传来,只听这声音说道:“哎呀呀,馨娘可是等不及了,嘉娘都怪你走这么慢,我们可要被馨娘骂了!” 【小羽跪求pk票和粉红票~~分数到000分加更致谢~~~~】(未完待续) 第二十九节 闺秀(1/2) 眨眼间,又见两个衣衫鲜亮的女孩儿结伴走进小楼。 一个身形较矮,长了一张娃娃脸,笑容可人,说话之人正是她,魏宜岚。另一个长相一般,但气质清冷高贵,颇有些生人勿近的感觉,想必就是嘉娘了。 十二娘等人站起来,刘思慧就互相介绍起来,六个女孩互相见礼,重新在桌子旁坐了。 魏宜岚的背景,十二娘已从七娘那里知道了,刘思慧介绍嘉娘的身份时,倒是让十二娘吃了一惊。嘉娘并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而是曹神医曹元之女曹映嘉。 高元娘曾对十二娘说起过曹神医夫妇,王勃兄弟拜在曹神医门下学习易经和医术,而曹夫人也是有名的才女,在家中自办家塾,教导女子读书习字作画,在长安名媛圈中颇有威名。 现在见曹映嘉跟这些家世很好的女子都有结交,更证实了她的父母在长安城中才名远播,而她自己,肯定也不差。 十二娘用善意的目光打量着曹映嘉,尖瘦的下巴,微微突出的颧骨,额头些微有些宽大,不过她一双又宽又长的眼睛十分清亮,鼻梁高挺,给她的模样添了很多光彩。一袭普通的青色罗衣让她穿的颇有些脱俗出尘的感觉,让十二娘心生好感。 感觉到十二娘的目光,嘉娘迎面看来。她的目光微微有些清冷,一扫而过之后不再多看,十二娘也赶紧转开眼神,免得盯着别人不礼貌。 另一边,当魏宜岚听到刘思懿介绍十二娘时,岚娘便“哎呀”一声大叫道:“就是你,好你个高芸娘,我可被你害惨了!” 十二娘被她吓了一跳,瞪圆了眼睛看着她,不知所谓。 七娘也紧张了,连忙说:“岚娘是不是跟十二娘有什么误会?她与你并不相识……” 房玉馨忍不住笑了,说:“你们别怕,岚娘就是这般小题大做的性子,习惯就好了。” 岚娘鼓着一张脸,说:“我可不是小题大做,你不知道她害我多惨!自我姑姑从王家回家之后,就写信让我爹给我请师傅,逼着我学画。我最烦这些了,不过两天时间,我就染了七件衣服,今天险些没衣服出门了!” 她的话和夸张的表情逗的众人又是一阵笑。笑闹的同时,十二娘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刘思慧的母亲、房玉馨的婶婶、魏宜岚的姑姑、曹映嘉的母亲,这些人都在王家寿安堂见过她作画。今天聚会的女孩子,仿佛都是冲着她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只好打起百倍的精神,以应对可能出现的情况。 宾客到齐了,刘思懿让丫鬟们给众人重新换了新鲜的滴露茶。 魏宜岚仿佛是个不会停歇的话匣子,一会儿问起房玉馨的妆扮是不是最时兴的宫妆,一会儿问七娘腰上的结缨带是怎么编的,连刘思慧脚上一双新制牡丹花形的小头履都看到了,问个不停! 气氛渐渐活络起来,女孩子们挤在一起,先是研究了眉形、斜红、靥钿的画法,又比较了结缨带的几种系法,最后还为鞋子上面用什么花的样式好看争论了半天。 这些都是十二娘不熟悉的,她双眼晶亮的看着女孩子们演示,听她们说话,又因为真的不懂这些,从头至尾,几乎没发什么言论。 嘉娘对这些梳妆打扮也兴趣淡淡,心不在焉的喝着茶。 好不容易等到岚娘说话说的口干,终于停下嘴,嘉娘就开口说:“今日不是说来看芸娘作画的吗?怎么尽坐在这里说这些?” 刘思慧显然也有这个意思,附和道:“就是,都怪岚娘,一进来就喧宾夺主,你那些闺中小玩意,咱们什么时候不能说?” 魏宜岚急忙把口中的茶水咽下去,反驳道:“你刚刚还不是说的很热闹!” 刘思慧横了她一眼,不跟她争辩,喊来丫鬟吩咐道:“去,把桌子摆到天鹅池边的孔雀亭里,另布一个桌案,笔墨纸砚都摆上。” 丫鬟应声而去。 魏宜岚有叽叽喳喳的说道:“哎呀,你家小翠有没有训好啊,它要是再啄我,我可不跟你玩了!” 房玉馨轻轻的笑着,并跟七娘和十二娘解释道:“小翠是慧娘养的一只绿孔雀,上回把岚娘的手啄了,闹的她哭了一场,哭的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把整个刘府都惊动了,好不害羞!” 十二娘看着孩子气的魏宜岚,完全能够想象当时的情况,不由得可怜小翠惹错了人,枉断送了在刘府锦衣玉食的好生活。 刘思慧已在跟魏宜岚解释,说:“自小翠啄了你,我就把它送人了,只剩下大白和小白一对白孔雀,你别去拔它们的毛,它们保管不会招惹你!” 岚娘听着,这才放心了一些。 丫鬟们很快就把亭子布置好了,众人就移步过去。 在走过去的路上,曹映嘉不知不觉跟十二娘走成了并肩,她难得主动开口问道:“听说,你主要临摹谢派的人物画?” 十二娘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曹映嘉也点头说:“我临摹的是东吴曹不兴大师的龙虎马,偶尔也画人物。” 曹不兴是三国时期的传奇画家,擅长画马、虎、龙,尤以画佛为妙。他的画与皇象善书,严武善弈,赵达善数等,并称为吴中八绝,谢赫曾在《古画品录》中称赞过“观其风骨,名岂虚成!” 这些十二娘都在小唯那里的书里读到过,但她对嘉娘学习曹派的画感到十分诧异!女子多数会学习花鸟写意或是人物写真,极少有女子去学绘山水或猛兽,因为见识有限,画的也未必逼真。 但她又想,嘉娘姓曹,难不成是曹大师的什么后代传人?那她学习曹派也就很正常了。 初次见面,十二娘不便追问别人的家世,只是接嘉娘的话说:“我曾在谢大师的书中看到过关于曹大师的故事,书中说谢大师见到曹大师画的龙头‘若见真龙’。又说曹大师画的人物‘头面手足,胸臆肩背,无遗失尺度’。我当时就在想,若能一睹曹大师的真迹就好了,没想到嘉娘就是学习曹派的。” 嘉娘听十二娘言之有物,有些志同道合的感觉,对她不由得和善起来。 她思索着说道:“我家中藏有曹大师的真迹,只是家父视若珍宝,连我也未曾碰过。若有机会,我带芸娘去家中求父亲拿出来让我们看看。” 小唯的缚龙殿中就挂有曹不兴的真迹,十二娘看过,不过她依然很高兴的答应了曹映嘉的邀请。(未完待续) 第三十节 闺秀(2/2) 房玉馨在前面听到她们说话,就对刘思慧说:“今天托你的福,嘉娘可找到志趣相投的姐妹了。” 刘思慧闻言,转头对十二娘说:“芸娘你可得当心了,嘉娘是出了名的厉害嘴,不少京中有名的才子都被她贬的一文不值。” 曹映嘉轻轻哼了一声,说:“那些人本就是浪得虚名!” 十二娘只好笑道:“我闭门造车,自己在家学习作画,难登大雅之堂,还请嘉娘手下留情了。” 曹映嘉却一本正经的说:“芸娘不必自谦,能让我娘认可,就说明你的画的确不凡。” 曹夫人在寿安堂是见过十二娘和她的画的。 她既这么说,十二娘也不好多说,只是随众人一起走进了孔雀亭。 孔雀亭是一座狭长形的环水石亭,前面临着天鹅池,后面靠着孔雀林。亭内的空间很大,左边布置了一张供六人吃喝的桌子,右边放了一张十分宽大的桌案,除却这些,依然有走动的空间。 天鹅池中的白天鹅看到有人来了,竟主动上前来,刘思慧、魏宜岚和七娘三人从丫鬟手中拿了投食的盘子,靠在亭边的石栏杆上喂食。 房玉馨和曹映嘉就伴着十二娘来到桌案旁,问道:“芸娘今日要画什么呢?” 十二娘莞尔,指着湖边玩耍的三人,说:“佳人美景难再得,画她们岂不正好?” 另两人随她的手望过去,池边美服倩影,佳人巧笑倩兮,天鹅引颈高歌,的确美景似画。 铺开画纸,压好镇纸,开砚研墨,十二娘未多说什么,已开始动笔作画。 曹映嘉觉得围观不好,便拉上房玉馨说:“有画不能无诗,我们不如以天鹅为题做两首诗,如何?” 房玉馨也是有才气的,当即点头。 桌案很大,她们一左一右站在十二娘身边写诗,刘思慧看到了,跑过来看她们写诗,房玉馨连忙说:“慧娘快站回去,芸娘在画你们呢。” 十二娘抬头笑道:“无妨,我已经记在心中了。” 嘉娘闻言,眼中不禁露出异色,都是学画的,自然知道场景的重要性,可十二娘却说她已经全记下了。 岚娘和七娘对这些不感兴趣,依旧在池边逗弄天鹅。刘思慧就当个评诗人,看馨娘和嘉娘谁写的好。 在十二娘默默作画之时,房玉馨最先写了一首出来,有道:“旭日染晴空,湖水漾芙蓉。金翠飘桂香,仙鹅划白虹。” 刘思慧看了,就说:“馨娘的景致和色彩写的很好,只是意境差了几分。” 馨娘听了,自己也点点头。 不多时,嘉娘也写了出来:“引吭朝天阙,振翅问宏蒙。普提润霁色,物我皆大同。” 慧娘和馨娘相视一眼,皆叹好诗,馨娘更是自败下风,说:“嘉娘好气概,好个‘朝天阙’‘问宏蒙’,这份魄力我实在比之不能。” 十二娘在旁听了,也在心中称叹,这嘉娘生的女儿身,却有一颗男儿般的豪迈心! 她嘴角微微弯起,完美的收了最后一笔,遂抬头说:“各位姐姐,我画完了。” 刚刚还在品评诗句的大家顿时围了过来,连在池边喂天鹅的魏宜岚也一把丢了手中的食物,蹭蹭挤了进来。 “是我是我,画的真像!”岚娘睁大了眼睛,指着画中的自己,说:“哎呀,我的披帛沾到水里去了,你们怎的也不告诉我?” 众人一看,魏宜岚的湖绿色披帛末端果然湿了。 房玉馨打趣道:“你自个贪玩又马虎,怎能怪我们,人没掉进水里已算好的了!” 说话间,已有丫鬟过来把湿掉的披帛取走,给魏宜岚换上稍短一些的草色带鹅黄流苏的帔子。 收拾妥当的魏宜岚从桌上拿起画作,说:“这幅画是我的了,多谢芸娘啦!” 众人皆目瞪口呆,特别是比较想要这幅画的曹映嘉,问道:“怎就是你的了?” 魏宜岚理直气壮的说:“你们看呀,这幅画里就只有我跟芳娘二人,而芳娘只有背影,我是有全貌的,这画自然是我的了。” 不等曹映嘉说话,刘思慧在旁已说道:“不成不成,是我把芸娘请来的,这幅画自是要给我的!” 房玉馨在旁看她们吵闹,主持公道说:“你们一个两个都这般任性,芸娘的画自然是芸娘的,你们争来争去何苦来哉。而且嘉娘还没把诗提上去呢,快快还回来!” 可她们吵闹起来,怎会听房玉馨劝说,七娘在旁看两人的手都抓上了画纸,生怕扯坏了,忙对刘思慧说:“这有什么可争的,时间还多的是,不如让十二娘再给你画一幅。” 可话音刚落,只听“哧”一声,画的一角被刘思慧生生撕了下来。 众人瞬间安静了下来,都看着她们两人。 曹映嘉最先发声,生气的说:“你们两个何苦糟蹋这画!”说罢,就扭身走出孔雀亭,显得十分生气。 房玉馨轻叹了一声,知道曹映嘉对字画最是看重,现在不知道要气成什么样子,就从后面追了上去。 魏宜岚看着被撕掉的画,又看看扭身走掉的曹映嘉,生气的把剩下半幅画丢在地上,对刘思慧说:“哎呀,你跟我抢什么啊,难道要把我的画像挂在你房里嘛!”气闷的坐在了椅子上。 十二娘很尴尬,没想到一幅画惹的大家起了冲突,她又看到刘思慧十分怨念的看了自己一眼,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这场风波都是她引起的…… 当下没人说话,十二娘只好说:“一个玩意儿罢了,哪能担得起姐姐们如此看重?又不是什么古画珍品,撕了就撕了,若真喜欢,我再画就是了。” 说着就要重新拿起画笔。 不料刘思慧一个箭步上来,从十二娘手中夺走毛笔,说:“不画了,偏不依着岚娘!”十分赌气。 “哎呀。”七娘轻呼一声,指着十二娘的衣服,说:“沾上墨汁了。” 刘思慧突然夺笔,墨汁一下子甩到了十二娘身上和手上。 十二娘懒得继续夹在这两个娇小姐中间受气,就顺水而下的说:“衣服脏了,我去换件衣服,你们先坐。” 刘思慧毕竟是东道主,就指派了一个丫鬟,吩咐道:“带芸娘去麒麟院换衣服吧,那里离这里最近。” 丫鬟领命,带着十二娘下去。 【求评~~~大家在书评区随便说点什么吧~~有加精~~每周都用不完的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一节 少年(1/4) 十二娘出门前根据七娘出门做客的经验,让阿兰多带了一套备用的衣服,现在要换,自然要把阿兰找来。 十二娘先随那丫鬟走到了离趣园不远处的麒麟院,而后对丫鬟说:“麻烦你去把我的丫鬟找来,她在刚进内院的偏院里歇着。” 丫鬟问了阿兰的名字和模样,又给十二娘上了茶点,就去找人了。 十二娘独自坐在麒麟院里,觉得很怪异——收拾的十分干净清爽的一个院落,屋里的茶和点心都是现成的,却没有一个人影。 她疑惑的在大厅里走了走,透过竹帘,看到内室仿佛是一个书房的模样,书架、桌案、棋桌,墙上还挂着一把弓箭。 弓箭?! 十二娘心中一紧,再环顾麒麟院的摆设,家具多是一些黑沉的乌木,没有纱帐珠帘,没有珠玉镜台,有的只是竹帘和花草盆景,素净干练的风格,俨然是男子的房间! 十二娘脑海中忽的浮现出六娘和大夫人叮嘱她的话。 ——“刘思慧最是狡猾多端!” ——“刘府的男孩儿多,指不定就有一些顽皮的看着后院热闹,跑进来玩。你年纪虽然小,但是亦不可离群独处,更不能在刘府中随意走动。” 十二娘当下警铃大作,不做多留,提步向外走去。 尚未走到门外,一阵喧闹的说笑声就从树丛的小径里传来,果然是男孩子们的声音! 只有一条小路,无路可走! 十二娘往门边躲了两步,把身形遮起来。眼见着来不及出去了,只好在院内躲一躲。 麒麟院中别的不多,竹子很多,一片一片的,成了天然的屏障。而且比较奇怪的是,竹林里面靠墙壁的地方,还有一口半人高的大缸! 难道是装水防火灾用的? 十二娘来不及多想,就往大缸跑去,走进一看,缸里面没有水,还挺干净,她便纵身翻进了缸里,藏了起来。 男孩子们的说话声越来越近,十二娘侧耳倾听之下,竟有三个人! 他们似乎刚刚从马场回来,正讨论着刘家新买的一匹骏马。 待他们走进了厅里,为首的一个额束一字巾的少年指着桌上还在冒气的茶盏说:“咦,有人比我们先回来了吗?” 另一个身着绛色窄袖袍的少年随之走了过去,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说:“不会啊,今日就我们三人,莫不是有丫鬟看这里无人看守,胆大的跑进来吃茶歇息?” 先前一字巾少年就说:“五郎,我看你还是给你的麒麟院多添几个人,怎的如此冷清,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绛袍少年就说:“大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那些女子在我院里进进出出了,偏母亲把我留在内院住,我不能带小厮进来,端的麻烦。” “待你明年搬去外院就好了。”一字巾少年说道。 原来这两个少年就是刘思慧的哥哥,大郎刘思彰,五郎刘思睿。 身穿绛袍的五郎匆匆把茶盏收了下去,而后对另外一直未说话的少年说:“我的小院清冷简陋,委屈元之了,待午饭准备好,我们就过去用膳。” 叫元之的少年答到:“没什么委屈,我倒羡慕你这一方小院,翠竹环绕,清静幽雅,是做学问的好地方。” 大郎笑着说:“常听说硖州的竹海最出名,我们羡慕你天大地大的到处走,你倒羡慕我们这井底之蛙。” 少年摇摇头,只觉得甲之饴糖乙之砒霜。 说着,他走到一扇半开的窗前,见窗外竹影随风而动,索性把窗户推的大开,感慨道:“偏远荒芜之地,于做学问一事,多有不宜。” 十二娘暗呼不好,方才这扇窗被竹子挡住,她未看到,只当这边是面墙壁,现在仰头一看,窗子就在大缸的侧上方! 她屏住呼吸,只求这少年不要看自己这个方向,不然肯定一眼就能看到! 可希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少年望着窗外秀绿的竹林,说:“我随父亲镇守在硖州这两年,虽长了些愚见,却羡慕你们在京中能有大师教导,能有同窗切磋……” 说着,一眼就看到了缩在缸里的十二娘!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十二娘见那少年头束逍遥巾,一身鸦青色绣石青弓形边纹的窄袖胡服,星眸剑眉,端的英姿飒爽。 只是,少年的身子微微闪了一下,眼睛瞪的滚圆,似乎被十二娘给吓到了。 观他这幅神情,她不由得有些想笑,却又不敢笑出来,只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 那少年眨了两下眼睛,忽对她笑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复了常态,十分配合的关上窗户。 十二娘只听窗内传出他的声音,说:“我们刚刚骑马出了汗,还是关上窗不要吹风,这夏末入秋之时,最要注意身体。” 刘家大郎和五郎未曾察觉有什么异样,只是问道:“你这次来京城待多久?” 少年说:“这次父亲回兵部述职,八月底就要去嶲(i)州赴任了。” 五郎笑着上前,搂住少年的脖子,轻捶了一下他的肩胛,说:“好你个姚元之,你父亲升了大都督,也不请我们吃一顿,还到我家里来骗吃骗喝。” “哈哈,好说好说。”少年十分爽朗的笑道。 十二娘缩在缸里实在着急,不由得埋怨这几个少年太多废话,怎么不快点去吃午饭呢! 正心急着,就听女子十分惊诧的声音传来:“大兄、五兄,你们怎么回来了!” 屋内的三个少年向门口看去,是刘思慧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 刘思慧看到有生人,步伐稍顿,微微有些脸红的侧过了身子。 五郎刘思睿上前说道:“这是我的院子,我自然在这里,我这里还有客人在呢,你怎就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刘思慧有些不乐意的嘟起了嘴巴。 五郎不乐意女子来自己的院子里,但是对自己妹妹却发不出火,只好介绍说:“慧娘,这是嶲(i)州姚大都督之子姚元崇,字元之。元之,这是我的小妹,慧娘。” 慧娘侧身裣衽,姚元崇作个揖,互相见礼之后,大郎刘思彰问道:“慧娘你来这里做什么?” 刘思慧满脸焦急的说:“我听丫鬟说,高家芸娘的衣服弄脏,误走到你的院子里来换衣服,我着急之下才寻了过来,你们没看到她吗?” 大郎和五郎神色一紧,都想到了之前桌上的那个茶杯。 【小羽的书友q群,号码是1740740,欢迎各位书友进来玩!】(未完待续) 第三十二节 少年(2/4) 虽然猜测到遗留在桌上的茶杯是十二娘留下的,但他们在院子里没看到人。 事关女儿家的清誉,刘思彰板起脸来寻刘思慧,说:“胡闹,你的客人你怎不好好照顾?我们没看到有女子进来,你快快去找,别怠慢了客人。” 姚元崇听他们兄妹说话时,眼角稍稍扫了一眼墙角的大缸,嘴角绽出一个几不可见的笑。 就在刘思慧准备离开的时候,姚元崇开口说:“那位姑娘许是走迷了路,我们帮着慧娘一起出去找一找吧。” 慧娘很高兴的点头,带着三个少年离开了。 十二娘缩在大缸里等了一会儿,见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从大缸里爬出来。左右打量着,见没有人,便匆匆走进树林里。 十二娘一面寻找着回趣园的路,一面想着刚刚的事情…… 刘思慧说的话,她听的一清二楚,心中不禁冷笑。 刘思慧明明知道麒麟院是她五兄的院子,还让丫鬟带她来换衣服,而且她在兄长面前,诬赖十二娘,说是她误闯进去的! 细想之下,十二娘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如果她没有发现那是男子的房间,迷迷糊糊在那里换了衣服,更糟的是,若被刘府的男孩儿看到,那她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只是不知道刘思慧为何要这样害她?是因看不惯她的画技出风头,还是另有原因? 她缩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眼光中闪过一丝凌厉。 不过,十二娘庆幸自己今天遇到了好人,那个叫做姚元崇的少年,竟然没有揭穿她,还帮她把人带走。念及此,她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了一些。 在园子里绕来绕去,十二娘远远的看到刘思慧和那三个少年穿过一道角门,走上了抄手游廊。她念头一转,就从另一端走上抄手游廊,在转弯处的廊椅上坐下。 待刘思慧看到她坐在这里时,惊讶的喊道:“芸娘,你怎么在这里!” 十二娘仿若受惊一般站起,看到刘思慧后转瞬露出喜色,迎上去说:“慧娘,总算是找到你了!你让丫鬟带我去麒麟院换衣服,我左等右等也不见丫鬟送衣服过来,心急之下就出来找,谁知刚走几步就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回麒麟院的路,一路上也未见一个仆从,走累了,只好在这里等着你来找我。” 刘思慧脸色有些难看,十二娘这一番话把她的谎言剥了个干净。她不用回头看哥哥们的脸色,就已知道他们必定对她产生了怀疑。 十二娘仿若看不出来她的异样,看了一眼后面跟来的三个少年,立即回避了两步,轻声问道:“慧娘,他们是谁?” 刘思慧露出难堪的笑容,说:“这是我的大兄和五兄,另外一位是我兄长的朋友,姚元崇。” 十二娘对他们裣衽行礼,打照面之时,她分明看到姚元崇冲她挑了挑浓墨般的剑眉,十二娘装作从未见过一般,别过了脸。 刘思彰严厉的看了刘思慧一眼,说:“客人既然找到了,就好好招待,不可再怠慢,快带她回你房中换上干净衣服吧,该吃午饭了。” “知道了……”刘思慧低声答应了。 姚元崇趁机说:“原来慧娘这里另有客人,大家不如一起吃午饭,也好热闹热闹。” 唐朝男女同席并不罕见,很多宴席上都会有少男少女在一起玩乐。 刘思慧见姚元崇先是主动帮她找人,又主动提出要一起吃饭,心中又羞又喜,却偏要装出清高的模样,说:“且让我去问问姐妹们是否愿意。” 刘家兄弟带着姚元崇先离开了,刘思慧看着十二娘,心中多少有些心虚,也不多说,径直带她回到自己房里,又派人去找阿兰,拿了衣服给她换。 这边让丫鬟们伺候着十二娘,刘思慧自己欢天喜地的找其他姐妹去了。 在十二娘换衣服的时候,她轻声问阿兰:“在此之前,可有丫鬟去找你拿衣服?” 阿兰摇摇头,说:“没有呀,我一直跟瑞娘在偏院里吃茶,听大家谈天。”她还兴奋的说:“阿兰今天才知道,京城里好多好玩的事哦!” 十二娘点点头,说:“我们还会在长安住很久,会带你多出去玩的。” 阿兰听了十分高兴,十二娘却高兴不起来——看来带她去麒麟院的丫鬟把她丢在那里就跑开了,如若不是得到了上面的吩咐,哪个丫鬟敢这样行事? 十二娘想着,更肯定是刘思慧故意弄鬼了。 她换了黛蓝色的半臂褥衫,穿了雪白的长裙,比之前穿的淡蓝色襦裙配缃色比肩相较,少了两分娇柔,却多了三分书卷脱尘之气。 换好衣服走出来,刘思慧的丫鬟在外面等着她,说:“姑娘请随奴去宴厅。” 十二娘并不怕刘思慧故技重施,而且想来她也没必要再做那种事情,于是让阿兰带着脏衣服先出去,自己则随刘府的丫鬟吃午饭去了。 在刘家后院的宴厅里,少男少女并坐一桌。 长方形的大桌子上,刘思彰和刘思慧坐在桌子两端,刘思彰的手边坐着刘思睿和姚元崇,刘思慧的手边依次坐着房玉馨、曹映嘉、魏宜岚和高芳,高芳和姚元崇之间还有一个空位。 十二娘来的最晚,只好随着丫鬟的引导,坐在了唯一的空位上,于是左边挨着七娘,右边则挨着那已有两面之缘的姚元崇。 女孩子们因为之前的争吵,加之有男子在场,话并不多,只有刘家兄妹互相介绍着大家,维持场面的气氛。 此刻十二娘来了,最憋不住话的魏宜岚便嚷道:“芸娘,你终于来了!换件衣服怎么用了这么久,你也太慢了!” 若搁在平时,十二娘笑着告罪也就罢了,可此时,她却笑着说:“岚娘饶命,这可真正不怪我。当时带我去换衣服的小丫头把我一人丢在麒麟院里,我左等右等等不来,只好自己去找她,谁知在院子里走迷路了,幸而慧娘找到了我,不然我此时还在院子里乱转呢。慧娘,你若是找到了那个调皮的丫头,可得帮我好好训她一番!” 七娘在旁听了,不禁诧异的转头看向十二娘,她明显感觉到平时寡言少语只会淡淡微笑的十二娘此刻变的不同了,再听她说的话,总觉得有那么一些不对劲…… 刘思慧神情闪烁的说:“那丫鬟许是在路上被叫去做什么其他事,一时耽搁了,待过后我一定找到帮芸娘教训她。” 十二娘笑了笑,不再多说,可魏宜岚却皱起眉头思索道:“咦,那丫鬟带芸娘走之后,很快就回趣园了呀,慧娘你忘了吗?我记得那丫鬟还跟你说过话呢!” +++++ 【对于书友们不理解刘思慧此番举动的反应,小羽解释一下:刘思慧的行动是有原因,也是有目的的,在四章之后,会有一个正面的解释,为了不剧透,小羽只能暂时保密了。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书友们仔细看这两章,也许能猜出一二。】(未完待续) 第三十三节 少年(3/4) 桌上众人的脸色各有不同,坐在右边的三个少年基本上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少女们或是心思缜密的,也猜到了七八分,七娘更是忧心的看向十二娘。 十二娘这才笑着说:“罢了,今天我们来叨扰慧娘,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呢,丫鬟一时有疏忽,也是难免的,过后慢慢教就是了,我们不再提此事,免得扰了兴致。” 刘思彰连忙端杯说:“正是正是,今日难得碰到一起,两席合二为一,是某的荣幸,某代小妹敬各位一杯。” 大家年纪都还小,宴席上的酒水是非常清浅的果子酒,大家也不推辞,都端杯小酌一口。 为了活跃气氛,刘思彰提出行酒令,输者需要作诗助兴,不然就罚酒一碗! 魏宜岚最头疼作诗写字,忙说:“行酒令可以,但是能不能不写诗啊?唱歌也行,再不济跳舞也成呀!” 在外姓男子面前唱歌跳舞是很不雅的,但魏宜岚自己都不介意,也没人介意了,这样反而更热闹,大家都同意了。 只是苦了十二娘,她说:“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既不会行酒令,也不会写诗,更没有岚娘的才艺,只怕要扫大家的兴了。” 魏宜岚听了,眼睛一亮,说:“这个好办,这个好办,你输了谁,就给谁画一幅画好了!正好你给我的画被慧娘撕了,我定要赢你一回,让你再帮我画一张!” 不等十二娘回答,刘思慧已鼓着眼睛争辩道:“都说了那不是你的画,那是芸娘给我画的!” 两人又是剑拔弩张的模样,少年们面面相觑,不知是何状况。 曹映嘉看着不像话,冷冷的说:“吵了一架不够,还要再吵一架吗?” 气氛骤冷,十二娘打圆场笑着说:“若真能以画代酒,那我就跟着大家凑凑热闹。” 其余众人忙说好,于是商量着行什么酒令好,房玉馨就说:“咱们今日人多,不如来分曹射覆。” 刘思睿头疼的说道:“只是咱们九人,如何分曹?” 分曹就是分队,一般都会平均分人数,偏他们今天是个单数。 姚元崇突然说:“大郎、五郎,你们都是擅长射覆的,不如我们三个带上不会射覆的芸娘,让其他五位姑娘一队好了。” 刘思慧不同意,道:“不行不行,你们四对五?也太小看我们了。” 魏宜岚一如既往的跟她唱反调,说:“有什么不可以?他们玩的比我们多,自然要让着我们,四对五我看就很公平!” 争执了两句,大家看到芸娘坐的位置也正合适这么分组,终究是这么定了。 姚元崇侧过头来对芸娘解释道:“射覆其实很简单,对方把一个东西藏到器皿下面,我们要猜出他们藏的是什么。猜对就赢了,猜错就要受罚。所藏之物,想起来虽然宽泛,可是无外乎随身之物,以及酒桌及周遭的一些物品,仔细观察物品的变动,也挺好猜的。” 十二娘点点头,说:“嗯,我知道了。” 说罢,习惯性的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见姚元崇眉眼微转,带着笑意看着她,弄的她好生诧异。 已有丫鬟捧了红漆的小食盒上来,刘思慧把盒子递给刘思彰,说:“你们人少,我们让你们先藏!” 刘思彰接过盒子,与刘思睿一起走到姚元崇和十二娘的位子附近,低声问道:“我们藏什么好?”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十二娘,似乎是让她放一个东西进去。 十二娘看了看三人,伸手指了指姚元崇胡服窄袖中微微露出的那串檀香珠。 三人明白她的意思,姚元崇就笑着把手珠取下,放在了红漆盒子里。 “好了,你们猜吧!”刘思彰把盒子放在桌子中间。 女孩子们一双眼睛全看向十二娘,刘思慧嘴中轻声念叨着:“我哥哥们拿不出什么玩意给我们猜,必定是从芸娘身上取下的东西,芳娘,你快仔细看看,芸娘少了什么?” 七娘就在十二娘身边,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所以然,不禁说道:“她换过衣服了,我……我看不出!” 曹映嘉捏着手指算了半天,开口说:“应是木属性的男子物品才对。” 射覆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却十分复杂。它是一种预测占卜的游戏,专项研究此物之人可以用《易经》占卜术推测出所覆之物的属性,然后根据具体情况猜出物品的种类。 十二娘听到曹映嘉这么一说,不禁心中大赞,曹神医对易经颇有研究,曹映嘉也是此道能手! 可其他几人却叽叽喳喳的讨论着十二娘身上缺了什么首饰或者珠串,浑然没把曹映嘉的话听进去。 到最后,魏宜岚一干人等都说盒子里是十二娘的方巾,只有曹映嘉一人说是一只男子用的木簪。 待谜底揭开,众人看到是一串檀香珠,纷纷摇头叹气。曹映嘉也失望的摇了摇头,对自己推测的结果很不满意。 这样一来,输掉的一队写诗的写诗,唱歌的唱歌,认罚喝酒的喝酒。十二娘等人则美滋滋的坐在位子上吃着美味。 趁着众人忙碌的时候,姚元崇主动跟十二娘说起话来。 “你之前怎么跑进大缸里躲起来?” 十二娘正在吃一片很美味的烧鹅,她颇为不舍的放下筷子,低声说:“就是我之前说的那样,我被丫鬟带到麒麟院,却发现那是男子的院落,想走已经来不及,情急之下就藏了起来。” 姚元崇斜看了一眼刘思慧,笑着说:“看来那个丫鬟犯了个大错误,真该严惩一番。” 十二娘笑了笑,因顾及着耳目众多,不再跟他多说,十分认真的吃起饭来。 射覆猜起来很快,可是惩罚时间却占了很久,等输的一方做了诗,大家互相品评一番,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 再轮到十二娘他们猜物时,她根本不用操心,姚元崇和刘思彰微微碰头小议两句,就得出了结论:“觳觫长足,吐丝成罗,寻网求食,利在昏夜。——此蜘蛛也。”(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节 少年(4/4) 对面的魏宜岚十分挫败的倒在椅背上,嘟嘴说:“怎么连这个也能猜到,没劲没劲,这样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让芸娘再给我画一幅画呀!” 十二娘十分惊讶,没想到对面五个女子,竟然敢捉一只蜘蛛放在盒子里让他们猜,看他们的反应,应该是魏宜岚出的主意才对。 看着这个率真胆大的女子,十二娘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想到了在荷塘捕捞田鸡的十一娘,心中暗暗觉得,她们俩若是认识了,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她见魏宜岚垂头丧气,笑着说:“岚娘不必灰心,你刚刚所唱之曲甜美动人,若此次再跳一支让众人击节叫好的舞蹈,我必给你单独画一幅画像赠给你。” “真的真的?”魏宜岚顿时来了兴趣,立即主动受罚。她起身跳舞之前冲刘思慧挤了挤眼,仿佛在说,看,我得到芸娘的画了! 岚娘如此想要十二娘的画,倒不是说她的画真有多么好,主要是跟慧娘堵着气。而刘思慧因给十二娘下过套子被揭穿了,再不好问十二娘要画,只好装作没看见岚娘的挑衅,端端的坐着。 十二娘不禁失笑,这群姑娘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再过两年都要成亲嫁人了,却如小孩子一般,要么率性,要么做戏也做不全。 在岚娘跳舞之际,十二娘问姚元崇:“你怎么就猜到盒子里的是蜘蛛?” 姚元崇嘴角勾起,略有些得意的说:“方才她们让丫鬟拿盒子下去装物品时,丫鬟听了吩咐,脸色微变,想来是让她们觉得不可思议或者惧怕的东西。等丫鬟拿了盒子回来,盒子上不禁沾了灰,还挂着一根银丝,里面不是蜘蛛能是什么?” 十二娘睁大了眼睛仔细向桌上的盒子看去,费了好大的劲才看到一线银丝反射着下午的阳光,在盒子边缘飘飘荡荡,不禁感慨姚元崇察言观色的本领很厉害! 只是他们两人侧身交谈之时,没有注意到刘思慧放在桌下的双手都快把帕子扯碎了。 吃罢午饭,姚元崇和刘家兄弟要出府办事,先告辞了,其余女子则去刘思慧的闺房玩耍,或靠在临窗大炕上歇息,或凑在一起低语说话,十二娘则趁机给魏宜岚补了一张画,画的正是她席间跳舞的芳姿,让岚娘十分欢喜。 停笔稍歇,曹映嘉走过来跟十二娘说:“芸娘现在在家可有师傅教导?” 十二娘摇头,说:“并没有专门请师傅,只有一个妈妈教我们礼仪。” 曹映嘉就说:“我娘在家中设馆,已有三个姐妹在我家习读,你可愿意过来和我作伴?” 十二娘十分惊讶,因为元娘告诉过她,曹夫人收学生的标准很高,并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她万万没想到曹映嘉会做主主动邀请她。 就她本身来说,她十分愿意去曹夫人那边学习,不仅可以学习到真实的东西,还能开阔眼界,比拘在高府后院要好多了。 她按捺住欢喜的心情说:“如果真能受曹夫人亲自教导,那是芸娘三生有幸,只是此事我需要回家跟大伯母商量,不能此刻就定下来。” 曹映嘉点点头说:“这是应该的,我也需要回家跟我娘商议,不过我听母亲对你的称赞,应该是无问题的。等你跟高夫人商量好了之后,给我递个信,好吗?” 十二娘自是连连点头。 待吃了下午茶,看曹映嘉和房玉馨下了一盘棋,众人就开始辞别回家。 七娘和十二娘在偏院找到了各自的丫鬟和瑞娘,坐上车驶出怀远坊。 刚刚上车坐定,七娘就握住十二娘的手问道:“你去换衣服之时,发生了什么事?我看你回来之后跟慧娘两人不太对劲。” 七娘跟慧娘走的近,但十二娘并不瞒她,除了隐去姚元崇看到她躲在大缸里面的事,把其他事情说了个清楚。 七娘目瞪口呆的说:“麒麟院是刘五郎的院子?应该是慧娘弄错了吧……怎么会!”说着,自己也觉得说服不了自己。 十二娘淡淡笑着,说:“七姐,我虽不明白慧娘为什么要把我引到麒麟院,但是这件事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没有任何借口。” 七娘心中也明白,她当时在场,听的清清楚楚,是慧娘让丫鬟把十二娘带去麒麟院,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五兄住在哪里…… 七娘轻拍了一下胸脯,说:“幸而你提早发现了,若是被男子撞到你换衣之事,妹妹的清白就完了。” 一路上,七娘眉头紧锁,似是受了打击,颇有些被好朋友欺骗背叛的感觉。 相反,十二娘倒没太放在心上,就算现在犯愁,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待以后有机会再想想怎么收拾她。 马车路过西市的时候,十二娘记起要给小唯和十一娘带东西,于是匆匆把瑞娘叫了进来,说:“瑞娘,我不曾出来游玩过,能不能绕道从西市中穿过,让我看看热闹?” 瑞娘的任务是把两位姑娘周全的带回家,西市人多繁杂,她可不敢把她们带去,于是面露难色的说:“天色不早,坊市快要关门了,姑娘若想逛街,不如下回专门挑一天出来玩。” 十二娘也不强求,只是笑着说:“我只不过是有些馋许锦记的糕点了,如果来不及,就罢了。” 瑞娘是个活络的,见十二娘最近被大夫人看重很多,自然不好刻意刁难,忙说:“原来是这个,想吃许锦记的糕点有什么难,我这就让人跑腿去买,等姑娘回到家,还没吃上晚饭,点心就买回来了。” 十二娘连忙道谢,拿了钱出来,让瑞娘指派人去买。 回到家时,十二娘见七娘依旧忧心忡忡的,就说:“七姐别放在心上,此事已过,我也没出什么事,就让它过去吧,也别告诉大伯母,免得再生事端。” 七娘抬头看了十二娘一眼,把她的话理解成了软弱怕事,颇为不甘的说:“刘家虽然势强,可慧娘也不能这么欺负你啊!我还当她是个好的,没想到如此黑心!” 十二娘劝道:“知道她不好,我们以后就少跟她接触,天道好轮回,我们何必急在一时。” 听她劝了几句,七娘好歹是松了口风,说:“我不告诉大伯母就是了。”(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节 黑心(1/2)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阖家幸福!】 两人回到元帅府后,就往芝心斋走去,她们回来后要给大夫人请安,知会一声。 芝心斋里重新传出了琴声,想必是十一娘的身体好多了,大夫人又在监督她练琴。 丫鬟通报之后,她们走了进去,大夫人坐在罗汉床上看对面的十一娘练琴,六娘坐在小圆桌旁边削水果亲自伺候着。 “大伯母,我们回来了。”两人上前行礼。 十一娘见她们来,立即从古琴前站起来,跑到大夫人身边依偎着问七娘和十二娘:“怎样、怎样?刘府好玩吗?” 七娘就说:“刘府养了一对白孔雀,还有几只天鹅,就这个比较稀罕,其他的倒也一般。” 十一娘睁圆了眼睛,她还没见过孔雀和天鹅! 大夫人关心的不是这个,转而问道:“今天都去了哪些人?”目光看向十二娘。 七娘不好抢答,十二娘只好说:“有房博士之女馨娘,魏中郎将之女岚娘,还有曹神医之女嘉娘。” 大夫人目露赞许的眼神,说:“这几位姑娘都是大族出身,你们今日没出什么岔子吧?” 十二娘摇头说:“挺好的,姐妹们待人都很亲和。” 七娘也在旁笑着说:“大家都很稀罕十二娘的画,为了这个,岚娘和慧娘险些争了起来,最后十二娘单独给岚娘画了一副,她才罢休。” 大夫人点点头,又问了两句,见没什么特殊情况,就说:“你们姐妹四个下去玩吧,不用在这里拘着,七娘和十二娘待会儿就在这里用饭吧。” 七娘和十二娘对视一眼,只好答应下来。 十一娘带着众人去她的房间玩,十二娘犹豫了一下,驻足对大夫人说:“大伯母,芸娘有事要与您商量。” 大夫人微微诧异,点点头之后,让其他人闲下去,单独留了十二娘说话。 十二娘就把曹映嘉邀请她去曹家私塾读书之事说了,大夫人听的眉头紧皱,不等十二娘说完,就否决道:“我高家女儿何用曹家妇人来教,如此多事!你且在家好好待着,等忙过重阳,我就要给你们六姐妹请师傅,不必去别人家里!” 虽然十二娘本就没报多大希望,但是听到大夫人这么说,依然难掩失望之色。 大夫人看了,对十二娘说:“众人称赞你的画技,那是抬举你,你不可恃才傲物,更不可目中无人,若因此得意忘形,就没有人会跟你亲近。” “是,十二娘谨记大伯母教诲。”十二娘咬牙忍下大夫人的此番“敲打”,退下去十一娘的房中找她们。 十一娘跟七娘坐在临窗的大炕上聊天,十一娘连环发问,大小巨细都想知道,语气中颇有些悔恨没能去刘府玩的意思,七娘只好一一讲述。 十二娘看六娘一个人坐在屋内的小圆桌旁,便主动跟她坐在了一起,并开口轻声谢道:“多谢六姐提点我。” 六娘迅速抬起眼睑,看向十二娘问道:“刘思慧又耍了什么把戏?” 又?十二娘捕捉到六娘言语中的关键词,看来,六娘也曾在刘思慧手下吃过亏,所以才在王家处处跟刘思慧抬杠? 这样一想,十二娘才觉得合理很多。诚然,六娘性格并不好,但她既然会在大夫人面前装乖巧,又怎会不顾高家的面子在外面跟刘思慧闹起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让六娘觉得无法忍受的事情。 十二娘把身子转了转,背对着十一娘低声对六娘说:“慧娘把墨汁弄到我的衣服上,让丫鬟带我去换衣服的时候,把我带进了男子的院落。幸而我想起六姐的话,警觉发现了。” 六娘白嫩略显肉感的拳头捏的紧紧的,冷哼了一声。 十二娘察言观色,轻声问道:“六姐又是如何知道慧娘狡猾多端?” 六娘瞥了十二娘一眼,神情冷冷的。 十二娘只当她不准备告诉自己内情,讪讪的取了桌上的一粒葡萄吃了,而后对门口的丫鬟吩咐道:“你且去瑞娘那里看看,许锦记的糕点买回来了没有,若送回来了,直接送到这里吧。” 丫鬟应声而去,十二娘重新坐回位子上,冷不丁,六娘开口说:“那日我们在大姐那里吃午宴,她偏要把位子换到我身边,跟我故作亲近,若不是我机警,险些被她一碗热汤泼在身上!我知道刘思慧是怪我跟她穿了同样颜色的衣服,想把我衣服弄脏,可她还装作可怜的样子,不断赔礼,说不知道我不喜欢喝那汤,却也不应该把汤推开,反诬陷我差点把汤洒到她身上。真正是惺惺作态,让我恶心!” 十二娘暗自惊叹,的确是刘思慧能够做出来的事。但看六娘的硬脾气,在宴席上只怕是有苦难言,生生被刘思慧阴了一招! “原来是这样。”十二娘点了点头,柔声说道:“这种事情,你怎不跟大伯母解释一番,如不解释清楚,只怕都会以为是你的无礼。” 六娘面色一冷,扭头说:“有什么可解释的,只会认为我狡辩罢了!” 六娘不听劝,十二娘也不好多说,正巧瑞娘把许锦记的糕点带来了,十二娘不再多说,把糕点分了给大家吃。 十一娘正在听七娘说起魏宜岚射覆时让丫鬟捉蜘蛛之事,见十二娘递糕点给她吃,连忙拉着十二娘问:“她们真的捉了一只蜘蛛放在盒子里给你猜吗?” 十二娘点头笑着说:“是呢,那个岚娘端的胆大,我看她跟十一姐你有几分相似,若有机会认识,许能成为好朋友呢!” 十一娘连忙点头,说:“我听了也想认识她呢!” 四姐妹一起吃了糕点,又一起陪大夫人吃晚饭并说了会儿话,到掌灯时分,七娘跟十二娘才告退回到芳菲楼。 在大夫人和十一娘面前,七娘尚能装作开心的样子,回到芳菲楼之后,七娘就显的疲惫万分,话不多,让丫鬟送开水进来洗漱,就在房里躺下了。 十二娘也有些累,洗去一身疲惫后,歪在床上跟燕娘和阿兰说话。 十二娘问道:“燕娘也做了秋衣吗?” 燕娘点头说:“做了,做了。托咱们十二娘的福,现在府里那些捧高踩低的,对咱们好多了!” 不管什么原因,生活有改善就好。 她点点头,说:“阿兰你今天陪我出门,没赶上做秋衣,你明天且看看七姐身边的明月和明珠是怎么办的,跟她们一起去补做一套。” “是。”阿兰很开心,十二娘什么时候都不会忘了她们,让她觉得安心。(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节 黑心(2/2) 燕娘坐在床前的脚踏上,看着十二娘不仅身体好了,而且越来越出息,心中满是欢喜。 她突然扬了扬眉,起身去把已经关好的门窗又关了一遍,这才回到床边对十二娘说:“十二娘,燕娘今日可是为姑娘出了口气!” 十二娘眼睛微微睁大几分,问道:“燕娘此话怎讲?” 燕娘脸上有得意之色,她低声问道:“姑娘可还记得柳二娘?” 十二娘点点头,柳二娘就是那个在结香草庐克扣她们饭菜,并甩脸子给她们看的仆妇。 燕娘笑着说:“我今日在草庐看木工更换屋梁,就随口问了两句是什么木头造的,那人说屋梁是专门采买的上好花梨木做的。我听了就觉得奇怪,我虽久居内院,什么也不懂,可我却知道,先六夫人陪嫁来的有一套花梨木家具,那可是价值千贯的好东西,而且木质有香,敲之铿锵作响,浑然不似他们用的那种东西。于是我就去找大夫人安排来的总管,一查之下,那哪里是花梨木,那是最次的松木!而府中专司木料采买的,就是柳二娘她男人!” 十二娘听着,精神一紧,问道:“此事最后如何?” 燕娘扬眉吐气一般说道:“大夫人知道之后,自是让管家查买办的账簿,里面果然有大问题!大夫人命人把柳家夫妇捆了,把柳家抄了个底翻天,因柳家抄没的东西抵不了从公中贪的银子,大夫人就让人把柳二娘和他男人扭去见官了!原先负责元帅府的大管家也被绑起来打了板子!” 十二娘微微点头,大夫人和元帅府外院管事、买办之间的矛盾,她有所耳闻。 元帅府的人在长安随意惯了,突然被大夫人和她从老家带来的管家管制住,多有不服,而大夫人在蓨县当家做主惯了,现在下面有人不服,她又如何甘心? 燕娘这次误打误撞发现了其中的猫腻,给了大夫人发作的由头,大夫人高兴还来不及,只怕燕娘出头得罪了长安这派人,他们没办法在大夫人那边出气,就把气出在她们身上! 十二娘把心中担忧说了,叮嘱道:“燕娘以后凡事多注意一些,若是跟柳家和那被打板子的管家有关系的人,你便注意一些,免得他们把气撒在你身上。” 燕娘神色凛然,她先前并没想这么多,现在被十二娘一提点,顿时觉得自己惹了麻烦,白白便宜了大夫人。 十二娘心中另有计较,她原先觉得这次重修结香草庐的动作大了一些,想自己补一些钱给公中,但这次大夫人借燕娘办了一件大事,却未说奖赏燕娘分毫,那她也不必客气,权当不知道结香草庐花费多少钱好了! 让燕娘和阿兰下去休息之后,十二娘带着专门给小唯留下的许锦记糕点,进入了空间。 而灯火通亮的刘府后宅中,气氛正紧张。 刘思彰、刘思睿兄弟两人在外面吃了晚饭之后赶回府中,没有回各自的院子,而是来到了母亲的院落,刘思慧也被人喊了过来。 刘夫人坐在正中,刘思慧依偎在母亲身旁,兄弟两人则一起坐在左边,刘思彰作为大哥,正一板一眼的在母亲面前训斥着刘思慧。 “……那高家十二娘是要寻地方换衣服,却被妹妹的丫鬟带去了五郎的院子里,若不是别人发现不对先走一步,要是被我们回来撞见,闹的别人没脸,我们自己也没法交代!小妹做事也太不知轻重了!” 刘思慧嘟着嘴,被兄长责怪感到十分不乐意。 刘夫人听着这件事也觉得不妥,遂问道:“慧娘,你大兄所说的可是真的?” 刘思慧努努嘴,说:“虽然事情的确是这样的,可是我是因为知道大兄和五兄在马场,才叫人带芸娘去麒麟院的,谁知道他们中途会回来啊!” 五郎刘思睿在旁听了,眉头皱的更紧,开口说道:“小妹你还狡辩!你明明知道我不喜女子去我院中,所以连个丫鬟也没有,却偏把客人往我那里引,你老实说到底是为什么!” 刘夫人扬了扬手,制止兄妹们的争吵,说:“大郎、五郎,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管教慧娘的,时候不早了,内院要落锁,你们先回去吧。” 刘思彰和刘思睿没把事情问清楚,有点不甘离开,但母亲发话,只好告辞。 待他们走之后,刘夫人伸出食指点了刘思慧的眉心,训到:“你个死丫头,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也太不害臊,竟自己凑了上去!” 刘思慧脸色微红,辩解道:“娘,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不害臊了!” 刘夫人严肃的说:“你还不承认!我就知道我跟你爹昨晚说的话被你偷听到了,你爹不过是随口说一句,想把你配给姚家那小子,你还当真了!今日若不是想找个由头见他一面,你怎会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见心思全部被母亲戳破,刘思慧把头埋在刘夫人的臂弯里,撒娇道:“娘,女儿好奇嘛,也没多想,就想见见他长的什么样子,为什么爹爹那么夸奖他,还想把女儿……” “呸,你还说!”刘夫人推开刘思慧,毫不留情的说:“我告诉你,你的婚事没有你插手的份,你爹也是随口一说,我断不会把你嫁到剑南北道那偏远之地,纵姚家小郎君再好,你也给我绝了这份心思!” 刘思慧原本还想跟母亲抱怨十二娘如何“勾引”姚元崇,不料母亲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当即伤心的瞪大了眼睛,泪光闪烁。 刘夫人一看女儿这表情,当下骇的站起来,问道:“你莫不是真的看上那小子了?死丫头,从今天起,给我在家禁足一个月,哪里也不许去!” 刘思慧何时见母亲如此严厉的对待过自己,当即哭了起来,并捂着脸就冲了出去。 刘夫人看着女儿的背影,在后面气的跺脚,同时心里埋怨自家老爷,怎么会提起跟姚家结亲之事! 姚元崇之父姚懿此次由硖州刺史迁任嶲(i)州大都督,是为了平复当地邛部蛮族酋长作乱,若他能顺利平反,且立个军功,封侯也是指日可待之事。 姚家看着前程似锦,但对女儿来说却不是个好归宿,且不说姚大都督先前的两任亡妻和现任夫人总共给他生了十一个儿子,单说嶲(i)州那偏远蛮荒战乱之地,就不是大家闺秀能去的地方! 刘夫人略想一想都觉得不行,当即决定一定要把女儿看好,且早点给她另外说个人家,让她断了这个心思! 【新的一周,求推荐票支持~~这是小羽最后一周冲新书榜啦,拜托拜托~】(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节 生辰(1/3) 自从刘府回来,十二娘就不怎么在府里走动,除了大夫人召集各位姑娘裁新衣的时候去了一趟芝心斋,其余时间就待在芳菲楼里看书。 因大夫人不许她去曹家的私塾念书,十二娘只好给曹映嘉回了一封信,婉转的表达了对此事的遗憾。 曹映嘉从曹夫人那边听说了十二娘的处境之后,表示理解,但依然觉得很可惜,于是派仆人给她送了一幅自己临摹的骏马图给十二娘。十二娘则揣摩着曹映嘉的喜好,画了一幅《荷塘烟雨图》回赠给她,聊表感激之意。 十二娘平日看看书,兴致来了画两笔,再就是看七娘做女红,帮她画花样子,日子过的倒也悠闲,眨眼间就到了八月初八高元娘生辰。 因只是散生,加之刚刚给梓哥儿办了满月酒,所以元娘这次没有请客人,就只有王家和高家的人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十二娘念着元娘对她的好,挑了一枝金镶珠石点翠簪作为贺礼。 燕娘看着十分心疼,道:“十二娘,这可是六夫人留下来的点翠簪啊!” 点翠是一种用翠鸟羽毛与金银首饰相结合的复杂工艺,翠羽点缀的位置不同,可以呈现出蕉月、湖色、深藏青等不同色彩,而且翠羽自身有梦幻般的彩光,使得点翠首饰典雅而高贵,价格不菲! 十二娘笑了笑,把点翠簪放进送礼的匣子里,说:“燕娘,你之前也说,我在长安的日子,全靠大姐照拂。上回我若不是得大姐提点,如何能在众夫人面前**?又如何能得大伯母另眼相看?眼下的日子,全是托她的福,我相信娘泉下有知,也不会怪我把她的东西送人的。” 燕娘想想也是,若六夫人在世,只要能让十二娘过的好,又怎会舍不得一直簪子? 她终是轻叹了一声,说:“燕娘原还想着等姑娘长大了,看姑娘戴上这支簪子的。” 十二娘安抚道:“燕娘放心,我们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东西的。” 燕娘无声的点点头,陪着十二娘出门去。 上一次去王家做客,大夫人什么都未跟十二娘交代,这次她主动带十二娘出门,自然要把王家的情况跟十二娘说个清楚。 王家是降州龙门的百年望族,家学渊源,乃唐朝数得上数的书香门第,其中最有名的当属隋末著名大儒“文中子”。文中子原名王通,因学术成就非常高,门人数百上千,又有“王孔子”之称。 王通有两个儿子,长子王福郊为门下省侍诏,次子王福峙为太常博士。长房王福郊生有两子一女,二子王勤正是高元娘的丈夫。次子王福峙现在有三子两女,长子王勉、次子王励、三子王勃才名远播,并称“三株树”,乃是现在长安中风头正盛的才子。王通另有一个弟弟,是有名的诗人王绩。 高元娘之所以能嫁入有名的王家,也是因高元娘在闺中就颇有才名。她闲时所做的几首寄情之诗被高老夫人“不小心”传给了长安的闺中姐妹,颇受贵妇人们的好评,因而被王福郊之妻齐氏看中,说了亲家。 她于三年前嫁入王家,后因公公和王家几个兄弟都在长安任职或读书,而迁到长安。 十二娘在路上细细的整理了一下高夫人告诉她的这些信息,不禁啧啧称叹,王家果然是满门才子,人才济济的大家族啊! 这次两家为元娘的生辰聚在一起,因是姻亲,于是不再见外,一起聚在了元娘的思齐院。 王家大夫人齐氏带着两个儿子并长媳鲁氏,二夫人吴氏带着三个儿子并两个女儿及三媳妇赵氏,都已经到了思齐院,等高家的众女儿还有高二郎一到,十分宽敞的院落顿时显得拥挤! 十二娘一进院子,就被众多的人弄晕了头,依样画瓢的跟着姐妹们喊着王家的亲戚。 齐氏的长媳鲁氏帮着元娘照顾女眷,把齐氏、吴氏和高夫人安置在内厅,带着梓哥儿含饴弄孙;吴氏的三媳妇赵氏则把自家的两个妹妹以及高家的众姐妹带到东厢的小院里看花看鸟。元娘的夫君王家二郎照顾着兄弟,让他们在西厢斗棋斗诗,一切看起来都还算有序。 七娘是个人精,因上次梓哥儿满月酒的时候就见过王家的两个小姐妹,今天很快就混熟了。六娘正常情况下,也比较会来事,加上十一娘这个天真无邪的,弄的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很好。十二娘则跟九娘和十娘三人在一旁装空气。 十二娘正专心的听着姐妹们话家常,就见元娘身边的秋瑾走了进来。 秋瑾到十二娘身边福了一福,说:“二少夫人请姑娘过去说句话。” 十二娘点头站起,跟赵氏打了个招呼,就随秋瑾去了。 待到了元娘的正房,元娘瞧见十二娘进来,就招手唤她到身边坐下。 十二娘刚喊了声“大姐姐”,元娘就把炕桌上的匣子推给十二娘,十二娘一眼看出是自己装点翠簪的匣子。 元娘颇有责备之意的说:“不过是个散生,你送这样的大礼,管事婆子把礼单送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妹妹快些收回去放着!” 十二娘连忙说:“大姐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我自小没了爹娘,现在大姐姐对我这样好,送这点礼一点也不过分。” 元娘摇了摇头,以为十二娘不知道点翠簪子的珍贵,说:“你这支簪子是宫造的上品首饰,你许是不知道,可我是知道的,这是六婶嫁到高家的时候,先王皇后给六婶的添箱!” 十二娘当真不知道,吓了一跳,问道:“王皇后?” 元娘点头,知道十二娘这几年没人管,很多事情都不知道,于是说:“你娘跟王皇后同属陕西并州王家一宗,虽不是嫡亲的姐妹,但也有血缘关系。当初你外祖父还在的时候,专为六婶求了这个恩典。等后来,王皇后被废、你外祖父和六婶一个个都走了,两边也就淡了往来。不过,这东西却是顶好的,你一定要妥善收好。” 十二娘额头微微冒汗,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回事。 这个东西是不是御赐的都不要紧,关键在于,这东西是王皇后赐的!王皇后是被现今的武皇后武媚娘整死的,待武皇后逐渐得势,这东西只会招来灾祸! 十二娘连忙把东西收回来,并向元娘道歉,说不该送这样的东西。 元娘倒没十二娘想的这么多,她只是觉得礼物太贵重。(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节 生辰(2/3) 【收藏终于破000了,加更庆祝一下~~~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元娘还有事要忙,十二娘捧着匣子告退,到了外面无人之处,匆匆把东西收进如意葫芦袋里,而后往众姐妹聚集的东厢走去。 东厢外面,一个身穿雪青色盘领衣的少年在门口探头探脑,十二娘看着颇为熟悉,这不正是王家四郎王励吗? 她上前两步,轻声喊道:“四郎?你在找人吗?” 少年略有些受到惊吓,转头一看是十二娘,立即笑着说:“好巧,我正在找你呢!” 十二娘心中道奇,今天上午一个两个的怎么都找她? “四郎找我有事?” 王励眉飞色舞的说:“你的《消夏图》由五弟题诗,我又命人装裱好了,就等着你今日过来瞧瞧,你快随我来!” 十二娘有些拘谨,不想跟着四郎乱跑,可她听到是历史留名的大才子王勃题诗,又特别想看一看。 纠结了一下,终究是想着大家都是亲戚,唐朝男女大防又不是特别厉害,就随着王励往西厢走去。 西厢里,一群男子围坐一团,四郎一进院子,就朝里面喊:“看,我把十二娘请来了!” 众人纷纷看来,其中一个已经束冠的青年笑道:“四弟,有你的,你还真把人给请来了!” 十二娘看着满屋的男子,稍有些不自在,但仍礼貌的上前,跟众人一一打招呼。 方才说话的束冠青年是王家长房长子王敬,其妻鲁氏,已生有两个儿子,不过都很小,大的还未启蒙,小的尚牙牙学语中。 站在王敬身边的另一弱冠男子,就是元娘的夫君,二郎王勤,他正背手面带微笑的看着十二娘。 圆桌对面,有一个瞧着身体稍显孱弱秀气的男子,是二房吴氏的长子,三郎王勉,他去年才跟赵氏成亲,尚无子嗣。坐在他下手的是十二娘曾有一面之缘的五郎王勃。 另还有一人抱手站在桌旁,那就是十二娘的堂兄,高家二郎,高璞。 十二娘年纪小,身形也瘦小,众男子只把她当小孩子,并不觉得尴尬。 二郎王勤笑着说:“四弟,你把人请来了,怎么不请人坐下?” “是、是,十二娘快请坐!”四郎把自己的位子让给了十二娘,十二娘道谢之后,坐在了王勃的下首。 四郎就把已经装裱好的《消夏图》在桌子上铺开,众人围成一圈看了起来。 王家的这些男子,全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和文化熏陶的,十二娘临摹哪一派的画,画的有几分相似,他们一眼都能看出。大郎、二郎、三郎眼中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颇为老成的大郎王敬说:“先前听四弟满口称赞十二娘,我只信了三分,现在一看,真不由得我不信了,十二娘的画技当真不俗!” 高璞在旁探头看了,凑到十二娘身边低声问道:“真是十二妹画的?” 不待十二娘回答,王励已抢着说:“可不是嘛,我亲眼看她画的!” 高璞虽有几分不学无术的纨绔,可好歹是弘文馆的学生,有几分功底,当即对十二娘另眼相看,只觉得她与当初那个病怏怏的小妹浑然不是同一个人! 十二娘的注意力却放在了题诗之上。 “智琼神女,来访文君。蛾眉始约,罗袖初薰。歌齐曲韵,舞乱行纷。若向阳台荐枕,何啻得胜朝云……” 十二娘低声念了一遍,而后向王勃看去,说:“五郎写的真好,我这幅画的意境瞬间不同了。” 王勃从始至终的表情都很淡,无喜无怒的样子,听到十二娘跟他说话,这才抬眼看她,一点也不谦虚的说:“不过是随笔之作。” 他一眼扫到十二娘头上的孔雀石蝴蝶簪,那是上次他母亲吴氏在寿安堂赏给十二娘的。见十二娘今日来做客,偏挑了这支簪子戴,颇有阿谀奉承长辈之意,心下更是不喜,别过头,不再理她。 王家兄弟都知道五郎的脾气,也没人跟他计较,大家注意力都在十二娘身上,话题一说开,就热闹了起来。 十二娘因怕姐妹找她,坐了片刻就告辞离开,一群男子不好多留她,只好命四郎把她送回东厢。 中午一起吃了饭,下午三位夫人要元娘陪着她们一起玩叶子戏,让姑娘们自己到院子里玩耍去。 可六娘、十一娘早在来之前就被高夫人叮嘱过,今天要多陪在众夫人面前,不可随意乱跑,而十二娘真正是懒得动,她们三人就一起留在了思齐院。七娘、九娘、十娘和王家的两位姑娘则跟着三少夫人赵氏去绣房看上午说起过的几种新绣样。 叶子戏要四人围一桌,以天文历法为基础,牌分为“以、像、四、时”四种,乍看起来很复杂,可仔细一看,就是早期的扑克牌!(叶子戏的发明有很多说法,本文取汉朝大将军韩信发明一说。) 长媳鲁氏在旁伺候茶水,十二娘等人则围坐在旁边递个点心,或是凑个乐趣,倒也其乐融融。 今日是元娘的生辰,几个长辈都没下狠手,而元娘又故意让着长辈,打了十来盘,场面一直都很平和,输赢都不明显。 初秋的下午最是困顿,六娘强打起精神伺候着高夫人,十一娘则撑着下巴在旁边昏昏欲睡,十二娘因对古今扑克牌的差异有兴趣,在心里研究的十分起劲。 桌上四人正说说笑笑的打着牌,元娘身边的秋棠一脸为难的走过来,低声说:“二少夫人,梓哥儿哭闹着要您,奶娘哄不住呢……” 元娘听着,眉宇间就多了几分焦急,可仍坐在原地,低声训道:“没看见我在陪母亲和婶婶吗?你们这么多人,就哄不住一个孩子?” 秋棠低头不敢说话,大夫人齐氏就说:“梓哥儿既然要你,你就去看看吧,我们这边不用你陪,又不是外人!” 得了婆婆的话,元娘这才站起来,把位子让给鲁氏说:“大嫂替我打吧!” 鲁氏却摇头说:“这不成,我马上就要去安排晚膳了,打不了几盘呢。要不……让这几位妹妹试试吧。” 众人就看向在场的三个姑娘。(未完待续) 第三十九节 生辰(3/3) 在座的三个姑娘,六娘年纪最长,高夫人开口对她说:“要不你来试试吧,刚刚看懂了吗?” 六娘露出尴尬的神色,说:“我……我没注意看。”她刚刚一心伺候高夫人,根本没怎么看台面上的玩法。 高夫人微微皱眉,恨铁不成钢。再看另一边的十一娘,一副就快睡着的样子,更不谈! 元娘就看向十二娘,说:“我看十二娘一直看的津津有味,想必是会玩的,你来吧,大嫂先在旁边帮衬着一些,教几盘就会了。” 实在是差人,不好让好好地牌局就这么散了,十二娘只好说:“我略看懂了一些,就怕打的不好,坏了诸位伯母的兴致。” 王家的夫人就笑了起来,说:“不过是玩,有什么好怕的。” 元娘也说:“试试吧,输的算我的,放心玩!”留了两大串钱在桌子上。 如此就让十二娘顶上了。 元娘把十二娘托付给鲁氏,匆匆离开哄儿子去了。 鲁氏坐在十二娘身后,原打算教她的,谁知道十二娘把规矩和技巧弄的很熟,好似老手一般,根本不用人教! 想当年,高芸行走在商界和政界,酒局、牌局都是必不可少的应酬方式,她没少打。 陪长辈打牌是个技术活,不能打的太差,也不能打的太好,若一味赢她们的,会惹长辈不高兴,可作假太明显,也会让人觉得无趣。 十二娘费劲脑汁,努力平衡着桌面上另外三家的,渐渐上手了,忽听对面的二夫人吴氏笑道:“可苦了十二娘,不敢赢我们的钱,又不敢输的太明显,真正是左右为难了。” 十二娘微微汗颜,她的小动作瞒不过这些老姜。 大夫人齐氏也笑道:“我的儿,你就放开手来打,你不知道你大姐平日多厉害,常从我们手上赢些零花钱,我们又怎会舍不得给你?” 十二娘只好红着脸应了,可依旧不敢太过分,但也没有之前那么束手束脚。 大概是众人都让着高夫人,最终她一个人赢了三家,总算是笑容满面的收了场。 吃饭前半个时辰,大家散了牌局,一起去厅里喝茶,并活络胫骨。元娘此时也抱着睡了下午觉的梓哥儿来了,当她知道十二娘没把她留下的钱都输完,她十分大方的把剩下的一串多钱全给了十二娘。 休息的时候,吴氏把十二娘唤到身边,问她:“十二娘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 十二娘回道:“平时也就是看书、写字,再要不就跟姐妹们一起玩。六姐常会做些好吃的点心给我们,七姐的女红很好,我有时跟她一起做几针,累了就央求十一姐弹琴给我听,她弹的特别好呢。” 一番话把几个姐妹都夸进去了,高夫人在旁听了,心中舒坦不少,暗道十二娘不是个只知自己不顾别人的。 吴氏听了点点头,说:“若在家闷的慌,就常来你大姐这里玩,若你大姐忙着,你就到我这边来,我家那两个丫头总说没人玩呢。” 吴氏的两个女儿一个叫柔娘,一个叫萍娘,一嫡一庶,都养在自己身前,一样对待。十二娘上午跟她们一起玩过,都是知书达礼的好姑娘。 西厢的男子们被鲁氏请了过来,一一向长辈问安。 王勃看到十二娘坐在吴氏身边,两人有说有笑,眉头一皱,问母亲道:“妹妹们呢?” 吴氏说:“她们去绣房了,应该快回来了。”她看了一眼王勃,眼神里都是宠溺,笑问道:“平日不见你搭理她们,今日怎么就关心起来了?难道怕人多,把她们落下了不成?” 王勃却没个好脸色的说:“我还以为母亲不管妹妹们,转认十二娘做女儿呢,也不知十二娘用了什么办法哄的娘如此开心。” 吴氏听着,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这话若是别人说起,或能当成玩笑话,可王勃语气冷冷的,加之他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顿时,满堂都安静了下来,默默看向他们。 十二娘纵使再迟钝,也感觉到了王勃对她的敌意,她虽不知为何,却不能让自己和吴氏在众人面前下不来台,于是笑着说:“十二娘福薄,父母早逝,二婶婶疼爱我,这真是我前世的造化。” 众人面上稍缓,吴氏看向十二娘的眼中都是满意的神色,搂她到怀中,对王勃说:“你这个妹妹看着就让人怜惜,我多疼几分,你难道吃醋不成?” 十二娘父母早逝的事情,几个长辈和媳妇都是知道的,王勤因元娘的关系也知道,但王家的其他男子却不知道这件事,现在乍听十二娘自己说起,脸上神色各异。 王励满是怜惜的看向十二娘,又转眼,颇为责备的盯了王勃一眼。王勃也有些意外,脸上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向兄弟们走去。 仿佛为了验证这番话,晚宴的时候,吴氏真就把十二娘留在身边坐着,处处关心,颇似母女。 待各自回了家,吴氏面容严肃的把王勃单独喊进房里,撵了周围的仆从之后,就让王勃在屋里跪下。 王勃未表示任何不满,老老实实的跪了,低头听母亲训话。 吴氏看着最疼爱的小儿子,叹了口气问道:“你可知错?” 王勃紧闭的嘴唇动了动,终是开口说:“儿知错了。” 吴氏便问:“你错在哪了?” 王勃却不吭声。 吴氏等了两晌,说道:“我罚你跪下,尚且要把房里的丫鬟都撵走,这是顾及你的脸面,你却不分缘由,当众让十二娘难堪,这是君子该做的事吗?你这些年书都读到哪去了?” 王勃心有不服,倔强的说道:“孔子有曰: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十二娘处处阿谀奉承,曲意讨好,儿看不惯!” “不成人之恶?”吴氏气的坐直了身体,问道:“在你看来,哄长辈开心就是恶?” 见王勃又倔强的不说话,吴氏苦口婆心的说:“你从小大到,都是被人夸奖长大,从不知人间艰辛。十二娘父母早逝,世上已无疼爱她的人。她寄人篱下,又怎能像你一样倔强任性?如何能不处处多些心思?十二娘虽有时太过敏思,但她好学上进,难得有一颗平和之心,从未看她有怨恨之意,不仅行事说话有分寸,也懂事知道照顾姐妹。你看事只看表面,不得周全,且待人待事有失偏颇,何以自允君子?我看你连十二娘一半都不及,还好意思说她?” 王勃被母亲说的又羞又恼,气的脸都红了。 吴氏心中虽然心疼儿子,也怕话说的太过分,但是她眼见着五郎因为才华而被人处处吹捧,越来越傲气,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而且人情世故上也不开窍,心中不禁有些着急,想借此事敲打他,让他识点教训。(未完待续) 第四十节 拜师(1/4) 十二娘回到芳菲楼,卸去一身疲惫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之事,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王勃。 思来想去,她有些不得其所,反倒惹的心烦,于是决定干脆不想,去找小唯玩好了! 她转身从如意葫芦袋里取出有求必应书,念了口诀进入空间。 小唯这几天把空间里的环境改变了一番,入口处的大草坪变成了一大片枫树林,现在叶子或黄或绿或红,一片绚丽的斑斓,十分符合初秋时节的景象。 而他就坐在树下的秋千上,吃着十二娘“投食”进来的点心。 “姐姐,你来了!”小唯眨着大眼睛跑过来,在空中漂浮着扑向十二娘,却转瞬从她怀里抬起头,瘪嘴说:“姐姐不开心了!” 小唯非常灵敏的感知出了十二娘的情绪。 十二娘笑着说:“没事,姐姐不把烦恼放在心上,一会儿就好了。” 小唯点点头,握起小拳头,说:“姐姐如果被人欺负了,小唯可以帮你报仇!” 十二娘从不敢小瞧小唯,更不敢把他的话当玩笑听,连忙说:“不用到报仇那种地步,不如小唯先帮姐姐解决一个困难问题吧!” 小唯连连点头,说:“好啊。” 十二娘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王皇后御赐的点翠簪,看到小唯,她忽的就想到了一个很妥帖的办法。 “我想把如意葫芦袋里的那支簪子卖了,小唯你这里收吗?” 眨眼间,小唯不知怎的就把匣子和簪子拿到了手上,打开盒子看了一番,说:“收的,这是工艺复杂的点翠簪,簪子很漂亮,也很值钱,姐姐真的要卖吗?” 十二娘并未犹豫,点了点头。这簪子放在外面是个祸害,不如留在空间里封存起来。 就在十二娘点头的那一瞬,金币有了变化,小唯说:“这只簪子价值五千金币,姐姐现在总共财产六万七千零二十一枚金币!” 十二娘心里算了算,她这几天给小唯带的一些食物和水果,不知不觉竟然给她增加了不少收入! 有这么多钱,一直存着不用也是浪费。十二娘想到了曹映嘉,记得缚龙殿里有曹不兴的画,于是问小唯:“你这里可有曹不兴大师的画作?” 小唯点头:“有的,有很多呢,姐姐要吗?” 十二娘说:“嗯,我想兑一副最便宜的。”不是十二娘小气,是因为小唯这里本就是好东西,她怕太贵重的礼物,送不出去,反倒引人追问。 小唯很快就把一幅曹不兴画的《虎啸图》拿了来,说:“这个要八千金币,姐姐可以卖四千两。” 价值四千两的古画……也不知曹映嘉会不会收…… 十二娘兑出古画,让小唯把东西装进如意葫芦袋里,这样等她要用的时候,就能直接拿出来了。十二娘又兑了一瓶药剂放在袋子里,做不时之需。 翌日晨起,十二娘觉得有一丝丝凉意,侧耳一听,窗外传来“簌簌”的雨声,原来是下雨了。 俗话说的好,一场秋雨一场凉,十二娘自知身子不硬朗,更不敢疏忽,不敢再穿纺纱的夏衣,让阿兰拿了棉绸的秋衣换上。 梳妆好了之后,早餐也已准备好,她坐在桌边等七娘,却不见人。 明珠下楼来禀:“我们姑娘昨晚绣东西绣晚了,现下起不来,让十二娘先吃,不用等她。” 十二娘点点头,昨天七娘跟王家两姐妹在绣房待了一下午,想必是学到什么新花样,回来忍不住尝试。 她独自吃了早饭,回到房中却觉得湿闷难受,木头的桌子、椅子上仿佛都能沁出水来。推开临湖的半扇窗,窗外的湖面上烟雨蒙蒙,十二娘不禁愁绪万千,不知怎的,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那时候,她风光无限,从学校毕业之后,事业如同坐云霄飞车一般冲上天际,短短三五年,名头就响彻天南海北。再后来,自己创业,建公司,办工厂,靠着小唯的帮助,把华夏集团越做越好。 那时候的她,志得意满,却仍抱怨世人对女子的不公,有不少人都在挖掘她的后台,把一些无谓的财阀、官员跟她联系在一起,从不认为华厦集团是她一手办起来的。 可谁又能想到,她有小唯这个最大助力呢? 想想当初,再看看现在,她此时才知道,她当时有多么幸福,至少她还可以作出一份事业,至少她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可是现在呢?她连去曹家的私塾读书,都不行。 不过十二娘从不是只会一味哀怨的人,至少她明白,她的第二次生命有多么来之不易;至少她懂得,能跟小唯再度重逢,是多大的幸运;至少她感激,她身处最开放的封建社会唐朝,而不是什么其他时空! 有这么多需要感谢和感恩的地方,她没有理由不好好活下去?不论什么人,都会遇到困难,有难题,一个个解决就是了。 想清楚这些,她的眉头就舒展开,同时对正在擦桌子的阿兰说:“阿兰,你去前院打听一下二兄在不在家。” 阿兰很惊讶,十二娘跟二郎从来没有交集的,怎么今天忽然要找他?但这不是阿兰能够多问的,当即穿上木屐,撑起雨伞往前院去了。 今天下雨,二郎果然在家偷懒没有去弘文馆,阿兰从二郎所住的璞园里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回去告诉十二娘,十二娘也不等雨停,换鞋撑伞就到璞园来了。 高璞听到丫鬟通传的时候,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道:“十二娘来了?” 丫鬟阿四十分确凿的说:“是呀,十二娘,她一个人来了。” “快请进来呀!” 高璞从炕上翻下来,趿拉着鞋,趴在窗台上弯腰往外看。只见十二娘举着一把姜黄色的普通油伞,身穿一套淡青色襦衫长裙,跟着阿四从院门外走进来。她走在风雨中,有几分弱不胜衣的感觉,可烟雨朦胧中,更显得清丽脱俗。 高璞完全没办法把十二娘跟之前那个病的枯瘦蜡黄的丫头联系到一起,又想到昨天王家兄弟那样吹捧十二娘的画技,不由得咂咂舌,理了理身上的长袍,迎了出去。 【龙套征集帖里的第一位人物,丫鬟阿四客串出场啦~呵呵 另推荐一本优秀的完本小说:《重生左财右福》,作者:石头妖爪,简介:重生了,跟我一起来改变命运,发财致富】(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节 拜师(2/4) “外面下着雨,十二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二郎站在厅前关切的问着。 十二娘把手中的雨伞交给阿四,微笑着对二郎行礼,说:“平时难得见二兄一次,想到今日下雨,二兄可能在家,就过来了。” 高璞领十二娘坐在厅里,说:“今日大雨突至,外面着实难以行走,我就没有去馆里,正好我们兄妹可以说说话。”说着就问道:“妹妹身体好些了吗?” 十二娘说:“多谢兄长关心,自天气凉下来,加之没有旅途的劳累,我的身体就好多了,如今已没有大碍。” 病虽好了,可二郎在蒲州嫌弃十二娘生病的事,仍历历在目。十二娘不会对这个堂哥有任何善意的期待,只不过,有些事情却要他帮忙才行…… 丫鬟把待客的茶端了过来,二郎顺手接过,把茶盏送到十二娘面前,态度十分殷勤的说:“病好了就好,妹妹要好好爱惜身子,如果缺什么,只要我有,你只管过来跟我说。” 十二娘笑了,开玩笑的说:“妹妹今日来,正是问二兄要东西的。” 二郎脸上愣住了,稍僵住了一瞬,而后尴尬的问道:“妹妹要什么?” 十二娘淡淡的笑着说:“是想要二兄一个主意……” 二郎脸上的表情一松,笑着说:“妹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我能帮到你的话,自然会告诉你。” 十二娘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愁绪,说:“昨日去给大姐姐过生日,我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似乎惹得王家五郎很不开心,回家之后想了一晚也没有头绪,二兄在旁看着,可有什么头绪吗?” 高璞还当是什么事呢,听她一说,摆着手道:“妹妹别怕,子安就是那样的怪脾气,他眼高于顶,见妹妹夺了他的风头,不开心是自然的。” 十二娘“恍然大悟”的说:“原来是这样……我原本还想弄清楚哪里冒犯了他,给他赔礼道歉呢。” 高璞摇头说:“不用不用,子安脾气虽然怪了点,但也不是个小气之人,下次见面自然就好了,哪用得着妹妹专程去赔礼道歉!” 十二娘笑着问道:“二兄这么了解五郎,你跟他是同窗吗?” 高璞摇头,颇有些自以为傲的口气说:“不是,我在弘文馆读书,那可是官学,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王勃拜了曹神医曹元为师,在曹家私塾读书。不过我跟三郎王勉算是同窗,他在弘文馆做校书郎,有时候会跟他们几兄弟出去玩。” 十二娘听了十分惊喜的说:“原来他拜了曹神医为师!我认识曹神医的女儿,嘉娘,她之前还邀我去她家的私塾进学呢!” 高璞吃了好大一惊,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问道:“曹家的小娘子邀你去曹家私塾进学?” 十二娘点点头:“嘉娘说她母亲在家收了几名女弟子,她也想让我过去跟她一块。” 高璞连忙说:“妹妹答应了没有?这可是好事啊!你不知道,多少贵女想拜曹家人为师,但曹神医和曹夫人不看门庭,只择天赋佳的子弟收为徒弟,他们不想收的弟子,谁出面也没用。你若真能拜曹夫人为师,身份自是不同了!” 十二娘仿若不知道这些一般,惊诧的说:“曹神医和曹夫人竟然这么厉害!” 高璞连连点头,说:“曹神医虽无官衔,也没有进入太医院,但是有圣上御赐的‘神医’头衔,而且圣上但凡龙体有恙,只要他进宫诊治,特别是今年开始,圣上患了风眩,曹神医每天都要入宫。我曾听王励说,曹神医忙的都没时间给他们上课了。而曹夫人,因才德出众,被招入宫中做女官,年芳二十五才从宫中出来,后来嫁给曹神医,但屡次受到皇后的垂问,纵使权贵,也不敢轻易得罪她。” 十二娘最关心曹夫人的事情,当即捕捉到了二郎这番话中的关键! 女官、皇后! 从年龄看来,曹夫人应该是跟武媚娘同期入宫的,武媚娘会对这位出宫十几年的女官数次垂问,应当有不凡的交情。 知道了这些,就不难理解曹夫人为什么这么抢手了,除了她本身的才德之外,更因为她有武皇后这尊大靠山吧! “可是,我跟大伯母说想去曹家的私塾进学,却被大伯母回绝了,说她会请师傅教我们姊妹。” “哎呀!”高璞拍腿发出颤音,说:“阿娘请的师父能跟曹夫人比嘛!她肯定是不知道其中的厉害,不行,我去找她!” 十二娘没想到二郎这么冲动,作势就要拿伞出去,连忙起身去拦,说:“二兄,你不能去啊!” 高璞现在正着急着,说:“有什么不行的,这种好事错过了,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十二娘满脸委屈和为难的说:“可……可这是大伯母已经决定的事情,如果二兄这样跑去说,她一定知道是我说的,以为我忤逆长辈,不听她的话了……” “嗨!”高璞满脸无所谓的说:“这有什么,我不让她知道是你说的就行了!曹家的人我又不是不认识,我自有办法!” 高璞学问一般般,品行一般般,却胜在交友无数,人脉颇为广泛。他喊来阿四,匆匆换了衣服,举着伞就往芝心斋去。把十二娘留在了璞园,让她等他的消息。 二郎赶到芝心斋的时候,大夫人正在花厅里听几个仆妇回禀内务,二郎直接走进去,挥挥手让那些人都退下,连大夫人身边的瑞娘也赶了出去。 高夫人背靠隐囊坐在罗汉床上,不知儿子折腾的是什么,眉宇间颇为不满。 “你又闹什么,没看到为娘正忙着。” 高璞坐到高夫人身边,说:“我刚刚记起一件要紧事,得跟阿娘说一说!” 高夫人表情淡淡的,并不认为他说的“要紧事”能有多要紧。 高璞拽住母亲的一直胳膊,说:“昨中午,我跟几个朋友在外面吃饭,其中有一位朋友是鼎鼎有名的曹神医的儿子,他不知怎么的,竟然知道十二娘,还问十二娘现在师从何人,连她母亲想收她为弟子都被拒绝了,惹的大家极为好奇!”(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节 拜师(3/4) 高夫人思忖间就想起十二娘跟她说起,曹家的嘉娘邀她去曹家私塾念书的事情。 她颇不以为然的说:“这事我知道,是曹家的姑娘想让十二娘去曹家进学,让我给回绝了。” “阿娘!”高璞急的大叫,连忙向高夫人解释起曹家夫妻微妙的地位,高夫人越听越疑惑,疑惑过后又是震惊,一时竟然怔仲的说不出话来。 高璞趁热打铁的说:“他们二位是二圣身边亲近的人,纵使王公贵族见了,也要礼遇三分,这样大好的机会,阿娘怎么就给拒绝了?你想想啊,曹夫人为何要在家收女弟子?那些官宦人家又为什么眼巴巴的要把自家女儿送过去,还不是指望着能通过她们跟皇家沾亲带故!曹夫人能在皇后娘娘面前说得上话,若她肯举荐,妹妹纵使不能攀龙附凤,进宫做个女官也是很容易的,一旦宫里有了人,爹、叔叔们,还有我的前程,岂不是顺畅很多?若能得圣上青睐……那又是另一副光景!” 这样的利害关系,高夫人又怎会不知?她只是万万没想到无官无爵的曹家有这样的背景! 她一下子在罗汉床上坐直了身体,满脸不信的问道:“那个曹家,有这样的本事?” 高璞连连点头,说:“我还能骗娘不成,你不信问大姐,这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又怕高夫人脸上过不去,补充道:“阿娘才来不久,了解的不清楚也是正常。” 高夫人心中好生后悔,说:“也不知十二娘怎么回的曹家人的话,千万不要把人得罪了才好。” 高璞只管往好里说:“十二妹说话做事一向得体,应该有挽回的余地。” 母子两人商量一番之后,决定厚着脸皮给曹家递交拜帖,到时候带着十二娘去拜师。 高璞得了母亲的准确回话之后,眉飞色舞的回到璞园,把高夫人的决定告诉她。 十二娘心中清楚,高夫人能这么快的改变决定,自然是有什么好处让她很动心,不知是怎么图谋她的!可十二娘也知道,自己不能被拘束在这一方小院里,然后等着高夫人安排婚嫁了此一生,她必须走出去,到那时,高夫人未必就管得到她! 风险与机遇并存,十二娘很喜欢这种感觉。 事情即已办妥,她再三谢过二郎之后就回到芳菲楼等大夫人的消息。 此时七娘已经起来了,她看十二娘一身湿气的从外面回来,就随口说道:“大雨天的,你怎么还往外跑。” 十二娘笑着说:“你睡着不起,我呆坐着觉得得闷,就出去走走。” 七娘招手示意十二娘走近,拿着一个绣花绷子给她看,说:“你看,这是我昨天学的新东西!” 十二娘不懂刺绣,拿着绣花绷子也看不懂,于是问道:“七姐学了什么?” 七娘十分感慨的说:“我昨天在王家的绣房看到一个绣娘在做纭裥绣,这可是罕见的绝技!只可惜那个绣娘非弟子不传,我只能拿着她的绣品仔细研究一番,回来试了一宿,才得了这个成果。” 纭裥绣又称退晕绣,它可以表现出深浅变化的不同的色阶,使绣品色彩富丽堂皇,特别是在绣佛像时,效果格外好。 时下这个技艺还不普及,乃是绣娘的傍身绝技,自然不肯轻易传人,能给七娘进绣房观看,已是看在王家人的面子上。 十二娘对刺绣没什么兴趣,七娘看她面上淡淡的,就打趣到:“十二娘,我看你从来不拿针,你现在身子好了,好歹也学一学,不然等你以后大了,难道嫁衣还要别人给你缝?” 十二娘窘迫的干笑了两下,若真到了嫁人的时候,她的确是打算找绣房买现成的,或是请人回来做,只是这个话她不好说,便没有接话。 七娘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了,追击般的说:“嫁衣还好说,我们姐妹们可以帮你,但是女红不好,会被婆家人嫌弃的,到时候你连件衣服都不能给郎君做,看你羞不羞!” 十二娘眉眼一转,反倒打趣的说:“看来七姐是想嫁人了,都开始想着给郎君做衣服了!” “呀!”七娘面色羞的通红,没想到被十二娘拿了话头,作势要打她。 两姐妹在楼里说说笑笑,伴着窗外的雨滴声,一片静好。 待到了晌午,雨渐渐停了,有芝心斋的丫鬟来请十二娘过去一趟,十二娘心知是为拜师之事,收拾了一下就随丫鬟前去。 大夫人刚刚吃过饭,正倚在罗汉床的隐囊上喝茶。十二娘福礼请安之后,大夫人让丫鬟拿了锦墩让她坐,磨蹭了一会儿才开口。 “我这两日想了想,你们姊妹几个,各有才艺,若请一个师傅回来教你们,只怕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你喜欢画画,但画技好的女师傅不好找,思来想去,你不如去跟着曹夫人学两年。我着人打听过了,曹夫人颇有才名,想跟着她学画很难,待两日,我准备一份厚礼,带着你去拜师。” 十二娘面上自然是欣喜万分的答应,可是心中却觉得大夫人着实好笑。此番话听来,仿佛能去曹家进学,全是大夫人的功劳,还要十二娘感激她一样! 大夫人看着十二娘的笑颜,神色莫测的看了几眼,不知怎的,觉得十二娘清亮的眸子仿佛能把她看穿一般。问了两句家常,终是觉得不自在,早早的让十二娘回去了。 待两日之后,秋雨彻底停了下来,被雨水浇湿的泥土也已变的干爽,大夫人就带着十二娘往曹家去。 因之前下帖子的时候说明了来意,曹家指派了仆从在大门上等着,接到两人之后,就领到了内院的花厅暂歇。 接待的一位仆妇满脸和善的笑着说:“夫人和娘子稍等一下,我家夫人正在灼华馆授课,再一盏茶时间就结束了。”说着,有丫鬟来上了茶果点心好生招待。 灼华馆?是“桃之夭夭,灼灼其华”的灼华吗?十二娘颇觉得有意思,看来曹夫人是想培养出一批“宜其家室”的女子呀。(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节 拜师(4/4) 大夫人身边跟着瑞娘,瑞娘手中捧了两个系红绳的盒子,是拜师礼。瑞娘把盒子放在了台几上之后,就跟曹家的仆妇攀谈起来,想旁敲侧击的问些东西出来。 大夫人静坐着听她们说话,不时喝的茶,而十二娘不禁打量起曹家的陈设。 花厅的正壁上悬着一副画,画中一松一鹤,看着笔法不凡,只是不知是哪位名家的画作。 画下一张黑漆高几,上面放着一尊玉鼎,那玉鼎有四只兽首耳,上部四面雕有梅兰竹菊的纹饰,玉色纯净无暇,纹样栩栩如生,绝不是凡品。 花厅两旁有座椅和茶几,屋角的架子上放着根雕或是植物盆景,通往内室的雕花木门前挂着一排竹帘画屏,屏上群山如黛,山峰高低深浅各不同,使整个花厅看起来朴素却不失格调。 片刻后,曹夫人从竹帘画屏后走了出来,她身后跟着曹映嘉,母女两人长的很像,气质也像,虽不美,但周身清貴的气派却不容忍忽视。 十二娘迅速从座椅上站起来,大夫人也站了起来,跟曹夫人两人寒暄起来。曹夫人话不多,从进厅堂开始,眼睛就放在十二娘身上。 十二娘通过曹映嘉的妆扮知道曹夫人不喜欢华丽耀眼的东西,偏爱出尘脱俗的风格,所以她今天出门时,穿了一条淡青色的襦裙,腰上系着杏黄的缨徽,裙角绣着浅浅的兰花,周身几乎没戴首饰,只在发髻旁簪了一支玉兰。 曹夫人对十二娘很是满意,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曹映嘉也望着她笑,十二娘这才放下心,她之前一直担心过了大夫人这关,曹夫人却不肯收她,如今看来,问题似是不大。 “……之前因怕十二娘年纪小不懂事,又怕麻烦夫人,所以没想让她到外面进学。可是这几天,我忐忑难安,怕自己请的师傅教不好,耽误了孩子。思来想去,只有曹夫人才高行洁,把十二娘交给夫人,我才能放心,这才厚着脸皮前来求夫人收下十二娘,点拨点拨她。” 曹夫人淡笑着说:“高夫人言重了,我不过是在家寂寞,带几个女学生陪我消遣,若夫人不嫌弃我才疏学浅,我就把十二娘留在身边,自会把她同嘉娘一般对待。” 拜师之事很顺利,大夫人让瑞娘把拜师礼捧上来,曹夫人看也未看,就让仆妇收了下去。 有丫鬟拿了锦团放在十二娘膝下,有端了茶来,十二娘知道这是要行拜师礼了,于是跪下去,给曹夫人磕了三个头,恭敬的把茶送了上去,乖巧的说:“师父请喝茶。” 曹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虚扶起十二娘,说:“起来吧。”而后将灼华馆的规矩同她说了一番。 灼华馆每天辰时开馆申时闭馆(七至十五点),逢五逢十休息,初一会去昭国寺礼佛,若家中有安排,也可随家人去礼佛。 女子不用科举,不用出仕,所以整体的安排很轻松。 曹夫人交代完这些之后,对十二娘说:“你跟嘉娘去灼华馆看看,熟悉一下,端正月过后就来上学吧。我跟你大伯母还有些事情要谈。” 端正月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没几天就到了。 嘉娘一直端正的站在曹夫人身边,听到母亲发话,于是上前半步,带着十二娘从竹帘画屏后面走到内院去。 两人走在后院的穿堂里,没了旁人,曹映嘉这才说:“芸娘,你能来灼华馆,我娘很高兴,她之前还在感慨,说很多年没见过像你这么有天赋的学生,你不能来,她非常可惜!现在就好了。” 十二娘心中羞愧,若不是小唯帮忙,她的画技…… 咳……不提也罢。 曹家的院落对于普通人家来说,已经算宽敞的,可是终究不是官宦大族,后院没有花园亭台,亦没有小桥流水,只有整齐的房屋,和拓了字画的石壁。 嘉娘带着十二娘走过穿堂,后面就是灼华馆,一座单独的小院,朱红的院门里面有三间屋子,仅此而已。 “加上你我,灼华馆现在总共五人,待你来上课时,我给你引荐。每天早上,由母亲给我们讲一个时辰的书,然后就是单独练习的时间,等吃过午饭,母亲会看我们上午练习的作品,解答我们的疑问,或是把姐妹们聚集在一起切磋。” 十二娘点点头,站在灼华馆门口张望了一下。 “现在姐妹们都在研习,你跟我到我房里坐坐吧。” 嘉娘的闺房离灼华馆不远,几步路就走到。她的闺房看起来是寝室和书房的结合体,书桌、典籍字画都放在床边。除了窗前的桌几上有一只瓷瓶插着桂花,其他全无女子闺房的气息。 两人在椅子上坐下,嘉娘想起一事,说:“前两日,馨娘来我家里玩,我们说到了你。” 十二娘睁大了眼睛,很好奇房玉馨跟曹映嘉会聊起她什么。 曹映嘉的神情有些严肃,说:“馨娘上次小聚之后,又去找过慧娘一次,却被告之慧娘在家禁足抄佛经,没见到她的面。于是馨娘就来找我,我们寻思着,慧娘应该是因戏弄你的事,而被刘夫人罚了。你跟慧娘之前有什么过结吗?” 看来馨娘和嘉娘都在为刘府发生的事情感到疑惑,在慧娘那里没寻求到答案,只得问十二娘了。 可十二娘本身都不知道刘思慧为什么要对她下套,懵懂的摇头说:“我到长安的时日短,出门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那天去刘府是第二次见到慧娘,之前只在我大姐那边见过一面,当时见面时,她就邀请我去她家玩,我并不知是什么缘故才让她那般戏弄我。” “哎。”嘉娘也叹了口气,怅然的说:“慧娘一向随性而为,以前都是些小把戏,我们也不放在心上,可是最近越发的不知轻重了!” 十二娘对刘思慧远不如嘉娘和馨娘她们熟悉,自不好多做评价,于是走到书桌旁翻起上面的书籍,把话题扯开。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有丫鬟来禀,高夫人要走了,请十二娘前面去。十二娘和嘉娘道别,约定好十六号那天再见,便随丫鬟前去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节 请客(1/3) 马车走在回高府的路上,高夫人的脸色不太好,十二娘小心的陪坐在一旁,寻思着曹夫人跟她后来到底谈了些什么…… 她想了半天,没出一个头绪,就试探的说:“十二娘这次能拜曹夫人为师,多亏大伯母,我一定会跟着曹夫人好好学,不辜负大伯母的一片关爱之心。” 高夫人鼻子里微微发出一道“哼哼”声,终于没忍住,说:“你这个师傅,我只当有多清高脱俗,到最后还不是脱不开一个‘钱’字!” 十二娘微微愕然,高夫人很满意她的表情,说:“曹夫人问我要十两束修,这还是每个月的!真正没见过这么贵的先生!” 束修也就是学费,一般先生在府中坐馆教书,拿长安的水平来说,一个学生一年也就是三十两的束修,好一点的人家会给先生包吃住,并给四季各两套衣服。官学要贵一点,一年一百两,不过对于能上得起官学的人家来说都是小钱。 曹夫人一个月要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比官学还贵,难怪高夫人脸色不好了……但,既是自己凑上门去拜师的,总不好为了束修的事情反悔,那样倒显得高家贫困潦倒了。 不过十二娘不愿因钱的事情导致自己没办法出来进学,连忙说:“束修的钱,自然是由我自己出,大伯母不必破费。” 高夫人听她这么说,也不推辞,只道:“按理说,你们姊妹几个,我都应该一样对待,但你有这样的机缘,我便破例送你到外面进学。这每天的车马、束修钱,我若替你出了,只怕对其他几个姊妹不公,你手上若宽裕,就自己出了,若不够,也别不好意思,只当大伯母借你的……” 十二娘手中有多少钱,高夫人着实不知,但她却知道一点——十二娘手上的钱可不少! 当初刘老爷去世的时候,公中收回了一部分财产,其余都折成了田契交给六夫人保管。再到六夫人去世时,六房的财产及六夫人的陪嫁,都由老夫人做主,部分折现,部分入库封存,全留给了十二娘。这几年来,除了六娘生病,从未看她有什么大的开销,钱自然不会少。 十二娘也的确没把这几十两银子放在心中,很干脆的答应了,心中还想着只要大夫人少插手她的事,她就求之不得了。 回到家中,等众姐妹都知道十二娘拜了曹夫人为师,端正月之后要去曹家私塾上学之事后,都新奇的很。 六娘、七娘年龄稍大两岁,自然知道曹夫人那边的特别,对十二娘能过去读书,觉得十分羡慕,却也仅限于羡慕,因为她们知道凭自己的本事,曹夫人肯定看不上。 而九娘和十娘根本不知曹夫人何许人也,只是跟着姐姐们祝贺了十二娘一番。 但十一娘却没这么好应付,她听说十二娘能出去读书,便一直在大夫人身边闹着要一起去。懂她心思的人就知道,她纯粹是觉得出去比家里好玩,可她这么一闹,闹到了大夫人的心头上。 大夫人本就不喜欢别人压过自己这一房,偏这个事情没办法对十二娘出气,只好冲着喋喋不休的十一娘大骂一通,并说要加长她练琴的时间,把十一娘的眼泪都给训出来了。 私底下,十二娘找到机会哄十一娘,轻声问道:“十一姐,你还记得我们之前说要在花园里办小聚会吗?说好给姐妹们画画的。” 十一娘头如捣蒜,含泪点了一通,说:“你说好要给我画像的。” 十二娘点头,说:“择日不如撞日,现在桂花开的正香,院子里也被妆扮了一番,我们不如把姐妹们召集起来,在端正月之前开个小聚会,权当赏桂,好好的玩它一天!” 十一娘听了终于破涕为笑,可又有些犹豫的说:“娘刚刚还说要我勤加练琴,她不会准的吧!” 十二娘却保证道:“我去跟大伯母说,保管她同意!” 十一娘将信将疑,在房中偷听十二娘出去跟大夫人禀报此事。 十二娘跟大夫人说起小聚会时,却用了另一个借口:“此番能去曹家念书,嘉娘从中说了不少好话,我想请嘉娘来府里玩一玩,全当感谢她。另请魏家岚娘和房家馨娘一起,她们都是懂音律之人,正好可以跟十一姐切磋一番,不知道这样行不行?” 大夫人听完眼睛一亮,心想,十一娘上次没能去刘府做客,没有表演的机会,若这次展示一番,也许嘉娘真能把十一娘也弄去灼华馆! 如此,大夫人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更是连忙派人下帖,送到各个府上,并命仆妇丢下手中的事,速速去把听香阁收拾出来。 回到十一娘身边,十一娘对十二娘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说:“娘真的同意了!”又问:“你真的要请岚娘来吗?” 自从听七娘说了岚娘捉蜘蛛之事,十一娘一直记着她。 十二娘点头说:“那是自然,大伯母都派人下帖子去了。” 十一娘真心高兴,不禁抱起十二娘的一直胳膊,说:“十二妹你真好,从来不说空话骗人!说要给我买东西吃、带我玩,都一一做到了。不像二兄,总是骗我!” 十二娘只是按照自己的原则去做事,没想到十一娘平时看着对事情不上心,心里却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只说:“走,我们去听香阁看看怎么布置的,还要告诉其他姐妹明天聚会的事呢!” 十一娘连忙站起来,随着十二娘先去对面屋子里告诉了六娘,又邀了六娘一起去听香阁。 六娘最近跟着大夫人学习管理内务,这次聚会的事情,正是交给她办,由瑞娘在旁辅佐着。十一娘和十二娘过来,六娘正好有事要问她们。 “明天有哪些人?她们都喜欢玩些什么?” 十二娘便说:“除了我们自家姐妹,还有嘉娘、馨娘和岚娘。嘉娘和馨娘都是喜欢舞文弄墨的,岚娘喜欢音律,能唱会跳。” 六娘点点头,心里有了分寸。 【从今天开始两更,基本上是早晚各一章~希望大家多多支持,有粉红票的支持一个吧!^_^】(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节 请客(2/3) 待她们三人来到听香阁时,屋里屋外已经收拾起来了。丫鬟们忙着擦拭桌椅门窗,洒扫地面,仆妇们搭着梯子在树上、门窗上扎中秋的装饰品,不一会儿整个院子就打扮的张灯结彩。 六娘和瑞娘商量着从库房里取一些好的摆设出来,明日喝的茶、吃的点心、用的文房四宝,还有弹的琴具,甚至连桌布、椅披、锦团,事无巨细都要一一安排。 十二娘平日觉得六娘说话做事的态度颇为强势,甚至有些颐指气使,可是现在看来,这种风格很适合吩咐下面人做事,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没一个人敢不听她的话,都在她的指派下有序的做着事情,连瑞娘也只是在旁出点主意而已。 十二娘在旁看了一会儿,觉得帮不上什么忙,自己坐在这里反而添乱,就拉着十一娘先去通知其他姐妹了。 从听香阁出来,不远就是九娘和十娘住的红蔷馆。红蔷馆中的格局呈长条形,是建在两片林子间的狭长地带,位置不算好,可整个院子都被绿树包裹着,里面沿墙种着两排粉团蔷薇,篱笆与花朵、绿树相间,景致很好。 红蔷馆的丫鬟见是十二娘和十一娘来敲门,显得很惊讶,连忙请她们进院子里坐下,说:“两位姑娘正跟着宛娘习字,奴这就去禀报。” 不多时,丫鬟跑来回来,有些局促的说:“宛娘说,事不可半途而废,两位姑娘没写完字,不许她们下来。说是姑娘们若有急事,不妨进去说……” 丫鬟还担心着十一娘和十二娘生气,谁知十二娘十分和气的说:“好,那我们进去说一声就走,也不耽搁两个姐姐读书了。” 十一娘反正觉得无所谓,跟着十二娘行事。 十二娘是知道宛娘的,当初跟在高老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学识很不错,也懂高门贵族的礼仪,被大夫人安排来教导家里的姑娘们。 十二娘因在老夫人身边待过两年,跟宛娘接触的算多的,可在她的印象里,宛娘一直给人一种很冷清的感觉,除了对老夫人笑过,她仿佛永远是一个表情,让人有些望而生畏。 穿过厅堂,沿着蜿蜒的石子路走了一段,红蔷馆右边的一个小楼就是九娘和十娘学习的地方。因知道她们要来,屋子的门是敞开的,十二娘一眼就看到两个女子在屋里垂首写着毛笔字,而她们身边,站着一位清瘦的中年妇人。 随着她们走进去,宛娘转身看向她们,礼貌却疏远的行礼道:“两位姑娘来了,有什么要紧事吗?” 十二娘笑容满面,说:“宛娘,九姐、十姐,打扰到你们上课了。明天在听香阁有个小聚会,除了自家姐妹外,还请了其他府上的几个好友,我们特来请两位姐姐明天一起来玩。” 九娘和十娘都停了手中的毛笔,看向宛娘。宛娘轻轻颔首,她们两人这才回话,答应明天一起玩。 因她们还要上课,十一娘和十二娘没有久留,说完事立刻就走。 除了蔷薇馆,十一娘轻拍胸脯低声说:“还好我另外请了师傅学琴,不然跟着宛娘,我真是要憋死了,刚刚看到她一小会儿,我都觉得好怕,九姐和十姐的沉闷性子就是被她管教出来的!” 十二娘附和着点了点头,不多做议论,只说:“只剩七姐不知道了,走,我们去跟她说吧。” 回到芳菲楼,七娘知道此事之后,颇为兴奋,问清楚请了哪些人之后,稍有些失落,问道:“能不能把王家的柔娘和萍娘一并请来玩?” 十二娘觉得并无不可,说:“如果现在赶紧去跟大伯母说一说,把请帖赶在中午前送出去,应该来得及吧。” 七娘闻言,立即梳理好头发,跟着十一娘去芝心斋了,十二娘则趁机留在了屋子里歇息,走了一上午,着实有些累了。 房间里,燕娘在给十二娘缝书袋,到时候上学的时候装书和笔墨用。而阿兰则在整理十二娘平时写字画画的用具。 不多会儿,七娘就回来了,说是央求着大夫人已经把王家的帖子下下去了,这样一来,明天就有足足十一位姑娘,真正是热闹的很。 待到下午,各家的回帖都送来了,众人都答应明天一早过来玩,高家姐妹自然更全心全意的准备起聚会。七娘积极的去帮六娘布置听香阁,而十一娘连她最珍爱的凤仪琴都搬了出来,为明天助兴。 十二娘觉得人多手杂,不添这个乱,乐得在房里偷个懒,可偏巧下午有芝心斋的仆妇来找她,给她送了一份礼物来。原来是元娘那里给高家送来了端正月的节礼,与此同时,还把祝贺十二娘能去灼华馆读书的礼物一并送了过来,是一套大小规格各不相同的狼毫毛笔。 十二娘看着这套毛笔很喜欢,命阿兰收好,以后上学时用。 待到第二天一早,众姐妹都早早的起来了,一起去给大夫人请安。大夫人一一检查了六个女孩儿的梳妆,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叫了主要管事的几个仆妇到跟前,当场训了话,要求认真办好今天的小宴会,这才让姐妹们一起去听香阁了。 听香阁的院子里张灯结彩,枝头和门框下都挂了彩纸灯笼。她们三三两两的在厅里坐着歇息,不多时,就听丫鬟禀报,说房玉馨来了。 十二娘记得上次在刘家做客,房玉馨也是来的最早的,真是个守时的人,不禁更喜欢她了。 迎了馨娘进来,十二娘和七娘向姐妹们引荐,一一致礼。 馨娘的打扮因受家人影响,风格偏向于宫妆,八字眉、眼下斜红以及额中靥钿一应俱全,打扮细致而华贵,虽然笑容可掬,可其他几个姐妹看了,依旧觉得有些殊离,并不敢主动跟馨娘搭话。 馨娘趁着来的早,拉了十二娘,说:“早就听说元帅府的花园又大又漂亮,十二娘带着我走走吧,免得一会儿岚娘她们来了,闹的我又没心思好好看了。” 听香阁中还有其他姐妹等宾客,十二娘就带着馨娘散步去了。 出了听香阁,馨娘低声说:“倒不用走远,找个清静的地方,我跟你说几句话。” 【求收藏~~~~】(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节 请客(3/3) 十二娘感觉到馨娘仿佛有心事,于是带她到林间的一处凉亭里坐下。 馨娘方坐定,就握着十二娘的一只手,说:“上次在慧娘家里发生的事,可让我打听出原因来了!” 十二娘不禁额头微汗,这种事情,她并不是太追究原因,发生就发生了。没想到房玉馨这么有追求真相的精神,她只好配合的问道:“哦?是吗?” 房玉馨凝重的点了点头,说:“你还记得上次在宴席上遇到的姚元崇吗?” 姚元崇? 听到那个有趣少年的名字,十二娘来了兴趣,随之点了点头。 房玉馨便说:“我听我娘说的,姚元崇的父亲姚大都督与刘中丞颇有私交,两家父亲一时兴起,说起了儿女亲家。可当姚大都督前几日真派人上刘家说媒时,却被刘夫人十分干脆的拒绝了,闹的姚家十分没有脸面。 我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又想了想我们当日在刘府玩闹的情景。依照慧娘的性子,若知道自己即将议亲,必定会想方设法去见对方一面,所以……所以她把你引到麒麟院只怕不是针对你,而是为了那个姚元崇……” 十二娘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也觉得很有可能。转念又觉得好笑,自己真是阴差阳错,兼倒霉催的,竟然被慧娘拿来当盾牌使了。 可看馨娘说起这事的态度,分明是想给慧娘说情,让她不要计较。 对于一个如此热心并心善的姑娘,十二娘还能说什么呢,至少不能当场拂了馨娘的面子显得自己很小气,只能顺着馨娘给的台阶往下走,说:“我若要被家人指给从不认识的人,必定也要想方设法见对方一面,不图能有什么感情,但提前了解一下长相和品性才能放心嫁过去。慧娘遇上这样的事,难怪要这么做呢!” 馨娘长舒一口气,说:“我就知道芸娘最深明大义,你能谅解慧娘就好了。待她被禁足结束之后,我定然让她来给妹妹道歉,到时候我们依然是好姐妹。” 十二娘替慧娘庆幸,她交了一个这么体贴她的闺蜜!只是,慧娘那般不知好歹轻重的性子,就算是这一次过往不究,下次就真能变好?十二娘心中冷笑不语。 馨娘解决了心头这件事之后,整个人就显得轻松舒泰多了,拉着十二娘问:“我听说你马上就要去灼华馆读书了,真好,我真羡慕你跟嘉娘!” 十二娘笑着说:“说到要去灼华馆,我有些紧张呢,怕自己学不好,害师傅失望。” 馨娘摇头道:“别怕,你肯定可以的。曹夫人跟嘉娘一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你过去之后,她们肯定会待你很好的。” 说着便问道:“咦,嘉娘怎么还不来?” “嘉娘巳时上完课才能过来,让我们不要等她,先玩着。”十二娘解释着。 两人并肩往回走,还不到听香阁就听到里面传出说笑声,竟是非常的热闹。 十二娘和馨娘对视一眼,都很惊讶,侧耳一听,馨娘笑道:“我道是谁这么闹腾,原来是岚娘来了!” 十二娘仔细一听,可不是,那笑闹声正是岚娘和十一娘的声音。 两人快步走进去,走到院门一看,当即吓坏了! 一匹枣红色的矮马纵横驰骋在听香阁的小院里,掀起阵阵尘土。烟尘中,依稀可以看到岚娘坐在马背上,挥舞着一支木棍,一个球在地上咕噜咕噜乱转。 十一娘站在一旁的栏杆后面,冲着岚娘大喊大叫,全然没有闺秀的样子。六娘脸都气黑了,阴沉的站在一旁,七娘则有些发呆,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九娘和十娘则躲在屋里,透过窗子偷偷看着。 馨娘见如此状况,提了裙子就上前喊道:“岚娘,还不快快停下来,你这像什么样子!” 魏宜岚听到呼喊,骑着马就向馨娘和十二娘冲过来,吓的两人又退到院门外。 岚娘看到她们这样,在马背上笑的前俯后仰,笑了一阵才举着手中的木棍说:“馨娘、芸娘,你们看!这是我爹给我弄的波罗球,再让下面人找几匹马来,咱们一块玩!” 波罗球就是马球,才从波斯传到大唐,时下多数是军中男子在玩,宫廷中偶尔会玩这个,但贵妇小姐们玩的少,没成想,岚娘的父亲给她弄了一套这个玩意,她还把东西带到了高府! 岚娘见大家都不说话,嘟着嘴从马背上跳下来,说:“喂,你们怎么啦,我是想着这玩意很稀奇,才带来给大家玩的。上回我听贞娘说她在宫中看到有人在玩,我回家求我爹娘很久,他们才给我弄来的。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像吓到了一样?” 大家的确是吓到了…… 十二娘上前一步,说:“是我们没有心理准备,你也不事先给我们打个招呼,若是要玩波罗球,前院有马场,还有空置的练武场,在那里玩岂不正好?” 岚娘眼睛一亮,她就是嫌自己家院子小了,想着元帅府有大地方才把东西都带过来的。此时听到十二娘这么说,立即就要去马场玩。 馨娘出言阻止道:“你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你看看姐妹们今天穿的衣服,谁能跟你一样?也就你一个人能够上马打球,她们恐怕连骑马都不会呢!再说了,前面没人准备,此时贸然过去,还不惊动了整个高府?” 岚娘有些悻悻然,恰十一娘跑过来凑热闹,说:“我去跟我娘说,我们下午去马场打球!” 岚娘见有人支持她,立即焕发神采,说:“好好,她们不去,我们两个去!” 即是这样,也只能安排下去,如若要阻止她们,也只得大夫人出马了。 六娘黑着脸让仆妇下去禀报大夫人,另安排人带魏宜岚下去梳洗,并把马给拴起来。至少午膳之前,她们是不能去打球了。 待到巳时嘉娘来了,听说了岚娘打波罗球的事,如长姐一般毫不客气的训了岚娘一顿,说:“真是半点礼也不讲,当高府是你自己家吗,胡闹!”(未完待续) 第四十七节 波罗球(1/3) 岚娘大概是被嘉娘训过很多次了,丝毫不在乎,依旧跟十一娘凑在一起说着话。 如十二娘之前所料,岚娘跟十一娘真的很投趣,可她现在几乎开始后悔让她们两人认识了,都是爱玩的性子,过两天岂不是要上房揭瓦?若被大夫人知道,定然是要怪罪她了! 前去向大夫人请命的仆妇回来了,出人意料的,大夫人竟然同意了十一娘的请求,不仅安排人去准备马匹和场地,还派人去把二郎找回来,让他下午照顾众姐妹的安全。 下午有了打波罗球的安排,众人就没心思在听香阁里玩。 六娘原先准备安排大家赏桂斗诗,十一娘抚琴助兴等事都作废,闹的她一上午都没个好脸色,闷坐在一旁只言不发。 七娘忙着招呼王家姐妹,不一会儿又凑在一起说起针线上的事,跟着了迷似的,自成一方小天地。 十二娘怕冷场,招呼着九娘和十娘与馨娘、嘉娘说话,还好九娘、十娘二人看着沉闷,但真要说起话来,倒也有些内容,特别是对摆弄花草之事上,很有心得。有十二娘从中斡旋,倒也算其乐融融。 十一娘和岚娘自不必说,一直闹着要早些吃饭,吃了好去马场玩。好歹是把上午给熬过去了,到了真要去马场的时候,十二娘又犯了愁。 王家的柔娘和萍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闺秀,又是温柔沉静的性子,对打波罗球一点兴趣都没有,还有些怕,七娘就提议,说她带着王家两姐妹回芳菲楼稍歇。 馨娘原本不想扫兴,但无奈她的着装打扮实在是不适合骑马,只怕稍一剧烈运动,就容易出丑。十二娘看九娘和十娘对打球的兴趣也不大,就提议让她们两人带着馨娘去红蔷馆赏花。 红蔷馆的蔷薇,十二娘是见过的,种的特别好,她原以为是园艺上的仆从打理的,可上午一听,竟然是九娘和十娘两人亲自弄的,而馨娘也对此很喜爱,因而她才有了这个提议。 九娘和十娘有些忐忑,怕招待不好贵客。但看十二娘实在照顾不过来,而馨娘说话和气亲切,便鼓起勇气答应了,带着馨娘往红蔷馆去。 安排了这几个,剩余的人就一起结伴往前院马场走去。六娘突然提出来说要回去换身衣服,十二娘惊讶的问道:“六姐,你要骑马?你会骑马?” 六娘心情依然不好,冷冷的说:“客人这么好的兴致,总该作陪尽兴。” 十二娘错愕的看着她走开,十一娘从后面跑上来问道:“十二娘,六姐到哪里去了?她不跟我们一起去玩吗?” 十二娘摇头说:“六姐要回去换身衣服,一会儿跟你们一起上场玩。” 十一娘听了很高兴,连忙跟岚娘说了。 十二娘不禁好奇的问道:“十一姐,你跟六姐都会骑马?” 十一娘点头说:“是呀,爹爹在蓨县教了我们的,可惜七娘、九娘和十娘都不来玩,不然她们也是会骑的。说来,咱们众姐妹,也就你不会呢。” 十二娘很惊讶,平时看着一个个都娇滴滴的姑娘,没想到都会马上功夫! 不过转念一想,高家本是将门,六位老爷有一大半从过军,特别是大老爷,还当了骁骑尉。他在家丁忧时,闲赋无事,就教了女儿们骑马,后来因为年纪稍长,大夫人说要姑娘们收性子,不让她们再胡乱疯闹,这才学了个半途而废。 十一娘说完,看十二娘若有所思的样子,一下子想岔了,她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六叔叔是家中最擅长骑射的,偏英年早逝死在了军队里,如若不然,他肯定会教十二娘骑马。 她方才没想到这些随口说了,以为触动了十二娘的伤心事,连忙说:“十二妹如果想学骑马,我们可以教你,虽然我骑的也不好,但是我可以去求二兄教你!” 十二娘笑着说:“等以后有机会吧,今日主要是看你们打球的,哪有功夫从头开始学骑马。” “也是。”十一娘点点头。 六娘换好衣服出来,是窄袖胡服,头上用头巾把发髻裹紧,勒在额头上,很显帅气! 大家一起来到马场上,见场地上已有几个男子在试马。 十二娘定睛看去,除了二郎高璞以外,还有王励、王勃两兄弟,及姚元崇! 她觉得好生奇怪,怎么这几个人一起跑了来? 场上人见姑娘们来了,就策马靠近栅栏,跟看台上的众人打招呼。 二郎显得兴致很好,笑声郎朗的说:“奉家母之命,今天由我来照顾各位妹妹骑马打球,妹妹们别拘谨啊!”他环顾了一圈,问道:“咦,怎么就你们五个人?母亲不是说有十几人吗?” 六娘为首,回答说:“有的妹妹不会骑马,自玩其他的去了,何必拘在这里晒太阳。” 二郎听了,转头对身后的王励和王勃说:“白费了你们的一片好心,你们俩的妹子没有来呢!” 王励笑着说:“我猜着柔娘和萍娘就不会上马,我们兄弟不过是找个借口来玩球罢了。” 众人也不废话,带着姑娘们去挑马。岚娘自然是骑她自己带来的枣红母马,六娘、十一娘以及嘉娘,都挑了温顺的马,十二娘只是在旁看热闹。 不知何时,姚元崇牵着马走到了十二娘的身后,问道:“你怎么不去挑一匹?你二兄已经挑过一轮,这些都是温顺的小马,不会有事的。” 十二娘原本以为不会骑马是很正常的事,但看连嘉娘这个大才女都会,她就觉得赧然,只得如实说:“我不会骑马……” 姚元崇微微有些惊讶,但看她弱质纤纤,点头表示理解。 挑好马之后,二郎先让她们慢慢的骑一圈,熟悉一下,毕竟都很久没有骑了。 六娘恢复的很快,马上就能跟岚娘一样骑着快跑,转弯也很顺利。但十一娘和嘉娘则仅限于凑数,骑着走走已是不错。 男孩子当中,姚元崇的波罗球打的最好,想来是常年跟他父亲在军队中的原因。二郎、王勃、王励三人实力差不多,看不出明显的好坏。 二郎先是告诉众人打波罗球的规则和要点,而后带着女孩子们练习马上击球。可不到一会儿,岚娘就耐不住性子,鼓动者要分队比赛!(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节 波罗球(2/3) 眼下四个男孩和四个女孩恰好八人,于是两男两女一队,二郎和王勃带着岚娘和十一娘,王励和姚元崇带着六娘和嘉娘,两队勉强算是势均力敌。十二娘则在树荫下临时铺就的草席上观看。 因顾及着女孩子在场上,男孩子不敢敞开来奔跑击打,反见到岚娘一个人跑来跑去,风头无俩。 十一娘看岚娘在马上英姿飒爽,眼里谗的慌,不顾二郎的劝告,夹紧了马也开始奔跑起来。 十二娘在旁看的心惊,虽然这些马都很温顺,但人人手里都拿着球棍,一个不小心,打到谁可就说不准了,而且马儿奔跑的方向不好控制,万一撞到了又怎么办。 十二娘揪心的看了半天,十一娘没出事,倒是岚娘出了事!她的球棍被马尾扫到,身体一下子失去平衡,掉下了马背! 众人吓的脸色都白了,急忙前去查看! 十二娘也顾不得场上的尘土,向场中跑去。人堆中,岚娘捂着自己的脚踝喊着好痛。 嘉娘跟着父亲曹神医略学了一些皮毛,稍一查看,说:“崴了,应该没伤到骨头,不过还是请郎中看看吧。” 这句话已让大家心理稍安了一些,没出大事就好! 六娘急忙让周围的仆从过来抬岚娘下去医治,可岚娘挣扎着说:“我没事,在旁边歇一歇,一会儿就可以上场了!” 六娘可不敢这么疏忽,顾不得岚娘的挣扎,让人强行抬下去看郎中了。 众人本有些不安心,但看到岚娘如此精神的闹着要玩,就全宽心了,想来无大碍。 十二娘招呼道:“你们继续玩吧,我跟着去看看。” 在马场外面有个院子,专供人休息的,十二娘陪着岚娘到那里坐下,不多时就有郎中来了。仔细看了看之后,说:“是扭伤,没有伤及胫骨,敷上药,静养几日就好了。” 岚娘立即说:“看吧,我说了我没事!我得赶紧回去打球,不然我们队就输了!” 十二娘赶紧冲郎中使眼色,那郎中也是个灵活的,立即说:“现下虽无大碍,可是小娘子如果下地行走或者严重受力,会加重伤情,若再跌一次的话,甚至可能变成瘸子。” 一听到“瘸子”两个字,岚娘立即就不闹了,她喜欢跳舞,也跳的好,可不能因为打球,把脚给弄残了。 见她安静下来,十二娘总算是放了心,待郎中给她敷上药之后,十二娘就让仆妇把岚娘送到芳菲楼去找七娘玩,自己便折回马场。 在路上,十二娘迎面碰上无所事事的姚元崇,招呼着问道:“崇郎怎么没有打波罗球?” 姚元崇笑着与十二娘并肩而行,说:“二郎本就打不赢我,现在队里少了岚娘,更不堪一击。我索性下场,让他们几个教小娘子们打球。” 像姚元崇这种打的好的,与他们那些基础者一起玩,也有些难受,被束缚了手脚的感觉。 十二娘点点头,转而问道:“你今天怎么跟我二兄在一起?好巧啊。” 姚元崇点头说:“我正在向璞兄还有励兄、勃弟打听进学的事,听闻高夫人找璞兄回来教姑娘们打球,我们就凑热闹一起来了。” 十二娘好奇的问道:“你要留在长安进学?” “嗯,父亲说一直请不到好的先生,放纵我在军中胡混,耽误了学业就不好了,打算把我留在京中求学,只是不知道绿漪堂和弘文馆哪个好,所以找他们问一问。” 绿漪堂就是王励王勃所上的私塾,亦是曹映嘉父亲开的馆,取其“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中的绿漪二字。而弘文馆就是高璞念的官学。 十二娘思索着说:“两者比较,绿漪堂偏于教授诗词歌赋、周易等修身养性的东西,弘文馆则传授经史书法等应试要用的知识,全看崇郎想学什么了。” 姚元崇看着她,眼神发亮的说:“这些你都知道?早知道我就直接来问你好了。” 十二娘自觉失言,忙说:“我哪里懂这些,不过是听二兄和嘉娘提起,才略晓一二。” 姚元崇当她谦虚,并不追问,只说:“听勃弟说曹神医选弟子十分讲究,我在外放荡不羁惯了,只怕他看不上,我还是想办法到弘文馆去求学比较好。” 虽说弘文馆里弥漫着官宦子弟的奢华享乐之气,但就科举入仕一途来说,还是去弘文馆比较好。像姚元崇这样的出身,以后必定也是要走上庙堂的。 十二娘与他谈笑着回到马场,场上众人还在打球,姚元崇闲来无事,就问道:“十二娘想学骑马吗?正好我现在没事,可以教你。” “学骑马?”十二娘看到场上众人驰骋击球的英姿,有些想学,但听说骑马很难受,又有些犹豫。 姚元崇当她害怕,鼓励着说道:“你放心,我在旁边护着,不会摔到你的。” 十二娘心想,闲着也是闲着,权当玩耍好了,如果难受,骑两圈不学就是。 思定之后,两人去马槽挑了最矮的一匹小马。姚元崇把马牵到上马石旁边,让喂马的小厮把马捉住,而后扶着十二娘爬上马背。 十二娘一上去就觉得摇摇晃晃的,虽然有马鞍,可是屁股下面坐不稳,身子更是止不住的左右滑动,吓的她捉住马鞍前面的突起,爬在了马背上。 “别慌,两只脚踩好马镫,腿和腰使上力,这样就能坐稳了。” 十二娘脚下的马镫也摇摇晃晃的,踩不稳,正当她在摸索地方时,姚元崇直接捉住了她的脚,把脚掌塞进马镫里去,而后调节了一下马镫的长短。 “这个长度就好了,你使力看看。” 左右有了支撑,果然稳当很多。 姚元崇又把马缰递给十二娘,说:“抓着马缰,不要抓马鞍,坐起来。” 十二娘一一照做,一个基本的坐姿就学了很久。见她稳稳当当的坐好了,姚元崇这才从小厮手中接过马,牵着十二娘在场边慢慢踱步。(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节 波罗球(3/3) 马儿很小,走的也很慢,可是每走一步,十二娘就在上面摇来摇去。她努力的找着重心和平衡点,姚元崇看着她的身体如柳枝般乱晃,不由的笑了,摇着头说:“浑身都绷紧,使上力,拉着马缰可以微微前倾,不要后仰。” 十二娘觉得好难,只得按照姚元崇所说,慢慢调整。 场上打球的十一娘看到了十二娘在学马,挥舞着球棍喊道:“十二娘,你会骑马了!你也来打球啊!” 十二娘目不斜视,根本不敢分心去答十一娘的喊话。 十一娘就“嘚嘚”的骑马跑过来,打趣的说:“我刚刚说让二兄教你骑马,你不干,这会儿崇郎教你,你怎么就愿意了!” 十二娘忙说:“这不是有空嘛……你别跟我说话,我好怕掉下去。” 十一娘平时看十二娘,都是一副淡然处之的表情,什么事情都波澜不惊,头一回见她这么惊慌失措,不禁在马背上笑的前俯后仰。 十一娘在这边笑的开心,二郎在场上要急坏了,连忙喊道:“十一娘,说什么呢,快点回来,我们又输了一球!” “啊!”十一娘一惊,果然看到嘉娘在王励和六娘的护送下,打进了一球。 她连忙归队,跟二郎和王勃比划着什么,抢了球重新打起来。 而十二娘也走到了场地的拐弯处,姚元崇说:“右手使劲,左手放松一点,调转马头,身体可以微微向右倾斜一点,这样马儿就知道你要往哪走了。” 十二娘小心翼翼的把弯给转过去,舒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出完,就听场上一片叫声喊起—— “小心!” “十二娘!” 十二娘尚为反应发生了什么事,就见姚元崇腾空跃起,一个侧踢将马球踢了回去,马球重重的砸在草地上,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原来他们没注意骑马走到了球框后面,王勃刚刚大力射门,待发现他们门后有人时,已来不及了! 王勃神色有些紧张的策马上前问道:“没打到吧?” 十二娘摇了摇头,全靠姚元崇帮她挡了这一球,她一点事也没有。 “崇郎,你有没有事?”十二娘关切的问道。 姚元崇摇摇头,说:“这能有什么事!” 众人都围了过来,王励责备的对王勃说:“四郎,你该小心一点,要是一球把十二娘打下马背,那可不得了了!” 王勃什么也没说,低头赔了个不是。 十二娘想到王勃原本就不喜欢她,再说此事也不能全怪他,连忙说:“这事不怪他,是我没注意走到了门框后面。” 二郎出来挥挥手说:“都没事就好了,说这么多做什么,我们再打两局就该走了,我看她们几个有些受不了了。” 果然,嘉娘和六娘面色通红,在马背上喘着气,连话也说不上。 随便打了几球,众人就离开马场,各自梳洗去。 王家兄弟和姚元崇跟着高璞去了璞园,十二娘则带着嘉娘去芳菲楼,六娘和十一娘回了芝心斋,约好了一会儿在听香阁碰头。 嘉娘在阿兰的服侍下洗脸擦汗,重新梳了头,有些赧然的对十二娘说:“跟着岚娘那个胡闹的丫头,我也变大胆了,要是被我娘知道我在外面打球,不知道要怎么说我。” 十二娘算是明白了,嘉娘其实有一颗男儿般豪迈的心,只不过有曹夫人这位言传身教的母亲,她只能压抑着本心,处处模仿她母亲的样子和做派。但毕竟年少,总有装不住的时候。 “师傅又不会知道,怕什么,咱们都不说!” 嘉娘就笑道:“还以为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也是个调皮的。” 阿兰出去换水,十二娘就走到床边,假意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东西,实际上是她从如意葫芦袋里取出的《猛虎下山图》。 她把画卷送到嘉娘面前,说:“我很高兴认识你这个姐妹,你以后也就是我的师姐了,这个是我送给你的一个见面礼,你一定要收下。” 嘉娘只当是十二娘自己画的什么东西,可打开一看,吓的差点合不拢嘴,辨别了好一会儿,才愕然的说:“这是曹不兴大师的真迹!” 十二娘点点头。 嘉娘难以置信的说:“这等珍品,你是从哪里来的?” 十二娘胡诌道:“是从我爹的遗物里找到的,我想起姐姐是学曹大师的画技,所以挑出来送给你。” 嘉娘一脸严肃的把画卷卷起,还给十二娘,说:“这么贵重的东西,又是你父亲的遗物,你怎可随意送人!” 十二娘推回去,说:“我可不是随意送人!正因为嘉娘你懂得这幅画的价值和意义,又因为我认定你这个朋友,所以才把画送给你。” 她这样一说,嘉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是,这个礼真的太贵重了,这个拿外面去,值好几千两呢……” 十二娘笑着说:“你又不会把她卖了,留在你手里,就无关价钱,只是我的一份心意。” 嘉娘再推辞,倒显得矫情,只好忐忑的收下,说:“我一定会好好珍藏的!” 十二娘这才带着她重回听香阁。 因为下午玩的太过疯癫,大家晚饭吃的很开胃,没有做游戏,没有吟诗作对,全都老老实实的吃饭。 待宴毕,把客人都送走,十二娘回到房间后,就一头扎在了床上,她的腰和大腿内侧又酸又痛…… 只不过骑了一小会儿,她就累成这般,真不知道其他人学骑马时,是什么景象! 十二娘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等阿兰吹灯歇息了,她才闪身进入空间去找小唯。 “小唯……”十二娘有气无力的喊着。 小唯蹦蹦跳跳的过来,蹲在十二娘身边,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十二娘扶着腰,问道:“你这里有没有可以舒缓身体酸痛的药水?姐姐今天学骑马,浑身都痛。” 小唯点头道:“姐姐你等着。” 过了一会儿,小唯就飞回来了,手中拿着一瓶跌打水,说是很有用的药剂,也不贵,五十金币。 十二娘急忙兑了这个药,然后放在了如意葫芦袋里,等出去之后往身上涂抹。 收好药,却见小唯眨巴着眼睛看着十二娘,十二娘问道:“怎么了?小唯有什么事要跟姐姐说吗?”(未完待续) 第五十节 灼华(1/4) 小唯低头戳着手指,细声说:“小唯看外面的人骑马好帅气哦,小唯也想学骑马……” 十二娘犯难了……活物不能带进这个空间,她要如何给小唯带一匹马进来? “这个……”十二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又不想让小唯失望,犹豫着不知说什么。 小唯知道自己提了一个无礼的要求,连忙笑着说:“姐姐别放在心上,小唯说的玩的啦!小唯会飞,比马跑的还快,怎么会想骑马!” 说是这样说,可十二娘分明看到小唯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除了十二娘今晚喊痛,还有好几个人浑身酸痛,十一娘就是其中一个。 她趴在床上,大夫人亲自给她擦着药水,并问道:“今天怎么样?认识了哪些人?” 十一娘跟魏宜岚最玩的来,自然大多数话都是围绕魏宜岚在说。大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这个岚娘出身很好,你要跟她多玩一玩。” 十一娘没在乎大夫人话中的意思,只是顾着自己的喜好,说:“岚娘吃晚饭的时候还说要组织一支女子球队,娘……我可不可以参加呀?” 十一娘原本以为大夫人会拒绝,谁知大夫人笑着说:“好,你想玩就去玩吧!” 十一娘听了,大喜过望,立即忘了身上的痛,起身抱住了大夫人的脖子,高兴的笑了半天。 玩闹了一天,众姐妹歇在房里缓不过劲来,七娘一头扎在房里做针线,不知在倒腾什么。府里又赶着过端正月,家里家外都忙着,众姐妹这么安静,倒也给大夫人省事了。 待到端正月当晚,仆从在芝心斋的小花园里,设起了大香案,上面摆着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还有切成莲花状的半个西瓜。 月下,案台上红烛高燃,高家女子齐聚与此,在高夫人的带领下,一起拜月祈福,祈貌似嫦娥,祈面如皓月。 十二娘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觉得十分新奇,姐妹们都盛装打扮,表情一个比一个虔诚,仿佛都相信凭此就能改善自己的容貌,她也入乡随俗跟着大家叩拜祈祷。 拜月结束之后,大家就近在芝心斋里的一个露台上赏月吃点心。 望着空中的明月,十二娘忽然伤感了…… 中秋节乃合家团聚之日,只是她,永远也回不去了……不知千年后的父母,过的可好?她给他们存了大笔财产,应该能够安享晚年吧……只是,没有亲子在身边奉养,终究是最大的不孝…… 想着,热泪盈眶。 众姐妹都察觉到十二娘的失落,以为她想起了仙逝的父母,连忙说笑吸引十二娘的注意力,并塞胡饼给她吃。 胡饼也就是早期的月饼,面粉和了鸡蛋、清油蒸出来的,中间薄,旁边厚,表面或者撒葱花、芝麻,或者缀果仁,再印上漂亮的花。 “十二妹,这是葡萄胡饼,里面还包了糖馅,可好吃了,你尝一点。” 十二娘知道姐妹们关心她,吞下眼泪,笑着从七娘手里接过胡饼,吃了起来。 众人又聊起她明天去灼华馆读书的事情,说了一会儿话,就感到露水渐重,众人就各自散了。 第二天,燕娘一早就在外院准备好了马车,待阿兰服侍十二娘吃了早饭,就把她送上车出门去。 因是去上学,十二娘身边谁也没带,直接提着书包,让车夫把她送到曹家。 十二娘的马车停在曹家大门前时,正巧有一位姑娘跨过门槛往里走,听闻车马声,驻足回望。 十二娘下车时就看到了门前的豆蔻少女,两人迎面互望,眼神中都带着几分打量。 这少女面庞皎白似月,双眉如黛,樱唇不点而红,目光清洌,是个玲珑般的美人,连十二娘看了,也不禁想要赞叹! 十二娘猜这少女必然也是灼华馆中的女弟子,以后就是师姐妹,准备上去打招呼,可当她拾级而上时,那女子淡淡的对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了。 这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十二娘有点讪讪。 不过想到灼华馆中的弟子们多有清高、冰洁之名在外,性格怪一点也是有的,就像嘉娘,最初认识的时候,十二娘也觉得她有些冷冽和严肃,不过熟悉之后就很好。 她放下心中所想,跟在那女子身后走进曹家。曹家除了有个老头守在门房,院子里并不见仆从。十二娘报了自己的名字之后,那老头点了点头,眯着眼瞧也没瞧她,就让她进去了。 待跟着前面的少女走到了灼华馆,嘉娘正好从闺房出来,三人就在院门前碰上了。 “芸娘、若娘,你们来了。” 嘉娘跟灼华馆中的女子相处多年,最是了解彼此的秉性,看到十二娘跟前面的女子隔了十步远的距离,就知道对方没主动搭理十二娘,于是走到十二娘身边介绍起来。 “芸娘,想必你也见过了,这位就是吏部员外郎的千金,郑茗若。若娘,这位就是我前几日跟你们提起的芸娘。” 郑茗若此时方跟十二娘正式见礼,说:“早就听闻妹妹的芳名,今日总算得见真容。” 十二娘作为小新人,有礼貌的回礼,说:“芸娘初入灼华馆,还望各位姐姐关照。” 郑茗若点点头,对嘉娘说:“你们慢慢聊,我先进去了。” 嘉娘点点头,待郑茗若走远了,她才对十二娘说:“若娘的姑姑是许王的生母,郑充媛,加之若娘才名远播,最近常有人说她明年就会被礼聘进宫,所以她有些郁郁寡欢,其实她并不冷淡,人很好。” 充媛乃**九嫔之一,正二品。虽然在武媚娘的霸宠之下,**妃嫔早已全无颜色,但,郑充媛生了二皇子李孝,李孝目前官任遂州刺史,有这样的关系,郑充媛和郑家的地位还是很不一般的。 至于礼聘进宫……这个就太惨了,不是进宫做女官宫女,就是被指婚给哪个皇子做皇妃,甚至是侧妃,一辈子的命运就此决定,难怪若娘会郁郁寡欢。 【龙套征集帖里“千金小姐茗若”出场啦~】(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节 灼华(2/4) 十二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跟着嘉娘一起进入灼华馆。 灼华馆中的人已到齐,经嘉娘引荐,十二娘与另两名女子也认识了,一位是司卫少卿杨思俭之女杨书谨,另一位则是皇后武媚的外甥女,韩国夫人武顺之女,贺兰敏月! 是她! 十二娘看着甜美而带着妩媚的少女,心中惊叹一声!这就是野史中有名的贺兰敏月,她与她的母亲韩国夫人,一起受到了唐高宗的宠幸。唐高宗一度想封她为妃,可遭到武媚的强烈反对,最后对贺兰敏月痛下杀手! 十二娘怔忪的想着,被嘉娘引到位子上坐下。 厅堂里有五张桌案,分两排,前面两张,后面三张。贺兰敏月与杨书谨坐在第一排,郑茗若、曹映嘉、十二娘从左往右依次坐在第二排。 十二娘刚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坐在前排的贺兰敏月转过身来,一双上挑的凤眼含笑的看着十二娘,通体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妩媚。 “你就是高芸?我在嘉娘的画室里看过你画的《荷塘烟雨图》。” 十二娘心情复杂的微笑着说:“芸娘见过敏月姐姐。” 贺兰敏月点点头,拉了一拉坐在她旁边的杨书谨,说:“谨娘,你之前不是说想见见这个年幼多才的小妹妹吗?如今来了,你怎也不跟她打个招呼。” 杨书谨显得有些矜持,轻轻嗔了贺兰敏月一眼,说:“以后在一起的时间多的是,何必急于一时,师父马上就来了,你还不赶紧把笔墨纸砚准备好!” 话音刚落,就看到曹夫人带着两个女书童进来了。 众女连忙起身,对曹夫人行以师礼后重新落座。 曹夫人的目光落到第二排最右边的十二娘身上,问道:“芸娘在家可学过三礼?” “三礼”即为《周礼》《仪礼》《礼记》三本书,十二娘曾在结香草庐的竹楼里粗略翻过,但这些书文字艰涩,内容枯燥,她看也没看懂,只好如实回答。 “弟子曾在家中翻阅过,但三礼内容博大精深,弟子囫囵吞枣,看了也没明白其深意。” 曹夫人听闻她没看懂,并没有不高兴,见她这样老实的说话,反而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说:“今日你先跟着你的师姐们一起听我讲《仪礼》,过后我再单独同你讲《周礼》。” “是。” 曹夫人让身后的两个女书童把众人的书取来,分发之后,就坐在前面的榻几上开始讲解。 《仪礼》内容有些枯燥,好在曹夫人每讲解一段,都会让坐在前排的贺兰敏月上前同她演示一番,比较直观也容易记忆。 这所有东西都是十二娘所不懂的新领域,她少不得要打起百般精神认真听课。 贺兰敏月举手投足行礼的时候,像是跳舞一般好看,十二娘自问自己怎么练习,也做不到她那种姿态,只得在心中感叹:天生媚骨大概就是这种样子吧! 一个时辰后,集体讲解的时间结束,大家略作歇息,就去旁边的几个房间单独练习。 郑茗若擅长诗词歌赋,拿着诗集研读起来;杨书谨写的一手好隶书,自个儿开了砚台开始练字;贺兰敏月极善跳舞,换了简洁的裙子和紧腿的裤子,在一个舞娘的陪伴下开始练习;曹映嘉自然是去画室练习画画。 曹夫人留了十二娘和嘉娘在厅堂里:“芸娘,你以后就跟嘉娘共用一个画室,不过目前你尚且不用去画画,先跟着我把课程补起来。” 十二娘点头答应。 曹夫人怕十二娘年纪小,初来乍到没基础,上午的课也不知听清楚了多少,于是问道:“上午讲的两篇仪礼,你听明白了吗?” 十二娘说:“听明白了,弟子怕记不住,把重点一一都记下了。” 果然,曹夫人看到十二娘桌上还有一个册子,上面断断续续的写着一些句子,不过有些奇怪,这些字都是横着自左向右写的,还有一些简略的线条勾画及配图,看的曹夫人心生疑窦。 十二娘的笔记本就是写给自己看的,所以怎么习惯怎么写,没想到曹夫人还会这么仔细的检查她的笔记,忙解释道:“弟子胡乱记的,没什么格式,准备等下学之后再整理……” 曹夫人多看了两眼,觉得很有意思。笔记虽乱,可是重点、要点、难点都一目了然,还有姿势配图方便记忆。 她点了点头,说:“难为你这么用心,若有不懂,课下可以随时来问我,若一时找不到我,问嘉娘也可以。” “是。” 曹夫人放下十二娘的笔记本,没多说什么,开始给她补课。 待到午膳准备好了,五个女弟子一起聚集到后院的小饭厅用饭。曹家饭菜丰富,样式讲究,连器皿也很特别,看得出来,曹夫人在品质上颇为讲究,难怪一个月的束修要十两! 因有师傅同坐,女孩子们十分拘束,没人说笑,安安静静的把饭吃完。 饭毕,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曹夫人回房休息,姑娘们在花厅里歇息,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贺兰敏月拿着一只洗净的桃子在手上把玩,靠近坐在珠帘下休憩的嘉娘和十二娘,问道:“芸娘是不是才到长安来?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呢?” 十二娘想要尽快融入这个环境,有人主动跟她说话,她自然积极回答。 “是呢,我七月到的长安,至今才来一个多月。” 贺兰敏月笑道:“我猜就是,不然凭你的画技,早就该有人说起,我怎么会到今日才听说。” 她将粉嫩的蜜桃塞进红艳艳的小嘴里咬了一口,突然媚眼一转,问道:“你是跟随你爹官职迁任才进京的吧?不知令尊如今任什么职,我娘和我姨母肯定认识!说给我听听,我也好在我姨母面前提一提!” 十二娘听了她这话,忍不住多看了贺兰敏月两眼。她张口就问家世,还把她的皇后姨母搬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她平静的说:“家父和家母早已仙逝,我是跟随大伯母进京看大姐姐的,因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办,所以暂时就在长安住下了。” 花厅里另外几人都闻声望过来,有惊讶,有怜惜,也有对贺兰敏月的不屑。 十二娘将众人的神情一一收入眼中。(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节 灼华(3/4) 嘉娘早在十二娘最初说不能来曹家读书时,就向母亲询问过,知道十二娘是个双亲早逝的孤儿。因怕伤了十二娘的面子,嘉娘从不在十二娘面前问起此事,此时见贺兰敏月大喇喇的问起来,心里就有几分着急。 她急忙岔开话题,问道:“那你大伯母可说了,究竟在长安住多久吗?” 十二娘摇摇头,说:“不知道呢,不过伯母既然把我送到这里来了,必定不会突然带我回老家。” 嘉娘点点头,说:“如此就好,我可不想某一天突然听你说要走了。” 贺兰敏月看她们聊天不再理她,讪讪的转过头,把手中的桃子塞进嘴里又咬了一口。 一直静默在旁的郑茗若见十二娘对待贺兰敏月的态度不卑不亢,心中有几分满意,主动问她:“芸娘的大姐是不是王侍诏的二媳高莉娘?” 十二娘眼神一亮,连忙点头,说:“正是,若娘认识我大姐吗?” 郑茗若摇头说:“虽不认识,但我却听说过她那句‘皎皎银汉转玉盘,一轩蟾光照秦关’的佳句,她的才情由此可见一斑,我十分佩服。” 那首诗是元娘在五年前的端正月因思念远在秦关不能归家的父亲所作,后被高老夫人传至长安,促成了她和王家的婚事。 十二娘微微有些讶异,没想到当年的事郑茗若都知道,真不知道那时候造了多大的势。 话题被这样谈开,更多的是说些琴棋书画和诗词歌赋,再没人问十二娘的家世。 聊天当中,贺兰敏月少有插得上话的时候,杨书瑾有时候会照顾着贺兰敏月,但更多的时候,贺兰敏月直接被郑茗若忽视掉,嘉娘也不太主动的跟贺兰敏月说话,这样一来,灼华馆里的人际关系如何,她心里也就有个大概。 郑茗若和贺兰敏月是互相不搭理的,嘉娘和瑾娘虽没有太绝对的阵营,但嘉娘偏向郑茗若,杨书瑾偏向贺兰敏月。 聊天在奇怪的氛围中结束,待曹夫人下午上课点评了郑茗若的诗、曹映嘉的画、杨书瑾的字和贺兰敏月的舞,又单独给十二娘补课,一天的课程就结束了。 因是第一天上课,十二娘下学之后去大夫人那边问安,并告诉她灼华馆中大概的情况,算是交代一声。禀报完,她正要回芳菲楼,就见十一娘披着披风回来了。 “咦,十一姐今天出门去玩了?”十二娘非常好奇,大夫人怎么会在下午练琴的时间放十一娘出门? 十一娘心情舒畅的说:“嗯,我今天去魏府看岚娘了,我看她的脚伤没什么事,但魏夫人不准让岚娘下床,岚娘就一直把我留在那里陪她玩,直到现在才让我回来。” 原来是去看魏宜岚了,怪不得大夫人同意。 十二娘了然的点点头,说:“脚伤没事就好,魏夫人拘着她也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她收收性子。” 又聊了几句,两人告辞,各自回房了。 十二娘每日照常上下学,作息渐渐规律,跟灼华馆的众人也渐渐熟悉起来。待到八月二十日休息,她却收到元娘的一张帖子,请她去王家一趟。 元娘独独叫十二娘过去,不仅十二娘有些疑惑,连大夫人也疑窦不已,最终竟然决定亲自带着十二娘去王家走一趟。 大夫人自然是怕元娘偏爱十二娘,有什么事瞒着她。她的这点小心思,如何瞒得过元娘和十二娘? 翌日一早,当大夫人带着十二娘出现在思齐院时,元娘的脸色就不是很好,迎她们进屋的时候,笑容十分勉强。 元娘把大夫人引在前面请她进屋,却落后一步拉了十二娘的手,模样非常亲切。 十二娘边走边谢道:“大姐送我的那套笔具十分好用,又让姐姐破费了。” 元娘笑着说:“这有什么,你以后差什么文具,只管跟我说。你姐夫别的办不到,但说起文房四宝,他却是极有眼光的,保管给你挑到好的。” 原来那套笔具还是王二郎王勤帮着挑的,十二娘又特地谢了谢王勤,让元娘帮为转达。 三人说着话,走进主屋坐下,元娘便问起姐妹们的状况,跟高夫人说了半天闲话,怎么也不入正题。 大夫人见元娘东拉西扯,心中便生不喜,试探性的问了两句,也不见元娘正面回答,索性拉下了脸,把茶盏磕在了茶几上。 元娘抬手用手绢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对秋棠、秋瑾一众服侍的丫鬟说:“去母亲那里把梓哥儿接回来吧,抱来让他外祖母瞧瞧。” 丫鬟们察言观色,通通退了下去,房里一个服侍的人也没有。 “娘,您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我找十二妹过来,不过是闲聊几句,想问问她上学的情况如何,您不用这么紧张。” 高夫人剜了元娘一眼,气愤的说:“既是问上学的情况,有什么是我不能听的!” 元娘就叹了一口气,柔声说:“娘,女儿说一句过分的话,长安不比蓨县那种小地方,在这里随便几句话、一点小事,就能把一个家族弄败掉,有些事我不敢跟您说,万一传出去,高家甚至王家可都完了。” 元娘分明是在暗示高夫人口风不禁,怕她祸从口出。因还有十二娘在场,高夫人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想发脾气,但听元娘说的那样严重,努力忍了忍气,方说:“我活了一把年纪,难道还不如十二娘一个小孩子知道轻重?” 元娘认真的看了她两眼,婉转道:“娘既然想听,就听听罢,只是出了我这屋门,您就当什么也不知道的。” 高夫人端坐在那里,没有出声。 元娘侧了侧身子,朝一直低头缄默的十二娘看去,说:“我原先没想到你真能去灼华馆读书,有些事就没有同你交代,先前过端正月,家里忙着,我也不得空,所以趁着你今日沐休,把你叫来把情况说清楚。” 十二娘神情严肃的回道:“是,姐姐请说,我一定谨记在心。” 【从早上忙到现在,差点忘了更新。。。】(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节 灼华(4/4) 元娘有意无意的压低了声音,问道:“灼华馆中是不是有个叫做贺兰敏月的姑娘?” 十二娘更是惊讶,点头说:“是,她姨母是皇后娘娘,母亲是韩国夫人。” 元娘欣慰的点点头,说:“你知道就好,曹夫人因不善音律和舞技,从不收这方面的弟子,但这位贺兰敏月常随着韩国夫人出入太极宫,曾在圣上面前献过舞,因而名声远播,加之跟皇后娘娘是这样亲的关系,所以当韩国夫人求上门的时候,曹夫人就破例收了这个弟子。” 曹夫人纵使再清高,再不卖权贵面子,可她的大靠山皇后娘娘的面子,她还是要给的。 元娘继续说:“韩国夫人把女儿送到灼华馆并不是让她在里面学舞,而是想借此混个才名,让她学学规矩,之后再送进宫里。” 十二娘一面听一面点头,高夫人也听的认真,可听到这里,她忽然插嘴说:“十二娘你要好好与贺兰敏月处好关系,以后作用大着!” 元娘一听,秀眉顿时皱到一起,嗔道:“娘,女儿话还没说完呢!” 高夫人眼神一瞥,说:“你说你的,我的话又没错。” 元娘索性不管她,只跟十二娘说:“这个贺兰敏月,你千万要离她远一些!不能得罪她,却也不能跟她亲近,更不能跟她一起出现在外面的场合,除非是曹夫人带你们一起出去!” 高夫人瞪圆了眼睛,想问为什么,但元娘看也不看她,直接对十二娘说:“贺兰敏月的母亲韩国夫人,与圣上的关系不清不楚,皇后娘娘心中早有怒意,只不过是看在自家人的情面上,才一直忍而不发。可韩国夫人如今想把自己的女儿也献给圣上,皇后娘娘怎么肯跟自己的外甥女同侍一夫?如若她们母女一直如此,必不会有好结果!” 十二娘郑重的点头,她原本就不准备亲近贺兰敏月,维持住普通的同学关系就好。哪怕是现代人,她也无法接受外甥女爬上姨夫的床上这种事。何况,她们母女落到武媚娘手上,的确不会有好结果…… 元娘又说:“贺兰敏月有个哥哥,叫做贺兰敏之,这个孩子,传闻……传闻他……”元娘的话断断续续,似是难以启齿。 高夫人紧张的问道:“传闻什么?” 元娘的声音又小了几分,并用一手掩住嘴,迅速的说:“传闻他烝乱与他的外祖母荣国夫人!” 高夫人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大声喊道:“我的天呐,你哪里听到的这些混帐话!” 元娘随之站起,走到高夫人身边挽住她的手,急切的说:“娘,你小点声音!” 高夫人慌张的坐下去,看了一眼十二娘,对元娘说:“这种事情,你同十二娘说什么,她哪里知道那种腌臜事!” 元娘也觉得有些失态,坐回位子之后对十二娘说:“有些事情你不用知道的很清楚,总之,你要记得离贺兰家的人远一些,不能让他们的坏名声影响到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应该懂的。” 十二娘连连点头,心中也惊讶的不行,这个事情她之前并不知道……贺兰敏之与他的外祖母……十二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纵使古代人结婚生子很早,隔着两辈人,年龄差距也应该很大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情! 高夫人惊惶不定,眼光闪烁,身体向前倾,小心的问元娘:“这些事情你从哪里听来的?不会是瞎说的吧?” 元娘十分严肃而确凿的说:“天家的事,谁敢乱说……我自然是花了些心思打听来的,京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但碍于皇后娘娘的盛威,从不敢说起。我是怕十二妹莫名其妙的污了名声,所以才冒险说这个事。” 高夫人连连点头,说:“是得小心一些。”又感叹道:“不是说那个曹夫人品行和学问好吗?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 元娘似是颇有感触,怅然的说:“就算是二圣,在长安也不能做到随心所欲,妄论他人……” 高夫人却看看元娘又看看十二娘,心里不知在想的什么。 恰梓哥儿被乳娘和丫鬟抱了过来,高夫人满脸欢喜的接过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亲,元娘和十二娘不再说贺兰家的事,也跟着逗弄孩子。 元娘留了她们吃午饭,饭后稍歇,有一个陌生的丫鬟走了进来,施礼道:“二少夫人,我们三少夫人的舅夫人赵少夫人今儿过来做客,二夫人和三少夫人请您过去打叶子戏。” 这丫鬟看了看坐在旁边的高夫人和十二娘,脸色颇为尴尬的说:“我们二夫人和少夫人不知二少夫人今儿有客……” 元娘眼珠一转,笑着说:“正巧我准备带着十二娘去拜见二婶,如果二婶不嫌我们吵,我们一会儿都过去玩!” 丫鬟自然笑着答应,回去回禀。 元娘趁机对高夫人和十二娘解释那赵少夫人是谁。 原来王家三郎王勉刚刚新娶的赵氏是二夫人吴氏的外甥女,而丫鬟口中所说的赵少夫人即是三少夫人赵氏的大嫂,也是二夫人吴氏的外甥媳妇,有双重亲戚关系在里面。 元娘解释完之后补充道:“因这位赵少夫人跟二夫人一样也姓吴,所以二夫人对这位外甥媳妇格外亲。赵吴氏也是个玲珑人,把她的一个娘家兄弟送到了绿漪堂读书,跟我们三郎、四郎成了同窗,情分更进一层。” 高夫人不禁感慨道:“如今像你们这般的年轻媳妇,越来越会来事了,赵吴氏与王家有这样的关系,王家定然会多多照顾她的娘家兄弟,我看他能进绿漪堂也是受了王家的关照。” 元娘听着这个话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当初为了二郎高璞进弘文馆的事,她在婆婆、公公还有丈夫面前说尽了好话,身段放的极低。想起那时的样子,她便觉得心里堵得慌。 “男人们的事我哪知道,不过这一荣俱荣的道理倒是真的,一家人自然是要互相拉扯才能越过越好。我们女儿家不比男人能加官进爵,我只希望妹妹们都能嫁的好。” 高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元娘一眼,但看她正在吩咐丫鬟安置梓哥儿,这才把话吞进了肚里。(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节 绿漪(1/3) 把梓哥儿交给奶娘带下去午睡,元娘就带着高夫人和十二娘往西大院的王吴氏那里去。 三少夫人王赵氏看到她们来,十分高兴,待她们互相行礼问安之后,她上前挽住元娘的胳膊说:“好姐姐,你今儿算是救我一命了!” 元娘故作惊讶的问道:“哟,这是怎么了,二婶婶和你大嫂还能欺负你不成?” 王赵氏略有些撒娇的说:“母亲和大嫂要我陪她们打叶子戏,我哪里是她们的对手,我上次打牌,输了整整三吊钱呢!现在你和高夫人来了,你们四人打牌正好!” 听她这样说,一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二夫人王吴氏边笑边说:“今儿就放过你,下回你若输了钱,只管问三郎要去,别拿你的私房钱出来玩,我就不信三郎会不给你!” “母亲!”王赵氏面色通红,扭身坐在了一旁。 二夫人见她不好意思,就不再打趣她,转而慈眉善目的看向十二娘,问道:“听说你进了灼华馆读书?” 十二娘上前,说:“是的,二婶婶,从端正月之后开始上的学。” “好、好,能进灼华馆不容易,好好学。”二夫人摸了摸十二娘的头,很喜欢的样子。 元娘招呼着赵吴氏、高夫人坐下,和二夫人四人抹起了叶子戏,十二娘则跟三少夫人坐在一起说起了话。 三少夫人问起七娘:“她的纭裥绣学会了没有?上次她走时,说是一定要学会,还许了我一块帕子呢。” 十二娘笑着回答,说:“七姐这段时间整日不出门,我跟她住在一处都鲜少见她,可见她是十分用心的在琢磨纭裥绣,只可惜没有师傅教,难免慢一些。” 三少夫人惊讶的说:“她这么用心呀!纭裥绣那么难,想无师自通是难上加难,你回去告诉她,让她别一个人闷在屋里研究,当心把眼睛看坏了,让她来找我玩,我再带她去绣房,多看几次,兴许还能有什么发现。” 十二娘谢道:“那我就先替七姐谢谢三少夫人了,她知道了,必定高兴。” 王赵氏就说:“哎呀,你别叫我三少夫人了,就叫我熙娘吧。” 赵熙虽然嫁了人,可也只是十六七岁的样子,跟十二娘又是平辈,她既然这样说了,十二娘就笑着喊了一声“熙娘”。 王吴氏边打牌边看了她们几眼,见两人坐在一起细声说着话,满意的点了点头。 众位夫人和少夫人打着叶子戏,元娘时不时说两句笑话,旁边服侍的人跟着凑趣,使得整个西大院都显得其乐融融。 说笑间,但见王勃挑起帘子走了进来。他额头上微微有层细汗,脸庞红润,神色飞舞,比他以往冷漠的神情显得生动很多,也俊朗很多,端的引人注目。 他走到二夫人身边喊了一声“阿娘”,又向在做的诸位长辈见礼,看到高夫人和十二娘来了,有些意外,但也礼数周全的喊了一声“十二娘”。 十二娘起身对他回礼致意,就听二夫人问道:“儿,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茗郎和胤郎呢?” 茗郎和胤郎就是赵吴氏的娘家兄弟,今日跟赵吴氏一起来王家做客。 王勃恭敬的说:“我们刚才在小果园里采了桃儿,沾了一手的毛,我让小厮服侍他们洗手去了。现下来找母亲,是想问母亲讨个对牌,我们待会儿准备去文中阁找两本书。” 二夫人点了点头,示意身旁的丫鬟从内屋的匣子里取了个对牌给王勃,并交代道:“今天你父亲和三郎、四郎都不在,你要好好招待茗郎和胤郎,切不可怠慢。” “是,母亲。”王勃恭恭敬敬的答了,正准备转身出门去,却又被母亲喊住。 “等等,你十二妹妹去灼华馆读书了,跟你和胤郎也算是同窗,你把她也带去文中阁看看,省得一个人坐在这里无聊。” 先前跟十二娘坐在一起说话的三少夫人熙娘忙着伺候众人的茶水点心,她不让十二娘帮手,十二娘坐在高夫人身后看牌,无聊了好一段时间了。 王勃听母亲这样吩咐,虽有一瞬的愣住,但转瞬看向十二娘,问道:“十二娘想跟我们去文中阁看看吗?” 二夫人开口的事,十二娘自然不能当面反驳,而且又不是什么坏事,她便起身笑着说:“早就听大姐说王家藏书极为丰富,今天托二婶婶和四郎的福,我有幸能去一饱眼福,自然要赖着去看看了。” 二夫人笑着点头,挥挥手说:“去吧,去玩吧。” 元娘在二夫人和十二娘之前逡巡一眼,抿嘴笑着打了一张牌,二夫人立刻惊喜的说:“赢了!元娘,可逮到你了!” 众人笑着抹了牌,元娘一脸“委屈”的说:“十二妹,你还不快走,都怪你让我分了神,竟把那张牌打了出去!” 十二娘笑着跟王勃一起走出去,听到屋里源源不断的传出笑闹声,不禁摇了摇头,她这个大姐,也太会察言观色了…… 王勃跟十二娘一前一后无言的走着,十二娘盯着王勃的背脊,心中一阵惆怅——他真的很讨厌她呢! 与王勃的几次见面,十二娘不是被她冷言冷语的讽刺,就是被当作空气漠视掉。刚刚在花厅见面,看他态度比前几次要略好一些,十二娘心中暗喜,想乘机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可一出了花厅的门,他又是一副冷漠的样子,十二娘纵使想开口与他说话,也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只好与王勃一样沉默下来。 因为不说话,两人走的都很快,不时就走进了一方朴素的小院,迎面看到廊下有个小厮站在那里。 王勃出声唤道:“绿禾,茗郎和胤郎还没洗好吗?” 叫绿禾的小厮走上跟前,在王勃耳边低声说:“胤郎闹肚子了,恐还得一会儿。茗郎在后窗那边看景。” 王勃轻轻的咳了一下,转身对十二娘说:“我们先进去坐一下。” 十二娘点头随行,从厅堂走进去,绕过通向后面的屏风,就见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一手撑在窗棱上,一手轻轻打着扇子。 【龙套帖里的吴茗和吴胤出场咯!欢迎大家在龙套帖里客串。】(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节 绿漪(2/3) 窗外的绿树和秋阳为背景,微风轻轻拂起他的乌黑鬓发,只这个背影,就已让十二娘生出“翩翩少年郎”的感慨。 少年听到脚步声,回身看向王勃和十二娘,目光落到十二娘身上时,微微扬起他的眉峰,显然是有些诧异。 十二娘见这少年凤眼薄唇,跟他姐姐赵吴氏长的有几分相似,眉眼中有男子少见的俊美。 王勃上前引荐道:“吴茗,这是我大嫂的妹妹,十二娘。十二娘,这是我三嫂的舅夫人的兄弟,吴家二郎,吴茗。我跟茗郎同在绿漪堂念书,十二娘在灼华馆,我们也算是同门了。” 绿漪堂和灼华馆是曹氏夫妻所办,虽然男女分馆,但的确能算得上是同门。 十二娘向吴茗行礼时,吴茗眉色飞舞的打量十二娘,说:“原来灼华馆新进的那位女弟子就是这位妹妹,妹妹有礼了。” 十二娘笑着点头,说:“有幸能跟两位兄长做同窗,十二娘很高兴!” 三人一起踱步到茶轩里坐下喝茶等胤郎,可是左等右等也不来,吴茗叹气的放下茶盏,说:“我去看看三弟怎么还不来,究竟在做什么呢!” 方才三人断断续续的聊着天,现在吴茗一走,王勃和十二娘又安静了下来。 绿禾给两人续了茶,十二娘垂目吹着茶盏里的茶叶,看着茶叶翻出各种花,也算自得其乐。 冷不丁的,王勃竟然开口主动问道:“十二娘喜欢看哪类书?” 十二娘惊讶的险些被开水烫了嘴唇,连忙放下茶盏用帕子擦了擦嘴,说:“平时多看一些游记和品画集,最近因开始学三礼,在研读《周礼》和《仪礼》。” 王勃听了,略微点点头,说:“三礼的内容繁琐而细致,是需要仔细研读,若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说出来,我们探讨一下。” 若不是十二娘沉得住气,她差点要瞪圆了眼睛看向王勃,他竟然说要跟她探讨! 这是主动示好吧? 十二娘突然被他这样亲切的对待,反而有些不知所措,笑着道谢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王勃也觉得尴尬,重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 还好吴茗带着吴胤过来了。 吴胤长了一副可爱的圆脸,微微有些孩子气的肥胖,只可惜他现在一脸菜色,走路时脚步虚浮,还要吴茗在旁搀着他。 “子安!你家的桃子也太厉害了,我才下肚,它就把我的五脏六腑闹翻了天,有这么立竿见影的嘛!”吴胤一进来,还没看清楚茶轩里坐了谁,就张口埋怨道。 王勃大声咳了一下,吴胤这才看到还有个少女坐在一旁,立马尴尬的不行。 尴尬之际,王勃趁机把十二娘介绍给吴胤。十二娘装作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样,客客气气的跟吴胤见礼,吴胤脸上的尴尬神色这才消散了一些。 人到齐了,王勃对吴氏兄弟说道:“文中阁的对牌我已经拿到手了,胤郎你还跟我们一起去吗?” 吴胤连连摇头,说:“不成了,我实在不舒服,我怕一会儿还要……”他看了一眼十二娘,后面的话没好意思说下去。 王勃就吩咐绿禾:“你带胤郎去我房里休息,好生伺候着,如果一会儿还不见好,速速请郎中。” “是。”绿禾扶着吴胤,吴胤抱歉的对众人拱了拱手,说:“我就不奉陪了,你们放心去吧,想来也没什么大事。” 王勃和吴茗点了点头,就看他捂着肚子,半靠在小厮身上往外走去。 吴茗无奈的摇头笑了笑,说:“我这三弟,从小到大就是这毛躁性子,让你们见笑了。” 王勃跟着摇了摇头,遂带吴胤和十二娘往文中阁走去。 文中阁原本是王勃的祖父文中子王通的书房,后因藏书太多,单独设了藏书楼,供王家子弟进去翻阅。 王家在从龙门迁到长安时,把祖宅文中阁中的藏书带了一部分过来,因而有了现在的文中阁,不过比之祖宅的规模,那要小很多。可饶是这样,当十二娘进入文中阁时,依然震撼到了,那就是一个图书馆的规模! 王勃指了指右边的第二排书架,对十二娘说:“游记放在那边,你可以去看看,我先带茗郎去找几本书。” “好,你们不用管我,我随便看看就行了。” 王勃点了点头,跟吴茗往深处走去,十二娘就从专门放游记的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书。 那本书极厚,里面还夹着一张厚厚的纸,十二娘好奇的把纸取出来展开,惊讶的发现,这竟然是一副旅游地图! 在古代,地图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一副详细而精致的地图,十分珍贵。 十二娘走到窗边,借光仔细的查看起来。这张地图用不同颜色的笔在上面标识着山川河流,只有少数几座主要的城池,更多的是名山大川,看来是某位名仕在旅途中所画。 她下意识的寻找着长江,沿长江自西向东去,找到了武当山,再往东南六百里,就是她的家乡,一千年之后她将在那里出生…… 她的手指轻轻在那一块摸索,抑制不住的想起以往的情景,想起读书的学校,想起母亲的饭菜,想起父亲宽阔的背,还有她毕生为之付出的事业。 想着这些,她又觉得恍然如梦,不知是真是假。 当王勃看到她捧着地图在窗前发呆时,从背后凑上去看了看,问道:“你在想什么?” 十二娘彷徨中没有听到王勃靠近的脚步声,现在被他的说话声一吓,连退了两步,一下子撞到了身侧的书架上。 书架一阵摇动,两人连忙伸手去扶,书架摇摇晃晃中停稳了,也没有书掉下来,两人这才长舒一口气。 “看我把你吓成这样,也不知你想了什么这么入神。”王勃狐疑的说道。 十二娘定下心神,嗔了他一眼,说:“我只是想起我看过的一篇游记,里面写到一个道人去武当山寻访仙道,我不知有没有机会也去看看……”(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节 绿漪(3/3) 王勃有些诧异,问道:“你信奉道教?” 十二娘摇头,说:“不是,我只是羡慕书中的那些人可以天南海北的到处走,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是何等的恣意!”她十分怀念前世的那种自由! 王勃认真的看向十二娘,眼神与平时有些不同,回味道:“好一句‘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他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女有一颗这样宽广的心。 十二娘自觉口误,一不小心把后世的名句说了出来,遂立即转开话题问道:“文中阁里的书,可以借出去看吗?” 王勃想了想,问道:“你想看什么书,我明天帮你带到学里去。” 十二娘有些疑惑,王勃只好解释,说:“文中阁的书不外借,不过我借出去之后给谁看,谁也管不着了。” 十二娘又惊讶又感激的看向王勃,不是因为她想看的书有多么珍贵难得,而是因为王勃肯替她借书这个举动实在难得! 她从书架上仔细挑了两本,王勃记下书名后说:“你明天中午到曹家的游水廊,我在那里等你。” 十二娘点点头,歪着头若有所思的看着王勃,不知王勃因何对她有这样的改观? 王勃被十二娘看的不好意思,转过身,说:“我去看看茗郎在做什么……” 待他们从文中阁出来时,太阳已经西斜,走了一小段就碰到前来寻十二娘的秋瑾。 十二娘告别王勃和吴茗,跟随秋瑾回到花厅时,叶子戏已经散场,二夫人正在留高夫人吃晚饭,可高夫人执意不肯,说是单独把几个孩子放在家里一整天不放心,要早些回去。 虽然二夫人与高夫人你来我往的客气说着话,可十二娘看元娘神情淡淡的在旁边看着,并不挽留,心中就有些疑惑,难道打叶子戏的时候出了什么事?不然何至于让元娘在众人面前拉下了脸色? 元娘察觉到十二娘关切的眼神,挤出了一个笑容,这才开口对二夫人说:“二婶婶,你不晓得我那几个妹妹,都不似柔娘和萍娘这般文静乖巧。我娘出来了一天自然不放心,您就别留了,她们下回再来玩就是。” 如此,二夫人才松了手,跟王赵氏、赵吴氏一起客气的把高夫人和十二娘送走了。 看着十二娘纤细的背影,二夫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元娘不着痕迹的走到二夫人身边,携了她的半边臂膀,抱歉的说:“我娘辜负二婶婶对十二娘的一片厚爱了。” 二夫人淡淡的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说:“有些事情,强求不得……” 待到夜里,元娘哄儿子睡下,自己回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睡。靠在床头油灯下看书的王勤感觉到元娘的浮躁,就丢了书,挽住元娘的肩膀问道:“听说岳母和十二娘今天都过来玩了,怎么,发生什么烦心事了?” 元娘和王勤感情很好,听到丈夫关心询问,元娘索性坐起来,靠在王勤的臂膀里说起话。 “今天我娘跟二婶一起打叶子戏的时候,二婶夸赞十二娘懂事,待人处事很得体,又说五郎性格太冷傲,两个妹妹又是沉闷寡言的,只恨没生个像十二娘这般玲珑又体贴的女儿,希望十二娘多来家里玩,多陪陪她,也多跟五郎一起玩一玩。” 王勤听的眼神一亮,问道:“二婶的意思莫非是想撮合五郎和十二娘?” 元娘有些捉摸不定,说:“我不太确定,感觉二婶婶有撮合他们的意思,但又觉得她只是把十二娘当自己女儿一般疼爱。不过不论怎样,亲近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王勤点头分析道:“十二娘不论是才华还是性格,都是二婶所喜欢的那一类,难怪她如此疼爱。如果她跟五弟有缘,咱们两家就是亲上加亲,等十二娘嫁过来,有她陪着你,你也会开心一些;若是没缘分,多个人疼十二娘,也是极好的事。” 元娘满脸沮丧,有气无力的说:“话是这样说,可你猜我娘说什么?” 王勤望着元娘,认真的听着。 “阿娘说十二妹刚刚进入灼华馆,现在这般年纪,正是学东西的时候,不能常惦记着玩,以后除了节假,只怕是没时间过来走动。”元娘学着高夫人说了一番话,气愤的握紧了王勤的手腕,说:“阿娘当着煕娘和她嫂嫂的面,直接拂了二婶的面子,气的我恨不能拂袖而走,真是丢尽了颜面!” 王勤作为女婿,能说什么呢?只得柔声劝着:“岳母可能另有打算,也不想让二婶误会,再说这事情还早,都只是十一岁的孩子呢。” 元娘也不好说更多关于母亲的不对,只得用王勤说的理由安慰自己,想着六娘、七娘、九娘、十娘、十一娘的婚事通通没有眉目,独独说到十二娘,是有些太早了。 如此想了片刻,她才觉得来日方长,心情渐渐舒畅,安睡过去。 十二娘回到家后,正是吃饭的时间,她跟七娘一起在芳菲楼吃了晚饭,有跟她说了会儿话,把煕娘的好意转达给她。 七娘听了很开心,说:“我下次就有理由厚着脸皮去他们家绣房了。” 十二娘不禁有些疑惑,问道:“七姐,你最近对女红痴迷的也太厉害了,到底有什么特别,使得你连自个儿身体也不顾了?我看你最近半月,清减了不少。” 七娘微微有些躲闪的说:“没什么,不过是闲来无事,又正好感兴趣罢了。” 看她不想说,十二娘也就不追问了,毕竟做女红也不是什么坏事。 待两人各自回房,十二娘就歪在床上,琢磨起今天的事来。先不说王勃的态度转变让她有些疑惑,大夫人回来路上同她说的话也让她有些疑窦。 “虽然因你大姐的关系,你与王家的几兄弟关系亲近一些,但到底不是自家兄弟,男女有别,不要总玩在一处,免得引人误会。” 大夫人的话犹然在耳,由不得十二娘不多想一想。 误会?能误会什么?难不成还以为她跟王勃两个“小娃娃”能摩擦出爱的火花? 想到这里,她自己忍不住摇头笑了,这真是没边儿的事! 【推荐一本新书: 《壹亩三分地》书号:0978简介:古代版蜗居,平凡种田小生活,打造美好家园!】(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节 送书(1/2) 翌日上学,十二娘跟曹夫人及众姐妹上过早课,吃过中饭之后,午时闲暇小憩。 今日灼华馆只来了四人,贺兰敏月上午告假进宫问安去了,杨书谨无人说话,就觉得有些无趣,转身去她的小房间午休。郑茗若因为上午的一首咏桂诗写的不满意,趁着休息继续去琢磨,嘉娘则颇为神秘的带着十二娘来到一处游廊上。 曹家的绿漪堂设在前院,灼华馆设在后院,两者间以抄手游廊相通,正中被一花厅隔开。 花厅通往绿漪堂的那段抄手游廊因为临水,又叫做游水廊,通往灼华馆的游廊外围因为种着兰花,又叫做幽兰通径。 两人在幽兰通经中凭栏而坐,嘉娘手心微湿,靠着一根立柱对十二娘说:“慧娘昨天来找我玩,她告诉我,她定亲了……” 十二娘眉眼微抬,显得很诧异。 这才多少天,刘思慧就定亲了?之前不还说要跟姚元崇定亲吗?那件事刚刚谈崩,刘家就匆匆把刘思慧许配给人,还怕姚家抢人不成? 她在脑海中偷偷想象着姚元崇抢新娘的样子,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 嘉娘疑惑问道:“十二娘因何发笑?” 十二娘赶紧收了笑容,解释道:“我想了一下慧娘嫁做人妇的样子,感觉很突兀,所以笑了。” 嘉娘不知是惆怅还是感叹,颇有感触的说:“慧娘也不小了,今年十五,待婚期定下来,嫁过去就十六七了。而且,她的婚事也拖不得……” 十二娘疑惑问道:“她的婚事怎么了?” 嘉娘轻轻摇头说:“不是她的婚事,而是因为她的身份。她父亲是正四品中丞,慧娘又是嫡女,如果今年不把婚事定下来,她明年恐怕就要被礼聘进宫了。” 十二娘点点头,看来官家的嫡女也不好当,有风险啊!难怪刘家匆匆把刘思慧订了亲。 “那,她是要许配给哪家?” 嘉娘说:“许配给了兰陵萧氏的长房嫡长孙,也是贞娘的堂哥。” 贞娘……十二娘回忆了一下,这位尚未谋面的贞娘就是萧瑾贞,先萧淑妃的侄女。如此说来,这个兰陵萧氏就是萧淑妃的母族! 她心中有些想不通,在武媚当道的现在,萧家绝对不会好过,刘家想着把唯一的女儿嫁了过去? 十二娘佯装不知道这些,问嘉娘:“慧娘的婆家听起来好像是个大家族,长房嫡长孙的话,慧娘嫁过去的地位一定很好了。” 嘉娘点点头,说:“兰陵萧氏是南朝的士族,也是齐梁皇室后裔,自然是个非常显贵的大家族。只是……” 她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只是当初萧淑妃得罪了皇后,皇后娘娘这些年对萧家颇为苛刻。不过以后的事情说不定,听慧娘说,萧翎颇受皇太子看重,他日也许能重振门楣。” 难怪刘家要把刘思慧嫁过去。 皇太子……现在是武媚娘的长子李弘,十二娘知道这个皇太子悲剧的很。 十二娘心中轻叹一声,有些事她知道,但她绝对不能说,她怕违背天地规则,再次出现空间坍塌,害死小唯和自己这种悲剧。何况蝴蝶效应,天知道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关于未来的事情,她只字也不敢提。 况且,刘家的决定又怎会因她的一句话而改变?若是一个对十二娘特别重要的人站在历史的分叉点上,她也许会冒死争取一下,可刘思慧,那便算了吧…… 她不愿在这个事情上多想,轻声说:“这些事情我都不懂,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愿慧娘以后能过的好。” 嘉娘也随之点点头,说:“我也是杞人忧天了,慧娘对这门婚事好似很满意,听说萧郎是兰陵出了名的俊公子。” 十二娘笑着说:“她满意就好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十二娘又说:“嘉娘,我现在要去游水廊拿个东西,我大姐让王勃捎了些东西给我。” “你去吧,我回房歇会儿去。” 十二娘跟曹映嘉分走两边,沿着抄手游廊往外去,过了花厅,转过一个弯,就看到了王勃凭栏而立的身影。 她快步走上去,抱歉的说:“让你久等了,没想到你来的这么早。” 王勃侧着身子,都未转过身来正面看十二娘一眼,只抬手指了指放在长廊板凳上的书,说:“你要的书。” 他语气很生硬,仿佛昨天跟十二娘心平气和的说话只是一场虚幻的梦。说罢,他拔腿就要走。 “等等!” 十二娘匆匆把他喊下,王勃的背影笔直,却无转身的迹象。 十二娘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眉头微皱,压下心中的疑惑,问道:“这些书,我要什么时候还给你,怎么还给你?” 王勃似是没想过这些问题,有一瞬间的迟疑,稍考虑之后就说:“你看完之后让丫鬟送到我家就行了。” 他昨天主动要求给她送书,而没有让小厮把书转送去高家。今天说到还书,却是让她的丫鬟去还,而不是两人直接在学里碰头简单了事。 十二娘更能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王勃说完又要离开,十二娘心中不甘,上前一步问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对,无意间得罪你了吗?还是说借书之事让你受到了长辈的批评,若是如此,这书不看也罢,你拿回去吧。” 王勃的身形终于动了动,身子侧过一半,冷冷的说:“没有。” 十二娘秀眉紧皱,追问道:“既然没有,那你为何对我时冷时热、时亲时疏,弄的我莫名其妙!” 王勃扭过头说:“我没有。” 话既然开了头,索性问个清楚! 十二娘走到她面前,说:“我们见面不过几次,我自认没对你做过什么错事,可你最初不仅故意对我冷淡,还当众给我难看。若是天生气场不合,你讨厌我也罢了,不投契也不强求,可你昨天分明有所回转,今日却又做这般姿态!明明就是有事发生!” 王勃昨晚被母亲叫去谈话之后,一直心烦意乱,如果不是秉承君子之道不想失信于人,他压根就不想走今天这一趟。原本打算速速把书给十二娘就离开,没料到被她连番追问,避都避不开! 可心中的那些心事,叫他如何开口? 【推荐一本现代重生文:《幸福原来很简单》作者:yzmb,简介: 幸福的标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不同的,可对于王怡来说 重来一次,希望能让家人过的开心 重来一次,希望能让自己过的充实】(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节 送书(2/2) “走开,我没什么要对你说的。”王勃瞥过眼神,看都不看拦在他面前的十二娘。 十二娘心中怒火簇簇燃起,她从没遇到过这么别扭的人,更没遇到过这么让她捉摸不透的人!有什么事情不能说?既是讨厌她,也让她“死”个明白!忽冷忽热的太闹人心了! 王勃急于想走,可十二娘杵在他面前不让开,他往左走一步,十二娘就随之挪一步,他往右闪一下,十二娘亦步亦趋,两人在游水廊上就这样对峙上了! 王勃气的冷声说道:“你!你这个女子怎么这样古怪!” 十二娘有样学样的说道:“你!你这个小孩儿怎么这么别扭!” “小孩儿?”王勃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他比十二娘还要大半岁,却被十二娘训为小孩儿了。 王勃左右看看,虽然曹家人少,现在又是中午,长廊里人更少没人看到他们这样胡闹,可对峙下去有失体统,当即一狠心,伸手推开了十二娘。 十二娘没有想到王勃会出手,王勃也没有料到十二娘身体弱的跟纸片儿一样,他只轻轻一掌,就把十二娘推的撞到游水廊的栏杆上。 她下意识用手撑着栏杆,无奈冲劲太大,把手腕给扭了! “啊,好疼!” 听她这样一声轻呼,王勃神情紧张的上前问道:“伤到哪了?” 十二娘一手托着手腕,失望的抬起眼睑,看向王勃说:“看来你是真的讨厌我,我以后不会在你面前碍眼了!更不会奢求跟你做朋友了!” 说罢,书也没拿,转身就小步跑开了。 王勃跟了几步,可十二娘不停,他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拉,只好手足无措的停下,望着十二娘的背影,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十二娘一口气跑到花厅里坐下,气呼呼的想着他们的事,从最开始的淡漠,到人前讽刺她,打波罗球的时候还差点击到她,现在又出手推她,她真是越想越气! 十二娘少有的这样生气,想来她也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可是对着王勃这个让她琢磨不定的人,她就有些失去理智。 “罢了罢了,既然跟这个小屁孩合不来,我又努力尝试挽救过了,以后躲开点就是!没有谁能够事事逢源,我又何必为难自己!”十二娘自言自语着,算是绝了跟王勃交朋友的心思。 王勃脚步匆匆回到绿漪堂,找到正在下棋的王励,二话不说,就把他从棋桌前拉走。 王励一阵焦急,边挣扎边说:“我这盘就要赢了,你让我下完啊!” 王勃不回他,直到把王励拉到四周无人的树下,才皱眉说道:“四兄,我现在要去找师傅讨点瘀伤药,,你下午帮我掩饰一下,就说是你的脚崴了。” 王励上下打量了王勃一番,他除了神色有些不安,其他都挺好:“怎么?谁受伤了?” 王勃支支吾吾,半天才说:“我把十二娘推倒了,她的手扭了。” “什么?”王励差点跳了起来,“你为什么要欺负十二娘?” “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王勃辩解道。 王励懒得跟他细究,拉着他就说:“走、走,我们快点去问师父拿药,十二娘的手那么重要,要是留下病根不能画画怎么办?” 王勃没想到这一层,听王励这样一说,神色更是紧张,匆匆跟王励一起去找曹神医拿药。 因怕被曹神医看出破绽,王励没有跟王勃一起去药房,在外面等着他,待王勃取药回来,两人才一起往灼华馆去。 灼华馆中都是女弟子,两人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门口等着,好不容易等到了嘉娘从闺房往课堂走,两人急忙拦下嘉娘,请她把十二娘找出来。 可嘉娘进去找了一番,并没有找到十二娘,出来对王勃说道:“十二娘之前说是去找你拿东西,你们没有碰到吗?” 王勃神色有些尴尬,两人吵架的事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于是避重就轻的说:“我这里有几本书,还有一瓶伤药,你帮我转交给十二娘吧。” 嘉娘自然以为他们两人走岔了,于是点头把东西接下,把二人送走。 走在回绿漪堂的路上,王励拉着王勃追问个不停。王勃平日跟王励两人最要好,他此时心情烦闷,只好对王励诉说一番。 “我最初讨厌她察言观色,处处讨好长辈的样子,觉得太过钻营,而且心思不纯。阿娘因此教训过我,说了十二娘的处境和为难之处,我稍微理解了一些,也觉得她活的不易,想多包容她一些。” 王励在旁听着,附和到:“就是就是,十二娘又没做什么坏事,只是伶俐了些,你有什么看不惯的。” 王勃叹口气说:“阿娘也是这么说,而且她说我才高气傲目中无人,少的就是十二娘的这份圆滑,还说……我以后身边也得有个这样的人,有这样的女子在身边帮衬我,她对我就放心了。” “啊……阿娘真的这么说?”王励惊讶极了,不过想到母亲一向待他们坦诚且交心,就觉得没什么不可能。 王勃点了点头,继续说:“阿娘又说,十二娘无父无母,高夫人是个严厉的人,她很怜惜十二娘,希望我能对十二娘好一点,把她当自己妹妹对待。所以昨天十二娘去家里玩的时候,我就有意跟她走近。我带她去了文中阁,意外发现十二娘有一颗宽广的胸襟,颇让我改观,可到了晚上,阿娘又将我喊了过去……” “怎样怎样?”王励没想到他昨天出了一趟门,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事! “阿娘说十二娘的伯母不愿我们走的太亲近,所以阿娘让我跟十二娘还是保持着距离,不要走的太近。” 王励失望的“啊”了一声,皱眉想了想,又问:“那你也不至于把十二娘推倒啊……” “四兄,不是的……”王勃颇有些无力。 王励索性坐在了路边的大石头上:“那你说、你快说,是怎么吵架的?” 王勃自己也有点弄不清楚怎么就吵起来了,想了想,说:“我从昨天开始因此事烦心,今天给十二娘送书的时候,态度就冷淡了些,惹了十二娘不高兴。她追问我为何对她时冷时热、时亲时疏,,我答不上来,想走她却拦着,争执之下就推了她一把……” 王励一手拖着下巴,思考着说:“这也难怪了,她如何知道你跟母亲的心思,只觉得你喜怒无常,她那般心思细腻,定然以为自己有地方做错了,所以找你追问,谁知让你恼羞成怒了……” 【一本很有趣的古言,大家可以去看看: 《王妃真给力》千岛女妖简介:婚前没人疼,婚后抢着要,王爷,你要小心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节 瑶台(1/3) “什么恼羞成怒啊,我没有!”王勃抗议道。 “好、好,不是恼羞成怒,我说错话了,成吧?其实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王励知道王勃执拗的性格,也不跟他抬杠,转而说道:“不过,我倒没想到十二娘还有这样的一面,平时看她颇为乖巧,她竟然会拦了你的路?” 王勃看王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自言自语津津有味,心中一阵哀叹,他想一诉衷肠真是找错人了! 十二娘赶在下午上课之前回来了,嘉娘将王勃拿来的东西递给她,并问道:“你中午跟子安走岔了吗?他把东西送到这里来了。” 十二娘顺势答了一句:“是啊……走岔了。” 她接过东西时,看着那瓶药,有些发怔,嘉娘一眼就看到了她有些红肿的手腕,惊叹一声,问道:“呀,你的手怎么了?” 十二娘勉强笑着说:“我在路上摔了一脚,把手腕给扭了,当时有些疼,找凉水冲了冲,也因此跟王勃走岔了。” 嘉娘连忙检查了一番,并帮十二娘把药涂上,说:“我爹的跌打损伤药很管用的,子安的药送的真及时,好似知道你受了伤似的。” 这话一出口,嘉娘自己愣住了,迅速的看了十二娘一眼,见她垂眼不说话,心下就知道王勃给十二娘送药绝不可能是巧合。但十二娘不说,她也就不戳破了。 熬到下学回了家,燕娘看到她受了伤,一阵心疼。十二娘借口很累,早早睡了。待房中无人,她进入有求必应书去找小唯,兑换了伤药之后,第二天一早起来,手就奇妙的好了。 看到她灵活转动的手腕,燕娘感叹的说:“曹神医还真是神医,药这么好用!” 十二娘但笑不语,吃了早饭就去上学了。 来到曹家之时,王家两兄弟等在了门口,王勃看到十二娘下车,一下子就窜过来,问候道:“十二娘,你来了!” 十二娘笑着跟他道了早安,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远处阶梯上的王勃,回头对王励说:“四郎怎么不进去,快要上课了呢。” 王励笑嘻嘻的说:“听说你受伤了,想看看你伤怎么样,就在这里等了等。” 十二娘翻转了一下手腕,说:“曹神医的药很有效,我已经好了。” 王励更高兴了,说:“那就好,我五弟昨晚担心的一夜没睡好呢,看到你没事就安心了。” 一夜没睡好? 十二娘狐疑的看向不远处的王勃,果然眼眶青黛。 王勃有意避开十二娘的眼神,转身往里走,并说:“要上课了,我先进去。” “唉……”王励尚未来得及出口喊他,王勃已消失在了门内。 王励只好对十二娘说:“我五弟性格内向,脾气也倔,昨天让十二娘受气了,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说着就作了一个长揖。 十二娘连忙扶王励,说:“四郎不必客气,昨天的事,我没放在心上。” 王励起身说:“我就知道十二娘你不会计较的。” 两人一起往里走去,王励忽然有些结结巴巴,犹豫的说:“其实我五弟对你很关心,只是他把事都放在心里,让人有些捉摸不透,不过他心思还是很好的……” 十二娘淡淡的笑着,说:“四郎不用操心了,我真的没事。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进去了。” 王励看她不想深谈,只好说:“好吧。我有机会来找你玩。” 十二娘转身走开,心中想着,不管王勃心思如何,他对她来说,已是不投契之人。既然不能做好朋友,那趋吉避凶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上课时,曹夫人看到十二娘没有告假不来,满意的点了点头,再看看十二娘前面的空位子,贺兰敏月又没来,不禁蹙紧眉头。 十二娘补习《周礼》的进度比曹夫人想象中的要快,虽然她背书的时候,有时候缺点字,或者语句前后颠倒,但对于书中各种规制的数字,十分敏感,记的很清楚。 介于这样的情况,曹夫人把她上午补课的时间空了出来,让她开始跟嘉娘一起画画,只用每天下午补习一下《周礼》即可。 上午十二娘同嘉娘一起在画室里练习,说话间就说起了贺兰敏月。 嘉娘一边调墨一边说:“昨天是她母亲韩国夫人的生辰,二圣在宫中摆宴为其庆生,她自然要随之同行,只是今日也不来,不知为何。” 十二娘猜测道:“也许是被皇后娘娘留在宫里玩了。” 嘉娘点了点头,却忽然抬头皱了眉头,低声说了句:“她还是少进宫为好……” 惊觉失言,曹映嘉匆匆改变话题问十二娘:“我们今天画什么好?” 对于贺兰敏月的事,十二娘心中有数,看嘉娘的样子,许是已经知道了,那就没必要多说,于是回道:“我看你昨天画的猫儿格外可爱,我今天也想试试。” “那我也再画一次猫儿吧。” 两人不再多说,各自在桌案上开始画。 十二娘画了一只在树下玩绣球的肥猫,嘉娘画了一直正在石头上用舌头和爪子洗脸的猫,都很形象生动。曹夫人看了,颇觉欣慰。 眨眼到了八月底,三十日这天要沐休,九月初一要去寺庙礼佛,曹夫人索性让她们三十一日这天也在家休息,并准备初一礼佛要用的东西。 待到临近放学的时候,曹夫人刚把各个事宜说完,一个女书童就进来禀报,对十二娘说:“芸娘,你二兄在门口接你下学,特让我通传一声。” 十二娘惊讶极了,高璞怎么会来接她下学?莫非是有什么要紧事? 她收拾好东西,匆匆跟众人告别,在曹家门口一眼就看到了高璞,他正在马车的车窗上探头探脑的寻十二娘。 见十二娘出来,高璞立即钻出来,冲十二娘招手。 十二娘走过去,问道:“二兄,你怎么来接我了?有事吗?” 高璞眉飞色舞的说:“今日我带你去好玩的地方见识见识!上车,跟我走!” 十二娘心中惴惴,可她的马车和车夫已经让高璞打发回去了,她只得跟他上车。 十二娘提起裙角上车,一人忽然从里面替她挑开了车帘子。 明眸好似灿星,笑容明媚如春,车内之人,正是姚元崇! 【有喜欢看种田文的朋友啵?可以去看看 《田园无小事》这地儿土也肥,水也甜,都一起来种田吧~~】(未完待续) 第六十节 瑶台(2/3) 十二娘惊讶的愣在了车辕上,二郎在下面催促道:“妹妹快进去呀。” 十二娘只好躬身,从姚元崇的身边钻了进去。 姚元崇笑着跟她打招呼:“十二娘,好久不见。”其实也没多久,半个月而已。 十二娘回礼道:“崇郎近日可好?没想到在二兄的马车上碰到你。” 姚元崇笑而不语,待高璞上车,马车立即就跑了起来。 姚元崇问高璞:“子杰和子安呢?” 高璞拍着胸脯说:“放心,他们已经知道了,直接去瑶台跟我们碰头。” 十二娘插嘴问道:“我们这是去干什么?瑶台是什么地方?” 高璞解释道:“今日元之第一天到弘文馆进学,想要庆祝一下,邀了我们几个去瑶台听曲。” 原来是这样,只是…… 十二娘犹豫了,他们这些公子哥儿听曲的地方,必定不是什么闺秀能去的地方。 姚元崇看出十二娘的担心,笑着说:“十二娘放心,今日瑶台二楼被我包了场,不会有乱七八糟的人上来打扰我们。” 也就是说,只要不乱跑,也没人会看到她一个女子到瑶台来玩。 同时十二娘感叹着,包了整个二楼,这是在长安,一定很贵吧…… 高璞也补充说道:“我娘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跟她说我们弘文馆的师事学士听闻你画技不凡,让我带你去见一见,到时候留个晚饭,遇到宵禁回不去,也是正常……嘿嘿……” “啊?还要在外面过夜?”十二娘感觉自己上了贼船。 高璞劝道:“妹妹别怕,反正明日沐休,又不会耽误什么事。何况妹妹来到长安至今,也没出来好好玩过,今日就放心玩吧,难道我们还会让你吃亏不成?” 马车跑的飞快,眨眼间就到了平康坊,十二娘已是骑虎难下,只好跟着他们下车,走进一栋装饰华丽的楼阁,心中祈祷着二郎的谎言能够骗过大伯母…… 瑶台是间喝酒听曲观舞的舞坊,两层高的小楼呈圆形,正中有圆形的舞台,一楼和二楼是相通的,在二楼的栏杆上就能看到一楼的表演。而且二楼的栏杆上垂满了珠帘,璀璨夺目,且能够阻挡一楼客人的目光。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未在一楼多做停留,径直上了二楼。 瑶台的老板是个年轻秀气的男子,姓白,略显阴柔却彬彬有礼。他忙着安排人来表演伺候,高璞却一脸兴奋的拉着十二娘说话。 “妹妹,你第一次出来肯定不知道,这瑶台在长安可有名了,有个叫做黛俪的胡姬,更是美艳不可方物,跳的一身绝美的胡旋舞,让人眼花缭乱!” 黛俪?十二娘是见过的。 “二兄,这个黛俪我见过,上回梓哥儿满月酒的时候,大姐就请了她去家里给女眷们跳舞看。” 高璞很失望并惊讶,说道:“啊?你已经见过了?” 姚元崇跟白老板说完话,笑着接道:“看来是我们落了下乘,原本想让十二娘尝个鲜,谁知她早就看过了。” 十二娘自然不愿扫兴,笑着说:“尝鲜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跟诸位兄长一起玩耍,这才是最开心的。” “对、对,聚在一起热闹热闹,看什么表演倒是其次。”高璞忙凑趣的说。 说笑间,王励和王勃到了,他们看到十二娘也在,十分惊讶。 王励惊喜的说:“十二娘,你真是一次又一次让我惊讶啊,万万没想到你今天会来!” 十二娘苦笑不已,她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兄长忽悠来的,只好反问道:“四郎难道不愿意我跟你们一起凑个热闹?” “哪能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王励连忙说。 但王勃却是一声不吭的在十二娘对面坐下,看那表情,不知道谁又惹他生气了。 不多会儿,还有刘家的刘思彰、刘思睿两兄弟也来了,场面顿时就热闹了起来。只是王勃清冷的眼神时不时的撇向十二娘,让十二娘格外的不快。 瑶台虽然是传统的舞坊,但因为添加了胡虏和波斯的多方面因素,显得缤彩纷呈。不仅摆设很新奇,舞蹈、歌曲多种多样,食物和酒水也与别家不同,连葡萄酒都有了。 十二娘前世酒量不错,喝遍各种酒局,所以她对古代的这些米酒、花酒、果酒,本没放在心上,度数浅的很。高璞及众人也不灌她酒,她自己凑趣愿意喝也没人拦,都随性的很。 有专门的歌姬前来给他们弹琴唱歌,遇到一两个有才情的,还跟大家一起做个诗,喝杯酒,并没有其他过分的事情发生,十二娘也就放心多了。 席间,刘思彰向十二娘敬酒,说:“上回我小妹对不住你,我替她给你赔不是了。念在她马上就要远嫁的份上,你就原谅她吧,以后常来家里玩,见一面少一面了……” 十二娘听着他说的话,心中一阵羡慕。刘思慧有这样一位疼爱、不舍她的兄长,该是多么幸福的事! “我没有见怪,只是最近上学不得空,等以后得空,我再去玩。” 刘思彰听了兴致更高,连饮两杯。 忽然一楼掌声雷动,高璞一下子站起来,说:“定然是黛俪出场了,走,我们看看去。” 众人闻言,纷纷离座,走到走廊的珠帘后隔帘观望。 十二娘脚下有些虚浮,落在了最后,她忽然看到王勃走在自己前面,张嘴就喊道:“王勃,你等等!” 王勃狐疑的转过头,问道:“何事?” 十二娘嘟囔道:“你等等……”说着,就转过身去翻上学背的布包。她用布包为遮掩,偷偷从如意葫芦袋里取出王勃借给她的几本书,而后塞回王勃怀里,说:“你的书,还给你,我不看!” 王勃并没有看怀里的书,而是盯着十二娘,说:“你喝醉了,早点下去休息吧。” 十二娘摇摇头说:“不要你管,我还要看黛俪跳舞呢!” 说着,就摇摇晃晃的走到栏杆旁,趴着往下看。王勃无奈之下,只得走到不远处的一个空处看表演,并稍许注意着她。 【推荐一本书:[bookid=198559,bookname=《妻本纯良》] 作者:我不是妲己 简介:谁爱斗谁斗,可别扯上俺】(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节 瑶台(3/3) 也许是二楼被包下,客人们只能挤在一楼的缘故,也许是瑶台本身生意极好的缘故,从二楼看下去,下面除了舞台,乌压一片皆是人。 黛俪穿着大红色带银饰亮片的舞衣登台,被四周的烛火一照,光彩夺目。 十二娘听到欢快奔放的胡乐响起,黛俪的红色裙摆和长至腰际的辫子飞舞起来,一圈一圈的转。转着转着,十二娘只觉得乐声离自己越来越远,黛俪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好似变成一团火红的云彩慢慢漂了起来…… 她使劲的晃了晃脑袋,黛俪的身影落回到地面,可下一瞬,又飘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这是醉了吗……” 十二娘脚步踉跄的左右晃了一下,肩膀磕到旁边的人,轻轻撞了一下,可是她再也站不稳的向后倒去,千钧一发之际,旁边伸出一只手一把捞住了她的腰。 “十二娘!” 姚元崇看着醉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女,有些窘迫,也觉得有些好笑。方才看她一杯接一杯的喝,他还以为她酒量很大呢,谁知半壶葡萄酒就把她醉晕了! 周围之人都忙着看黛俪的表演,一阵叫好,高璞早跑到离舞台最近的楼梯去看了,哪里还管十二娘的安危。 姚元崇只好抱起十二娘,把她放回到座位上。 王勃注意到他们的异常,走过来问道:“十二娘怎么了?” 姚元崇从十二娘身边站起来,说:“醉了,你先照顾她一下,我去找白坊主安排一个房间。” 王勃点点头,转而皱眉看向醉的不省人事的十二娘。 十二娘双颊酡红,大概是睡的沉了,嘴唇嘟起,显得十分孩子气。 王勃皱眉看着她,怎么也想不通她一个闺中女子,怎么会跟他们一群男子跑到平康坊来玩,还喝的酩酊大醉!难道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不由得想的有些远了…… 十二娘的脑袋靠在椅背上,渐渐往右边滑去,王勃怕她倒了,用手把她脑袋扶正,可是不多会儿,又向另一边歪去…… 王勃眉头越皱越紧,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可恨高璞在远处笑的正欢,大声喊他也听不到! 没办法,他只好坐到十二娘身边,将十二娘放平,让她枕在自己的双腿上。 当姚元崇带着一个丫鬟回来时,看到王勃垂目十分认真的看着十二娘,心中稍有一个念头闪过,但旋即笑着走上去,说:“好了,房间安排好了,这是小瑶,今晚由她照顾十二娘。” “好的。”王勃托起十二娘的头,起身让开。 可十二娘睡的这样沉,小瑶根本没办法把她带回房,姚元崇上前作势要抱起十二娘,却被王勃猛的拉住了手。 “我来背她吧。” 王勃蹲过去,小瑶帮忙把十二娘扶上他的背,而后带他们走去带有厢房的后院。 姚元崇看了王勃几眼,终究是没有跟上去,坐下来斟酒独酌。 待王勃回来时,姚元崇邀他坐下共饮两杯,并问道:“十二娘怎么样了?” 王勃摇着头说:“直到把她放到床上,她也没有醒一下。这般不胜酒力,却这么胡闹!” 姚元崇擒着酒杯,笑看着王勃,把王勃盯的有些不好意思。 王勃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不由自主的补充解释道:“就算是为了我二嫂,我也得把十二娘照顾好,不然回去没办法交代。” “噢!”姚元崇没说什么,跟他碰了一下酒杯,捏着酒杯去看胡璇儿舞。 王勃却似满腔愁绪,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当十二娘被口腔中的水呛醒时,脑袋上的疼痛同时传来,使得她无比的难受。 一个丫鬟正端着碗和勺给她喂药,柔声说:“姑娘,无论如何要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再睡,不然明天宿醉醒来,只怕头要疼一整天的。” 十二娘清醒了几分,不由得懊恼,她真是太糊涂!酒量好的是前世的高芸芸,现在的十二娘身体这么弱,肯定是不胜酒力,她却一股脑喝了半瓶! 她努力睁开眼睛,问道:“这是哪?你是谁?跟我同行的人哪去了?” 那丫鬟说:“这是瑶台的后厢房,我是丫鬟小瑶,姑娘的朋友和兄长还在前面楼里饮酒呢。” 十二娘点了点头,看着她碗里的黄色汤药却有些不敢喝。 小瑶连忙解释道:“这是我们家的醒酒汤,最有用了,我们楼里的姑娘,有时候喝多了,喝一碗这个,明早起来就好了。我方才看姑娘翻来覆去睡的难受,所以才想着强行给姑娘喂一些进去,姑娘也能睡的安稳一些。” 想来也是,舞坊少不了这些东西,效果应该不错。 十二娘接过碗,一饮而尽。又借口说要休息,让小瑶退了出去,而后从如意葫芦袋里取出有求必应书,闪了进去。 “小唯,快来帮帮姐姐。” 小唯捏着鼻子靠近,说:“姐姐身上一身酒气,小唯不喜欢!好讨厌!” 十二娘在这一刻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小唯,她之前从公司应酬回来向小唯要醒酒的药丸时,他也是这般模样。 不知是醉了情感比较容易流露还是怎的,十二娘的眼眶忽的有些湿润。 小唯忙松开鼻子,说:“姐姐,小唯不讨厌姐姐,姐姐别哭!” 十二娘笑着说:“姐姐以后会少喝酒的,再不会这样了。” 小唯喜笑颜开,很开心能听到十二娘这样说。 “姐姐,小唯有醒酒药丸,你要吗?” 十二娘点头,说:“我正是想问你要这个。” “好的!”眨眼间,药丸出现在了十二娘手中,十二娘干吞了下去,瞬间觉得通体舒坦! “呼……”她长呼一口气,说:“现在好多了,姐姐先出去,我现在要赶着回去,待明天中午歇息时来陪你。” 小唯乖巧的点点头,将她送了出去。 十二娘总觉得在外面留宿一晚,明儿回去了,大伯母肯定饶不了她!现在虽然宵禁了,可她还是得想办法回去。 如此想着,她起身往外走去,想去找高璞。可等她在二楼找到他们时,王励、王勃已不在席间,高璞歪歪斜斜的倒在椅子上,跟刘家大郎拉着酒,姚元崇一脸清醒的坐在旁边,看到十二娘上来了,颇为诧异。 【朋友的一本新书: 《香亲香爱》作者:丫头一枚,书号077676,简介:那边的花样少年,从我家移出去!】(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节 夜行(1/2) 姚元崇遥遥问道:“这么快就醒了?” 十二娘点了点头,有些羞赧的走过去说:“刚刚一时喝急了,让崇郎见笑了。小瑶服侍我喝了醒酒汤,就好多了。” 姚元崇点点头,说:“那就早些睡吧,子杰和子安已经歇着去了,就在你隔壁的房间。咱们今晚都在这儿,你不用害怕。”他以为十二娘是因为在陌生环境醒来有些害怕才来找大家。 谁知十二娘走向醉醺醺的高璞,把倾倒在他身旁的酒盅拾起来放在桌案上,幽幽叹了一声气。 姚元崇见她没有睡意,笑着向她举杯问道:“怎么?现在还想再来喝几杯?可惜他们三个喝的差不多,只有我能陪你喝上一喝了。” 十二娘匆忙摇头说:“哪里啊,我是想找我二兄一起回家。” 现在回家?姚元崇很意外。 他点点手指,示意她坐下说话,十二娘就在他身边空着的席位上坐下。 只听他说:“现在已经宵禁了,若强行出去,被武侯在路上抓住了,可不得了。” 十二娘一脸苦闷的说:“可我若是明早再回去,不论什么借口,我大伯母定然会生气,如若察觉我一身酒气,那就更不得了了!” 姚元崇从高璞那里得知了十二娘父母双亡的事,想了想她的处境,知道她寄人篱下不容易,十二娘害怕大伯母的处罚也是必然的。 思考了一下,他说:“现在非要回去也不是不行,只是为了防止惊动武侯巡查,不能骑马也不能坐马车,只能凭脚走回去,元帅府离这里有些远,你走得动吗?” 十二娘一听他有意帮自己回去,立刻高兴的说:“没问题!” 姚元崇十分利索的放下酒杯,起身道:“那我送你回去吧。” 十二娘感激不尽,跟着他下了楼。 此事的瑶台,热闹尚未散尽,还有好几桌的客人在喝酒说笑,间或听到一些歌姬唱曲。 姚元崇从客人的酒桌上找到白坊主,问他要了两件黑披风,一件自己披上,另一件把十二娘裹上。 巨大的黑色披风把十二娘从头到脚包住,既可以抵御午夜的寒冷,也可以避人耳目,即使有人迎面看来,一时也看不清十二娘的面容。她不禁感慨,姚元崇还挺细心的。 两人走出瑶台,十二娘就问道:“崇郎跟白坊主好像很熟?” 姚元崇淡淡的说:“他是生意人,只要有银子,跟谁都熟。” 十二娘却觉得不尽然。姚元崇才到长安没多久,看他跟白坊主说话自然随意的样子,不像是仅有几次生意交道的关系。而且瑶台生意火爆,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能把瑶台整个二楼都包下来,要么就是出了大笔巨款,要么就是另有关系。十二娘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姚元崇不说,十二娘也没有立场去打听这些隐秘,她便转头去看平康坊的夜景。 平康坊中,灯摇影曳,数家歌舞坊的大门洞开,里面人影绰绰,十分热闹,丝毫不逊于白天的人气,只是走到翻墙和坊门前时,看着那黄灿灿的铜锁,十二娘才真实的感受到什么叫宵禁! 宵禁之后,每个坊间怎么活动,没人管,可是想出坊串门,那可就不行了。 “这可怎么办?要去求看守的人开门吗?”十二娘望“锁”兴叹。 姚元崇摇摇头,招手让十二娘跟紧他。 他们两人沿着坊墙走了一段,待到偏僻无人之处,姚元崇伸手抓住墙头,双脚不知怎么一踢,整个人就翻飞上去! “好身手!”十二娘不禁感叹着。 虽然坊墙也就一个成人的高度,可像姚元崇这般轻快敏捷,想来是有真功夫的。 姚元崇在墙头上对她伸出手,说:“上来。” 他原以为十二娘会扭捏着不愿伸手,谁知十二娘十分自然大方的递过手去,雀跃但刻意压低声音说:“快拉我上去!” 姚元崇在墙头上微楞,下一刻伸手去拉十二娘。 十二娘身轻如燕,姚元崇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把她拉上了墙头,并笑道:“你这一身骨头也没几两重,到底是怎么长的?日后要多吃点,长胖些,不然一阵风就把你吹跑了。” 十二娘有些紧张,哪有闲工夫跟他闲聊?一双眼睛提溜的看着墙外,低声的说:“外面好像没人,我们快出去吧!” 姚元崇轻笑一下,纵身跳了下去,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后在下面接着十二娘。十二娘想也没想,非常迅速的跳了下来,被姚元崇稳稳的接在了怀里。 姚元崇将她放在地上站好,并感叹道:“看着你柔柔弱弱,却这般胆大,我家中最调皮的姐妹跟我一起翻墙头时,还要犹豫半天不敢下来,你却毫不犹豫的跳了下来,就不怕摔着吗?” 十二娘笑着说:“你在下面接着,我自然不怕呀。”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半夜三更和小伙伴在田埂上冒险,有点害怕,却更觉得刺激! 对于十二娘的这份信任,姚元崇有些受宠若惊,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十二娘,之间她一双黑眸在黑夜中更显璀璨,没有半分惧意,调皮中带着几分狡黠,不由得觉得她十分可爱。 姚元崇在心中笑着肯定道:他果然没有看走眼,这个少女十分与众不同,表面上看起来乖顺温柔,骨子里十分叛逆,无视礼法、放纵不羁,和他倒是很投趣! 趁着街道上无人,两人沿着坊墙下的阴影往前走,如偷吃的老鼠,时刻注意着夜巡的猫…… 夜路漫长而寂静,过了最初的紧张,十二娘渐渐放松下来,并悄声走在她旁边的姚元崇,问道:“崇郎今日是第一天去弘文馆,可还习惯吗?” 姚元崇笑着说:“你二兄朋友很多,对我诸般照顾,一切都挺好的。” 十二娘笑了笑,高璞这个人,交朋友拉交情还挺在行,而且几次接触下来,她觉得姚元崇是个好相处的,想来他会很快融入弘文馆的新环境。 她又想到一事,便问:“按时间算来,你父亲已经离京赴任去了,那你现在岂不是一个人在长安?” “嗯,家父走了有几日了。”声音难免有些寂寥。 “你是不是第一次独自在外求学?怕不怕?”十二娘关切的问道。 姚元崇粲然一笑,说:“这有什么可怕,我很开心呢,终于过上无人管束的逍遥日子了!以前小的时候,我娘管我极严厉,后来随父亲在军营进出,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可好了,把我一个人放在京城享福,这是我求之不得的呢!” 【无名写新书了哦,很不错的:《欢田喜地》——无名指的束缚——一家有女百家求,坐看提亲挤破门:“都出去,我家不要倒插门!”】(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节 夜行(2/2) 十二娘歪着头看了看他,觉得他这话有几分真,也有几分假,十几岁的少年,纵一时逍遥,也肯定会想家、想亲人。 不过,男子不论年龄大小,大多爱面子,思念这种话肯定不会说出来。 就像高芸芸前世高中住校时一样,起初兴奋的不得了,可以跟同学一起随便玩闹,大家一起睡觉,还可以夜谈,没有人管,感觉身上的枷锁一下子都卸掉了。 可是时间久了,便发现自己开始思念家里的舒适和温暖,怀念妈妈的唠叨,爸爸的关心,哪怕是想被他们训斥管束,都没有机会。 如今,她更是没有机会了。 姚元崇察觉十二娘忽然安静下来,有些疑惑,只见她微微低着头,披风上的大帽子把她遮在阴影里,看不清面容和神情。 他想了想,问道:“你的马学的怎么样了?” 十二娘抬头回道:“自那日你教我之后,就没有再骑过了,一是开始上学没时间了,二是没人教,所以就搁下了。” 姚元崇笑嘻嘻的说:“等得了机会,我再教你。” “好……” 十二娘又想起小唯的愿望,他想要一匹马,虽然不能把马弄到空间里去,但买一匹养在自己身边,小唯能够感觉到,心里肯定也是开心的。 于是她问姚元崇:“崇郎,你可知马市在哪?我想买一匹小马,家里的马都不太适合我。” 他思忖道:“我虽知道马市在哪,可是好的小马驹并不好找,你出来一次也不容易,容我打探好了,再告诉你。” “好,那就麻烦崇郎了。” “这有什么,我是静不下来的性子,本就喜欢到处玩。长安的马市,我也想去看看的。” 两人一搭一搭的说着话,像老朋友一般天南海北都能聊到一起去,觉得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安全的走了两个坊间,忽看到前方有火把的亮光闪动,姚元崇最先发现,低声快速说道:“不好,看来是碰到武侯巡城了。快跟我来!” 姚元崇下意识伸出手,十二娘也未多想,牵起他的手就随他跑动起来。 前侧方,有一棵大树从坊内探出头来,姚元崇双手圈住十二娘的腰,把她举了上去,待十二娘在枝头趴稳了,姚元崇才爬上来,护着十二娘靠树干挪去。 武侯巡城队的人举着火把靠近,靴子踏在青石地面上的声音在夜间格外响亮。 十二娘屏气凝神一点点向树干的背面挪动,无奈两人的重量使得树枝不断晃动着,树叶沙沙作响。 树下忽然有人说:“咦?这树无风自动,好生奇怪!” 有人举起火把向上看来,姚元崇立即把十二娘抱进怀里,用披风将两人一起裹住。 幸而这书枝叶繁茂,加之夜深,一时看不清楚。可下面的人并不放弃,说:“莫非有人躲在树上不成?待我上去看看。” 十二娘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要被五花大绑的捆回衙门去吗?! 姚元崇圈在十二娘背后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让她别怕,另一手伸到头顶,将上方的一枝树桠“咔嚓”折断,扔到了坊内。 这番动静自然落到了墙外的武侯耳中,那人喊道:“果然有贼人在此,他跳进坊内了,快,进去搜!” 一队人呼啦啦向坊门跑去,而后“啪啪”的拍着坊门让守门人将坊门打开,一阵交谈过后,这队武侯便冲进坊内,沿着坊内的小街搜查起来。 依然躲在树上的十二娘这才松了口气,低声道:“好险!” 姚元崇靠着树干,十二娘整个人趴在姚元崇的怀里,姚元崇双手搂着十二娘,十二娘的双手十分自然的圈着他的腰,两人的姿势十分亲昵! 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呼吸,姚元崇有些尴尬的松开环抱着十二娘的手,赔礼说:“刚刚危机关头,不得已冒犯了。” 十二娘这才意识到姿势的问题,迅速收回手! 可没了依靠,她在树上根本站不稳! 看她晃来晃去的样子,姚元崇低声一笑,只得抓住她的胳膊,带着她跳了下去。 两人稳稳落地,姚元崇松开手,却见十二娘脸颊通红。 他想要化解尴尬场面,就说:“我们快走吧,那些武侯搜不到人,一会儿可能会折回来。” 十二娘听到这个话,哪里还管尴尬不尴尬,匆匆跟姚元崇一起开始赶路。 元帅府位于居德坊,府门开在坊墙之上,不用进出坊门就能进出府邸。可十二娘不敢去敲大门,如果从正门进出,势必会惊动高夫人,那么高璞为她编的借口就不攻自破了。 十二娘想了想,说:“高府在坊内有一个后门,那里有院落正在修葺,说不定可以从那里进去。” 她说的正是结香草庐后面的小门。 姚元崇带着他翻进去,找到了小门,那里果然堆着很多木材和石料,想翻进院墙一点也不难。 历尽千辛,十二娘终于回来了,她对姚元崇深深的行了一个谢礼,说:“今天让崇郎为我冒这么大的险,又走这么远的路,太感谢你了。” 姚元崇摆手说:“我倒觉得这一趟走的很有趣,比在瑶台还好玩,你不必道谢,夜已深,快进去吧。” 十二娘点点头,叮嘱道:“崇郎回去的时候当心一些,另外请告诉我二兄,我已回来之事,明早大伯母若问起来,就说他先从后门把我送回来了,他再去跟师事学士和同窗们吃晚宴,别说岔了。” 姚元崇笑着答应下来,更觉得十二娘很有意思。 从他最初在刘家的大缸里见到十二娘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子很特别,外表看起来乖巧、多才,可骨子里分明比谁都调皮,总是做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她能与男子同桌豪饮,敢深夜闯宵禁,又把“谎话”说的这般自然,真是让他觉得有趣极了! 姚元崇面带笑意离开,十二娘穿过结香草庐,回到了芳菲楼。当阿兰听到敲门声起来开门时,见到十二娘深夜回来,不要提有多么惊讶! 十二娘拉着阿兰匆匆进房,问道:“大伯母今天可派人来查问过我?” 阿兰压低声音说:“大夫人派人来过两次,第一次是下午,说姑娘你跟二郎一起办事去了,要晚些回来。第二次是晚饭的时候,问姑娘有没有回来……” 十二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看来高夫人已经知道她宵禁之前没有赶回来的事了…… 【今晚0点开始就要上架进入vip了,希望大家能继续陪伴小羽走下去,到时候来支持个首订吧~~~若有保底粉红票的,希望也支持一下,十一期间粉红票数双倍活动哦~~小羽下月会努力更新的!大家拭目以待吧!! 另,欢迎大家来小羽的群里玩:1740740】(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节 私会(1/4) 【上架了,求首订支持!另十一期间粉红票加倍,求粉红**,10分即加更一章!求支持~~~】 十二娘细细的思索了一番,然后把心中所想出来的对策告诉阿兰,并仔细吩咐起来。 “明日一早,大伯母必定要来问我回来了没有,什么时候回来的。到时候你就告诉她,我在宵禁的最后关头回来的,走的是后门,所以前头门房的人并未通传。又因我在路上受了凉,回来之后,你们忙着给我煎药,等想起要通传一声的时候,夜已深,怕打扰她休息,所以打算早上再禀报。” 阿兰有些紧张的记下了,然后怯怯的问道:“姑娘,你去哪了……怎么一身酒气?” 十二娘赶紧脱下披风和外衣,说:“我跟着二兄出去喝了几杯酒,见了几个朋友,没什么事。你赶紧帮我换衣服,可不能让大伯母发现了。” 换上干净的衣服,她又叮嘱道:“这个披风洗干净之后收好,我要还给别人的。” 两人忙活了一阵,把燕娘给吵醒了,少不得又是一阵解释。燕娘虽然也有责备,但更多的是担心,不过听十二娘把借口都找好了,也就放心多了。 待到翌日一早,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果然来问,大夫人得知十二娘已回,且病了,心中满是疑惑,亲自来了芳菲楼“看望”十二娘。 十二娘昨晚睡的晚,脸上颜色不好,看起来的确像是病了。 大夫人进房时,十二娘挣扎着起身,大夫人让她躺下,而后坐在床边问道:“你昨天几时回的?门房上一直没有消息,你身边的人也不告诉我一声,让我担心了一整夜!” 十二娘慢慢的说:“昨天下学跟随二兄去见他的师事学士,因讨论名家名作,未注意时间,一时有些晚了。待二兄送我回来时,已接近宵禁时刻,我怕前院通往后院的大门已落锁,就让二兄送我从后门回来。回来之后本想去给大伯母问安的,可是我浑身发冷,路也走不动,把燕娘和阿兰吓坏了,急忙服侍我睡下,并给我煎药,其他事就忘了,请大伯母责罚……” 高夫人将信将疑,说:“罢了,你既然病了,难免有想不周全的时候。只是怎么突然病了?” 十二娘答到:“其实也不是突然病了,早两日就有些不舒服,可能是上学太早,沾了晨露受了凉,我怕耽误课程,所以一直没有说出来。昨儿下午跟二兄见面时,已有些体力不支,好歹是撑到回了家,一放松就倒下了。” 高夫人点点头,说:“那你好好休息,请郎中来仔细看看。我还要去看看二郎回来了没有,这个孽子,又是一夜不归!” 十二娘替高璞解释道:“二兄跟先生和同窗去吃饭,定然是被留宿了,不过我看跟他来往的都是有学识的人,想来不会做什么荒唐事。” 高夫人面色稍霁,点点头出去了。 送走高夫人,十二娘整个人如释重负倒在了床上。 阿兰紧张的凑近问道:“姑娘,怎样?大夫人这是相信了吗?” 十二娘笑着说:“看样子,虽未全信,可也未有多怀疑。等二兄回来,他也这样对大伯母说一番,她必定就信了。” 不管她信不信,她没逮到十二娘的把柄,况且十二娘又称病,她总是不好惩罚她的! 十二娘睡了个回笼觉,等醒来之时,就已经是吃午饭的时候。 七娘早坐在外面等她,当见到十二娘时,七娘一脸坏笑的威胁道:“快说快说,你昨天跟二兄跑哪里玩去了?如果不告诉我,我就告诉大伯母去,我可是知道你半夜才回来的!” 十二娘连忙告饶道:“七姐千万帮我瞒着些,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 七娘也就是吓唬吓唬她,见她告饶,就拉着十二娘问道:“昨天去哪玩了?” 十二娘简单的说:“去看胡姬跳舞了,就是那个我们在大姐家里见过的胡姬黛俪,二兄以为我没见过,就带我去见识见识。” “哼,你们不带我!”七娘生气道。 十二娘解释道:“因我在外面上学,所以才有机会跑出去,七姐被拘在家里,纵我们有心,也难带七姐出去。” 七娘想想也是,就不再跟十二娘生气,反而叮嘱道:“这次好险,幸而你半夜回来了,还把谎话扯圆了,不然必定少不了一次重罚!昨儿晚上,六娘慌慌张张的跑来告诉我,说大伯母把家法都准备好了,只等你一早回来就领罚,让我帮着想办法帮你遮掩遮掩,可你当时人没回来,任我们怎么想,都想不出来该怎么办!” 一阵暖流从十二娘心中流过,没成想姐妹们都已这么关心她了。 十二娘握着七娘的手说:“多谢姐姐们,我下次再不会让你们这样担心了。” 两人边说话边吃着午饭,刚刚吃完就有丫鬟来找十二娘,是璞园的阿四。 “姑娘,二郎请姑娘有空过去坐坐。”阿四行礼说道。 十二娘心中想到,二郎必定因为昨晚的事有话要对自己说,便告诉阿四,“我这就随你过去。” 十二娘来到璞园时,高璞将丫鬟小厮们都撵了,带十二娘到房中,说:“妹妹,你昨天把为兄给吓坏了!半夜我睡的昏昏沉沉,突然被子安摇醒,他慌慌张张的说你不见了,吓的我们在平康坊里到处找。最后还是子杰说元之也不见了,你们必定在一块,让我们别急,这才消停下来。” “子安?五郎怎么会发现我不见了?”十二娘狐疑的问道。 高璞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为兄不太会照顾人,昨儿多亏了子安,是他把你背去房间的。后来丫鬟小瑶找不到你,只得去找他了。” 十二娘惊讶极了,没想到竟然是王勃在照顾她! 她努力回忆着醉酒之前的事,依稀记得自己跟他说过话,可是说的什么,却记不清了。 高璞絮絮叨叨的说着:“等了半宿,好不容易等到元之回来,才知道你已经回家了,我们听了都觉得不可思议,你们路上怎的没被武侯逮到?” 十二娘笑了笑,说:“大概是运气好吧……” 高璞也笑了,说:“你跟元之说话倒是一个口气!” 十二娘听他这样类比,有些不好意思,忙问:“今早二兄回来时,大伯母怎么说的?没什么事吧?” 高璞“嗨”了一声,说:“她能说什么,还不是那些话,让我别在外面瞎混,晚上要回来。” “那……有没有问我?”十二娘试探的问道。 高璞答到:“问了,问你见了哪些人,表现可让师事学士满意,我随口胡诌了一些,也就敷衍过去了。” 问她见了哪些人,而不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十二娘琢磨着大夫人的心态,她关心的不是十二娘本身,而是交往的人,不由感叹大夫人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拉关系的机会啊! 高璞从桌子上拿来几本书,说:“这是子安让我给你的,怎么?妹妹喜欢看游记?” 十二娘接过来一看,是她之前借的那几本书,她这才想起昨天自己趁着酒劲把书还给王勃了,可他又给自己送了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在高璞面前,她只好接下书,说:“嗯,上次在五郎面前提了一提,没想到他放在心上了。” 高璞不由自主的开玩笑道:“哈哈,我看子安对妹妹很是上心,你们是不是……” 十二娘猛地抬头瞪着高璞,高璞这才惊觉自己不该跟她说这些,忙道:“哎,我的酒还有些没醒透,不该把外面那些胡话对妹妹讲,妹妹莫见怪啊。” “二兄说什么呢,小妹没听懂。”十二娘装着糊涂。 高璞打哈哈笑着:“没懂就算了,我说胡话来着……” 见没有其他事,十二娘就回去了,毕竟“称病”休息着,总不好长时间在外面串门。 在家休息了两天,眨眼就到了九月初一,按照曹夫人的安排,灼华堂的众人今天会去宝塔寺礼佛。十二娘依照曹夫人吩咐,带着一份《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穿着朴素的出门去。 说来奇怪,长安中信佛、拜佛、供佛的人特别多,可高家却少有礼佛之人。以往高老夫人信这个,可等她去了,家中的媳妇和孙女儿就没人信这个了。 十二娘手中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还是她昨儿去找宛娘借了经书现抄的,宛娘当年伺候老夫人的时候,跟着信了这个,手中留了不少经书。 十二娘还记得她向宛娘借书时,宛娘眼中流露出少有的宽慰,似乎是在感慨十二娘好歹是继承了老夫人一点衣钵的意味。 在曹家集中之后,曹夫人带着五个女弟子乘两辆马车出门,跟十二娘同车的是郑茗若和杨书谨二人。 初一大清早,街道上已经格外热闹,有城内城外的人上街赶集,也有大户人家出行游玩,路上、商铺里、大小寺庙里,都是人。虽说车道和人行道分开了,但是行走的依然很缓慢。 十二娘寻思着路上要走好久,三人一直这么不说话,挺闷的,于是问起以往礼佛的事情来。***(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节 私会(2/4)【二更】 【国庆节的加更来啦,祝大家国庆节快乐!顺求粉红票,现在粉红双倍,10分再加更哦!】 郑茗若性格寡淡,又少语,说了一句:“我们每月都是去宝塔寺。”其他的也就不说了。 不过杨书谨倒还算热闹,见十二娘主动说话,就细声跟她讲起长安城的寺庙:“最大的要数昭国寺了,不过那里人多且杂,除非是提前订下日子让和尚们事先清场,不然我们一般不去那里。师傅最喜欢去的是宝塔寺,就在城南,那里清净一些,师傅说这样更利于我们领悟禅道。” 十二娘点头表示同意,虽说香火旺盛的地方更“灵验”,可是学习佛经,参悟禅理,还是要清净的地方为好。 “我们会在那里待一天吗?”十二娘询问道。 杨书谨回道:“今天估计跟往常一样的规矩,过去拜佛上香,然后听主持方丈讲佛经,待吃了中午的素食斋饭,下午自个儿在寺庙里走走玩玩,就要回去了,会比往日下学要早一些。” 十二娘笑着点点头。 她们两人聊着天,郑茗若则在旁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手里的经书翻开了,可是目光却落在了脚尖。 待到了宝通寺的寺门前,郑茗若在下车之前先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看,不知看到了什么,吓的手中的经书一下子落到了车厢的地板上。 杨书瑾看她这副模样,十分兴奋的弯腰过去看,问道:“是他又来了吗?这是第七还是第八个月?” “闭嘴!” 杨书瑾和十二娘都吓了一跳。 郑茗若平时虽然为人寡淡了一些,可是从未这么严厉的说过这样的话。杨书瑾的脸色当即就有些难堪,立即掀帘走了下去,独自去找前面车上的贺兰敏月了。 郑茗若在车上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下了车,脚步飞快的走到曹夫人身后,十二娘只得帮她捡起落在车子里的书,从后面追了上去。 一个少年站在寺庙门口,踮着脚左顾右盼,当他看到她们时,立即喜笑颜开,还冲她们挥起手。 十二娘看的满头雾水,不知这少年乃何方神圣,是她们之中谁的相识? 五名少女跟在曹夫人身后往寺里走,十二娘趁机走到嘉娘身边,问道:“那人是谁?” 嘉娘拉住十二娘,两人故意落后了两步,她这才低声说:“那位郎君是若娘的仰慕者,自从今年初在寺庙里跟正在赏梅作诗的若娘偶遇后,每月初一都要在这里守着看若娘,有时候还会跑进寺庙里找机会说话。” 十二娘微微惊讶,迅速的看了一眼紧跟着曹夫人的郑茗若,难怪她会那样心不在焉,连经书掉了都不放在心上。 嘉娘看那个男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她们身后二十步的距离,皱眉说:“这个人让若娘十分苦恼,哪有这般不顾礼义廉耻的人,竟当众纠缠!” 十二娘对这种事情倒没有她们这般抵触,接受度要强很多。她忽而想起嘉娘之前告诉她,若娘明年有可能被礼聘进宫的事,于是问道:“那位郎君能坚持这么久,可见是对若娘很上心的,怎不托家人去说媒?要真是能成,倒也了却了若娘的两大难事!” 嘉娘摇头道:“我娘早就发现这个事情,并向主持方丈打听过,这位小郎君姓陆,只是一个无官无爵的举人之子,自己也无功名在身。” 此时的举人只是地方推举赴京都应科举考试的人,并非后世明清所指的通过乡试者。 嘉娘的意思,十二娘懂了,无非就是门第差距。 郑茗若是从六品上吏部员外郎之女,不说品阶如何,能在吏部这种热衙门里待着,已是有能耐之人,何况郑茗若的姑姑还是许王生母郑充媛。所以只看门当户对一条,已把陆小郎君给淘汰了。 十二娘正若有所思,嘉娘突然拉了她一把,赶紧追上在前面等她们的曹夫人等人。 宝通寺中绿荫如盖,佛音绵长,使人觉得无比的宁静。主殿大雄宝殿虽然不大,但是里面的佛像宝相庄严,佛香悠悠,有说不出的静谧。 寺中虽未清场,但前来上香之人不算太多,曹夫人带着弟子们叩拜上香之后,就由僧人带着,往后面厢房去了。 十二娘注意到那位陆郎被人拦在了厢房的院门外,看着他翘首以盼的样子,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杨书瑾整个上午都显得有些浮躁,即使在方丈讲佛经的时候,她也未能完全的平静下来。 待到中午吃完斋饭,她们几人独自活动时,杨书瑾和贺兰敏月结伴游玩去了,而十二娘和嘉娘则陪着若娘在小树林里坐着。 嘉娘跟郑茗若同窗的日子久了,两人情分不错,于是大胆劝道:“陆郎的事情你不必放在心上,我娘之前知道之后也未说你,这只不过是那人一厢情愿,并不关你的事。” 郑茗若满脸愁容的说:“我也希望如此,可是这事都传到我堂姐妹耳中去了,昨日在家中小聚时,她们便取笑我,说我今日又能见到那人,可开心吗?她们这样说,你叫我如何是好!” 嘉娘神色一黯,问道:“她们住在闺中怎会知道这些事?”后又想到什么,向院外看了一眼,立即闭了嘴。 恰此时贺兰敏月和杨书瑾回来了,贺兰敏月笑嘻嘻的走过来说:“若娘,那陆家小郎君一直在外面等着呢,你就理他一理,说句话又能怎样?我看他对你一往情深,一连数月在宝塔寺内守望着你,拿着你写的诗不断的念,显然是个有心的。而且陆家虽说不是那极显贵的人家,可也是书香门第,你爹娘不是一直没给你找到合适的亲事吗?我觉得你嫁入陆家也比明年进宫做女官要好啊!” 郑茗若听她这一番话说下来,气的站了起来,着急的训斥道:“贺兰敏月,你怎么敢说这些个胡话,若让师傅知道了,岂能轻饶你!” “我也是为你好,你别拿师傅来压我。”贺兰敏月无所谓的吐吐舌头,觉得郑茗若是个一本正经的性子,开不起玩笑,十分无聊,拉着杨书瑾又跑开了。 肇事者就这样无所谓的跑开了,可郑茗若却被她气的眼中泛了泪光。 十二娘知道若娘是真的生气了,一是因为郑茗若喊了贺兰敏月的全名,不是“敏月”,不是“月娘”,可见是气的不轻。二是因为贺兰敏月所说之事关乎女子的清誉和若娘的婚事,被她这样拿在嘴上胡说,谁也不会乐意。 嘉娘在旁赶紧劝道:“若娘既然知道她说的是胡话,就别生气,只当什么也没听到的,别往心里去。” 若娘的眼泪终究是没忍住,无奈的落了下来,哭诉道:“我也不想往心里去,可她每回说的一些胡话总能传到我家人耳中,我不过是想保个清誉罢了,她也不放过我!纵使我明年真的要进宫做奴做婢,我也想清清白白的进去,干干净净的出来!” 十二娘一阵心酸,都说唐朝风气开化,可女子的命运又能好到哪去呢?敢休夫再嫁、豢养面首的,只那站在权利顶端的少数女子,大多数女子,还不是要本分行事,求个安稳度日! 她握住若娘另一只手,柔声说:“根深不怕风摇动,身正不怕影子歪。若娘跟那陆郎本就没有什么事,又何必惶恐忧虑?你越是担心,有些人越是拿此事逗弄你,若你坦荡荡的去面对,也许能把那位小郎君劝走,从此了断了此事。” 郑茗若吃惊的看向十二娘,倒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出这样的主意! 她神色复杂的问道:“我……我若是劝他不要再来,他真的会听我的吗?” 十二娘说:“他既然看重你,那你说的话他怎会不听?他是男子,也许不了解女子的难处,待你说清楚了,我想他也不想让你为难。” 郑茗若犹犹豫豫的点了头,问道:“你们能否陪我去见他一面?” 嘉娘犹豫了一下,也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若真的能在不影响若娘名声的情况下把此事解决了,也是个大好事。 “我们陪你去吧,你别怕,有我们给你作证呢。” 若娘感激的握住嘉娘和十二娘的手,深吸一口气之后,抬手擦干眼泪,而后往后院门前走去。 倚靠在圆拱门旁边的少年在见到她们三人时,高兴的脸上仿佛能发出光来,可也伴着一丝手足无措。 他站在门边兴奋的看着她们走近,鼓起勇气颤声问道:“姑娘是准备去前面拜佛吗?” 郑茗若在他身前五步停下,说:“我有话要对郎君说。” 陆小郎君整个都惊呆了,他没想过郑茗若会回答她的话,他更没想到郑茗若会这样面对她! “是、是,姑娘有话尽管说,我好生听着,只字不忘!” 两人都很紧张,声音都绷紧了,有些变音。 郑茗若努力镇定下来,说:“蒙郎君错爱,每月都在此侯我,君的一片深情,我铭记在心。只是我有我的难处,希望郎君不要再做这种无谓的事情,以后不要再来了……” 陆郎整个人呆在了原地,大喜大悲、大起大落的情绪击的他有些恍惚,幽幽的说:“我……我能远远的看姑娘一眼,就已经很满足了,这样也不行吗……” 郑茗若眼中露出不忍,但仍然斩钉截铁的说:“是,请君离去!” .***(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节 私会(3/4) 面对郑茗若的要求,陆郎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郑茗若见他应下,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微微蹲身对他行了一礼,说:“多谢!” 而后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去。 十二娘陪着若娘往回走,可回头看到陆郎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生不忍,便让嘉娘先陪若娘回厢房,她则转回去找陆小郎君。 陆郎听到脚步声,以为是若娘回来,高兴的抬起头,看到是十二娘,有丝丝失望,但仍然有礼的问道:“这位姑娘有何赐教?” 十二娘轻轻叹气,说:“这位郎君不用黯然伤神,若娘也是无可奈何。世事无奈,太多的事情由不得我们自己,你虽别无所求,只愿远远的守着若娘,可此事落到有心人眼中,也能让若娘不好过。我相信你是真心对若娘,若不忍看到若娘受苦为难,就体谅她一些吧。” 这少年也不是蠢钝之人,之前若娘说话时,他因为震惊和悲伤没回味过来,但十二娘的此番话说的这样明白,他怎能再不明白? 他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和后悔,急忙说:“我……我没想过让她为难,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会这样……” 十二娘笑着说:“你现在知道就好了。郎君还是回家去吧,听闻你也是出自书香门第,回家苦读一番,他日也许还有再见之时。” 少年脸上浮出一丝希望,握拳说:“是,谢谢这位姑娘提点,在下陆瑜,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此话刚问完,又觉得不太礼貌,忙说:“姑娘若不便吐露芳名也无妨。” 十二娘便说:“你叫我高十二娘吧。” 陆瑜十分高兴,点头说:“嗯!十二娘,今日多亏你的提点,我已浪费一年光影,再不会蹉跎过日子,你我还有若娘,他日必有再见之时!” 十二娘冲他鼓励的点点头,目送他离开,却怅然的摇了摇头。 纵然他日再见,他与若娘只怕也是不可能……看郑家的意思,若娘的婚事迫在眉睫,不论是嫁人还是入宫,都等不及他考取功名回来了。 她转身回去,低头沉思着,走了两步,就看到两双黑色的靴子映入眼帘。她抬起头,惊讶的发现站在她面前的,是王勃,及一个她不认识的温润少年。 王勃的目光从十二娘身后收回,问道:“刚刚那个人……十二娘认识他?” 十二娘琢磨着,不知他们知不知道陆瑜和若娘的事,不过……不管知不知道,她都不能多嘴。 她抬头,目光澄清的说:“不认识,只是碰到了,问一下路。” 王勃没多说什么,淡淡的笑了一下,这一笑,却让十二娘觉得自己的谎话很幼稚,一眼就被他看穿了。 她有些窘迫,急于转开话题,问道:“五郎今日怎么也来宝塔寺了?” 王勃说:“绿漪堂与灼华馆一样,每月初一都会来礼佛,并学习佛经。” “哦……”夫妻两人开的私塾,难免有共同之处。 十二娘转眼向旁边的少年看去,那少年不等王勃介绍,自行说:“在下上官庭芝,早就听闻十二娘,今日幸会!” 十二娘还之以礼,因有心事,觉得不便久留,说了两句,匆匆去了。 王勃和上官庭芝站在原地,上官庭芝的脸色就有些变了,愁绪爬上了眉头。 王勃劝道:“庭芝,不要轻信传言,还是要问清楚才好。” 上官庭芝望着圆拱门,说:“刚刚亲眼目睹若娘跟那人在此私会,还要我怎样问清楚呢!” 王勃凝眉叹了口气,说:“也算不得私会,有十二娘和嘉娘在旁作陪,何况我看他们交谈的神色有疑,也不似说什么情话。你休做他想,我会去找十二娘,帮你问清楚的。” 上官庭芝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点头,等王勃打探虚实。 众人在宝塔寺玩到下午未时三刻,便启程回家。 杨书瑾因上午被郑茗若削了面子,不愿与她同乘,于是嘉娘主动跟杨书瑾调换位置,让郑茗若和贺兰敏月陪着曹夫人坐在第一辆车里面,她则陪了若娘和十二娘坐在后面一辆车里。 若娘跟陆瑜把话说清楚了,如释重负,眉宇间的愁绪都消散了,整个人看起来开朗很多,她跟十二娘之间也亲近很多。 她感激的说:“今日若不是你们两人帮我,我心中重石不知何时才能扔掉,再不必为那些流言蜚语日夜担忧,心情不知轻松了多少!” 十二娘笑着劝慰道:“是你忧虑过甚,清者自清,不必怕。” 嘉娘在旁感慨的说:“芸娘,你有所不知,今日之事,看着只是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的事,但对若娘来说,却是天大的事。若娘的婚事之所以迟迟定不下来,也跟此事有关。” 十二娘惊讶了,她没想到陆瑜在寺庙前守着看若娘几眼,会有这么大的负面效果,疑惑的问道:“那些流言影响到若娘的婚事了?” 嘉娘不太好细说,只点了点头。 若娘自今日之后,待十二娘不同以前,自然不瞒她,把话说了个清楚。 “早先来我家来提亲的人也有不少,我娘因为舍不得我早早嫁人,迟迟没有答应别人。她本以为今年把我的亲事定下来是件很容易的事,可从今年春天以来,上门提亲之人渐少,之前有意的人家,也纷纷改向别家提亲。我娘又急又惑,探听之下才知,原来外面早传遍了我的流言。” 若娘说起这事,露出委屈又愤慨的神色,顿下控制了一下情绪,方慢慢说道:“外面传我在寺庙中与男子私会,互赠情诗,还有一些十分腌臜的话,我不想复述了……” 说完,就扭过了头去。 十二娘心中震撼,这才真正感受到这是一个众口铄金、人言可畏的年代,女子的名声何其重要! 震撼的同时,她心中也有疑惑:“这些流言,是怎么传出去的?” 若娘与陆瑜第一次在寺庙里偶遇,知道的人应该不多,纵使陆瑜后来每月都出现在寺庙前,不知情的人也不会猜到他是为若娘而来,必定是有人故意说了出去! 嘉娘低声说:“听说是贺兰敏之在酒席间当笑话说出去的。” 贺兰敏之?贺兰敏月的哥哥,那个荒诞少年! 嘉娘这样一说,十二娘又怎会猜不到真正的始作俑者是谁?难怪若娘与贺兰敏月的关系那样糟糕,原来还有这样一件事在里面! 十二娘意识到这件事比她想象的要严重很多,若是旁的人传一些流言蜚语也罢了,可偏偏是贺兰敏之这个品行不端的人,他说出去这种话,危害力成倍增加! 她忽然想起之前偶遇的王勃和上官庭芝,便问道:“绿漪堂中的人知道这件事吗?” 嘉娘点头,说:“绿漪堂跟我们灼华馆向来亲近,若娘的事,他们也是知道的。” 十二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说:“难怪王勃问我认不认识陆郎……” 若娘转过头来,惊讶问道:“你在寺里碰到王勃了?” 十二娘点头说:“嗯,我折返回去有话跟陆郎交代的时候,碰到了王勃和上官庭芝,与他们说了两句话。” “上官庭芝?”若娘惊讶的声音有些变调,大声喊出这个名字。 十二娘茫然的点头,说:“是啊,那个男子是说他叫上官庭芝,他怎么了?” 嘉娘在旁疑惑道:“上官庭芝是太子中舍人上官仪之子,他并不是绿漪堂的弟子,怎么会出现在宝塔寺呢?” 而若娘早已面色铁青,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把嘉娘和十二娘吓了一大跳! “若娘,究竟怎么了?你别哭,有话好好说……” 十二娘和嘉娘劝慰半天,若娘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的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上官家最近正在跟她家议亲,上官庭芝为什么会来宝塔寺,答案昭然若揭,不用赘述! 若娘哭诉道:“他……他必定是看到我跟陆郎说话了……”说完,闭上眼睛绝望的摇了摇头。 十二娘心中也开始忐忑起来,只恨自己刚刚没把话跟王勃和上官庭芝说清楚,竟然草草敷衍了两下就走了! “若娘别哭,我去找王勃,定然让他传话,帮你解释清楚!” 若娘眼中满是绝望,说:“他……他会信吗?” 十二娘分析道:“上官庭芝若是轻信流言之人,大可不必亲自来宝塔寺查证,直接跟父母说了缘由便罢,但他既然有这个心思,说明他对你还是有意,我们总得给他解释一下,之后信不信,咱们就不强求了。” 嘉娘听了也觉得有理,说:“有了误会,我们得解释,解释完了,真相大白对谁都好。但他若不信,若娘更不必为这样一个人流泪,不值得!” 若娘果然收了眼泪,想明白后点了点头。 三人便在车厢里商量该如何办…… 因郑茗若有流言蜚语在外,郑家对她的行踪和时间管的很严,她现在必须回家。曹夫人带队回来,曹映嘉更是走不开,只有十二娘是第一次出来礼佛,高家之人并不知她该什么时候回家,还能挪出一些时间去找王勃。***(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节 私会(4/4)【二更】 三人商定之后,十二娘先随曹夫人众人回到曹家,换乘了自己的小马车之后,对车夫说她有事要去王家找元娘,让他把她送过去。 到了王家大门,十二娘从马车上下来,让车夫在王家门外的巷子里等着,自个儿上前抓起兽首铜环敲门。 王家守门之人见十二娘来了,急忙请她进来,并要向内传报。 十二娘匆匆拦下,说:“我是来找五郎的,他现在还在从寺庙回家的路上,我就在门房等一会儿,不用惊扰夫人和我姐姐了。” 门房有些无措,但看十二娘不挑不剔的坐在了门内的板凳上静静的等着,只好给她上茶伺候着。 王勃和王励回到家时,一进门就看到十二娘坐在门房里,惊讶的驻足瞪视,半晌说不出话来。 十二娘走过去向他们行了礼,四郎王励匆匆问道:“十二娘怎么来了?又怎么在这儿坐着,怎么不去里面?”说着好似要向守门人问责。 十二娘急忙说:“我是来找五郎说两句话的,没什么要事,不想惊扰夫人和姐姐,就没有进去。” 王勃心中也有点数,估摸着是因为郑茗若之事,就点点头,对王励说:“四兄,你先回去吧,我带十二娘去书房说两句话。” 王励摸摸脑袋,一时有些难以接受他们两人背着自己有小秘密的事情,可又想起什么,对王勃挤眉弄眼一番,偷笑着先进去了。 王勃面上有几分不自在,不知王励想到哪去了,冷咳一声之后,带着十二娘往他们兄弟共用的外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小厮绿禾给他们上茶之后退出。 因十二娘赶时间,便开门见山的问道:“今日上官庭芝来宝塔寺是不是为了郑茗若?” 王勃见她果然是为这件事而来,便点了点头,说:“我也想问问你,若娘跟那个男子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要约在寺庙里见面?” 十二娘就知道他们误会了,连忙说:“不是若娘约的陆郎,只因为陆郎仰慕若娘的才情,每月都在那里守着。若娘因为陆郎的痴情,心烦不已,加之外面传了些乱七八糟的话,弄的她心神不宁。今日我们商量着,决定去跟陆郎把话说开,让她不要再守着若娘了,因而才有了你们看到的那一幕!” 王勃淡淡的点点头,说:“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我会转告给庭芝的。” 十二娘还有好多话要说,想一次解释个清楚,可王勃却不再问了,弄的她百般话无从说起。 “你真的都清楚了?” 王勃点点头,说:“我之前就跟庭芝说,若娘的诗境高洁幽雅,其人也必定兰质蕙心,外面的流言信不得。只因他关心则乱,想亲自来确认一下,谁知让他看到了让他误会的一幕。若娘既然敢面对那个男子说出那些话,必然是光明磊落的,有什么可怀疑?” 十二娘点点头,对王勃不相信那些流言的想法很满意,微笑着说:“你既然能这么想就好了,看来我之前是白担心一场,就有劳你帮若娘向上官庭芝解释一番。” 王勃静静的点了头,看着十二娘为他人之事奔波,却对自己的事情不那么放在心上,一时颇多感慨,心中也有些话,不知当不当说。 十二娘所求之事解决了,她就急着回去,正要起身告辞,王勃突然警戒道:“女儿家的闺誉十分重要,你也要以若娘的事情为戒,小心谨慎才是。” 十二娘不明所以的看向王勃,王勃索性明摆着说:“以后纵使你兄长带着你,瑶台那种地方,也不要去,更不可在男子面前醉酒……这些事情,但凡有一件被人拿出去说嘴,都是有损你的名声的,你最后甚至深夜闯宵禁,跟男子独处,不知所踪……” 他这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十二娘的耳中,虽然明知他是好心提醒,可十二娘也止不住的有些生气,好似是说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般。 她冷冷的看了王勃一眼,平淡无波的声音说:“多谢五郎提醒,我记着了,不过我的事自有分寸,也不用你多管!” 肃然冷淡的声音和清冷的眼神刺的王勃眉头一皱,他还待解释两句,十二娘已经迅速的走了出去,他要送两步也来之不及。 王勃那番话说的让十二娘憋闷不已,他是信不过她的品行,还是信不过姚元崇的品行?亏他以君子自称,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十二娘一面想着,一面气呼呼的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摇摇晃晃的往家走去,十二娘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这个气生的很没道理。 虽然王勃的话说的比较越界,并且直白了一些,可总归是一片好心,是真的在为她担心,才会说出那些话。 大概是他那副生硬的表情和之前种种让十二娘不愉快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致使他的那些好话听起来也不太舒服。 她在车里自言自语唠叨道:“果然跟他沾上边,就没有让人愉快的事,下次要敬而远之……”话虽这样说,但十二娘心中依然有些解不开的小疙瘩,说不上烦心忧愁,却也让她不太舒坦。 待她回到家时,天色已有些晚了,她一进屋,七娘就从楼上探下身来问道:“是十二娘回来了?” 十二娘一面换下脚上的重台履一面应道:“是呀,七姐,我回来了。” 七娘匆匆下来,指着窗台上的两盆菊花,说:“看,那是九娘和十娘送给我们的两盆菊花,这花开的好看吧?” 两株菊花,一黄一紫,菊瓣层层复层层,十分硕大,压的花枝都弯了腰,要靠小木棍在下面支撑着才行。 十二娘赞赏道:“果然是两盆好菊花,九姐和十姐两人摆弄花草越发有心得了。” “可不是嘛!”七娘附和道,又说:“十二妹帮我画个花样子好不好?就照着这个菊花画。” “好呀。”十二娘干脆的回答道:“吃了晚饭就给七姐画,今晚上就能出来。” 七娘高兴极了,连忙让明珠明月两人布菜。吃了晚饭,七娘守着十二娘画菊花。 十二娘觉得她今天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就问道:“七姐因何高兴?” 七娘低声问道:“十二妹看得出来?有这么明显吗?” 十二娘笑道:“当然明显了,嘴巴一直都没合拢呢!” 七娘掩嘴,让丫鬟从小厅里退了出去,而后在十二娘的耳边说:“我今天让明珠偷偷带着我的绣品出去卖,三条帕子,卖了一两银子呢!” 十二娘惊讶的停了笔,抬头问道:“七姐缺钱吗?怎么自己开始做绣品出去卖?” 她记得七娘还送过她价格不菲的许锦记糕点,看她的手笔,应该不像手头拮据的呀…… 七娘连忙摇头说:“我不是差这几个钱,只因为自从我针线师傅生病留在蓨县,我身边就没个人指点,我也不知我的女红在长安是个怎样的水平,想绣些东西送人,又怕丢脸。之前去王家请教绣娘,她们一味说好,也不说个明白。我就想着,让人拿我的东西去外面绣楼问问,可单是请教手艺,别人自不会说实话,于是就借着卖绣品的由头,让别人看看我的东西值什么价,有哪里不好的,可以改善,稍一问,别人就说了出来。” 十二娘听着觉得有趣,七娘还真是有意思,这样的法子也想得出来。 三块帕子一两银子,这个价钱着实不低了,看来她做的东西,很是不错。 看样子,七娘自己也很满意这个价钱,所以一直开心的笑着。 “我琢磨着,我的东西既然能卖到这个价,也不至于送不出手,我想多绣几块帕子送给大伯母、各姐妹,也给我娘送几块回去,这才急着到处找花样子。” 若真是送给自家人,也不必介意长安的水平怎样,想来她是想往外面送的。 彼有张良计,她有过墙梯,姐妹们都各自想着办法,为自己的将来而努力着。 七娘待十二娘不错,十二娘自然很支持,说:“这有什么难,待我画完这个菊花,那梅花、竹子,鱼儿、飞鸟的图样,我也可以给你画几个,你尽管绣去,只是到时候我要向姐姐讨块帕子就是了。” 七娘喜笑颜开,说:“这有什么问题!我多给妹妹绣两块,你可不知道,由你画的花样子,绣出来就更好看!” 十二娘抿嘴笑了,低头继续画画,画到一半,有丫鬟来请十二娘,说大夫人唤她过去。 十二娘狐疑的搁下笔,这个时间了,也不知大夫人找她做什么。 夜深露重,她披了外套,随着打灯的丫鬟往芝心斋走去,进了芝心斋的大门,就见十一娘在廊子下面徘徊不定。 十一娘见到十二娘来了,匆匆迎上来,迅速而低声的说:“我娘今天下午去看大姐了!” 十二娘迅速明白十一娘这句话都意思,神色稍显慌张,而后很快冷静下来,对十一娘点头说:“谢谢十一姐提醒,我知道了。” 她今天下午去找王勃,撒谎说是找元娘去了,看来这个事传到了大夫人耳中。大夫人下午本就在元娘那里,十二娘的谎言不攻自破,难怪大夫人要找十二娘问个清楚了…… 十二娘一面苦思,一面向房内走去。 【粉红票加更~~谢谢大家的小粉红,让票票来的更猛烈一些吧!】(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节 重九(1/4) 房内的罗汉床上,大夫人穿着闲散舒适的衣服,靠在隐囊上喝银耳莲子汤。十二娘走过去俯身行礼,说:“十二娘见过大伯母。” 高大夫人看都不看她,也不让她站起来,喝完一勺银耳汤,缓缓问道:“今儿你去宝塔寺,玩的怎么样?” 十二娘小心翼翼的答道:“上午随师傅拜佛听经,中午吃了斋饭,下午在寺庙里转了转,就回来了。” “哦?那你怎么快天黑才回来?” 十二娘说:“回了学堂之后,我又去了一趟王家,把上次去做客时五郎借给我的书还给了他。” 高大夫人重重的把银耳盅磕在炕桌上,严厉的说:“我上次跟你说的话,你都忘了还是根本就没听进去?这才出去上几天学,就学会单独去找男子了!” “大伯母!”十二娘匆忙解释道:“正是因为我谨记大伯母的话,才要登门还书。我若是直接在曹家学堂找到五郎还书,落在别人眼里,不知要编出什么话来,所以我才对师傅和好友撒谎,说我去找大姐有事,她们自不会怀疑,实则是去还书的。” 高夫人疑惑的皱起眉头,没想到十二娘拿她的话把她的责问挡了回来。听起来,倒有几分真切,在学堂里来往惹人注目,的确用元娘做遮掩,去王家还书要妥当一点。 她沉吟了一会儿,说:“以后这种事,你让下人去做就行了,不必亲自去还书。你现在一日日大了,你要理解我的苦心。” 十二娘乖顺的答应下来,大夫人这才说:“起来吧,回去歇着吧。” 走出芝心斋,十二娘摸了摸额头上的汗,这才松了一口气。丫鬟在前面举灯送她回芳菲楼,她则静静的想着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她去王家的事,怎么就传到大伯母耳中去了?十一娘匆匆给自己报信,说大夫人下午去找了元娘,言下之意便是,大夫人知道她没有去找元娘,而是找了王家其他的人。看来,大夫人连她编的理由都知道…… 如此推断来,告密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车夫孙喜! 十二娘静静的摇了摇头,她太疏忽了,竟忘了防备下面的人! 待回到芳菲楼,她就找来燕娘,嘱托道:“燕娘帮我打听一下给我赶车的孙喜的底细,都有哪些家人在府里当差、在哪当差,跟府里谁交好之类的事,都打听打听。” 燕娘第一次受十二娘的嘱托做这样的事,难免担心,于是关切的问道:“十二娘,出了什么事吗?” 十二娘不想瞒她,也不愿说的太具体,就说:“他把我的言行和行踪报告给大伯母,大伯母因此叫我去问话。” 燕娘紧张的问道:“没出什么事吧?” 十二娘笑着摇头说:“没事,大伯母只是关心我。” 燕娘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好的,孙喜的事我会去打听,姑娘自己注意着一些。” 十二娘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待帮七娘把余下的花样子画完了,就睡了。 翌日早,十二娘一早到了馆里,就被若娘和嘉娘拉着问事,她们都想知道她昨日去找王勃的清醒,解释的话他信不信。 十二娘把王勃的回话告诉她们,并说一定会向上官庭芝解释清楚,若娘听了很感动,捏着十二娘的手,差点又哭了。 事情的转变比十二娘等人想象的要快很多,三天之后,郑茗若再来上学时,就红着脸给十二娘带来消息说,她的婚事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十二娘在心里替若娘感到高兴,一则是因她不用担心入宫,二则是因为上官庭芝选择相信她,看来此人还算不错。 嘉娘听闻之后,显得有些激动,说:“这就好了,你日日忧心的事情,一件件都解决了,再不必担忧害怕,可以好好准备嫁人了!” 十二娘也在旁笑着说:“就是,到时候我们可得去讨杯喜酒喝!” 郑茗若羞红了脸,说:“你们别打趣我了,我此时又喜又悲,已不知道如何是好,偏你们还说些这个话。” 十二娘不解的问道:“现在喜事临门,有什么悲伤的?” 嘉娘却是懂了若娘的心思,说:“待婚期定下来,若娘就要回家,不能再来上学了。” 十二娘这才呆住了,她们相识才不到一个月,可已成为好朋友,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分开了。 郑茗若努力笑着说:“礼仪繁杂,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定下婚期,我们也不必这么早忧心。” 十二娘只好随之点头,说:“嗯,趁着我们还在一起,每日都要开心才是。” …… 九月又称菊月,曹家的院子里都换上了菊花的盆栽,显得气象一新,让人精神抖擞。 眨眼间就到了九九重阳节,重阳又称“踏秋”,与三月三日上巳节“踏春”都是家族倾室而出的热闹节日。 重阳这天的习俗,所有亲人都要一起登高“避灾”,插茱萸、赏菊花。这在古代是重要节日,曹夫人初八就给众弟子提前放假,中午吃了饭就让她们各自回家准备明日随家人出游之事。 十二娘刚回到高家,就听闻大夫人召集众姐妹过去。于是急忙放了书包,往芝心斋去。 这时候召集众姐妹过去,必然是为了明日过重阳的事。果不其然,大夫人告诉大家,明日由王家长媳鲁氏做东道,请各位长辈、亲友和姐妹去城外的峨山赏菊登高。让她们姐妹准备一番,明日一早就要出门郊游。 从厅堂里出来,众姐妹自然是欢呼雀跃,都商议着明天要怎么穿戴,要带什么吃的,猜测着会看哪些景儿,一时谁也不想回自己的房里,索性在芝心斋外面的亭子里坐下,细细商议。 “这次除了咱们家和王家的人,还有谁会去吗?”问话的是七娘,她为重阳节之事显得兴致特别高昂。 六娘最近一直伴着高夫人左右,知道的事情比其他姐妹多,众人都看着她,她回看众人一眼,说:“这次是王家大少夫人的东道,她可能会请她鲁家的娘家人吧,不过也不一定,我也不知道。” 七娘听了就低头琢磨着事情,十一娘却是拉着十二娘问道:“十二娘,你常在外面走动,现在实行穿什么衣服?” 长安流行的东西,全是模仿宫里的样式,学的最快的就属贺兰敏月了。 十二娘回忆着她的穿着,说:“我看灼华馆里的姐妹经常穿三层的半臂,第一层只比帔子长一点,边上或坠流苏,或做的荷叶边,第二层到手肘上头一拳的距离,第三层就是广袖拖地,走动起来如行云流水,十分华美。” 十一娘听的艳羡不已,说:“可惜我只有双层窄袖的半臂,一点也不好看,现在又来不及做了。” 十二娘笑着说:“十一姐明天若是在山间抚上一曲,不知是何等的美妙。若要抚琴,穿窄袖最好,外面选件相配的长帔子,一样好看。” 经她一提点,十一娘立刻应和道:“是哦,我只想着玩去了,还好十二娘提醒我。”她轻吐香舌,有点不好意思,之前高夫人的确暗自叮嘱她,让她明日出门记得带琴,可她转眼就忘了。 如今十二娘大大方方的把此事说出来,倒让她觉得轻松,也免得让众姐妹以为她暗藏心机,偷偷带琴过去,搏众人眼球。如此想着,十一娘便向十二娘笑了笑。 待到第二天出门之时,高家女眷坐了两辆车,二郎高璞骑着马左右相伴,一路往城外的百步亭行去。他们与王家之人约在了那里碰头。 待他们抵达时,百步亭那里已停了五辆马车,除了陪护的家丁,还有数十名男子牵着马,站在马车周围。十二娘从马车里偷偷往外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王勃、王励,及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吴茗、吴胤两兄弟。 十二娘在心里琢磨着,吴家兄弟都来了,那么说明三少夫人娘家的兄弟和嫂嫂也来了,看了这次姻亲关系的人请了不少,真不知是多大的场面! 果然如十二娘所料,不多时,陆陆续续又来了两队马车,大少夫人鲁氏的娘家人,二少夫人高元娘的娘家人,及三少夫人赵氏的娘家人,及一些远亲,但凡在京城的,这次全被鲁氏请了来。 上山之时,浩浩荡荡十多辆马车,几十名男子骑马而行,还有不少家丁前呼后拥,把上山道占的满满的,十分壮观! 姐妹们透过马车向外望去,看这般情形,渐渐有些紧张。 七娘捏住十二娘的手,说:“今日怎么这么多客人,我第一次见这种阵仗。” 十二娘点头说:“是啊,我也没想到,真正是倾巢而出了。” 车厢里另外坐着九娘和十娘,两人本就是胆小的性子,现在听到外面车马声和人声鼎沸,越发的紧张。 九娘声音发颤的问十二娘:“待会儿……待会儿我们若是礼数不周,出了错可怎么办……” 她们隐隐觉得这个年纪最小的妹妹最有主意,又是去外面读书的,见识肯定比她们广,也不分长幼,问起她的意见来。 十二娘安慰九娘和十娘,说:“姐姐们不必紧张,今天咱们是出来玩的,人虽然多,可全是亲戚,再说在外面聚会,应该就不太讲究这些。咱们一会儿只要跟着大伯母,见机行事就是了。” .***(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节 重九(2/4)【二更】 说话间,马车已经行驶到峨山的山腰上,外面的丫鬟开始请各位夫人和小姐下车,有一段山坡需要她们步行。 十二娘随众人下车,迎面的山坡上提前有人铺了石砖,临时做成了石阶,方便众女眷爬山。在石阶左右的草地上,开满了黄色的小雏菊,野趣盎然。 从山坡上爬上去,再转一个弯,就到了一片临湖的广袤草地上,在那里,早有仆从架起幕帐和桌椅,旁边还搭了架子,可以烤肉、野炊。 大大小小总共三个幕帐,众男子早就下了马,把马放在一边,在最大的幕帐里互相问安并入座。 十二娘则跟着高夫人和众姐妹,往旁边的一个幕帐里走去。 幕帐围了三面,临水的一面敞开,放眼就能看到外面的绿水青山,抬头就能看到白云飘飘,既敞亮,又不至于被外面的仆从或路过的人打扰。 幕帐里的地面上铺了锦席,中间放了一张长条的矮桌,旁边角落里又放了几个方形的矮桌,没有单独设席位,看来是让大家比较舒服随性的围桌而坐。 小辈们进了幕帐都不敢入座,全都伴着自己家的夫人站在里面。 十二娘一眼扫过去,王家的两位夫人、三位少夫人、两个女孩儿全部在场;另有鲁家的一位夫人、一位少夫人、两个女孩儿,及赵家的两位少夫人、一个女孩儿。 如此看来,倒是高家的女眷来得最多,高夫人一人就带了六个女孩儿。 鲁氏安排诸位长辈在中间入座,又招呼众姐妹在旁边的围榻上坐下说话。虽说是鲁氏的东道主,可这么多人,元娘和赵氏少不得要帮着照顾自己娘家的人。 元娘把高家六姐妹带到一个方桌旁边席地坐下,问道:“今天山路颠簸,你们都还好吧?累不累?” 六娘跟元娘是一个嫡母,又年纪最大,她自然替妹妹们答话,说:“今天天清气爽,这里景色又这么美,一下车,什么疲惫都忘了。” 元娘笑着颔首,说:“今日人多,妹妹们自己机灵点,该玩的玩,该吃的吃,不用太拘束。” 众人自然称是。 丫鬟们忙紧忙出的准备茶水,虽说做后勤的下人城门刚开就带着东西上山开始准备,但现在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人手还是有些不够,元娘刚做片刻,就被管事的仆妇请了出去,让高家众姐妹自己互相照顾着。 十一娘坐在十二娘身边,一双眼睛到处瞄,时不时凑到十二娘耳边来说“鲁家的那几个姐妹长的真漂亮”,或是“赵家的女孩儿发髻好特别”,似乎对什么人都很感兴趣。 六娘听到她不断嘀咕,就说道:“妹妹坐好,别歪在桌子上,你看着别人,别人也打量着你呢。” 十一娘听了,果然老实的坐端正。 中间的夫人们不知说着什么,突然都笑了起来,只见一位鲁家的夫人从身后的桌子上唤来一个少女,说:“葭娘,你来给众位夫人说段笑话乐一乐,大家都被你前几日编的话逗笑了呢。” 只见一个梳着高髻的明媚少女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般,还未开腔,就把笑意和欢乐带给了大家。 “说起笑话,葭娘这里的确有一段,只是不知诸位夫人听没听过,我就献丑说给大家听听。” 这少女举手投足之间自信大方,没有丝毫拘谨胆怯的样子,侃侃而谈道:“宝山寺中有一位得道僧人天灵者,博学通文,有一个秀才不服气,故意去寺中嘲笑他,问:‘秃驴的秃字如何写?’僧人应答道:‘那秀才的秀字,肚子里的弯弯去掉就是。’” 短短的一段笑话惹得几位夫人交口称赞,王大夫人齐氏更是说:“这位僧人的确博学通文,即应对了秀才的发难,又驳的秀才毫无脸面,着实聪明。听了葭娘的这个笑话,也能让人明白事理,不错不错。” 那少女毫不羞怯的说:“大婶婶过奖,我哪里知道什么大道理,只是听了觉得好玩,记下来了。” 王二夫人吴氏又问道:“看来这宝山寺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也不知在哪里,若是近处,我们还可结伴去游一游,见识见识那天灵者。” 葭娘笑着说:“二婶婶,宝山寺那就太远了,在苏州太湖边上呢!” 吴氏吃惊的说:“那可真是很远,没想到葭娘连那么远的事情都知道。” 葭娘说:“我喜欢看些游记,从书上知道的。” 吴氏更惊奇了,笑着说:“葭娘喜欢看游记?”转而在人堆里找十二娘,招手说:“十二娘过来跟葭娘认识认识,你们两个都喜欢看游记,必定十分投趣。” 十二娘没提防吴氏突然喊她,赶紧放下手中的糕点起身过去。 吴氏就向十二娘介绍葭娘,说:“这是你大表嫂家的葭娘,鲁妍葭,你们两人认识认识。” 又向葭娘介绍十二娘,葭娘就热情的带着十二娘去鲁家的小桌子旁坐下,问她看过哪些游记,去过哪些地方。 高夫人尚不知道十二娘喜欢看游记,吴氏却知道这些小事,她见吴氏好似把十二娘当作自家的女儿一样,心中就有些不愉快。 十二娘一面应付着葭娘的问话,一面偷偷查看高夫人的神色,不禁有些哀怨,这算不算是祸从天降?她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啊…… 鲁家的两个小女儿,一个叫鲁妍葭,一个叫鲁霖箬,都是王家长媳鲁氏的嫡亲妹子,另有一个少妇,是鲁家的媳妇鲁林氏。 她们三人见十二娘是王家二夫人吴氏特地介绍来的,自然对十二娘百般热情,一上午都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当她们听说十二娘在灼华馆读书时,又是一阵好奇,话题更是停不下来。 说话间,王鲁氏和元娘一起从外面走进来,招呼着说:“既是出来玩的,光坐在幕帐里有什么意思?外面准备了两条大船,诸位婶婶和姐妹游船垂钓去吧!” 众人听了都觉得新奇,只是二夫人吴氏说:“我晕船,你们去玩吧,我就在这里看你们玩。” 她不去,三少夫人王赵氏也不能去,主动说:“大嫂、二嫂去吧,我在这里陪娘说话。” 游船垂钓?十二娘心中哀叹一声,只好走到高夫人和元娘之间,说:“伯母、大姐,我怕水,也不去了。” 高夫人眼睛略睁大了几分,以为十二娘是为了讨好吴氏,故意留下来,心中动了怒。 十二娘难免多解释两句,说:“我见了水就觉得晕眩,好似要一头栽进水里一样,心中惧怕的不行,上次跟姐姐们在自家的小荷塘里玩耍,就差点晕了过去,实在是玩不得水。” 元娘听闻后说道:“那妹妹留在这儿看景,一个人别乱跑。” 她们即已这么说,高夫人在人前不好再争辩,瞪了十二娘一眼之后,只好带着雀跃不已的女孩子们登船去。 吴氏在旁看十二娘小心胆怯的给高夫人解释,眼底里难以抑制的露出几丝怜惜,轻轻的哀叹了一声。 热热闹闹的一屋子人,眨眼间就只剩下二夫人王吴氏、三少夫人王赵氏和十二娘,以及两个伺候茶水的丫鬟。 吴氏收起脸上的怜惜之色,指着身旁的空处,让十二娘坐到自己身边,笑着说:“没想到咱两个不喜欢水的脾性也一样。” 十二娘笑着说:“我倒是羡慕诸位姐妹能够去游船垂钓,可惜我就是怕水。” 吴氏又问道:“你刚刚跟葭娘都聊了些什么?我看你们说话很热闹。” 十二娘抿嘴笑道:“二婶真是给我介绍了一个有趣的姐妹,葭娘嘴里说出的话不知多好玩。她刚刚跟我说夏天跟随鲁夫人出城避暑的趣闻,那一草一木、一山一石仿佛都有了灵性,听的我好生羡慕。” 吴氏满意的点点头,说:“葭娘是个好孩子,随了他父亲豁达有趣的性子,你若有空,倒可以跟她多交往一番,她跟随她父亲去过不少地方,也见识了不少人物和事情。” 十二娘微微感叹着,这个时代能出门游历的女子实在太少太少。 十二娘一面应着,一面沉思起来,不知吴氏对她这么照顾是为了哪般…… 三少夫人赵氏在另一旁说道:“听大嫂说,鲁家今夏去了华山避暑,举家出去玩了两月才回,听着就羡煞人。” 吴氏“呵呵”的笑了,说:“鲁家一向如此,所以他家的女儿也跟别家不同,你大嫂因为是长姐又是长媳,所以稳重一些,嫁过来之前,也是个不得了的,见识不输男儿。” 吴氏一边坐着儿媳,一边坐着十二娘,闲闲的说着话,十分恣意。 忽而绿禾跑了过来,满脸喜色的禀报道:“二夫人,五郎得了众位老爷的夸奖,二老爷让小得来给夫人报个喜,让夫人也高兴高兴。” “哦?前头发生什么事了?”吴氏满脸期待的问道。 绿禾口齿清楚的说道:“老爷郊游兴起,做了一对联,想考一考各位郎君,联曰:重阳郊游,郊野黄花如金钉,钉满野郊。” 二老爷身为太常博士,最喜欢吟诗作对,也喜欢考校年轻人,在席间出这样的难题,真是再常见不过的事。 【加更求小粉红~~要掉下新书**榜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节 重九(3/4) 吴氏只关心自己儿子是怎么回答的,追问道:“有几人对出?五郎又对的是什么?” 绿禾伶俐说道:“五郎听完之后脱口而出,下联是:中秋赏月,月浸白苹如玉盏,盏尽浸月。众人都说五郎对的妙,不肯再对其他的。” 这个对子看来简单,却也不宜,难就难在它句句顶针,还有“郊野”“野郊”、“月浸”“浸月”两处回文对。王勃年仅十一岁,他能够漂亮而迅速的作出回应,难怪会博得满堂彩。 吴氏眼中有遮不住的笑意,可嘴上却说:“老爷也真是,出来玩的,却拿这些东西为难孩子们。” 赵氏在旁笑着说:“三郎总说五郎是兄弟中最聪明的,日后前途必不可限量,从小看老,三郎说的果然不错。” 吴氏摇摇头,说:“五郎虽然聪慧,他的性格却让我最为担心,还是三郎这般温润懂事的让我放心。” 赵氏听到婆婆夸奖自己的郎君,抿嘴笑了,拿起桌上的一个橘子,剥给婆婆吃。 吴氏就转头问绿禾:“他们现下在做什么呢?” 绿禾回禀道:“赵家大爷从家带了二十盆菊花过来,如今各位郎君正在赏菊、咏菊、画菊。” 吴氏听了颇为感兴趣,对绿禾说:“你且去跟老爷说一声,我们娘三个想去看个热闹,可方便不方便?” 绿禾听闻,立刻转身出去询问,不多时就回来,说:“二老爷说,今日是亲戚们出来玩,不拘那么多,让夫人带着三少夫人和十二娘过去热闹热闹。” 吴氏眉眼含笑的站起来,一手被赵氏搀着,一手牵起十二娘,往前面的幕帐走去。 在前面临水的空地上,搭了台子,上面摆着各样的菊花,颜色丰富,姿态各异,花团锦簇的样子十分喜庆。 一众男性晚辈看到吴氏走来,纷纷行礼,吴氏受了礼,又向几位亲戚家的老爷致意,十二娘则跟着赵氏,向各位长辈福礼。 吴氏温和的说道:“我们娘几个怕水,游不得船,在帐内无聊,看你们这里热闹,就过来凑个趣,诸位别因我们扰了兴才是。” 一位头裹缣巾的中年男人打着哈哈笑道:“弟妹太客气了,我们好久没有见识到白莲居士的风采,趁着今日的机会,让晚辈们也好好瞧瞧。刚刚他们都咏了菊,弟妹来帮我们品评一番如何?” 说话的正是赵氏的父亲,正八品上的监察御史赵保良。 二夫人吴氏早年有“白莲居士”的雅号,在长安之中也算是有名的。 吴氏笑道:“亲家抬举了。”却也不推辞,上前去看晚辈们都写了什么诗。 十二娘和赵氏不便往男子人堆里钻去,则挽手站在台子旁边赏菊,只见那台子上有绿色的案头菊,又称绿牡丹,花型丰满,叶片肥大;也有花瓣正面紫红,背面金黄的罕世名菊“帅旗”;还有花瓣细长而卷密的橙色名菊,凤凰振羽。 这些菊花都跟普通的菊花不同,着实让十二娘开了眼界,不由得向赵氏感叹道:“从没见过这么稀罕的菊花,真是美不胜收!” 因为这些菊花都是赵氏的娘家兄长所养,她便笑着说:“我长兄最喜欢摆弄这些,父亲曾一度骂他不务正业,后来看他的确摆弄出好东西,也就不说他了。” 她凑近十二娘耳边,低声补了一句:“十二娘若喜欢,我抽空带你去我长兄在西市开的店里看看,只是别告诉其他人,我爹娘不许兄长做这些,都是瞒着他们的。” 赵家也是读书人家,长辈不许晚辈荒废学业去做生意,这也可以理解,只是没想到赵大郎敢偷偷做这些。 十二娘惊讶的看向赵氏,又连忙点头道:“我一定不说出去。” 想着这些,十二娘又想到了赵大郎的娘子,吴茗和吴胤两兄弟的姐姐,赵吴氏。她应该是知道自己夫君在外做生意的事情的吧? 那个美貌的女子,不仅会拉拢关系把自己兄弟送入绿漪堂,还敢帮自己丈夫做这些,真是个有谋略有胆量的! 她正跟赵氏说着话,忽然有人插嘴问道:“你们两人说什么悄悄话呢?” 两人转身望去,是四郎王励。 王励笑着对赵氏说:“三嫂,母亲喊你和十二娘过去呢!” 两人不再耳语,一起随王励走向围在桌案旁赏诗的众位长辈。 到了吴氏身旁,吴氏对几位老爷说:“就是这个孩子。” 十二娘不明所以的看向二夫人,只听她说:“十二娘,你跟勉郎、茗郎一起切磋一下,你的几位叔伯都想看看你的画,今日就以重九为题,你们随意画吧。” 长辈吩咐在前,十二娘不敢不从,只好谦虚说:“我的雕虫小技怎好跟两位兄长同台比试,要在各位叔叔伯伯和兄长面前献丑了……” 突闻一个爽朗的中年男音笑着说道:“他们兄弟几个对你的画技赞不绝口,我可是从没见过这样的情况,想来必定不俗,你就别谦虚了。” 说话之人是鲁家老爷从七品宣义郎鲁振中。 吴氏在旁点头笑着说:“正如鲁宣义所说,何况只是自家人一起乐一乐,不分输赢优劣,你只管画就是了。” 王勉和吴茗也在旁边谦和的笑着,领着十二娘一块去幕帐旁的画案旁走去。而长辈们,则重新回幕帐内坐着谈天品茗。 年轻一辈的因好奇,都涌了过来,高璞更是站到十二娘的桌子旁边说:“我给妹妹研墨。” 十二娘笑着铺画纸,心中却在盘算着事情。 王勉是弘文馆的校书郎,吴茗是绿漪堂曹元的门生,他们两人想必是有些本事的,虽不说她的画技一定能压过他们,但万一把他们比了下去,王家和赵家的脸上都不会好看。 今日出来游玩,一团和气最为重要,不是她人前出风头的时候,思来想去,十二娘心中有了主意…… 三人都构思好了,便下笔做图。 王勉寄情山水,画了一副泼墨山水,隐约可见山道上熙熙攘攘的人马,都为重阳登高而来。吴茗画了一副菊花写意,把那株“帅旗”名菊画的惟妙惟肖,好似要从画中探出头来。 而十二娘则以湖泊为背景,几笔简单勾勒出湖上的游船和女子,却着重画了水边的菊花台。 王勃负手在人群外看着十二娘画画,看清楚她的构图之后,不禁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她十分不满。 十二娘的特长乃是人物画,可她却避重就轻,画了这样一副全景图。论山水,她比不过王勉,论花鸟,她比不过吴茗,她从落笔之时,就落了下乘。 待三人都收了笔,小厮们就把各位从幕帐里请出来赏评。 当吴氏看到十二娘的画时,也略有些诧异,但看十二娘安安静静的在画案后站着,心中就了然了。 王家的两位老爷对吴茗的菊花图赞不绝口,并夸十二娘年纪小小就能画出这样的工笔,假以时日有了进步,必定能有一番成就。 而赵御史则夸王勉的画工比往日更精进了,泼墨之间可见他的气度,十二娘巾帼不让须眉,画的也不错。 两家人互相夸着,不过是些场面话,唯鲁宣义多看了十二娘的画作几眼,说:“我看十二娘画这远处船上之人,寥寥数笔就画的风姿绰约,引人神思,若是改一改构图,只怕不失为一副佳作啊!” 如此一说,王勃立刻开口说:“鲁伯伯真知灼见,十二娘最善画人物,今日许是人多紧张了,竟然没使出真本事,真真可惜。” 十二娘眨着眼睛看向王勃,不知他这是出的什么头?其他人也都用各异的眼神看向王勃,而他自己此时方觉得自己的话有所不妥,尴尬的不知说什么好。 幸好遇上高璞这个话多的,附和说道:“我妹妹年纪小,又没见过什么大场面,乍一见这么多叔叔伯伯在场,又是跟勉郎和茗郎比试,紧张也是自然。” 众人就呵呵的笑了,十二娘什么也没说,低着头一副小女儿家的羞怯样子站在那里。 恰此时,湖面上传来袅袅琴音,还和着清醇的嗓音唱着欢乐的曲调,一时众人都往湖面上看去。 只见船头上站着几个娉婷少女,其中一人屈膝盘坐正在抚琴,一副沉醉与山水之间的模样。 高璞上前一步,说:“呀,是十一妹在抚琴唱歌,可惜离的远了,听不真切。” 鲁宣义此刻笑道:“高家女儿真是多才多艺,十二娘不如为十一娘重画一张,把这妙趣留在画中,也是一件雅事。” “正是、正是,好提议。”旁边有人附和,十二娘骑虎难下,只好重新提起画笔。 她心中暗暗生悔,在场的都是有实力的读书人,别人不仔细看她的画也就罢了,若多看两眼,她的那点小心思,如何能瞒得过这些前辈? 她此刻再不敢敷衍,好好的做了一副《仕女游船图》。 画作一成,诸位长辈和少年们全都议论起来。有称叹,也有惊讶,王福峙更是走到吴氏的身边低语道:“难怪夫人对十二娘另眼相看!” 吴氏笑着点点头,目光转而投向在人群中有些手足无措的十二娘。***(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节 重九(4/4) “好了好了,今日我们难为这孩子了,出来游山玩水,倒让她连画两幅画,只怕吓的她以后不敢出门玩了。”吴氏走过去替十二娘解围,又问道:“累不累?累了我们就吃烤羊去,不在这里玩了。” 十二娘腼腆的笑着说:“是大家抬举我,并不觉得累。只是早上起的早,现下真有些饿了,我陪二婶婶吃烤羊去。” 吴氏笑着应酬一番,带她离开。 山野间的炊烟渐渐高升,仆从们开始生活做午饭。食物多是从府中带出来的半成品,或是已经做好的冷食,如重阳糕,现在要做的,主要是烤肉。 浓郁的肉香飘散出去,湖上的众人闻香而归,一路说说笑笑的。 长媳鲁氏安排人手把众人刚刚垂钓上来的鱼交代下去做出来,而去上山采茱萸的仆妇们也回来了,大家都忙着分花并互相插戴,好不热闹。 高夫人从篮子里挑出两枝茱萸亲手帮十一娘戴好,并把她牵在手心里一同坐下,望着十一娘,满眼都是欢喜,想必是十一娘在船上抚琴唱歌的表现很好,让高夫人非常高兴。 鲁妍葭看十二娘一个人静静的坐着,跑来跟她说话:“你的姐姐歌唱的真好,她方才在船上唱歌,把水底的游鱼都给吸引上来了。” 十一娘诚然唱的好,可葭娘说的也太夸张了,不过她说话一向如此,话语中的东西全都有灵性一般,十二娘听了就觉得可爱。 “是吗?我只在岸上隐约听到歌声,但听的并不真切,看来我回家之后得求着十一姐单独唱的给我听听了。” 葭娘笑着说:“你们自家姐妹,想听她唱歌那还不容易。” 众人闲聊着歇了一会儿,午饭不多时就端了进来,烤羊、烤猪、烤鱼,重阳糕、菊花酒、板栗饭……虽不如家里的精致,可别有一番风味。 因全是亲戚,大家比较放纵,不论是夫人还是姑娘,都喝了好些菊花酒。饭后,吃多了酒的,纷纷表示要去树荫下的马车里歇一歇。 六娘扶着微醺的高夫人正往外走,迎面碰上跑来传话的绿禾。 绿禾径直来到十二娘身前,问道:“二老爷说他们下午要带着众位郎君登高远眺,问十二娘可要随他们同去?” 言毕,高夫人猛的回头看向十二娘,十二娘面露为难之色,忙说:“我脚力不行,恐拖累他们的行程,就不去了,我随姐妹们在这里玩就是。” 绿禾得了回音,就去回禀。 高夫人却在门口站着,唤道:“十二娘,你扶我去马车里歇歇吧。” 十二娘起身上前,从六娘手中接过高夫人的一只手臂虚扶着,六娘跟十二娘交换了一个神色,微微摇头,回去跟姐妹们坐在一起。 到了高家的马车前,十二娘扶高夫人上马车,高夫人却忽的甩开了十二娘的手,将十二娘打了一个踉跄,她自己则扶着车壁钻了进去。 十二娘眉头紧皱,心下已经生了怒气。 马车集中停放的地方,耳目众多,十二娘忍着怒气跟着坐了进去,让车夫自己去歇着,只留了高夫人带来的瑞娘在马车外守着。 十二娘走进马车,刚放下车帘,高夫人就兴师问罪的说道:“我竟不知你跟王家二房亲近成这般,你曲意讨好他们,自己不要这个脸面,我高家却丢不起这个人!”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还是因为高夫人长期积压的怒气就要爆棚,她开口便是十分刻薄的话语。 十二娘眉头动了一下,沉声说道:“大伯母,都是亲戚长辈,哪里来的讨好不讨好一说?二叔和二婶不过是看在大姐的面子上,怜惜我几分。” 高夫人冷笑一声,说:“二叔、二婶?叫的倒亲切,他们是你哪门子叔婶?他们看在元娘的面子上?他们又不是元娘正经的公婆,怎么不见齐氏和王家大老爷对你另眼相看?倒是二房的那两位,对你格外不同,你别以为你那些小心思我不知道!” 十二娘跟高夫人硬碰不起,只好忍着委屈说:“大伯母,我没有什么小心思,您误会我了。” 高夫人频频冷笑,说:“你没有?女儿大了,不由人了,你不就是看着二房的几个小郎君跟你年纪相当,动了心思吗?可我告诉你,十二娘!你是我高家的女儿,你的婚事由不得你,不要以为去外面读了书,认识了几个人,就如此张狂,竟不知羞的张罗起自己的终身大事,休把我高家的脸都丢尽了!” 这话说的如此难听,哪怕十二娘这个两世为人的,也着实听不下去了。若她还是原来那个十二娘,高夫人这番话只怕能逼的一个小姑娘投湖去了,竟这般不饶人! “大伯母今日喝多了些,先休息吧,十二娘晚些再来伺候您。”十二娘冷冷的说了这句话,转身就要下车,不想再听她的疯言疯语,谁知高夫人竟然起身一把将十二娘抓住,重重的往下拉了一把,使她一下子摔在了车板上。 十二娘回首怒视一眼,心道:她莫非真的耍酒疯不成? 高夫人体态丰润,比之十二娘,宽度和厚度都不是一个等量级上的,她这一把抓的十二娘动弹不得,只得说道:“大伯母,你弄疼我了。” 高夫人也不松手,追问道:“你且老实交代,你趁着我们去游船,又做了什么事,怎么惹得王老爷都知道了你?你莫非不知羞的钻进男人堆里玩去了?” 十二娘挣扎着扭转身子,好歹是选择了一个稍舒适的姿势,砍头去尾,只选高夫人愿意听的话说:“他们听到十一姐在船上抚琴高歌,觉得心旷神怡,无比难得,就想把这一景画下来,偏那些郎君只善山水,画不出女子妖娆的身姿,这才有人荐了我去画。” 高夫人眉头松了几分,手也松开了,问道:“当真?” 十二娘收回手腕,揉了揉,说:“画作就在幕帐里,大伯母不信,让人取来看看就是了。” 高夫人果真让瑞娘去把画取了过来,观看过后,神态放松了一些,露出几分自傲。 “罢了,你出去吧,现在我不便跟你追究,待回去,再细细教训你!” 十二娘一肚子苦水从马车上下来,心中警钟大作,她之前把高夫人想的太美好了,看今日这番作为,不知以后还会作出什么事来! 马车里,瑞娘陪着高夫人继续看那副画,瑞娘在车外把她们的话听的清清楚楚,此刻便奉承的说道:“咱们十一娘这般多才多艺,长的又美,也算诸位郎君慧眼识珠,我看今日在船上,赵家的那位夫人对十一娘就格外喜爱。” 高夫人模棱两可的笑着说:“赵家?他们那是蝙蝠身上插鸡毛,我还看不起这样的人家!” 瑞娘有些不懂,小心翼翼的问道:“即是如此,夫人为何带着姑娘们跟她们来往?” 高夫人一副智高一筹的模样,说:“这你就不懂了,像他们这些人家,论权贵,在京中算不得什么,可是名声却很好。若有他们帮十一娘造势,十一娘的名声定会远播,只是他们若妄图跟咱们家结亲,那真是打错了算盘!” 王福郊为门下省侍诏,从六品上;王福峙为太常博士,从七品上;赵保良为监察御史,正八品上;鲁振中为宣义郎,从七品。 这几位老爷都是虚职文官,并无实权,唯有元娘的公公在门下省中任职,那是皇上的近侍,可以观得天颜。 高夫人的心思说白了,就是看不起这些人,却又想利用这些清貴文人造势罢了。 高夫人想到十二娘的事,心中就一阵怒气,忍不住在瑞娘面前抱怨道:“这个十二娘恁的不懂事,她如今跟着曹夫人学习,以后自有机会进宫,她却不爱惜自己的名声,跟王家打的火热。以后她若因一些闲言碎语丢了进宫的好机会,岂不是因小失大?这次回去,更要盯紧一些!” 瑞娘在旁听着,不敢乱做评论,只说高夫人为了高家,操碎了一颗心,劝她注意身体…… 十二娘面色沉沉的疾步走到湖边,深深的呼了几口气。她现在心情糟糕,不能回到幕帐里去,不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与高夫人生了间隙,只得沿着湖边散着心,寻思着以后该怎么办。 “十二娘。” 听闻有人喊她,十二娘驻足回望,却发现是王勃正向她走来。 十二娘心中烦闷不已,迁怒的想到,上午作画时,若不是他多一句嘴,她也不用出那个风头,几位老爷自然不会把她放在心上,那么高夫人也就不会像刚刚那样斥责她。 如此想着,她根本就不想理睬王勃,转身就向前走去。 王勃见十二娘不驻足,反而加快了脚步,眉头皱了皱,提起衣摆小跑两步,好不容易赶上十二娘,说:“十二娘,你等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十二娘目视前方,根本不看他,冷冷的说:“我没什么要跟你说的。” 王勃一愣,不由得停了脚步,话语塞在了喉头,觉得分外难受。***(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节 见机(1/3)【二更】 王勃受人之托,有话传给十二娘,只得忍了心中的苦闷,跟上十二娘的步伐,说:“庭芝让我替他谢谢你。” 十二娘听了,果决的说:“谢就不必了,他能选择相信若娘,是他慧眼识人,若他没这份眼力,就算我解释了,他也不会信。他以后好好待若娘就够了。” 王勃听了十二娘的话,沉思片刻后,纠结的问道:“十二娘,你是在怪我之前不该管束你,责备你去瑶台,以及跟元之独处的事情吗?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为着你的名声着想。” 十二娘心中哀叹一声,王勃想的可真多,把上次的事情又搅了进来。 “上次的事,我早不记得了。”十二娘现在为跟高夫人吵架的事头疼不已,王勃偏不着门道的乱问一些问题。 王勃疑惑道:“那你为何见了我扭头就走?分明是在生我的气。” 十二娘心中几乎要抓狂,真不知道说王勃死板还是蠢笨,可她又不能把心中迁怒的话说出来。王勃上午开口只是说了一些实话,若她说自己因此迁怒,也未免显的太小气了。 “我没有生气,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十一娘只能这样说。 王勃低声“哦”了一声,停下脚步,目光复杂的看着十二娘独自远去。他清楚的知道十二娘现在心情不好,显然是遇到什么事了,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一向被赞为文采无双的他,也有语言匮乏的一天。 远处的草地上传来一阵欢笑声,王勃循声望去,是各个亲戚家的小娘子在放纸鹞,他看看她们欢乐自在的模样,又看看十二娘一人徘徊惆怅的样子,顿时了悟了他母亲吴氏曾说过的话—— “十二娘父母早逝,世上已无疼爱她的人。她寄人篱下,又怎能像你一样倔强任性?” 王勃脚步动了动,犹豫了一下,终是转身慢慢离去。他始终没有找到跟十二娘相处的诀窍…… 下午等众郎君从山上登高回来,众人就收拾起东西,准备下山回家。 十二娘很早就坐在马车里,心情平复了一些,可依然闷闷的。 七娘等人拿了一个纸鹞上车来,欢声笑语的问道:“十二娘,你下午哪里去了?我到处寻你不着。你看,这是柔娘送我的蝴蝶纸鹞,好看吧!” 十二娘努力笑着说:“嗯,真好看,真的能飞起来吗?” 七娘没察觉她的失落,笑答道:“萍娘的燕子纸鹞飞起来了,我和柔娘怕把这个蝴蝶纸鹞弄坏了,就没有放出去。等回到家,我要把它挂起来。” 十二娘听着,心中不禁惆怅的想到:为何七娘跟王家的人亲近没事,她就不行?是因为男女有别,或是有其他原因? 她困惑的想着,等到九娘和十娘也相继上车,待人齐了,车队就开始往山下行去。 回到家里,十二娘显得格外疲惫,晚饭没有吃就回到房中歇下。 燕娘和阿兰是她身边的贴心人,对她的情绪自然能够感知,进出都小心翼翼。天色将黑时,燕娘见十二娘依然没有吃晚饭的意思,这才进房劝说。 “姑娘今天出去一整天,必定累了,即使想睡,也吃了晚饭吧,不然饿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十二娘有些无力的睁开眼睛,犹豫了一瞬,终究坐了起来。她心里再不开心,她也不想让身边的人担心。 吃晚饭的时候,燕娘见机在旁边说:“孙喜的事情我打听出来了。他和他媳妇是早先留在京城看守元帅府的下人,孙喜媳妇跟大夫人房中的梅娘是远方亲戚,因大夫人这次带着梅娘到长安,两家人又联系上,孙喜借着梅娘的面子,求了个在姑娘跟前赶车的活。” 十二娘了然的点点头,既然是这样的关系,她得找个机会把车夫换掉才行,不然成天带个眼线在外面,她去哪里都有问题。 第二日初十,是沐休之日,十二娘一早上就被大夫人喊过去训话,还是为昨天在山上未了之事。 十二娘垂首听着,高夫人反反复复说的东西,无非就是让她规矩本分一些,最后终于是听到一句有切实内容的话,那便是:“下去把《女则》和《女诫》分别抄五遍,明天出门前交给我。” 《女则》是唐太宗长孙皇后撰写的约束女子言行,规范妇容妇德的书;《女诫》是东汉班昭撰写,教导女子做人道理的书,包括卑弱、夫妇、敬慎、妇行、专心、曲从和叔妹七章。 对于十二娘来说,抄书惩罚之事,抄书多写几个字倒没什么,关键是书里的内容,与她骨子里的观念不同,所以极度不喜。 可她的命运被高夫人拽在手中,若不服从,被高夫人遣回老家,或是随便配个亲事,她只怕要更头疼,只得默默哀叹一声,回到芳菲楼抄书去。 回到房间,十二娘发现自己手中并没有《女则》和《女诫》这两本书。没奈何,只好去找小唯兑换。 小唯帮十二娘兑出两本书,看着可怜兮兮的十二娘,问道:“姐姐,要小唯帮你抄书吗?” 十二娘诧异了,问道:“这个也可以?” 小唯颇为有成就感的点点头说:“当然可以,姐姐只用抄一份手稿给我,我就能变出一模一样的手抄本出来,不过……要用复印剂,每支复印剂只能复印一份,一支十枚金币!” 十二娘把小唯捞起来抱在怀里狠狠的揉搓一番,说:“小唯真棒,简直是无所不能,姐姐太欢喜了!你帮我准备八份复印剂,待我把第一遍抄好了,就把手稿给你,你帮我各复印四份!” 小唯在十二娘怀里“咯咯”的笑着,他对十二娘有用,心里很有成就感! 十二娘有些内疚的想起她之前想帮小唯弄匹马的事,这些天各种事情耽搁下来,她的处境有些堪忧,一时把这件事耽搁下来。而她又不能随时陪着小唯,总觉得他太过寂寞,得想想办法才好…… 回到房中,十二娘取出《女诫》开始抄写,写着写着,不禁被里面的话语弄的很愤怒! “卑弱”篇中写道:“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 这句话的意思是:古时,女孩子出生多月后,就让她躺在床下,给她纺锤和砖石,并斋告先祖。躺在床下,以表明她的卑弱,地位低下。给她纺锤砖石,以表明她应该学习劳作家务,斋告先祖,以表明她要承担祭祀的责任。 “哼,‘生男曰弄璋,生女曰弄瓦’,男孩子是金玉,女孩子就是瓦砾!”十二娘愤愤的自语着,险些要丢下毛笔不想写了。 怒气稍平,转瞬又觉得悲哀。想到自己身处这样的大环境中,她无力回天,纵使生气又能怎样?她没办法改变这个时代,唯有在时代的夹缝中,努力寻求过上好日子。 匆匆把《女则》和《女诫》各抄一遍,十二娘把两份手稿放进如意葫芦袋中,给小唯去复印。不过几息时间,小唯就把东西弄好,送回到如意葫芦袋中,待到第二天早上上学出门时,她才将五份“手稿”交给大夫人审阅。 十二娘学的是钟繇的楷书,一手字写出来十分漂亮,大夫人看了,纵使想挑刺,也挑不出,只淡淡的说:“上学时,要谨言慎行,不要到处乱跑,下了学就早些回来。” 十二娘低声应了,跟往常一样来到灼华馆。 十二娘刚来到厅堂,就被郑茗若和曹映嘉一左一右围了起来。 郑茗若牵起十二娘的手,有些羞怯的说:“下月初五是我十六岁生辰,我将在那天及笄,我想请你们来参加。” 女子十五岁至二十岁之间及笄,及笄意味着成人,也意味着可以嫁人了。郑家选在今年给若娘及笄,是为了给她的婚事做准备,看来她跟上官庭芝的婚事,议的很顺利。 若娘开口邀请了,嘉娘和十二娘自然要去观礼。 嘉娘关心的问道:“及笄礼上的正宾、有司及赞者人选订下来了吗?” 正宾是整个及笄礼的主持者,是为晚辈送祝福的,一般选有德才的女性担任;有司是为及笄者托盘之人,要清楚流程,知道正宾每一步要做什么;而赞者是协助正宾行礼之人,一般为及笄者的姐妹或好友。 这三个人的身份对于及笄者来说十分重要,闺中女子不经常与外界接触,及笄礼的场面和规格如何,是地位的最直接体现。若娘之前遭遇不好的流言蜚语缠身,这次及笄礼必须有德高望重的人为她主持,才能帮她恢复清誉,难怪嘉娘如此关心。 若娘说:“我娘请了许王妃来给我做正宾,现在已经上路,月底就可抵达京城,有司和赞者还未选好,不过我想请嘉娘你做我的赞者。” 许王妃是若娘的姑表嫂,地位尊贵,又育有两子一女,是有福气的人,郑家专门把许王妃请来给若娘做正宾,足以见重视程度。 嘉娘听说若娘要请她做赞者,连忙摇头说:“这可不行,咱们的情分虽然在这里,可我的身份,怎么敢去做你的赞者!有许王妃在前,你该请个有身份的姐妹才行!” 若娘眼中满是无奈,十二娘在旁也听的心酸。纵嘉娘品行好,又是若娘最好的朋友,但她的身份也不足以担任赞者。 若娘只好点点头,并嘱咐道:“那嘉娘和十二娘到时候一定要来观礼。” “一定!”两人齐声保证着。***(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节 见机(2/3) 自入秋之后,雨水多了起来,重阳出游归来之后,天气就一直阴沉着。 十二娘这段日子规规矩矩的上学,每日早出早归,出门和回来时都会去给大夫人请安,力争不让大夫人捏到她的半点错处。 一日,她放学向大夫人问安后出来,在芝心斋的院子里迎面碰上二郎高璞,高璞眼睛一亮说:“正好正好,我正要找妹妹。” 十二娘下意识的向左右看看,快到晚饭时刻了,院子里进进出出都是丫鬟。 高璞瞧她这样紧张,就笑着说:“我从外面带了点蜜桔,一会儿让阿四给你送过去。” 十二娘笑着道谢,先回了芳菲楼,过不多时,高璞的蜜桔送来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信。 “姑娘,二郎说姑娘若是回信,只管让小丫鬟把信拿来给奴,他一定帮您送到。” 十二娘颇为紧张的从阿四手中把信接过,塞在了袖子里面,她还不知道信是谁写的,何谈回信。 “你先去吧,替我谢谢二兄的好意,我回头找你们。” 阿四离开之后,十二娘把阿兰喊进来,让她把蜜桔分了一半给七娘,送到楼上,之后则转身走到床边,抽出信笺看了起来。 “十二娘亲启。” 十二娘看着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字,定然是个男子所写,只是不知是谁会给她写信,还托了高璞递进来,真正胆大! 她微微有点手抖,好似怕高夫人突然冲进来一般,谨慎又谨慎的把信看了。 原来是姚元崇写来的信,他告诉十二娘,已经帮她在马市挑好了一只小马驹,问她什么时候有空,一起去把马买回来。 她微笑着把信收了起来,压在了妆奁最下格。姚元崇果然说到做到,并不是敷衍她。她以为这么多天没消息,姚元崇把买马的事情忘了呢,没想到还是递音进来了。 可是,她现在的情况让她不敢妄动,若再让大夫人逮到,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寻思着,她喊了阿兰进来,吩咐道:“你去转告二兄一声,我最近不得空,恐怕要到十月才有时间。” 阿兰以为是二郎邀十二娘出去玩之事,转身就往璞园去传话了。 十二娘好不容易熬到九月底,大夫人看她乖觉了,才让她免了问安,但瑞娘时不时会以各种理由突然出现在芳菲楼,宛如查岗一般。 十二娘见大夫人对自己的态度缓和了一些,事情又过去半个多月了,就琢磨起自己要办的几件事情来。 九月二十九日那天,十二娘下学回家,径直去了芝心斋。时值大夫人带着六娘正在跟仆妇回禀事情,她在门厅等了一会儿,才等得大夫人喊她进去。 六娘站在一旁帮大夫人收拾账簿和物品登记的册子,大夫人双眼微闭靠在罗汉床的隐囊上,显的有些疲惫。 十二娘走过去行礼,说道:“大伯母,我下学回来了。” “嗯……”大夫人见十二娘隔了几日又来问安了,就问道:“怎么?馆里面有什么事?” 十二娘摇头,说:“没事,只是后天十月初一,师傅要带姐姐们去宝塔寺,我就不想去了,已经跟师傅请了假留在家里,特地告诉大伯母一声。” “嗯。”大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在家把心静一静也好,别天天往外跑。” 十二娘琢磨着,说:“燕娘告诉我,说结香草庐已经修葺好了,我寻思着,想趁着明日沐休和后天请假的两天时间,把东西收拾收拾,搬回结香草庐去住。” 结香草庐已在九月二十六日那天彻底修葺好了,管事的和燕娘分别跟大夫人和十二娘说过。 大夫人抬眼看她,问道:“怎么这么急着要搬回去?跟七娘一起住不惯吗?” 十二娘忙说:“不是,跟七姐一起住,好是好,只是我每天早上起的早,怕吵到她休息。再则,日子一天比一天冷,我怕再晚些时候,雨雪来了,就不方便了,正好现在有空,就想趁机搬了。” 大夫人见她说的是实情,再则她原本就是借住在芳菲楼,现在要回结香草庐,也没什么不寻常,就应允了。 转而对六娘说:“你明天带几个管事仆妇过去看看,我就不去了。” 六娘屈膝应道:“是。”站起来之后又说:“现在离吃晚饭还有些时候,不如我和十二妹现在过去瞧瞧,要是有什么要准备,也好提早备起来,免得明天来之不及。” 大夫人点点头,就让她们去了。 六娘和十二娘一前一后从芝心斋走出来,往结香草庐去。 待到无人之处,六娘唠叨道:“来长安两个月,就你事情多,事情才歇下来,以为能松散几天,谁知你却弄这一出。” 十二娘知道六娘跟着大夫人学管理家务,最近很累,而且是个口硬心软的,于是笑着贴上去说:“让六姐受累了,不过我也不讲究许多,一会儿去看看能不能住人,若能住,不用怎么收拾,我把我那几个箱子搬回来就行了。” 六娘快步走在前头,说:“刚刚修葺的房子,怎么能不好好收拾一下?里面肯定都是灰尘,那窗帘子、床帏、纱幔什么的,少不得都要重新换了。” 说着,她想起之前去结香草庐看十二娘时,房间里的简陋样子,手帕一甩说:“哎呀,好多东西要换,烦死了!” 十二娘心中暗笑,这回好了,这回是不是叫做“皇上不急太监急”?她这个要搬进去住的正主并不在意那些,可六娘却好似眼中不能留砂子一般,非得把处处都弄好。 待到了结香草庐,实际情况要比六娘和十二娘预想的好一点。院子里很整洁,铺了碎石子路,小花坛扎了篱笆,里面种着各样的植物,十分有田园情趣。院子侧面还搭了个葡萄架,因是秋天,上面只有藤,并不繁茂,不过可以预见来年夏天是怎样一副光景。 早先院子里遗留的几根木桩,可能是曾祖父高颖用来练武的,如今被匠人在下面种了常春藤,绿油油的藤蔓把木桩裹了个严实,配上园圃里的各色植物,使得冷秋有了一抹绿意盎然的春意。 六娘看着,就点了点头,道:“没想到这院子收拾一下,还很成样子。”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屋。屋内因有燕娘把关,收拾的也不差。床、柜子、桌案,都是打造的新家具,只是没什么陈设,显得比较单调。 六娘看着,就想起库房的那些瓶儿、盘儿的,说要拿来摆上,还说要把两面绣黄鹂的屏风搬过来,听的十二娘在旁忙推辞,可六娘却置若罔闻,把这房间当做自己的闺房一般安排。 待回到芳菲楼现居的房间,十二娘把搬家的事情同燕娘和阿兰说了,又让燕娘明天接应一下六娘安排来的人,燕娘听了狐疑道:“六娘为何对姑娘这样好了?” 十二娘也有些茫然,最初的转变是从六娘因跟刘思慧抬杠受罚,十二娘出主意帮她解围开始,因而六娘才会对她的态度转变。不过,那只不过是小事一桩,十二娘没想到六娘对她倒是从头彻尾的好了。 她想到这里,对燕娘说:“六姐虽然性子硬了些,又有几分好面子,但只要咱们对她服软并好一些,她也就对我们好了,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燕娘听着就笑着说:“不管怎样,咱们姑娘的日子过舒坦就行了。” 十二娘点点头,又吩咐道:“拿些钱去厨房,看还有什么菜,晚上加两道,我要跟七姐好好说说话。” 住在这里的这段时日,七娘对她们照顾不少,从未有过嫌弃她们吵闹或是住的拥挤。 吩咐下去之后,十二娘亲自上楼去跟七娘话别,七娘得知她要搬回结香草庐,叹了一声,说:“哎,原本以为咱们姐妹俩住在一处,能一块玩,一块说话,谁知你去外面读书,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也少了。现下你搬过去,我们只怕见的就更少了。” 十二娘安慰道:“虽不在一个院子,但我会常来看姐姐的,姐姐也要常到我那里去坐坐才好。” 七娘就抿嘴笑道:“谁都知道你是个喜欢安静看书的人,我过去玩只怕吵到你。” “哪能啊,还望跟姐姐多亲近亲近。” 七娘虽有些不舍,但想到十二娘原本是有单独院子的,现在院子修好了,没理由继续跟她挤在一处,也就没有多留,渐渐说笑起来,欢欢喜喜的把饭给吃了。 待到第二日搬家之时,六娘早早的安排人过来抬箱子搬东西,十一娘凑热闹跟了过来玩,七娘也帮着收拾东西。待把东西搬过去,四人中午又回到芳菲楼,一块在七娘这里吃了饭。 下午十二娘别了大家,在结香草庐中收拾东西。待到晚上,她躺在新收拾出来的床上,情不自禁翻滚了两下。 还是单独住着好,不仅她自己有单独的屋子,燕娘和阿兰也住的宽敞。更重要的是,这里偏远,大夫人纵使想管,也麻烦许多。***(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节 见机(3/3) 秋风萧瑟,阿兰关紧了窗户,走到床边帮十二娘吹掉床头的油灯,然后带上门,回到自己的房间安睡。 十二娘听到脚步声远去,从被窝里拿出羊有求必应书,摸索着闪身进去。 小唯坐在入口的石头上,双手撑在膝盖上,见十二娘过来,关切的说:“姐姐今天搬家累了,好好休息吧,不用陪小唯的。” 十二娘抿嘴笑了,这孩子单纯的她一眼就能看透,如果真的不用她陪,为何又眼巴巴的等在入口处呢? 她摸摸小唯的头,说:“没事,进来陪你,我也一样休息。小唯,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马?” 小唯眼神一亮,立刻回想起他知道的马儿:“黑色的很帅,枣红色的也好看,不过还是白色的最漂亮!” 十二娘点点头:“唔,小唯喜欢白色的马儿呀。” 小唯小鸡啄米般点头,说:“是啊,是啊,白马最漂亮了!对了,姐姐为什么问我这个?” 十二娘说:“上次小唯说想骑马,我虽不能把马送到空间里来给你骑,但是买一匹放在身边,小唯也能感觉到,也会很喜欢吧?” “姐姐真好!”小唯一把搂住十二娘的脖子,又有些担忧的说:“可姐姐怎么把马带回来呀?” 对于十二娘的现状,小唯了解的比较清楚,如何寻到机会出去买马,买了又怎么带回府邸,这些都是难题。 十二娘早先就想过,说:“我准备把马儿养在如意葫芦袋里,这样可以的吧?”她记得小唯说过,如意葫芦袋什么都可以装,而且不会弄脏。 小唯用右手食指戳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思考状态,一双眼睛拼命的转,不知在想什么点子,看着有点兴奋,也有点紧张。 十二娘静静的等他想完,小唯低声说:“姐姐……也许,也许小唯有办法把马儿弄到空间里来!” “哦?”十二娘眼神一亮,问道:“你之前不是说空间里不能有活物出现吗?” 小唯紧张的说:“不是空间里不能有活物,而是因为活物没办法进到空间里来,可姐姐若是先把马儿装进如意葫芦袋中,我再把马儿从如意葫芦袋里取出来,它不就进到空间里来了?” 经他这样一说,倒真是有可能! 十二娘也觉得几丝兴奋,问到:“真的可以吗?” 小唯有些不确定,说:“按理说,是可以的,只是从来没有试过……” 十二娘立即说:“我尽早找机会出门,咱们试一试就知道!” 十二娘很高兴,若能有活物进入空间陪小唯,小唯想必会快乐幸福很多,里面的世界就不止是他独自一人了。 如此想着,十二娘越发的想早点去找姚元崇,一起把马买回来。 翌日早起,十二娘就去璞园找高璞,可被阿四告知二郎去弘文馆上学了。 十二娘想到高璞什么事都是让阿四来办,想来她是个贴心可靠的丫鬟,于是干脆问她,道:“二兄一般什么时候沐休?” 阿四知道高璞对十二娘不一般,自然对她也亲近几分,笑着说:“二郎平日逢五休息,节假日另有假期。” 十二娘点点头,姚元崇跟高璞同为弘文生,假期肯定是一样。她逢五逢十都休息,逢五的时候,大家都有空了。 想定之后,她说:“我回头有封信要交给二兄,到时候请阿四帮我递一下。” 阿四满脸是笑的说:“这是奴自该做的事,姑娘什么时候写好,我过去取吧。听说姑娘刚搬回了结香草庐,我还没上门去祝贺姑娘呢。” 十二娘见她这般殷勤,就不拂了她的心意,说:“今日下午若有空,就来我那里坐坐吧,只是简陋的很。” 阿四更高兴了,忙说下午一定过去一趟。 十二娘独步回到结香草庐时,正巧在门口碰到了踌躇不定的九娘和十娘。 十二娘惊讶的上前问道:“九姐、十姐,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两人吓了一跳,见是十二娘回来,九娘忙说:“知道妹妹搬家,怕你昨天忙,就没有过来添乱,想着今天消停一些,就来看看,但看大门紧闭着,又怕你昨日累了,还没起身。” 十二娘连忙推开门请她们进来,一边说:“姐姐们快进来坐,我一向起的早,刚刚出去走了走,以后你们若来玩,只管敲门就是。” 阿兰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接引,九娘趁机把一盆开的正好的紫茉莉交给阿兰,说:“这盆花送给十二妹看着玩,它晚上的时候格外芬芳,香气有驱虫的效果,妹妹可以把它放在房间的桌案上。” 十二娘道谢,当即让阿兰把花放在了临窗的桌案上。 十娘比之九娘,更是个木讷的,将一包种子递给十二娘,说:“这是木槿花的种子,给妹妹种的玩儿。”说罢,就怯怯的坐在一旁。 十二娘见她们两人难得主动与人交流,心中高兴,更显热情的招待她们,并领她们到结香草庐的院子,说:“九姐和十姐最善花草,我这结香草庐倒是个种花弄草的好地方,就是我不太懂,倒要两位姐姐帮我多出出主意了。” 九娘、十娘自不敢随便指手画脚,说了一会儿话,就说还要回去练字,告辞了。 十二娘送她们出去,望着两人的背影,十分感慨。九娘和十娘都是庶出,在姐妹中最不起眼,也最小心谨慎,比之她,日子只怕更不好过。 阿兰拿着十娘送的木槿花种子来问:“姑娘,这种子要播下去吗?” 十二娘想了想,说:“找个花盆,先种四五颗下去,看能发几支芽,若种活了,再在院子里找地方移栽出来,木槿长大之后,可是很占地方的呢。” “是。” 阿兰拿着种子找花盆,十二娘则往书楼里面去写信。小书楼被打扫过,灰尘清除之后,看起来宽敞明亮很多。十二娘来到窗前的桌案上,却久久不知道该怎么下笔。 她要在信里与姚元崇约定时间一起去马市,这信若是落到别人手里传出去,她的名声只怕是完了。 如此想着,她放下了毛笔,回到房间取出有求必应书,进去找小唯要了一副王羲之的行书字帖,并用速成药水学了下来。这样,她重新来到小书楼,以行书写了一封回信给姚元崇,与他约定好去马市的时间和碰头地点,并仔细用腊把信封好,这才收进袖子里。 待到下午,阿四提着一盒点心来到结香草庐,笑着道了乔迁之喜,把点心递给阿兰后,被十二娘带到房中说话。 十二娘把信交给她,嘱咐道:“此信千万不可丢,阿四小心收好。” 阿四把信贴胸放进衣襟里,说:“姑娘放心,我省得。” 瞧她的伶俐样,十二娘稍稍放心了些,留她吃杯茶再走。阿四却知道分寸,清楚十二娘因何对她这样客气,所以并不拿大,也没有顺着杆子往上爬,推辞说园子里只留了几个小丫头,她不放心,要早些回去。 十二娘也不强留,喊了阿兰送阿四出去。 阿四刚出房门,迎面就碰上大夫人身边的瑞娘。十二娘在屋内听到阿四向瑞娘问好,连忙挑帘来到院子里。 瑞娘瞧瞧阿四,又看看十二娘,对十二娘福了礼之后,笑着说:“这大老远的,阿四怎么有空来十二娘这里坐坐?” 璞园在前院,结香草庐在府邸最后面,两个院子差不多贯穿了整个元帅府,的确是千里迢迢。 阿四笑着说:“就是因为隔得太远了,到昨晚上二郎才知道十二娘搬回了结香草庐,就要奴今儿来给十二娘送份乔迁的贺礼,顺便看看姑娘差不差什么,他好买了给姑娘拿来。” 瑞娘回笑道:“二郎对十二娘可真好,处处牵挂着。” 阿四却也不退却,顶上去笑道:“可不是,如今奴常听二郎说,他在外面跟同窗谈天,经常有人问他是不是有个能写会画的妹妹,让咱们高家格外长脸,自然对十二娘格外看重。” 十二娘先前还说阿四是个懂事的,如今听她这么跟瑞娘顶嘴,当即有些疑惑,瑞娘是大夫人面前最得信任的,阿四怎么敢如此? 事情关乎十二娘的安危,她不愿大夫人和瑞娘注意到她跟二郎之前的传信来往,于是上前去打圆场,笑着说:“二兄对哪个姊妹都这样,之前买给六娘的篦子、十一娘的糖糕,连下头的奴婢时常也能捡个好的,不单单是对我好。” 说着,上前携了瑞娘的手,说道:“瑞娘请屋里坐吧。” 瑞娘毕竟年纪大、城府深,脸上控制得住,对丫鬟是一个态度,对十二娘自然是另一副态度。 她强笑着说:“大夫人让我过来看看姑娘的屋子收拾的怎么样,我在外面看了看,觉得挺好,就不久坐了。” “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进屋歇歇再回去吧。”十二娘一面说着,一面回首对阿兰使了使颜色,阿兰立刻会意,把阿四送了出去。 . 【大家对女主的性格和现状颇为担忧,小羽给大家陪个罪,真的就快好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节 行事(1/3) 这一边,十二娘在屋里跟瑞娘说话,道:“我不过是单独跟二兄出了一趟门,见了他的师事学士,得了他几分看重,今日才让阿四提着糕点来我这里瞧瞧。阿四是个丫头不懂事,若有地方得罪瑞娘了,还请担待一些。” 瑞娘忙说不敢当,可看十二娘帮着赔不是,心里气顺了很多。 说了一会儿话,瑞娘告辞要走,十二娘连忙喊来燕娘,问道:“燕娘,我们昨日收拾箱笼,翻出的那匹驼色骨朵云的布料放在哪了?” 燕娘进屋来找,十二娘转身拉着瑞娘说:“我看那尺头和花样颜色正适合您,瑞娘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做套冬衣穿吧。” 瑞娘推搡了几个回合,终究是把布料收下了,笑着道谢之后,带着几丝扭捏走了。 十二娘见她把东西收了,心中算是松了一口气。她不怕糟东西,就把别人不收! 之前瑞娘应大夫人要求,时常来查岗,今日突然过来,说不定也是应大夫人的要求。若瑞娘肯收她的好处,那十二娘就有办法让瑞娘帮她美言几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 送走瑞娘,燕娘在屋里把刚刚翻动的箱子归位,十二娘就问道:“二兄身边的阿四是什么来头,怎么敢跟瑞娘顶嘴?” 燕娘盖上箱子,回身说:“阿四是石总管的四女儿,当初石总管在大老爷面前求的恩典,特地让阿四去服侍二郎,她自然不惧怕瑞娘了。” 大总管的女儿,还得了大老爷的任命,难怪了…… 念及此,十二娘追问道:“大伯父跟大伯母,谁说的算?” 燕娘失笑道:“姑娘这话问的,自然是大老爷说的算,大老爷是长子,又是一家之主,纵大夫人再有主意,也得听他的。” 十二娘轻轻“嗯”了一声,又问燕娘:“大伯父跟我父亲两人感情好吗?” 燕娘叹了一口气,想起早逝的六老爷,说:“六老爷是兄弟里最小的,视长兄如父,跟大老爷两人又都是从伍之人,感情自然不一般。当初六老爷没了,大老爷伤心的病了一场,非常悲恸。” 十二娘听着,心里浮出一点希望,问道:“大伯父既然与我父亲如此亲厚,又怎么会任我在深宅里自生自灭?” 燕娘忙说:“姑娘千万不要这么想,当初是大老爷提议把姑娘送去老夫人跟前养着,后来老夫人没了,他还曾想把您接去长房里养着,最后因为姑娘自己不愿意,所以没有去。” 十二娘着实不记得这些事了,喃喃道:“许是太久远了,我记不得了。” 燕娘疼惜的说:“姑娘那时候一直在病中,不记得也是正常。” 十二娘点点头,想着那位记不清模样的大伯父,心中开始盘算起来…… ** 自十二娘搬到结香草庐之后,上学下学都是直接在后门乘车,免了在府内行走的路程,也防止门房的人盯着她的进出。 现在唯一能够掌控她行踪的人,就是车夫孙喜……十二娘想到大夫人安排的这个眼线,就有些郁闷。 初三下学回来,十二娘吃过晚饭就往芝心斋去见大夫人。她琢磨着今天要找机会跟大夫人说一说她十月初五要去郑家观及笄礼之事,若她不同意自己出去,只怕还得想其他办法。 来到正厅时,只有瑞娘在安排小丫鬟们掌灯,并不见大夫人的身影。十二娘就上前问道:“瑞娘,大伯母可在?” 瑞娘拿了十二娘的好处,对她自然笑容可掬:“夫人正在十一娘屋里,姑娘过去就是了。” 十二娘有些踌躇,说:“大伯母可是跟十一姐有话说?我这样冒失过去恐怕不妥。” 瑞娘摇头道:“无碍的,今儿下午魏家岚娘送帖子过来,请十一娘明日过府去玩,夫人正在帮十一娘拾掇衣服,姑娘现在过去帮忙出个主意也是好的。” 十二娘点头往十一娘的东暖阁走去,还未入内,就听到十一娘叽叽喳喳的声音。 丫鬟水仙看到十二娘来了,连忙向内通报,十一娘片刻就迎了出来,满脸欢喜的说:“十二娘,你来的正好,快来帮我瞧瞧!” 十二娘被她拉着疾步入内,只见大夫人和另外两个丫鬟站在一堆衣服面前,显然挑不出让十一娘满意的衣服。 十二娘给大夫人行礼,大夫人表情淡淡的点了点头。 十一娘说道:“平时总觉得自个儿衣服多,怎么今日要选一件出来就这样难,十二娘,我明天要去找岚娘玩,你说我穿什么好?” 十二娘想了想,说:“穿衣服要看场合和身份,只是不知岚娘明天因何约你过去?又都有哪些人?” 十一娘雀跃的说:“岚娘想组一支波罗球队,明儿邀了我,还有她认识的几个会打球的女子,一起商量着怎么把队伍组建起来。原本也邀了六姐的,可六姐说她要在家里帮母亲,脱不开身,就不去了。” 原来是为了波罗球队的事。 “即是为了打球的事,穿着就要简洁飒爽一点,万一明天兴起,想上马打两球,也不至于要换衣服那么麻烦。” 十一娘听了立即点头,说:“是的是的,岚娘早就想打球了,明天肯定要玩玩的。” 如此说着,挑衣服也就没什么烦恼了,直接选了一套胡服风格的窄袖裤裙,十一娘又央求着大夫人多给她做两套球服,以后少不得要经常穿的。 大夫人眉宇间有些犹豫,说:“女孩子家的,玩玩就算了,你们还想当正经玩意练起来不成?这样疯闹,以后可怎么办?” 十一娘根本没听出大夫人的弦外之音,兴奋的说:“以后?岚娘说以后若练的好,还想进宫跟宫里的球队比试比试呢!” 这样一说,不要说十二娘觉得惊讶,大夫人即可瞪圆了眼睛,问道:“当真?如此说来,你这衣服也不能随便乱作了,改明儿我请个专门的师傅来商量商量。”态度立刻变了。 帮十一娘选好了出门的穿戴物品,十二娘陪着大夫人走出东暖阁,回到主厅。 大夫人知道十二娘有事而来,直截了当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十二娘毕恭毕敬的说:“初五是我的同窗郑茗若的生辰,她要在那天举办及笄礼,邀请我过去观礼,所以特来问问大伯母,我那天能不能去?” 说着,把郑家的请帖递了上去。 大夫人翻开帖子扫了两眼,问道:“吏部员外郎的千金?” 十二娘点头道:“正是。因若娘跟太子中舍人上官家的正在议亲,以后也不知能不能到学里来,见一面就少一面了,所以我十分想去。” 十二娘寻思着,一家是吏部员外郎,一家是太子中舍人,跟这样的人家打交道,不出意外,高夫人必定会应允。 果不其然,大夫人说:“你跟郑家千金有同窗之谊,及笄礼自是要去参加,只是这种场合不同于你们闺蜜小聚,你要处处注意分寸,不要惹出事情来,让别人笑话。” “是,十二娘一定谨记!” 出了芝心斋,十二娘松了一口气,她原本想着,若大夫人坚持不准她出门,她那天就算是从后门翻墙出去,也一定要出去的,没想到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 待到初五一早,十二娘梳妆好了之后,带着一串精心挑选出来的小叶紫檀手珠作为贺礼,驱车往郑家去。 郑家门外车水马龙,请了不少宾客。若娘专门留了自己身边的丫鬟守在大门边,一看到十二娘,就把她领着往后面走去。 若娘正在正厅东面的东房里准备,嘉娘先一步到了,正与若娘坐在梳妆台前。 若娘今日只穿了绣着朱红色锦边的粉红色采衣,头上简单的梳了一个团髻,其他头发都披散在肩膀上,这是未行礼之前的童子服,正式的衣服和钗环等到行礼时才加上去。 看到十二娘来了,两人急忙把她唤到身边。十二娘先是道了一声恭喜,把手串送给若娘,看若娘十分紧张,又跟她讲了会儿家常,好分散她的注意力。 吉时快到,有丫鬟来请嘉娘和十二娘去正厅的观礼位就坐,若娘说:“上午客多,恐怕招待不周,待到下午,你们到我闺房里来,我们好好说说话。” 两人笑着握了握若娘的手,这才随丫鬟前去。 在正厅中,宾客满堂,一对中年夫妇立于阶梯之上,对来宾一一致礼,那便是郑员外郎和郑夫人。 十二娘与嘉娘因是从东房过来的,并未走正厅的正门,见主人如此忙碌,就没有去打扰,直接走向了观礼位。 嘉娘在宾客中找到了曹夫人,拉着十二娘走了过去。曹夫人作为若娘的恩师,自然要参加及笄礼。十二娘向曹夫人问安之后,坐在了她的身后。 嘉娘和十二娘低声说着话,忽见郑家主人从阶梯上走下,对一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行以揖礼,然后引到左前方的正宾席位上落座。 十二娘看着那钗环盛装的女子,悄声问嘉娘:“那位可是许王妃?” .***(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节 行事(2/3) 嘉娘点点头,说:“正是她,听若娘说,许王妃为了她的及笄礼,特赠送了一套镶有东珠的金簪与金冠,一会儿就是用那支簪子行礼。” 十二娘点点头,可见许王对舅家还是特别看重的,给足了若娘面子,上官家看到郑家如此厚待若娘,等若娘嫁过去之后,上官家也不敢轻视这个媳妇。 十二娘又问道:“若娘之前一直说没找到合适的有司与赞者,最后找了谁?” 嘉娘指了指正厅一角正在忙碌摆放东西的两个年轻女子,其中一个已经梳了妇人头,另一个是已及笄的少女。 “请了中书令许敬宗的孙媳卫氏做有司,上官庭芝的妹子上官宝芝做赞者。” “呀……”十二娘轻呼一声,显出几分兴奋,说:“没想到直接请了未来小姑子做赞者,看来两家真是好事将近了!” 嘉娘也轻笑着说:“可不是嘛,就等着若娘及笄,然后就纳征送聘礼过来了。” 若娘的终身大事将定,十二娘一方面为她感到开心,另一方面却不由的伤感起来。上官仪一家的未来,即贵又荣,只可惜这荣华富贵如过眼烟云,若娘以后的日子,充满了艰辛…… 但人各有命,有些事情强求不得,十二娘不是救世主,经历过灾难之后的她,对历史有一颗诚惶诚恐的心,又怎敢随便指手画脚? 嘉娘未曾察觉十二娘情绪的低落,拉了她的手悄声道:“对面观礼位第一排的那位夫人,就是上官夫人,若娘未来的婆婆呢!” 说话间,宾客已全部落座,郑老爷和郑夫人来到主人席上,开始主持及笄礼。 礼乐声起,若娘随赞者上官宝芝从东房走出,向各位观礼宾客行揖礼,而后跪坐在笄者席位上,由上官宝芝给她梳头。 有司卫氏奉上罗帕和发笄,高声吟颂祝辞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而后为若娘梳头加笄。 此为初加。 若娘回到东房,赞者从有司手中取过衣服,去房内为若娘更换上发笄相配套的素衣襦裙,再回到正厅向大家展示,对父母行跪拜礼。 此为一拜。 正宾许王妃起身洗手,从有司手中接过东珠金簪,高声吟颂祝辞曰:“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而后为若娘簪上发钗。 此为二加。 若娘再次回到东房,换上与发簪相配的正装外衣后,来到正厅向正宾跪拜行礼。 此为二拜。 许王妃再次洗手,从有司手中接过东珠金冠,高声吟颂祝辞曰:“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去除发钗,戴上珠冠。 此为三加。 最后,若娘回东房穿上广袖长裙礼服后,向来宾展示,最后对案叩拜。 此为三拜。 三加三拜之后,及笄礼成,昭示着若娘由女童到少女,最后成为成年女子的蜕变。 郑夫人在席位上已热泪盈眶,柔声对若娘说着训诫之语。对于子女的成长,父母总是有无可奈何的感慨。 宾客渐渐向前厅的宴席走去,若娘趁机来到曹夫人面前,单独给她磕了一个头。 曹夫人急忙扶起若娘,柔声说:“我们师徒之间,不讲究这些,你还要随父母招待宾客,快去吧。” 若娘含泪点了点头,叮嘱贴身之人招待好曹夫人及嘉娘、十二娘,这才随着有司、赞者二人回到东房。 曹夫人被丫鬟带去了前面的花厅与众夫人同坐,十二娘和嘉娘则来到花厅后面的小厅,少女们单独开了一桌。 在座的多是与郑家有亲戚关系的少女,嘉娘和十二娘都不认得,随意找了偏僻的位子坐了吃饭,并未与他人有过多的交谈。 饭毕,十二娘低声同嘉娘商议,说:“我今天下午要抽空出去一趟,嘉娘帮帮我好不好?” 嘉娘诧异的放下筷子,问道:“你要去哪里?和谁同去?” 十二娘撒了点小谎,说:“跟我二兄和姚元崇约好了去西市逛逛,在家我大伯母管得严,不许我出去玩,出了门还派了车夫盯着我。好不容易今天得了空,所以我想从后门偷偷出去,下午早些回来,车夫也就不知道了……” 嘉娘叹了口气,心中是真的怜惜十二娘。曹夫人虽然管她也很严,但若想上街买个笔墨纸砚或者胭脂水粉,派人陪着,也不是没去过。但看十二娘可怜兮兮的样子,却是从没上过街的样子。 “好吧,我一会儿跟我娘和若娘说一声,你去吧。只是千万注意安全,别乱跑,跟紧你的兄长!” 十二娘拼命点头,欢欢喜喜的从小厅出来,一路向丫鬟问路,找到了郑家的后门。 她左右张望着出了后门,正踌躇,忽听一声响亮的口哨声传来,循声望去,姚元崇抱着手臂站在巷子的另一端等着她。 十二娘赶紧跑过去,说:“让崇郎久等了,我是不是来晚了?” 姚元崇眼睛笑的跟月牙一样,说:“不晚不晚,只是十二娘你这偷偷摸摸的样子,该不会是偷跑出来的吧?” 姚元崇一眼就看出她是借着出门做客的空当,偷溜出来的,十二娘汗颜,说:“我出来一趟可不容易,费了好多周折呢!咱们别耽搁时间了,快点去马市吧!” 姚元崇笑着指了指停在巷子口的马车,跟十二娘一起坐了进去,吩咐马车往西市的马市行去。 三百市鼓刚刚响过,西市中的各色店铺刚刚开门。 十二娘扒在窗口向外看,一路上的绸缎衣帽肆、珠宝首饰行、胭脂花粉铺林立街道两旁,让十二娘目接不暇。 姚元崇见她瞅的这样仔细,问道:“想不想下去逛逛?从这里走到骡马行也不是很远。” 谁知十二娘摇摇头说:“直接去看马儿吧,我今天的时间不多呢,下次有时间再来逛街。” 贪玩却有克制力,姚元崇微笑的点了点头。 他自己多的是出来玩的机会,今天是本着奉陪精神出来陪十二娘,自然她说去哪就去哪。 临近马市,一阵畜生惯有的气味从车帘钻了进来,十二娘赶紧放下帘子,用手帕轻轻掩住口鼻,姚元崇看着就问:“要不你在马车里等着,我让店家把马牵过来给你看?” 十二娘不好意思做这般矫情姿态,忙说:“不用,既然来了,我下去看看吧。” 到了一家名为“河曲骡马行”的店前,姚元崇带着十二娘走进去,立即有一个穿着直缀布衣的中年汉子迎了上来,十分熟络的招呼道:“十郎来啦,今儿可是又来瞧那匹小马驹的?我们专程给十郎留着,就等您来呢!” 十二娘从后面偷偷瞧了瞧姚元崇,心道,原来他在家排行老十!只是又狐疑道:怎么这个卖马的老板能知道的这么清楚,还这样热络的喊他? 不等她细想,姚元崇已经返身问她:“若十二娘不怕脏,咱们去后面的马厩看看?” 十二娘笑着说:“好啊。” 穿过厅堂,两人走到后院的马棚,高矮不同、颜色各异的马匹停在里面,或打着响鼻,或吃着干草,亦或者小步挪动着。 十二娘紧随姚元崇身后,一直走到马厩深处,才看到一匹只有半个成人高矮的白色小马驹停靠在柱子边,或刨足,或甩头,可爱极了! 十二娘喜出望外,抢先几步上前,说:“太好了,我本就想要一匹白马,原想着不易找到,没成想崇郎已为我找了匹白马!” 骡马行的老板若看不出姚元崇是给十二娘选马,那真就是个棒槌了! 他忙在旁殷勤的说道:“这匹马是最温顺的三河马,特别适合姑娘家骑。而且这种没有杂色的纯白马在三河马中十分难得,我们受十郎所托,挑了好几个马场才得到这匹新生的马驹。” 十二娘点点头,尝试着伸手去摸马驹,小马驹果然没有躲闪反抗,温顺的由她抚摸着,她不由得更喜欢了。 姚元崇见十二娘喜欢,笑嘻嘻的在旁看着,说:“我来瞧了两次,觉得这匹马驹不错,你再看看好不好,需不需要再瞧瞧别的马。” 十二娘道:“我哪里懂这些,你帮我相看好了,我就放心了。” 姚元崇既然帮她应承下这个事,自然是选好了的,而且听店家的口气,姚元崇是先特地叮嘱他们选了马,自己又亲自来看过两回,十二娘还有什么好挑的? 再说,这匹马的确很合她心意,她相信小唯也会喜欢的。 于是,她问道:“这匹马多少钱?我要了。” 骡马行老板却看向姚元崇,有些为难的说:“这虽是匹刚出生的幼马,但因为是纯种的白马,所以要稍贵一些,得八十两银子。” 十二娘对这个价钱完全没谱,问道:“崇郎,这个价钱怎样?” 姚元崇看卖家跟买家都望着自己,有几分尴尬,说:“这马倒也值这个价钱,不过,十二娘身上若是没带足现银,我这里倒还有一些。” 十二娘略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问老板:“我可不可以先付定金,你把马送到我府邸上去之后,我再给你现银?” “自然自然,”老板堆笑的说道:“姑娘说个地方,我们把马牵过去,再把银子取回来。”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七节 行事(3/3) 既然可以“送货上门”并“货到付款”,十二娘就放心了。 她笑着对姚元崇说:“我想要买马,自然有足够的银子,只是不方便带出来。” 姚元崇瞧她眉宇之间没有难色,觉得自己先前小瞧了她,她还以为十二娘一个孤女,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十二娘又问老板,“你这里可有马鞍、马鞭、缰绳之类的售卖?” 那老板连忙说:“姑娘放心,你在我们这里买了马,我自然给您上好马鞍,什么都备好了送过去。” “这么好?”省却了十二娘不少麻烦。 三人谈话间来到前面的铺面,十二娘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鼓囊囊、巴掌大小的钱袋,递给老板道:“这里是十两定金,余下的到我府上再给你。” 十二娘又把元帅府的地址留给店家,补充道:“你收市之后直接把马送到元帅府的后门,跟守门人说找十二娘即可。” “是,是。”老板躬身把十二娘和姚元崇送出店铺。 出了骡马行,十二娘看天色还早,心情也好,于是对姚元崇说:“谢谢你帮我挑了匹好马,一定费了你不少功夫,我得好好谢谢你才成。” 姚元崇站在马车边上,扶着车辕做思考状,一点也不客气的问道:“让我想想,你该怎么答谢我才好呢?” 十二娘也不急,就等他慢慢想,思来想去,姚元崇说:“我看你上次给我写的信,那手行书写的飘若行云,十分得书圣王羲之的真传。不如,你帮我写一副竹帘,如何?” 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只不过十二娘忍不住打趣道:“都快入冬了,屋里哪还用挂竹帘,早该换布帘了。” “先把竹帘弄到手中,免得你反悔,反正夏天总是会来,我明年用也一样么。” 两人说笑着上车,又在西市沿途选了一幅刨制的十分光滑轻透的竹帘,之后才把十二娘送回郑府后门。 十二娘从郑府偷偷溜出去玩的事,嘉娘自然要告诉若娘。若娘为人谨慎一些,听说之后担了不少心,早早的就派丫鬟在后门接应着,所以十二娘刚出现在郑府后门,就又人领了她去见若娘。 若娘和嘉娘见她好端端的回来了,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十二娘因记挂着马匹送货上门之事,与她们二人约了明天在学里见面之后,就早早的回高府去了。 因十二娘如今都是从后门直接出入,与守后门的郝大娘十分熟络。 这郝大娘原是留守老宅的仆妇,守着内院二进院门。她原以为主母来了长安,院子里进出有人了,她可以借着跑腿传话得点赏钱,不成想大夫人来了之后,直接把她撵去守后门,内院全都换上了从蓨县带来的人。 后门在结香草庐后面,是最偏僻的位置,平日根本无人进出。郝大娘本死了心,懒懒散散的看着门,平日里就偷着睡觉,或者做其他活计。谁知道自十二娘住到结香草庐之后,每回进出,总会赏她几个铜钱,有时还会让丫头给她送点吃的,使得她的生活改善了很多。 这日十二娘从外面回来,郝大娘听到马车的咕噜声就赶紧来开了门,殷勤的问道:“姑娘今日在外做客,累到了吧,快进来!” 十二娘走进院中,冲她笑了笑,说:“我在外面吃着玩着,哪里累了,郝大娘日日在这里守着才是辛苦。”说着就搜出十几枚铜板给了她,接着说:“今日一个朋友送了个东西给我,待会儿有人送上门来,倘若有人来找我,就劳烦你去我院中喊一声,我亲自来取。” 郝大娘笑着把铜板收进袖子里,说:“姑娘放心,我时刻不离的守着,人一来我就去请您。” 十二娘回了结香草庐,从箱子里取了七十两银子出来包好,装进如意乾坤袋之后,就拿起买回的翠竹帘往小书楼走去。 十二娘记得曹夫人的花厅里就挂了一副竹帘,上面画着山峦迭起的水墨图,十分有意境。姚元崇这次不求画只求字,倒让十二娘犯难了,写什么字上去才好呢…… 她丢下竹帘,转身在书架上浏览起来,看有没有合适的词句,翻了没两本书,郝大娘就传话来,后门有人找她。 十二娘跟着郝大娘匆匆去了,提着银钱包袱走到门外,见一个小伙计牵着装好了马鞍的小白马垂手站在那里。 小伙计见十二娘来了,问道:“姑娘可是十二娘?您的马送来了,不知要牵去哪里?” 十二娘掩上后门,走到后街的巷子里,把银子给小伙计,并说:“把马儿给我吧,我自己牵进去就行了。这是七十两银子,你点一点。” 小伙计把马交到十二娘手上,见银钱分量很足,就高兴的走了。 十二娘略有些紧张的拉着缰绳,左右张望着,待巷子里没人了,她迅速的把小马驹收到如意葫芦袋里,而后双手捂着袋子,匆匆回了结香草庐。 阿兰正坐在院中做针线,十二娘对她说道:“我今日有些累了,先去躺一会儿,晚饭不用喊我,待我起身了再吃。” 阿兰起身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十二娘摇头道:“没有,只是今天去看若娘及笄礼的人有些多,太闹腾,所以觉得累。” 说罢,就回到房里关了门,取出有求必应书闪身进去。 在进入空间的时候,十二娘无比的紧张,她不知道小唯之前的推论是否正确,那马儿是不是被小唯成功弄进了空间,万一出了意外,那么可爱的小马,也是个生命啊。 在她现身在空间的那一瞬间,她的忧虑已消失的荡然无存,小唯正跟猴儿似的抱着小马驹的脖子,翻身坐在马背上。 “姐姐,这匹马好漂亮啊!可是它怎么不跑啊,驾、驾……” 十二娘长舒一口气,走过去说:“这是小马驹,它才出生几个月,跑的少也跑的慢,小唯别急,等把它喂饱养大了,它也就跑的快了。” “嗯嗯。” 小唯有模有样的学骑马,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十二娘则告诉小唯要给马儿喂草、喂水,要给它准备马厩,还要注意清理粪便,等等。 小唯则关心着他这个小伙伴的名字问题。 “姐姐,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这是姐姐送给你的,以后它就是你的马,你想怎么叫它都可以。” 小唯从马背上跳下来,绕着马儿走来走去,说:“它白的跟雪一样,就叫雪团子好不好?” 十二娘点头道:“好啊,可爱又形象。” “哦哦,小唯有雪团子咯!”小唯欢呼雀跃道,这是一个真正可以无时无刻陪伴他的生灵,看他开心的样子,十二娘就琢磨着,可以多弄一点动物进来,空间里热闹点,小唯也开心些。 小唯有了新朋友,也不忘十二娘,他自己骑一会儿,就要十二娘也骑一会儿,两人一起学骑马,玩的不亦乐乎。 空间里水足草丰,马儿不愁没有吃的,还有广袤的土地任它驰骋,雪团子在里面长的非常健康,不过一月,已比初来之时长高了半尺。 待进了十一月,天气一天寒过一天,出门都能呼出冷气来。 十二娘抽了空,把送给姚元崇的竹帘写好了,她在上面抄了一首陶渊明的《归园田居》,又请小唯帮自己刻了一枚“结香居士”的印章盖在角落里。 做好之后,她专门挑了高璞沐休的时候送到璞园,拜托他把东西转送给姚元崇。 高璞接了东西,佯装吃醋,说道:“我这正经的兄长,从未得到妹妹的半点东西,便宜姚元崇这小子了。” 十二娘笑道:“二兄想要什么,尽管跟我说就是了,只是最近要赶着给大伯母做生辰寿礼,二兄想要的话,得等等。” 高璞一拍脑门,说:“哎呀,我把我娘的生辰给忘了!这可怎么是好。” 十一月二十七日是高夫人的寿辰,十二娘和七娘两人合计着给大夫人绣一扇搁在炕桌上的百福小屏风,十二娘负责执笔写字,七娘负责刺绣。 见高璞还未开始准备,十二娘就说:“还有大半个月,二兄这个时候开始准备也不晚。” 高璞犯了难,在厅里走来走去,说:“年年给娘送生辰礼,总是让我绞尽脑汁,送什么东西才好呢!” 十二娘建议道:“今年不同往年,以往是在蓨县,自有族里的人给大伯母庆生辰,今年大伯母一人带着我们兄弟姐妹在长安,又快到年关了,必然是各种辛苦。待到过年之时,纵有子女在身边,夫妻不能团聚,也会觉得孤单,不如趁着生辰的机会,二兄把大伯父请来长安,让大伯母与大伯父团聚,这种孝顺的心意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高璞一听,击掌道:“这个好,我这就给父亲写信去!” 十二娘淡淡笑了一下,告辞回结香草庐,心中却忍不住雀跃了一番。 此时长安仅有大伯母一个长辈在此,自然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饶是元娘,能为她争取的也不多。她虽有为自己争取利益和地位之心,却无计可施,但大伯父如果能来长安,情况势必会有所转变…… 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一扫阴霾,不知道有多轻松,恨不得大夫人的生辰快些来才好! 路上,瑞娘迎面走来,十二娘掩饰住脸上的欢喜,上前与她打招呼。 “瑞娘这是往哪里去?天怪冷的,小心受凉。” 瑞娘笑着回礼,说:“多谢姑娘关心,大夫人生辰宴请客的名单出来了,我这是到回事处下帖子去。” 自从十二娘时不时的给瑞娘一些好处,瑞娘对她的口风也就不那么严实了。 “那瑞娘快去吧,瞧这天乌沉沉的,再晚些恐怕要下雪了。” 瑞娘也道:“姑娘也快回屋吧,外面的风吹的紧,您也当心身子。”并没有问她去了哪里。 .(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 第七十八节 选择(1/4) 当夜,入冬的第一场雪下了下来。 翌日十二娘醒来时就觉得寒冷非常,窗外白光亮的晃眼。 阿兰端着热水盆进来,嘴里呵着气,说:“姑娘,外面下好大的雪,起脚踝深,到现在还没停,您今儿还去上学吗?” 十二娘偷偷推窗看了看,夹杂在寒气里的雪花立即逼的她掩了窗,急忙去找外衣:“没跟师傅请假,自然是要去的。” 梳妆好之后,来到曹家。 十二娘一手举着烟绿色的油伞,一手笼着兔毛的暖手袋,披着火红的团形福字锦帔走进曹家大门。刚跨进门槛,就看到王励、吴茗两人站在院子里。 她上前打招呼道:“四郎、茗郎早,怎么站在这里不进去?” 王励见她来了,跟她打招呼,说:“师傅今天一早就被招进宫去了,听说圣上的风眩病犯了,现在还不知道今天要不要上课,我们正在等师傅的消息。” 三人正说着话,王勃从外面走了进来,对众人说:“师傅传出话来,他这两天要在宫里待命,让我们自行温习功课,什么时候回来上课再等消息。” 王励满脸忧愁的低声嘀咕道:“看来圣上的病不轻啊……” 吴茗忙阻止道:“这种话不可乱说,我们先回去等师傅消息吧。” 高祖李治从患上风眩病之始,就是朝政慢慢落入皇后武媚手中的开始。 曹夫人乃皇后的心腹之人,李治却十分信赖曹神医,可曹神医到底是效忠于谁? 十二娘不禁黑暗的想到,李治的病久治不愈,是不是武媚所为?李治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皇后有着宏图大志,胆敢对他下手…… 王励转身要回家,王勃驻足说:“我还要进去给师母传个话,四兄你在马车上等我一会儿。” 王励点点头,王勃说罢就往内院走,走了两步,他回头望向举伞站在雪地的十二娘,问道:“你不进去吗?” 十二娘刚刚想着二圣的事情有些发呆,听王勃喊她,应了一声就提步跟他一起往里走去。 两人走在幽兰通径上,迎面吹来的北风格外寒冷,王勃看了一眼十二娘的穿着,说:“听二嫂说你身体弱,你出门该多穿一些,如果受了风寒,这个冬天就难过了。” “嗯,”十二娘应道:“这还没入三九,我怕穿多了,再冷就没有衣服加了。” 王勃说道:“到时候放了假,躲在屋里不用出门就是了。” 两人淡淡的说着话,到了幽兰通径,十二娘往灼华馆走去,而王勃则往另一边曹夫人的院子走去。两人分开后,王勃看着十二娘渐渐远去的身影松了口气,两个人终于能够好好的说一次话了…… 十二娘走到灼华馆,嘉娘站在学堂门边冲她招着手,道:“十二娘,快进来。” 十二娘小步跑进去,嘉娘赶紧把门关上,将寒气堵在了外面。 厅堂里生着火盆,另有一个书童在一个小火炉旁给众人拾掇着暖手炉。见十二娘来了,忙将一个金铜手炉捧了过来,递给十二娘。 十二娘微笑谢过,把手炉捂在脸旁暖了暖冻的冰凉的小脸。 嘉娘帮她解下锦帔,说:“也就是你这个老实的来了。” 十二娘诧异的环顾过去,厅堂里只有她和嘉娘二人。 “她们都不来了?” 嘉娘“嗯”了一声,说:“若娘最近一直在忙着准备婚娉之事,以后来的次数只会越来越少,贺兰敏月和杨书瑾一大早就派家奴送信来请假,说是昨夜受凉,‘病’了!” 十二娘望了望空荡荡的学堂,无奈的摊了摊手,虽然在路上受点冻,但是跟嘉娘一起说话、画画,听曹夫人讲课,比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要好。 坐定之后,书童提着火炉出去烧水,她们则在位子上等曹夫人过来。 大概是被王勃绊住了,曹夫人久久不来,嘉娘就悄声跟十二娘说着话。 “听我娘说,她要收新徒弟了。” 十二娘颔首道:“等开春若娘嫁了人,她就彻底不能来上学了,空出一个位子,是该收个师妹,只是不知师父会收谁?” 嘉娘摇头道:“不知道,过年过节的,有好多宴席参加,我娘应该能挑个资质好的姐妹出来,等有了确信我再告诉你。” 曹夫人进来时,见只有她们两人坐在这里,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待上完一个时辰的课,曹夫人单独把十二娘带回房中说话。 曹夫人单独给十二娘补课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十二娘第一次被曹夫人带到她的卧房,难免有些惴惴,不知所谓何事。 卧房里萦绕着淡淡的香气,是从暖炉里散发出来的,十分舒适。曹夫人指着胡床让十二娘坐下,而后柔声问道:“十二娘来灼华馆有两个多月了吧?” 十二娘毕恭毕敬的说:“是,再过几日就三个月整了。” 曹夫人颔首,说:“为师这几个月跟你接触下来,觉得你才华有余,却自信不足,行事说话处处谨慎过头。你这样的性子,有好也有坏,为师看着即欣慰又担心。看你素日懵懂的样子,似从未为自己的将来想过?” 将来?十二娘当然想过,并计划着。可她不明白曹夫人跟她谈心的原因,不敢贸然回答,只说:“我并未想太多。” 曹夫人叹气道:“你可记得为师专门跟你讲过女子入宫之事?” 十二娘心头一紧,当初曹夫人单独跟她讲授时,她就提防着,没想到她终究是提起了这件事:“是……弟子记得。” 女子入宫根据身份不同,途径也不同。 权门贵族、豪门大族、官宦四品以上人家的嫡女以德、才、美色闻名而被挑选入宫的,叫做礼聘。这样的女子出身好,通常进宫后就会被封为妃嫔,或是赐婚给皇子、郡王,最不济则成为女官,侍奉皇上和皇后。 宫廷还会在民间采选良家女充实后宫、太子东宫和诸王府,这些女子没有优越性,但若表现得好,或是得了宠爱,一样能够成为妃嫔、太子妃或是王妃。 第三类出身最不好的就是被当做礼物送进宫中的女子,通常是才色双绝的女子,这类女子最容易得到圣宠,但很难在后宫立足。 曹夫人说:“如今皇上圣体微恙,皇后宠冠后宫,后宫已数年没有选妃,开春的大选也不是为了选妃,而是为后宫挑选女官,以及充盈太子东宫和诸王府邸。你亡父是从六品的武骑尉,你只能通过采选进宫,若有幸,为师希望能把你送进东宫。皇太子以仁贤恭和闻名,依你的性子,再加之皇后的提拔,他日或可有所成。我只是担心宫中险恶,你会被人欺负……” 十二娘听的冷汗直冒,以曹夫人言语中的意思,她的未来似乎已经被规划好了,竟然没有半分问询她的意思。 “师傅,我……”十二娘开口,却有些犹豫,若她说不想进宫做宫女,曹夫人会不会失望不要她这个徒弟,然后她又重新被拘在高家的小院子里? 曹夫人不明白她的意思,只以为她在为叵测的未来感到害怕,便说:“芸娘也不用怕,此时距进宫还有三个多月,为师会尽力多教你一些东西,宫中也有人接应你。” “不是的!”十二娘不再犹豫,她不想让自己的命运就此决定,于是说:“师父,我不想入宫!” 曹夫人错愕的看向十二娘,一时有些缓不过神来。 十二娘屏气重新强调了一遍,缓缓道:“对不起师父,我不想入宫,我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想被拘束在高墙深宫之中……” 曹夫人怅然道:“是为师误会了,把你伯母的意思当做了你自己的意思,我应该早些问问你的想法。” 这下轮到十二娘惊讶,没想到大夫人跟曹夫人已经商量过这件事了! 曹夫人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想了一会儿,说:“无妨,既然你志不在此,我也不能勉强你入宫,你跟若娘一样,都是有自己想法的孩子,为师一样会悉心教导你。只是你伯母那边,须跟她解释,她以为你明年春天就能入宫的。” 十二娘默默从曹夫人房中出来,看曹夫人踌躇的样子,十二娘觉得自己一定是打破她的什么计划了,心中微微有些不安。 另一方面,十二娘犹豫着该如何去跟大夫人说自己不入宫这个事,她知道后一定会气急败坏吧?又会怎么对自己呢,会不会不让自己来灼华馆上学? 思来想去,十二娘决定把这件事拖到大伯父来长安之后再说,到时候大夫人如若真的闹起来了,还可以搬个救兵。虽说没有半分把握,但总比现在孤军奋战的要好。 如今每日下学,十二娘会去芳菲楼找七娘,她写字,七娘绣字,两人花了十多天时间,把一扇小屏风上绣满了各样的“福”“禄”“寿”三字,大的巴掌大,小的指甲盖大小,十分精致。 眼巴巴等到十一月二十六,十二娘放学回家顿时觉得府中气氛有所不同,府邸中的小厮、护院多了起来,后院仆妇谨慎而忙碌的在各个院落中游走。 十二娘见状,顾不得回结香草庐换衣服,径直往芝心斋快步走去。 .***(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节 选择(2/4) 芝心斋中的丫鬟们进出忙碌着却不敢高声说话,仆妇们在穿堂里束手站着,不敢随意走动。 十二娘走进去,一眼看到阿四也在穿堂里站着,心知二兄高璞在里面。 她佯装不知,走过去招呼道:“阿四,这个时辰,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阿四对她行礼,低声但雀跃的说:“大老爷来长安了,二郎正在里面陪大老爷和大夫人说话,所以我也跟过来服侍了!” “呀,大伯父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之前怎么没听到消息呢。”十二娘“惊讶”的问着,声音微微有些提高。 阿四笑的更灿烂了,说:“二郎一片孝心,特地把大老爷请来给夫人庆生辰,下午刚到的!” “难为二兄有如此孝心,我也得进去给大伯父问个安才是。” 正说着,瑞娘就从正屋里掀帘子出来,对十二娘说:“姑娘,大老爷今儿来了,在里面听到姑娘说话声,请姑娘进去见一见。” 十二娘自然应允,欢欢喜喜的随瑞娘走进去。 正屋里,大夫人带着二郎、六娘、十一娘三个孩子,陪着稍歇未定的大老爷坐在屋里说话,十二娘一走进去,就看到一位五官周正,略显威武的中年男子坐在正座上,除了大老爷,没有别人。 十二娘疾步上前,行礼道:“十二娘拜见大伯父。” “十二娘!?”大老爷高鸿起身将十二娘扶起,握着她的一只胳膊上下打量,脸上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 看了一圈,大老爷感慨道:“半年不见,十二娘出落成大姑娘了,我一时竟有些不认识!” 高璞在旁插嘴说:“爹,我七月间刚见到十二娘的时候,她病怏怏的跟个丫头似的,不过三四月的时间,她已跟之前很不一样了。” 十二娘见大伯父对自己这样亲切,心中更是有了底气,笑着说:“我之前病了好长时间,气色和精神一直不好,到了长安,大伯母不仅关心我的生活,还给我请郎中治病,我因此才好了起来。我能有今天,多亏了大伯母的照料。” 一番话说的高夫人在旁有些坐不住,尴尬的笑了笑。 大老爷却是非常认真的转身对大夫人说:“辛苦夫人了,带着这么几个孩子过来,还把她们照顾的这么好。” “老爷,这是我份内的。”说罢,她又转而问十二娘:“看你书包和披风都没解,想必是回家之后直接过来的,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十二娘觉得择时不如撞时,干脆现在说了。 “今日师父问我想不想进宫做宫女,我不想跟伯母和姊妹们分开,所以跟师父说不想进宫。师父说她知道了,但嘱咐我回来要跟大伯母说一声,我因此才急忙来了,谁知恰好碰到大伯父回来了。”说着还冲高鸿笑了笑。 高夫人听了她这话,却是一点也笑不出来,紧逼着问道:“什么?你不想进宫做宫女?” 十二娘显出一丝怯意,低声回答道:“是……我虽无父无母,但在家里有伯父伯母照料,有兄弟姐妹依靠,可若进了宫,深宫之中,就只剩我一人了,我怕……” 话到最后,已有了丝丝哭腔。 高鸿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十二娘为什么要进宫当宫女?” 大夫人努力压着气,便有些说不出话。 二郎是个知情的,只好说道:“爹,十二娘因为书画技艺高超,被灼华馆的曹夫人看重,收去当了弟子,妹妹如今就在灼华馆里上学。那位曹夫人先前是宫中的女官,听说在宫中很有些门道……” 大老爷也是走过仕途的,高璞说了这两句,他已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看十二娘低头害怕的样子,大手一挥,说:“在家好好的,为什么要进宫做宫女,你们当伺候那些贵人是容易的?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再说十二娘身体不好,进宫了我也不放心,你既然不想去,就安心在家里,没事的。”后半句已是拍着十二娘的肩膀,在安慰她。 十二娘抬头含泪对大老爷笑道:“谢谢大伯父!” 高夫人已在旁气的要捏断指甲。 六娘和十一娘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说话,什么都没看明白的十一娘从位子上站起来,跑过去牵起十二娘的手,说:“你不想进宫就不进,如果曹夫人强迫你,咱就不上这个学了!” 她这话是真心实意,十二娘感激的对她说:“谢谢十一姐,不过我师傅说她尊重我的选择,我不想去就可以不去。” 十一娘轻松笑道:“那就行了呀,你还急什么!” 六娘从后面拉了十一娘一把,低声说:“十一娘别说了,你又不知道十二娘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一娘有些不服气的嘀咕道:“能是怎么回事,刚刚十二娘不是都说了么!” 六娘强行把十一娘拉后面去坐着,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大夫人,不再说任何话。 大伯父既然已经发话,十二娘就想速战速决,告辞说道:“大伯父今日刚到,想必有好多话要跟大伯母说,况且明日是大伯母的生辰宴,伯父伯母要早些休息,我就不在此打扰了,燕娘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瞧着她乖巧的样子,高鸿点头道:“好、好,去吧,当心冷,把披风捂紧一些。” 十二娘精神气爽的从芝心斋中走出,不管明天会有什么暴风雨雪,至少这一刻对她来说,是晴空万里! 翌日是十一月二十七,高夫人的生辰,十二娘特地请了假,今日留在家里。 早起梳妆时,十二娘在妆奁里翻来翻去,又把箱子里的首饰盒拿了出来挑选。燕娘以为她是在挑自己用的首饰,拿着一些钗环在她头上比划着,问她的意思,但十二娘却看也不看镜子,兀自翻着箱子。 好不容易翻出一对纯金的梅花耳钉,十二娘把她交给燕娘,说:“燕娘今日抽空把这对耳钉送给瑞娘。” 燕娘颇为不解,道:“姑娘,这可是真金,而不是包金的,送给她不是可惜了?姑娘平日赏些布料、珍贵的吃食给她已是不错了,为何还要送东西给她?” 十二娘握住燕娘的手,说:“瑞娘因收了我们的好处,平日待我们又客气又恭敬,更重要的是,平日大伯母的一些举动,她都不瞒我。可一些重要的事情,若想让她主动来告诉我们,之前的显然不够,还得再添些。” 燕娘明白十二娘是要拉拢瑞娘,心中十分担忧,说:“瑞娘毕竟跟了大夫人这些年,万一她把这些事告诉大夫人,那可怎么办?” 十二娘一笑,说:“她告诉大伯母能有什么好?大伯母平时待下人苛刻,我看瑞娘是大伯母跟前头一份的人物,但穿戴也不过寻常,簪子、耳环、镯子什么的,没什么可换戴的。若她在大伯母面前有足够的体面,也不会收我们的东西了。况且她收了我们不止一回东西,她还怕大伯母知道呢。” 燕娘寻思着她说的有理,感慨道:“姑娘真是长大了,这些是我没想透,我今日就抽空把耳钉给她。” 十二娘笑着看向燕娘,打量了一下,嘟嘴问道:“燕娘怎么不戴我给你的镯子?头上也不插个金簪,这木簪子你都戴好多年了!” 燕娘欣慰的笑道:“我怕弄丢了,姑娘给的东西,我要好生收着。” 十二娘急忙摇头,道:“东西就是要用,压在箱底里谁能看到。燕娘从小把我带大,我要让大家都知道,你有你的体面,而我也能给你体面。” “是、是……”燕娘要转身回房去换首饰,走了两步回头犹豫道:“姑娘,我唠叨一句不该说的,虽说老爷夫人给小姐留了些东西,但这些都是姑娘出嫁时的嫁妆,姑娘还是不要随意送人的好。就是我跟阿兰,也不缺这些,姑娘犯不着三天两头的给东西我们。” 十二娘抿嘴笑道:“燕娘放心吧,今时不同往日,我们不会坐吃山空的。” 燕娘虽不明白十二娘话中的意思,但看十二娘最近想法越来越大,事事都是她自己做主,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期能把她照顾好,盼她能嫁个好人家。 芝心斋里,众位姊妹和有身份的管事及仆妇纷纷来给大夫人祝寿,一些昨天晚上没来得及见到大老爷的,又纷纷叩拜大老爷。 十二娘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七娘在门口等的有些焦急,见了她,忙拉着她进去,把绣好的福寿禄屏风送上去。 大夫人见了贺礼,淡淡的笑了笑,大老爷却是赞不绝口,问是谁做的。 七娘本是个话多热闹的,叽叽喳喳的把她和十二娘如何一起做屏风的事情讲了,大老爷听了,又夸她针线好,又夸十二娘字写的好,分外赏了两人一些玩意儿,屋子里的气氛十分热闹。 瑞娘进来说道:“老爷,夫人,亲家王老爷王夫人、王家二老爷,及元娘和郎君们都来了。” 众人听了纷纷起身,高璞随着高鸿去前厅接待男丁,诸位女孩儿则随着高夫人去花厅接待女眷。 诸人见面,自然少不了一番祝贺和道谢,十二娘站在花厅的一角,眼光逡巡过去发现王大夫人齐氏,少夫人鲁氏、元娘及柔娘、萍娘都来了,却不见二夫人吴氏和三少夫人赵氏,心中难免有些疑惑。 【了解小羽的朋友应该知道每天更新六千字对于小羽来说已经非常努力了,希望这种状态能够保持久一点,求大家粉红支持~~~】***(未完待续) 第八十节 选择(3/4) 高夫人娘家有一位姓石的远方表姐,嫁给了武库中尚署令元培,不知高夫人何时与她联系上,今日也来了。高夫人匆匆让孩子们都出来喊姨母,特别拉着六娘跟石氏说了一番家常。 谈笑间,鲁家、赵家的人也来了。让十二娘分外觉得意外的是,魏宜岚和她的母亲也被请来了! 看着十一娘和岚娘投契的在一块蹦跳的样子,在看看高夫人眉弯眼笑请魏夫人上座的样子,十二娘着实觉得高夫人好本事。 济济一堂宾客,说说话,时间就过的极快。 十二娘今日只能算半个主人,接人待物自有六娘和十一娘忙碌,她跟七娘则带着鲁家和王家的几个姐妹在一旁的偏厅说话。 鲁妍葭和鲁霖箬两姐妹前几日才去昭国寺赏梅游玩回来,正跟众人说着寺庙里的见闻:“我和箬娘见一个小和尚穿着薄衫站在雪地的腊梅树下,就上前询问,那和尚呆头呆脑的说他正在领悟梅花的真意,要刻苦修炼,说着打了一个喷嚏。箬娘见他虎头虎脑的甚是可爱,却鼻头冻的红红的,竟把自己的披风和帽子都解下来给那小和尚,吓的别人撒腿就跑,还在雪地里摔了一脚。”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七娘掩嘴笑道:“就是寻常小郎君也抵挡不了箬娘的如此关爱,何况是个愣头小和尚,必定是吓惨了。” 箬娘也是个纯真可爱的,坐在位子上一脸认真的说:“那小和尚长的可好看了,我没见过那么俊俏的,心想,若是冻病了岂不是可惜?我宁愿自己受冻一点。” 原本淡淡笑着的人听了她的话,忍不住大笑起来,十二娘没想到,箬娘竟然是个痴的! 葭娘轻声“呸”道:“妹妹你还好意思说呢,亏你是个女孩儿家。” 箬娘一脸懵懂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我是真心那样觉得的,又没有旁的意思。” “什么、什么?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这么热闹?”魏宜岚穿过珠帘匆匆跑了进来,她方才跟十一娘去房间里不知说了什么话,现在才来偏厅里坐下。 有她掺和进来,更是有说不完的话。大家说笑玩闹着,待中午吃过饭,诸位夫人被请到暖阁里打叶子戏,姑娘们则去后面逛园子,或是谁的闺房里歇着。 十二娘瞅着空,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单独跟元娘说话。 “大姐近来可好?”十二娘笑着问道。 元娘见到是她,正有话问她,便携了她的手走出暖阁在无人的茶厅里坐下,低声问道:“听娘说,她为你寻好了进宫的门路,你却不愿意去?” 十二娘心中一“咯噔”,看来高夫人是想让元娘来劝说她了,只是不知元娘是什么态度? “大姐,我觉得皇宫里深不可测,我不想去。” 元娘没有想象中的劝说,而是感慨道:“也是,宫女数千人,能有几个能有个好归宿,咱们这样的人家,进宫去,高不成低不就,事事难为,不去也罢。” 十二娘喜出望外,感激的喊了一声“大姐”,元娘则拍拍她的手,无言的笑了笑。 十二娘一颗心落回肚子里,可想到王二夫人吴氏今日没来,她担心重阳节高夫人训斥她的话传了出去,把王家二房给得罪了,于是询问道:“二婶婶和熙娘今日怎么没来?” 元娘却神秘的笑了,在十二娘耳边悄声道:“熙娘有喜了。” “啊……”十二娘惊诧不已,但想想王勉和赵熙是年轻夫妻,成亲一年多了,有身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忙笑道:“真是件喜事啊!” 元娘笑着点头道:“可不是嘛,二婶担心外面冰天雪地的不好走,不让熙娘出门,还亲自在家守着她,又怕在我娘这边缺了礼数,让我带着两个妹妹来道贺。” 十二娘心思转了转,起身说:“我有件东西要送给熙娘,大姐稍等,待会儿帮我带去吧。” 十二娘记得后世很多孕妇喜欢贴一些可爱宝宝的图画在墙上,希望自己的宝宝能跟画上一样可爱。她便回结香草庐的竹楼里画了一副《双童送喜图》,画上一个男童拿着一张喜字,一个女童拿着一张福字,憨态可掬的笑着。 当她把这幅画交给元娘时,已到了宾客辞别之时。 送了众人离开,高家自家的人则聚在一起,在芝心斋的小饭厅里一起吃饭。 席间大老爷高鸿兴致很高,笑着说:“今日我在前院待客,几位老爷都夸十二娘才学好,我听着甚为欣慰,六弟泉下有知,也能放心了。”说着有丝丝伤感。 十二娘听着,就放下了筷子望着大伯父。 高鸿却不再说下去,点到即止,重新笑着说:“没事,大家吃吧吃吧,我就是高兴,说一说。” 众人安静的吃完饭,十二娘独自在寒风中往结香草庐走去,却被七娘匆匆喊住。 七娘提着灯笼,身边也没带人,就这样追了过来。 十二娘诧异问道:“七姐这是怎么了?找我有急事?” 七娘点点头,把她拉到一个避风的墙后,低声问道:“听说你有机会进宫,却不去,是吗?” 这事也传到她耳中了……十二娘微微颔首。 七娘在原地微微挪动了几步,显得有些踌躇,犹豫了一会儿,她下定决心一般,说:“十二娘,你帮我进宫好不好?你把你的名额让给我吧!” 十二娘惊讶的不行,急忙问道:“七姐,你知道你是在说什么吗?你为什么要进宫?进宫可不是好玩的!” “我知道!”七娘斩钉截铁的说:“我知道宫中险恶,吃人不吐骨头,但那也是荣华富贵一步登天之地,想要荣华,就要有付出,里面日子也许会很辛苦、很危急,可我若有这个机会,我愿意搏一搏!” 大概真的是人各有志,十二娘没想到七娘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她尝试着劝说:“我们在家也很好,七姐这么乖巧,大伯母很喜欢你,一定会想办法为你挑门好亲事的,荣华富贵也不是遥不可及啊,为什么偏偏要去宫里?” 七娘绝望的摇头,说:“不可能的,我爹是家中庶子,我虽然是嫡女,可身份自然弱了几分,我比六娘也好不了多少。六娘在大伯母身边处处谨慎,将大伯母侍奉的那么周到,什么事都是她去做,可最后能,大伯母还不是给她挑了门那样的亲事……” 十二娘又是一惊,六娘的婚事定下来了? 她细想了一下最近的情况,也就是今天有些异状,高夫人拉着六娘与武库中尚署令的夫人石氏聊了很久,于是推测的问道:“是说给了武库中尚署令,元家的儿子吗?” 七娘点头,说:“说给了元家的庶长子,听说元大郎如今是个武侯兵,天天在各个坊间逞威,性格十分凶悍。我们那位表姨母更是个厉害的,家里的小妾连死了两个,元大郎的生母也在几年前病死了,六娘嫁过去,能有什么好?” 十二娘听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六娘本就是个要强不会服软的性子,嫁过去之后,若与婆家不合,日子真的很堪忧啊…… 七娘今天似乎知道了不少事,感慨非常多,说:“我四姐贤淑多才,却因为是庶女,只能嫁给蓨县县令手下的一个幕宾,五郎和六郎也是庶出,如今正是读书的年龄,待几年长大了,他们又该怎么办?我爹娘只我一个嫡出的女儿,我的婚事不能让大伯母草草决定,可我成天只能在家里绣花,唯有进宫,我才有机会博一搏!” 三老爷那一房共四个孩子,两男两女,四娘、七娘、五郎和六郎。 四个孩子中,只有七娘是三夫人生的,其余三个都是小妾所生。四娘今年十八,早两年嫁给了一个叫做柳言的寒门贡生。柳言因一直没有考取进士,在蓨县县令手下做了幕僚。而五郎和六郎是小妾的双生子,今年十四岁,正如今跟着他们的四姐夫柳言读书。 想着四房的情况也着实为难,十二娘孑然一身,七娘却有弟弟要拉扯。但此事关系重大,十二娘不敢随便应承,跟七娘说:“你好歹写信回去跟三伯和三伯母商量一番,这可是大事。” 七娘点头道:“我明日就派人送信回去,只是我怕我有这个意,却没这个机会,所以匆匆来问妹妹,可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进宫?” 十二娘想到曹夫人有心安排人进宫,宫里想必差人手,不然她也不至于为十二娘不进宫之事发愁:“我明天上学会问一问我师傅,若有消息我跟你说吧。” 七娘有些激动的握住十二娘的手,冰冷的双手微微有些发抖,却能感觉到她的心兴奋。 “好妹妹,七姐先谢谢你了。” 可能是因在夜风中站久了,也可能是十二娘心里有些堵的难受,咳嗽了两声。 七娘听到,连忙说:“看我这记性,妹妹身子不好,还拉你在寒风中说了这么久,快回去吧,别冻着。” 两人别过之后,十二娘回到房中久久不能入睡,便到空间里找小唯说话。 小唯骑着雪团子四处蹦跳,玩的正欢。听到他畅快的笑声,十二娘已舒畅很多。 “姐姐为何事发愁?”小唯来到十二娘身边问道。 十二娘说:“我七姐想进宫去,但宫中险恶,我怕她被人欺负。” 小唯歪着脑袋问道:“那她不怕吗?” 十二娘怅然道:“她觉得那里有她想要的东西,并不害怕。” 小唯笑道:“那就是嘛,甲之砒霜,乙之蜜糖,姐姐不要杞人忧天嘛!” 【存稿告罄,下周周末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赶去外地办手续,最近只能保证一天一更了,抱歉了大家~】***(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节 选择(4/4) 一语点醒十二娘,是啊,她的确是在杞人忧天! 大道三千,各有各的选择,她为什么只觉得自己的路是对的,别人就都错了呢?七娘既然选择了那样的人生,也应该尊重,虽有些担心,尽力帮她就好了。 想通之后,她问小唯:“你可有学习刺绣的书籍?” 小唯点头,拉着十二娘一起骑上雪团子,把她带到了缚龙殿的一处房间。房中绣品纷呈,各派系的针法珍品都有,旁边还有一柜子书籍,都是相关的图册。 十二娘眼花缭乱,说:“太多了,我竟不知道从何挑起。”她想了想,问道:“可有纭裥绣相关的图册?” 小唯从书架上挑出一本书,又从柜子上取下一副刺绣的佛像,说:“这就是纭裥绣的图册和样品。” 厚厚的一本图册中,清楚的画着针法的路数,并有详细的注解。而那副佛像刺绣,更是绚烂刺目,把纭裥绣的华丽体现的淋漓尽致。 十二娘微微颔首,把这两样东西兑了下来,决定把它们送给七娘。七娘本就擅长刺绣,若有一技之长,在宫中也好立足一些,何况武后喜爱佛法,这东西能够投其所好,正合适。 七娘的一封家书直接勾动了三老爷和三夫人的心,他们两人冒着风雪日夜兼程,于十二月初八抵达长安。 大老爷和大夫人十分惊讶,待他们四人闭门详谈之后,又找七娘过去问话,紧张的氛围弄的全家上下都很忐忑。 瑞娘趁着给各个姑娘送过年新衣的机会,偷偷告诉十二娘,他们为了七娘进宫之事发生了争论。大夫人支持七娘进宫,三夫人舍不得女儿,七娘自己态度坚定,三人一时谁也不让谁,僵持住了。大老爷和三老爷则是在旁劝着并安慰着。 十二娘听闻之后,抽空去芳菲楼拜见了三夫人和七娘,见三夫人眼睛红彤彤的,心中也是一阵酸楚。 两姐妹到了楼上闺房中说话,十二娘重新问七娘:“七姐真的决定了?” 七娘严肃的点了点头。 十二娘便把纭裥绣的两样东西拿出来送给她,说:“这是姐姐最喜欢的纭裥绣图册和样品,我托人从外面寻来的,姐姐好生收着看看,能有一技傍身,进宫的机会要大一些,日后的路也好走一些。” 七娘又喜又惊,万万没想到十二娘送她这个东西,感慨道:“天呐,十二娘,你花了多少银子才寻来的?这可不易寻啊!” 十二娘不想深谈来路问题,只说:“我只愿七姐以后的路顺畅一些。” 七娘闻言就红了眼圈。 现在七娘能否进宫,最主要是看曹夫人的态度,她若选中了七娘,三夫人纵然再舍不得,七娘如此坚定,她也留不住。可曹夫人若不满意七娘,大夫人再支持七娘,也是徒劳。 十二娘跟七娘商量着,让七娘在本月十四日之前拿一副绣品出来,她好带着绣品去商量曹夫人的口风,等那边有了音讯,家中人再商定也不迟。 七娘欢喜的答应下来,保证到时候一定拿出东西来。 十二月十四日是灼华馆闭馆之日,明珠一大早捧着七娘熬夜做出来的一副《凤翱九天》的绣图来找十二娘,十二娘带着东西就去了曹家。 今日灼华馆的弟子来的很齐,平日请假的都来了。 若娘告诉十二娘和嘉娘,她的婚期定在了来年四月初十,上官本家在东都洛阳,到时候她是要嫁去那边的。虽然长安、洛阳相隔不远,可再想见就难了。说着几人就觉得分外不舍。 曹夫人考校了众人这一年所学的东西,又安排了过年期间要温习的功课,吃过午饭之后,就让众人早早的回家了。 十二娘迟疑着没有走,借口要向师傅辞别,来到曹夫人房中。 许是年关将近,家里家外最近事情多,曹夫人看起来很疲惫。见十二娘来了,曹夫人微有些诧异,因为自上次问询十二娘的意见之后,师徒两人几乎没有单独说过话了。 十二娘将绣品捧出来,请曹夫人鉴定:“这是我七姐的绣品,她常闻师傅之名,特地让我送来给师傅的。” 曹夫人听着就更诧异,她跟高家七娘只远远的见过两面,印象并不深,怎么七娘想到要给她送礼? 她展开绣品看了,一只展翅的凤凰几乎要从绸缎上振翅飞出来,下面簇拥的百鸟亦生动形象,整幅绣品做工细致、颜色华丽,布局构图亦上等,是件佳品! “好手法,你七姐的女红真不错。”曹夫人眼神微亮的感慨着。 得了她的肯定,十二娘索性直说了:“七姐听闻我放弃了进宫的机会,深觉得可惜,她只恨自己没遇到师傅这样的良师,没有机会入宫,所以弟子想问问师傅,我七姐可否替了我的名额入宫?” 曹夫人抬眼望向十二娘,问道:“七娘真的想入宫?” 十二娘点头,道:“是。” 曹夫人有她自己的思量,当初她看中十二娘,不仅因为她有文采,而且因为她是无牵挂的孤女,也因她谨言慎行的性格进宫比较安全。 如今七娘想进宫,可曹夫人全然不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自然不会随意答应。 “如今快过年了,事情多,我也无暇,待开年正月十六来上学时,若七娘的心意任然不变,就带她来见我吧。” 有这个回答,十二娘已很满意,曹夫人没拒绝,至少说明她的候补人选还没有确定下来,那么七娘就有机会。 她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给七娘,七娘却有些焦急,恨不得马上能确定下来。不过随着六娘开始议亲,大家的注意力很快就转移到六娘身上去了。 元家请了大理司直蒋成德的夫人做媒人,于十二月十六日来纳采问名,请了八字回去之后,卜了个吉兆,欢欢喜喜的定了开年元月二十日的吉日来纳征下定。 蒋夫人是从六品上的官夫人,高家为了与之相配,请了王家大夫人齐氏出面,做了女方的媒人。 自从六娘的婚事传开了,她就不大在姐妹们中出现,成天躲在绣房里,不知是因为好事将近羞涩了,还是因为对婚事不满伤心了。 十二娘主动去看了六娘一次,但见六娘无悲无喜,无休无怒,摸不准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也就罢了。 因挨着年关,又要准备六娘的婚事,高府中十分忙碌,好在三夫人来了长安,可以帮着照看一些,但三夫人心中挂念着七娘入宫之事,总有些力不从心。 七娘却仿佛一瞬间长大了一般,经常主动的往芝心斋去,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就帮大夫人管一管,做一做。大夫人对七娘选择入宫之事本来就很高兴,现见她懂事,更是喜欢。 倒是十一娘现在落了单,常常跑到结香草庐来找十二娘说话,或者坐一坐。 从腊月二十三起,祭灶、扫年,熬腊八粥,再往各家送了年礼,就到了除夕。 高家的这个年过的是百般滋味在心头,大房要嫁女儿,显得喜气洋洋,三房却因七娘之事,显得寡淡忧愁,而九娘、十娘第一次与父母分开过年,思乡思亲之愁在所难免,十二娘则因第一次在古代过年,显得兴致勃勃。 除夕祭祖、吃年夜饭、守岁,到了初一一大早,就忙着串门拜年。 一大早,十二娘随众人去王家拜年,顺道为赵氏有身孕之事贺喜。 赵氏因还在头三个月中,一直待在房中休息,并没有出来见客。七娘与十二娘跟赵氏走的近,所以趁着夫人们说话之时,单独去赵氏的院中探望她。 赵氏房中燃着火盆,窗子、门帘都遮的严实,她更是半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 见七娘和十二娘来了,她高兴的坐起身子要下床,旁边服侍的婆子却阻止了,七娘和十二娘更是急忙让她躺着,不用下地。 赵氏红着脸低声说:“大家太紧张了,其实我一点事儿也没有。” 七娘笑着说:“紧张是应该的,你这头一胎,现在又是冬天,万事都要注意着,不能吹风受凉,更不能去雪地里走,滑一跤可不是玩的!” 这个话不知多少人都说她听过,赵氏羞涩的点点头,说:“谢谢你们专程来看我,我在屋里坐的闷,就想有个人来陪我说话。” 十二娘问起她的身体:“有没有难受?东西还吃得下吗?” “挺好的,就是犯困,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有时候还特别馋嘴,这一个多月我胖了好多!” 十二娘笑道:“能吃是好事儿!”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就从赵氏屋里出来,走出小院,恰好遇上王励、王勃两兄弟。 王励见到十二娘就问:“十二娘,我跟五郎要去给师傅拜年,你去不去?” 十二娘原本就是要去曹家的,现在顺路且有人陪,是极好的事,于是说:“我正准备去的,等我去跟大伯母说一声。” 两兄弟也要去跟二夫人吴氏知会一声,就跟十二娘一起去了厅堂。 十二娘大大方方的在众人面前对高夫人说:“四郎和五郎要去曹家给师傅拜年,正巧我也要去给师傅拜年,就随他们一块去了,到时候我直接回家,大伯母不用等我。” 话中没有商量她的意思。***(未完待续) 第八十二节 拜年(1/3) 高夫人在众人面前不能说什么,只能笑着让她去,并叮嘱了几句场面上的话。 意外的是,七娘主动提出来要随十二娘一块去曹家。她口头上虽说是给十二娘做个伴,但高家人心里都清楚她是想见曹夫人一面,尽一些礼数。 三夫人在旁听了,脸色立刻变了,却碍于有外人在场,嘴唇动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说,伤心的别过了头去。 七娘不忍的看着自己的娘亲,终究是抿了抿嘴,笑着随十二娘和王励、王勃出门去。 四人一起坐了王家的马车往曹家去,车上王励问十二娘:“你二十六日怎么没来刘府玩?兰陵萧家派人送聘礼和年礼过来,浩浩荡荡押送了十几车东西,可热闹了!我还以为能见着你呢,谁知四处都没找到。” 萧家给刘思慧下定之事,十二娘之前还是听十一娘跟她提起过一次,因为岚娘去刘家做客,把那天的热闹说给了十一娘听,还问她十二娘为什么没去做客,十一娘回来便替岚娘转话问了她一句。 人人都以为十二娘跟刘思慧是闺中密友,却不知其中另有乾坤。 女孩儿间的事,十二娘也不跟王励细说,只笑着说:“我六姐正在议亲,家中忙得很,我就没有出门去玩。” 王励恍然大悟道:“是了,我没想到这一茬,还忘了道声恭喜了。” 王勃在旁静静听着,却依稀记起之前十二娘在瑶台玩耍时,刘家兄弟特地为慧娘向十二娘敬酒道歉,心中觉得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看向十二娘的眼神中就带了疑惑。 十二娘跟王励两人说笑着,冷不丁看到王勃探索的目光,心中一“咯噔”,顿时有种被人看透的感觉,急忙转了话题,跟七娘说起曹家的情形。 待到了曹家,王家兄弟去绿漪堂,十二娘带着七娘去灼华馆,四人约了半个时辰之后在乘马车的地方碰头。 沿着幽兰通径往里走时,迎面遇上郑家替郑茗若拜年的仆妇,那妇人因在若娘的及笄礼上见过十二娘,知道她是跟自己家姑娘交好的,笑着行礼拜了年,又说:“我们若娘常念叨着想念学堂里的姐妹,姑娘若有空,来我们府上玩吧。” 十二娘笑着应答,问了两句若娘的近况。 七娘在旁看着,心中羡慕不已。她想着她和十二娘一起来的长安,来的时候大家是一样的状况,十二娘甚至生着病,可现在十二娘交了好多朋友,她却孤零零的一直拘束在府中,两人已有天壤之别。 如此想着,她要进宫寻找机遇的心思就更坚定了。 曹夫人那边刚受了郑家、杨家仆妇的恭贺,嘉娘出门送客,就见到十二娘和七娘相伴而来。 她喜出望外的上前迎到:“你们怎么来了!” 道了句“新年好”,十二娘说:“自然是来给师傅拜年呀!” 嘉娘笑着带她们两人进主屋,说:“派个仆妇来就好,冰天雪地,又这样忙碌,还要你们跑一趟。” 七娘已接话道:“给师傅拜年,自然是要亲自来才显得心诚。” 这句话惹得嘉娘特别看了七娘一眼,既觉得她是替十二娘说的,又误以为她也管曹夫人喊了师傅。 不及多想,已走进屋里,两人一起上去给曹夫人拜年。 十二娘因是曹夫人的弟子,跪下给她磕了个头,七娘作势也要跪下磕头,曹夫人急忙拦下,淡淡的说:“我当不得姑娘这样的大礼,快起来。” 七娘不起,说:“七娘多次听闻夫人德高望重,心中早有钦佩敬爱之情,夫人是我妹妹的师傅,我跟妹妹一起给您磕个头又有何不可。” 说着,强行拜了一拜。 曹夫人见七娘如此,倒不好强拦,心中已领了她的好意。 这一拜虽然有些尴尬,可她的话让曹夫人心中很满意。若七娘直接在今日提了想要拜师之事,她会认为七娘这孩子不懂场合,心中装不了事也沉不住气。可七娘只说她随妹妹的礼拜见她,既让人无法拒绝,话又说的挑不出大错。 不经意间,曹夫人已仔细打量起七娘来。 细长的眉,杏仁大眼,皮肤微微偏红,脸颊饱满丰润,身段虽有几分丰腴,可腰身是极好的。算不上是极美的女子,可也是端庄明丽,落落大方。 曹夫人看着七娘,十二娘却看着曹夫人。见她仔细的打量着,十二娘心中已放心多半。 十二娘和七娘说了几句年节的吉祥话,见外面又有其他人来拜年,于是不多留,别了曹夫人和嘉娘往王家停放马车的空地走去。 路上,七娘轻轻拍了拍胸脯,说:“曹夫人打量我的时候,我好紧张,差点站不稳了。” 这倒不是七娘不经事,而是因为曹夫人自身清冷的气场格外强大,越是安静,越是让人觉得心中没底。 十二娘宽慰道:“师傅对七姐你应该是比较中意的,不然也不会这么仔细的瞧你。” “是吗?”七娘忐忑问道,“我见曹夫人不怎么跟我说话,我还以为她不喜欢我。” 十二娘摇头道:“师傅生性淡漠,跟我们说话也不热切,可是心里却很好,等七姐跟师傅相处久了就知道。” 七娘仿佛已经能够预见自己进入灼华馆的光景,心情不由得格外好! 说说笑笑着,天上的雪又下了下来,两人匆匆来到马车外,跟侯在一旁的王家车夫打了招呼,躲进马车里避雪。 车中的暖炉一直烧着,两人凑近搓着冰冷的手,就听外面传来王励和王勃的说话声。 王励问王勃:“元之那里我们去不去?他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这个年过的也太冷清了,我们还是去瞧瞧吧?” 王勃略有些犹豫,说:“今日家中客多,父亲特地叮嘱我们早点回去,不如我们明日再去他那里好好坐坐,也免得待会儿去了说两句话就要走。” 王励想想觉得有理,就说:“也是,那我们明天去瞧他。” 两人掀帘上车,见十二娘和七娘已经坐在里面了,王励吃惊的问道:“咦,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会比我们慢呢。” “师傅那里客人多,我们就没有多做打扰。”十二娘解释道。 待都上了车,王励吩咐车夫先把七娘和十二娘送回家。 七娘因为心情高兴,跟王励两人谈论着外面的大雪天,十二娘则闷头想着王励和王勃刚刚说的话。 姚元崇一个人在长安,没有亲人一起过年,虽有同窗好友,可过年之时,各家都有各家的事,谁又能顾着他?他现在一个人,一定很寂寥吧…… 想着,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也有些不放心。 思来想去,她主动向王勃问道:“崇郎现在住在哪?” 王勃微楞,稍瞬就说:“就住在弘文馆旁边的石虎巷客栈里。”说完见十二娘一脸茫然,补充问道:“你知道弘文馆在哪吗?” 十二娘摇头。 王勃解释道:“就挨着你住的居德坊,东边是礼泉坊,弘文馆设在其中。” 十二娘这才明白了姚元崇具体居住的地方,默默记下之后,解释道:“我忘了给他送拜年帖了,回去得补一张过去。” 王勃在旁淡淡的点点头,没有多问。 十二娘说完又觉得没必要,干嘛要解释? 待王家马车将两人送回元帅府时,高夫人等人已经回来了。 一家人上午去各处登门拜年,中午吃了饭,下午就要整理府上收到的拜帖。该回帖的回帖,回礼的回礼,重要的人家接下来几天还要安排时间去走动。 大人们忙碌的不行,十二娘却悠闲的很。她在结香草庐回了馨娘、岚娘、若娘等几人给她的拜年帖之后,见时间还早,就翻出从瑶台借出来的披风,带着它准备出门。 燕娘匆匆为她准备好手炉,不放心的问道:“外面雪刚停,姑娘一个人这是要去哪?” 十二娘说道:“我要去看望一个朋友,今天得过去拜个年看一看。” 燕娘下意识说道:“那让孙喜准备马车送姑娘过去吧!”说完,想到十二娘之前让她查探孙喜的事,就知道十二娘不方便让孙喜送她,忙改了主意问道:“姑娘一个人走得去吗?不如让阿兰或者我陪你去吧?” 十二娘摇头道:“燕娘放心,我去去就回来,就在我们对面的礼泉坊,几步路而已。今天过年,你跟阿兰在家好好松散松散,再说了,万一有人找我,你们也得帮我应着,不然咱们园子没了人,岂不惹人怀疑?” 燕娘辩不过十二娘,只得惴惴的送她出去。 守后门的郝大娘在昨儿除夕夜的时候,得了十二娘好大一个红包,今日早不知上哪去了。 十二娘自己开了门来到后街上,依着王勃所说的地址向礼泉坊石虎巷客栈寻去。 弘文馆有礼泉坊最高的三层小楼,进了坊门就能看到。在十二娘快走到弘文馆时,见一个巷子口处卧了一尊显眼的石虎,石虎下面的基石上刻着“石虎巷”三个字。 .***(未完待续) 第八十三节 拜年(2/3) 拐进巷子里,一眼就能看到巷子尽头的两层木楼客栈。 朴质的木匾上红漆刻着“石虎巷客栈”五个字,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散发着丝丝过节的喜庆,只是紧闭的大门和门前白皑皑的积雪,显得有些冷清。 十二娘在关闭的大门前驻足,寻思着,过年时客栈闭门歇业,可姚元崇住在里面的话,不可能不出不进,定有其他门供人行走。 果不然,正门旁边有一条弯到后面去的小巷,十二娘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了客栈后院的侧门。 十二娘轻轻推开虚掩的侧门,走进去左右张望了一番,却是一个人也没看到。心中略有些不安,可想着这就是姚元崇所住的石虎巷客栈,十二娘便走了进去。 客栈后院里是厨房、柴房、杂物房和一小片空地,有通往客栈大堂的穿堂,及通往二楼的楼梯。 十二娘站在楼梯和穿堂之间,觉得再贸然走进去,就不合适了。踌躇半晌,她退回后院空地,冲着二楼的窗户喊道:“崇郎——” 声音还未落下,“嘎吱”一声,二楼的一扇窗户被猛的推了开,惊动了屋顶的雪,“噗哧、噗哧”滑落了两团雪下来。 姚元崇从窗户里探出身来,见是十二娘,瞪圆了眼睛,显得吃惊不已。 “你怎么来了?”姚元崇说罢,就缩回身去,下一刻,楼道里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 姚元崇三两步跑下来,惊讶之色已退,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喜悦。 十二娘站在小院的雪地里,冲他笑着说:“崇郎,新年好,我来给你拜年了!” 姚元崇忙拱手回了句“新年好”,紧接着就说:“真没想到你能找到这儿来!” 他看了看十二娘身后,问道:“你一个人过来的?” 十二娘笑着说:“是呀,大家都忙着,就我闲着没事,想到你也是一个人,所以就来看看。” 并把怀里抱着的披风送上去,说:“上次在瑶台借的披风没还给你,这回也顺带拿过来了。” 姚元崇接过披风,侧身让出楼道有请十二娘上楼之意,但想到她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客栈里也只他一个人,请她上楼不合适,于是话在口中顿了一下。 可他又想,十二娘本就跟其他女子不同,她今日既然敢一个人突然造访,肯定也不是拘淤泥的女子,这才笑道:“外面冷,我房里烧着火炉,十二娘上去小坐片刻吧。” 十二娘点头道:“那就叨扰了。” 姚元崇住在楼上一间天字号的上房,房中用木制雕花屏风隔出一个小厅,他便请十二娘在小圆桌旁坐了,而后亲手泡了杯热茶过来,再把火炉的炭火拨旺了些,这才坐下跟十二娘说话。 “怎么也没想到你今天会来给我拜年,你现在可以随意出门了?” 十二娘喝了几口热茶,身体渐渐回暖,她灿然一笑,说:“我偷偷出来的。你还记得你上次送我回去爬的那个后门吗?” 姚元崇自然记得,半夜爬墙这种事情,就算是一向不羁的他也是极少做的,何况还是带着一个女孩子。 十二娘见他点头,又说:“从后门进去有一个草庐,草庐修葺好了,我现在就住在那里。看后门的大娘常常不在,我就从那里跑出来玩了。” 姚元崇不禁“啧”了一声,说:“你也太胆大,要是被你伯母知道,可怎么办?” 十二娘却像是不担心一样,笑着说:“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嘛,大伯母忙的厉害,不到晚饭时辰,不会找我的。”更重要的是,现在大夫人的注意力在六娘的婚事,及七娘入宫之事上,对她自然不上心了。 十二娘觉得这种没人管的状态也挺好。 既是无忧又有闲,姚元崇就跟她闲聊起来,问她这两个月来过的怎么样、小马驹买回去之后长的可好、骑马有没有真正学会之类的。 十二娘回答了,又关心起姚元崇的独居生活:“过年过节的,外面店铺都关了,你平日吃什么?” 姚元崇说:“我身边还带了两个人,福伯和小厮笔洗,他们两人住在楼下,不过今日都出去帮我送拜帖了。福伯平日照料我的生活,饭菜做的十分不错,我们借了客栈的厨房,早先备了很多食物。” 十二娘恍然大悟,她见姚元崇无人管束,之前就一直说是独自在长安求学,就以为他是孤单一人,却忘了她是从二品大都督家的少爷,出门怎会一个下人都不带? 既然有人照料,十二娘就不多问,转而笑道:“你小厮的名字怪有意思的,竟然叫笔洗。” 姚元崇也笑道:“笔洗是我学写字那年父亲替我寻来的书童,当值第一天就把我一个荷叶白瓷笔洗给摔碎了,他自己说要改名叫笔洗,好好的改改他毛手毛脚的性子,我就依了他,岂料他后来真的改了,现在做事十分稳妥。” “这里头还有这样的故事!可惜他不在,不然我真想见见你这个书童,真有意思!”十二娘笑着说。 姚元崇就道:“他待会儿应该就要回来了,你走之前说不定能见到。” 十二娘笑着点头。 十二娘一方面觉得好玩,又觉得笔洗那个书童不简单。有几个人会为了警醒自己把名字都改了的?光是这份决心就很难得。 小厮尚且如此,那姚家的人会是怎样的?姚元崇又是怎样的?十二娘想着,就十分想更多的了解他。 两人闲聊着,楼下院子里的木门就传来了敲门声。 十二娘立即问道:“是不是笔洗回来了?” 姚元崇摇头道:“院门没关,若是笔洗,不会敲门,直接上楼来了。” 十二娘想想也是,哪有主人给小厮开门了。 姚元崇起身奇怪道:“没想到我今日还有客人。”说着就跑下去开门。 十二娘在楼上等着,推开窗户往下瞧了眼,没想到她没有把笔洗等回来,倒是把王勃给等到了! 看着王勃和姚元崇并肩走进院里,十二娘的心突然凉了一半。他明明说今天不来,明天再来拜访姚元崇,是因为自己向他问了姚元崇的住址,惹他生疑了吗?所以偏偏现在跑了来…… 十二娘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静静的等他们两人上楼来。 王勃见到十二娘时,眼神里有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本不想在今天来找姚元崇的,但想到十二娘问他打听了姚元崇的住址,他就止不住的想来看看十二娘究竟有没有来找姚元崇。 如今见到十二娘,验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王勃有些失落,也有些担心——凭十二娘的敏感,必定是猜到他为何而来了。 十二娘心中虽不悦,但不想让场面难看,更不想让姚元崇为难,她笑着说:“五郎,看来咱们今年有缘的很,新年头一天,咱们就遇见这么多次!” 王勃勉强笑了笑,说:“父亲让我明天随他出门拜访朋友,所以我赶在下午来给元之拜个年,没想到又遇到你了。” 十二娘就说:“巧的很,我先前还觉得崇郎这里太冷清了,多几个人来走动挺好的。” 姚元崇瞧着他们两人的表情都有些不自在,插嘴和稀泥的笑着说:“你们两人能忙里抽闲来看我,我很高兴,巴不得你们天天来玩才好。” 说着又想起一事,问王勃:“对了,我和高璞兄及一些同窗约好了初八去曲江池旁的梅林赏雪咏梅,你会跟子杰一起来玩吗?” 王勃点点头说:“我跟我四兄会去的,年前就接到了刘思彰的帖子,已经答应他了。” 姚元崇笑着点头,又问十二娘:“你那天会跟你二兄一起去玩吗?” 十二娘摇头道:“我并未听二兄提及此事,想必这是你们男儿家的聚会,我不便过去吧。” 十二娘姚元崇颇有些失望,说了声可惜。 聊了一会儿天,十二娘就起身告辞,说:“我该回去了,再坐下去就晚了。” 姚元崇起身送她,王勃也说:“我也该回去了,家中还有客人在。” “那好吧,我们改天再聚。”姚元崇把两人送出客栈,十二娘快步在前面走着,王勃略落后几步,在后面跟着。 望着他们两人的背影,姚元崇思索了一会儿,总觉得这两人有点别扭,可又有些不确定。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石虎巷,他才转身回去。 十二娘还过来的黑披风搁在桌子上,他一回房就看到了。捏着披风的一角,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闯夜禁的那天晚上,十二娘狡黠又可爱的模样,站在桌边就笑了起来。 笔洗恰此时回来,诧异的喊道:“十郎,怎么房门洞开站在这里发呆?” 说着就把门关上,并往火盆里加了点碳。 姚元崇回神说:“刚刚有两个朋友来看我,我刚把他们送走,回来忘关门了。” 笔洗听后轻轻“咦”了一声,姚元崇追问道:“怎么了?” “来看十郎的朋友是不是一位小郎君和一位小娘子?”笔洗问。 姚元崇点头道:“你在路上碰到他们了?” 笔洗如实说:“我回来时看到一个小郎君和一个小娘子在巷子外吵架,也不知是不是十郎的朋友。” 吵架?听他这样说,姚元崇着急的转身往外走…… . 【小羽弱弱的说..我家十二娘是个好姑娘,吵架了..大家别怪她...】***(未完待续) 第八十四节 拜年(3/3) 今天王勃之所以突然造访石虎巷客栈,是如他自己所说明天没有时间,还是因为怀疑十二娘故意来瞧?十二娘过了最初的怒气,又知道王勃的三观跟她截然不同,也就不想追究了。 可王勃却跟在她身后,不厌其烦的在旁隐晦的解释着,解释也就罢了,末了还要顺带训她两句。 雪地里,十二娘的面庞紧绷的盯着王勃,而王勃却只顾自己苦口婆心的叮嘱着:“若被你家人发现你偷溜出来,只怕会责罚你。下次若是想来找元之,你可以把我叫上,不然孤男寡女在客栈里,被人瞧见不好。行事不可任性,凡事要多想几分,再不可这样……” 十二娘闹不懂王勃是站在什么立场一而再、再而三的管束她,两家虽有着姻亲关系,可她跟元娘不是亲姐妹,王勃跟王勤也不是亲兄弟,他们两个的关系就更远了! 王勃纵使是一片好心,也让十二娘觉得不自在、不舒服。 她愤怒的瞪了王勃两眼,看在他是为了自己好的份上,终究是憋着这口气,愤愤的走了。 王勃见她不理反而生气,跟上前说:“十二娘,你不能这么糟蹋自己!” “糟蹋自己?”十二娘诧异到震惊了,怎么在王勃眼中,她就成了糟蹋自己? 她来给朋友拜年,只因为男女有别,所以就成了不堪入目的丑事、成了糟蹋自己的堕落行为吗?王勃心中到底把她和姚元崇想成了什么样子? 王勃上前一步,说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名声,任意妄为,如何不是糟蹋自己?” 十二娘的愤怒到了顶点。 “呵……”她冷笑了一声说,“我做什么事,交什么朋友,都跟你没有关系,就算是糟蹋自己,那也是我的权利,请你不要干涉我的自由,哪怕是好心,也让我觉得窒息。很显然我们的观点、对事情的认知,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咱们既然不适合做朋友,还是离远一点,我就不劳你费心了!” 王勃的眉头拧的紧紧的,十二娘说的一些话,他有些听不懂,可十二娘不愿意跟他做朋友的想法,他却是明白了。 “十二娘,你怎么这样不听人劝?俗话说忠言逆耳,好话你一句也听不进心里去!”王勃也生气了,他何曾对别人这样上心过?也只是对十二娘如此,却得到十二娘这样冷淡决然的回复。 十二娘想一次把话跟他说清楚了,驻足回首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境你知道几分?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愁绪你又何曾了解?家家户户热闹的过着新年,走亲访友、吃香喝辣,我和崇郎这等孤身之人又有谁放在心上?我们两个可怜人不过是一起说说话慰藉一番,到你嘴中,我却成了糟蹋自己!你纵然是好心好意,可你不懂我的心思,我也难接受你的好意。这样相怨相仇,还不如两两相忘!” 王勃怔住了,十二娘再次转身走开时,他依然愣在原地。十二娘说的,他都没想到,他只顾着礼教规矩,觉得十二娘任性妄为,出于好心才对她说那些话,可没想到这些话伤了感情,薄了友谊…… “两两相忘……”王勃念着十二娘说的话,眼神中的光彩瞬间弱了下去。 姚元崇在巷子口犹豫着,他出来时刚好听到十二娘提及自己,便不好现身。 “同是天涯沦落人……”姚元崇心里有暖流淌过,可想到十二娘和王勃要绝交,就有些发愁,心想着大家都是朋友,可不能这样断了来往。 十二娘回到高府时,真正气的想摔门,她强忍着怒气坐在房中灌了两口茶,怒火才被浇灭了一些。 十二娘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当初冷冷清清,带点傲慢的少年,怎么就变的这样罗嗦跟婆妈!当初她想跟他做朋友,他嗤之以鼻,横眉冷对;如今十二娘没了这个心思,他却是事无巨细的关心起来,且主动亲近她管束她,真是让十二娘困惑不已! 回来的早不如回来的巧,她才歇了没一盏茶时间,十一娘就兴高采烈的来了。 “十二娘,快来快来!”十一娘的声音从结香草庐的小院墙外传进来。 十二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出去,阿兰已经小跑着去开了门。 十一娘欢悦的跑进来,拉起十二娘的手又往外面跑,一句解释也没有。 “十一姐,这是去哪?跑慢点,脚下滑着呢。” 十一娘速度不减,一口气拉着十二娘跑到了芝心斋不远处的远翠楼,又“咚咚”的跑上了二楼,到了临窗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两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特别是十二娘,来到唐朝之后,她何曾这么跑过?险些要一口气提不上来,脚都是软的。她顾不得十一娘要做什么,直接扶着窗边的椅子坐了下去,掏出绢帕擦起汗来。 十一娘也累的不行,可她平时运动量大,稍歇一下就缓了过来。 她推开窗户张望了一会儿,见楼外的小路上没有动静,又缩回来对十二娘说:“我告诉你,元家的人来了!” 元家?跟高家来往的,只有一个跟六娘说亲的元家,必是他们了。 十二娘呼了几口气,好不容易能开腔了,说:“元夫人你又不是没见过,何用这么兴奋?” 十一娘连忙说:“不止是表姨母来了,她还带着元大郎来给我娘拜年,现在就在芝心斋里坐着!” 十二娘终于明白十一娘为何这么兴奋了,敢情她是想躲在这里偷偷看看元大郎,看她这样调皮,十二娘忍不住开玩笑道:“六姐都没着急,你急个什么呀?怎不把六姐喊来看看?” “就是六姐让我来的!我先前在六姐那玩,瑞娘过来告诉我们,说家里来了男客,让我们不要随便走动,免得撞到不好。我和六姐就觉得奇怪了,什么男客能带到后院,却要我们避讳着?必定是元家的人了!后来我让水仙去偷偷打听了一下,果然不错!” 她兴奋的说着:“六姐知道之后就坐立不安,让我躲在远翠楼的窗格里偷偷看一看,回去跟她说说那个元大郎长的什么模样。我见元家人一时半会不出来,我一个人待着无聊,就去找你跟我一起。” 十二娘点点头,也很好奇。关于元家的事,她只听七娘讲过一回,元大郎是庶长子、性格暴躁,元夫人石氏又是个刻薄的,算不得一门好亲事。只是不知是七娘的片面想法,还是实情? 想着,十二娘也不禁往窗外看了看。 她们所在的位置的确是“偷看”的好地方,从芝心斋出来往外走,必经远翠楼,站在窗边往外看,小路上的情景一目了然。 十一娘站在窗边半倚着窗棱,突然轻声呼喊道:“出来了,十二娘快来看,他们出来了!” 十二娘急忙站起来靠近十一娘站着,只见瑞娘领着两个丫鬟把石氏和一名男子并几个元家的仆妇送了出来。 瑞娘满脸笑容的跟石氏说着话,石氏并不显得非常热络,旁边的男子更是一脸冰霜,但并无怒气之感,好像天生就是这般冷淡一般。 这男子是十二娘见过最魁梧的青年了,他比周围一众的仆妇丫鬟都高出一个多头,而且肩膀宽厚,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加之他穿着翻领长袍,皮草领子围在脖子周围,更显得厚实。 十一娘也惊叹道:“他长的真壮实,这么大的个字!” 两人仔细的瞅着元大郎的长相,十一娘低声道:“长的还行,不鲁气,只是看起来有点凶,会不会喜欢骂人、打人呀……” 语气中颇为六娘担心。 十二娘轻声劝慰道:“说不定他是个面冷心热的,或者是跟六姐非常有缘分,会对她好的。” 她这话说的没几分把握,可事情也得往好的方面想…… 两姐妹正在低声议论,元大郎忽然抬头向远翠楼上看来,犀利的目光穿透树枝,一下子就看到了她们。 两人吓的从窗边躲开,十一娘更是轻声叫出来:“天呐,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眼神儿怎么这样好?” 十二娘也被元大郎犀利的一眼惊到了,定了定神,十二娘说:“听说他是武侯兵,白天要管理城中治安,晚上要巡城,眼力自跟寻常人不一样,我们还是老实待着,等他们走了再下去。” 十一娘连连点头。 待元家的人走了,两人结伴来到六娘房中,还未开腔说话,六娘已经红了脸。 十一娘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见十二娘关上了门,上前就拉着六娘说:“元大郎长的跟树一样高,健壮如牛,一双眼睛不知道有多厉害,一眼就看到我跟十二娘藏在远翠楼,眼神好凶,吓死我了……” 六娘听她这样讲,已顾不得害羞,脸涨的通红的问道:“他……他果真如传的那样凶神恶煞?” 十一娘连连点头,十二娘急忙上前拉她一把,对脸色已转为苍白的六娘说:“十一姐只因元大郎身形魁梧,受了几分惊吓,所以觉得他可怕,我瞧着元大郎高大英俊、浓眉大眼,十分英挺。他发现我们藏在楼上,也皆因他做惯了武侯,机警些罢了,六姐别乱想。” .***(未完待续) 第八十五节 曲江池(1/4) 六娘呐呐不能言语,恍惚的坐在椅子上,似是不知道信谁的才好。 见此光景,十一娘才知自己说错话,赶紧说:“哎呀,六姐,是我说的太夸张了,他也没那么可怕……” 那就是还是有点可怕了…… 十二娘几不可见的叹了口气,十一娘说的这个话,还不如不说。 同时,也感慨着,不能选择和控制的婚姻,对女人来说太危险,未来一切都是不可测的。 她纤细可见指骨的手掌渐渐握紧,暗暗下定决心,不论如何,她也要掌控自己的婚事! 大年初二,元娘和王勤带着梓哥儿来拜年,先在前院把孩子抱给高鸿看,高鸿第一次见外孙,十分大方的给了孩子很多东西。坐了片刻,王勤在前厅陪岳丈说话,元娘则抱着孩子到后院来。 高家的女孩子们闻讯都聚集到芝心斋来说话,并在暖房里逗半岁大的梓哥儿。六娘少有的露面,却在厅中静静的坐在一旁听元娘和高夫人说话。 十二娘看她脸色不太好,一副精神不振的样子,想必是为婚事忧心所累。 元娘和高夫人聊起元家的事,六娘十分警惕,睁大了眼睛听着,十二娘借口给梓哥儿暖橘子吃,也蹲到了临近的火盆边,听她们叙话。 高夫人对元娘说:“虽是庶子,可元家没有嫡子,只有三个嫡妹,等女孩们出嫁了,整个家不都是六娘的?这样好的婚事,你们哪点不满意了?” 元娘柔声道:“并不是说不满意,只是想到表姨母先前的行事手段,有些为六娘担心,怕她头几年不好过。” 高夫人淡淡的说:“你表姨母先前对付小妾是厉害了一些,又因出了人命,才有恶名传在外头。可六娘嫁过去是她正经的长媳,又是表外甥女,自然不会跟那些小妾一样的处境。况且,女子哪个不是媳妇熬成婆,在婆婆面前立规矩,辛苦几年,有什么好担心的?” 元娘看了旁边的六娘一眼,只能点头。她握了六娘的手,说:“走,我去你房里瞧瞧你的嫁妆选了什么花样子,绣的怎么样了?” 六娘起身带元娘去房里,十二娘也赶紧从火盆旁边起身,拿着热乎乎的橘子剥给梓哥儿吃。 到了六娘的闺房中,元娘跟她在床边坐下,说:“你的婚事既然定了,就不要想多了,该打听的我们都帮你打听好了。表姨母虽然严厉了一些,可看在娘的面子上,也不会待你如何。不过有一件事……” 她犹豫了几分,压低声音说:“元大郎的生母当年死的不清不楚,他跟嫡母之间的感情貌合神离。你以娘家表外甥女的身份嫁过去,立场本就因身份有所偏移,若又对表姨母百般讨好,恐怕不得元大郎的喜欢。你要在他身上要多下点功夫,对婆婆恭敬顺从就行了。只要你跟元大郎两人感情好,纵使表姨母真的不好相处,有元大郎给你撑腰也没什么可怕,毕竟元家就他这一个庶子。” 元大郎的生母是元培的通房丫头,石氏刚嫁入元家不久,元大郎就出生了,通房丫头也母凭子贵被抬了姨娘。可是过后不久,就因产后体虚,死了。 自元大郎出生之后,元家的姨娘再无人给元家老爷生过一子半女,可石氏自己的肚子不争气,死活生不出儿子,只生了三个女儿,这也造就了元大郎如今庶独、长子的特殊地位。 六娘听的紧张不已,把元娘的话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待她们被仆妇从房中请出来吃午饭的时候,暖阁中玩的正热闹,梓哥儿在罗汉床上追着十二娘手中的橘子爬来爬去。因冬天衣服穿的多,孩子手短脚短,看起来就跟个圆球似的在床上滚动。 元娘进来见梓哥儿会爬了,高兴的跑过去抱起他亲了一大口,欢喜的说:“我的梓哥儿会爬了!真聪明!” 而后又问周边的姐妹:“梓哥儿如何就会爬了?” 十一娘立即抢先说:“十二娘把橘子烤热了喂给他吃,梓哥儿允了一瓣橘子汁,许是觉得有味道还要吃,十二娘不敢多喂就不给了,他就自己爬过来抓橘子。我们看了都觉得惊奇,就拿各样的东西逗他多爬几步。” 王梓在元娘怀中仍不安分,留着口水看着十二娘手中的橘子。十二娘本就喜欢小孩儿,差点被王梓无辜又期待的眼神攻陷了! 元娘见状就把梓哥儿往十二娘面前送去,说:“看来梓哥儿跟妹妹是有缘的,你就抱抱她。” 之前照顾梓哥儿的乳娘和丫鬟都不许姑娘们抱孩子,怕姑娘家力气小,失手把孩子摔了。十二娘见元娘让自己抱一抱,高兴的上前去接。因怕自己力气不够,或是孩子调皮,十二娘顺势坐在了罗汉床的边上,把梓哥儿抱在怀里并放在腿上。 梓哥儿扑在十二娘怀里,更是高兴,借着十二娘的臂膀竖直着站起来,拼命的弹着小腿,好似要走路一样。 众人看了又是一阵笑闹,乳娘更是说着喜庆话:“都说孩子三翻六坐七爬,我们梓哥儿六个月就会爬了,还想学走路哩!这样聪明,以后必定是个有出息的!” 元娘听了,怎会不高兴? “之前听婆婆和大嫂说,孩子这么大点什么都不会,要等一岁了再教也不迟。我也想着冬天不方便,等明年春夏再看,不成想我们梓哥儿出来做个客,自己学会了!”元娘脸上有作为母亲独有的骄傲之色。 欢欢喜喜的吃了午饭,饭后坐了坐,因孩子要午睡,元娘早早的就回家了,临出门前单独塞了一袋沉甸甸的铜钱给十二娘。 十二娘推辞不要,说:“大姐已给了过年的红包,怎么又给,我不能拿两份。” 元娘高兴的很,强行塞给她,说:“大姐高兴,这是单独给你的,随便拿去买点什么!” 心知是因为梓哥儿的事情得的赏,十二娘只得道谢收了。 接下来的几天,高家渐渐安静下来,因在长安并无几门亲戚,门庭也走不开,大夫人和大老爷更多的关心起蓨县过年的琐碎事情,两地送进送出的书信就有不少,而三夫人和三老爷则越发为七娘进宫之事操心。 十二娘难得的清静,白天在结香草庐中写写字、做做画、看看书。在小竹楼里翻动时,她意外找到一副上等围棋,象牙镶钳木质做就的围棋盘,黑曜石和羊脂玉质地的黑白棋子,看着就让人爱不释手。正好书楼里又有棋谱,十二娘便消磨时间,自己学起围棋来。 待到晚上歇息时,十二娘就带着好吃的年货进入空间找小唯玩,或是陪他堆雪人,或是跟雪团子在雪地上飞奔,十分恣意。 一直到初六那一天,十二娘意外收到刘思慧的帖子,邀她初八过府赏雪雕。 她惊讶极了,萧家给慧娘下定那天,慧娘都没有请她去凑热闹,怎么过年的时候反倒会请她去刘府做客? 她有些琢磨不定,见帖子上又未写清楚请了哪些人去,便写了封书信去问曹映嘉。得知嘉娘初八也去刘府做客之后,她方去找大夫人,得了允许之后,回了帖子说到时候会过去玩。 初八,大雪初霁,天空放晴,但阳光却没有温度,只发着惨白的光,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时不时的露个脸。地上的积雪几乎要到小腿肚,幸好城中的马车道已被人清扫出来,才使得出行无碍。 十二娘踩着点,不早不晚的来到刘府,她本想着准时到点不失礼就行,谁知门口的小厮见了她来,立刻呼喊着向内跑去,大喊着“高家十二娘到了——” 她瞪圆了眼睛,不知这是唱的哪出,等她走进刘府,一群少男少女已从刘府的前花厅中走了出来,首当其冲的是刘大郎刘思彰,他已等不及说道:“十二娘,你可算是来了,大伙都等急了!” 十二娘云里雾里,下意识向大家赔礼,待她赔完礼,看了一圈看清楚这群人都是谁时,忽觉得不对,姚元崇、王勃、王励怎么会在这?他们初八不是要去曲江池赏梅吗?王勃还说过时刘思彰给他下的帖子,现在刘家兄弟也在这儿…… 十二娘顿时悟了,望向微微落后几步距离的刘思慧和曹映嘉,问道:“今日不是在府中赏雪雕吗?大家往外走是要去哪?” 刘思慧已经捂嘴笑了,嘉娘显得不好意思,上来携了十二娘的手说:“因怕你不能出来,所以大家没告诉你实情,我们这是要去曲江池边赴梅林雪宴。” 十二娘果然没有猜错,便狐疑的向王勃和姚元崇看去。 王勃的表情显得有些生硬,目光看着别处,姚元崇则一脸笑意,隐隐带着“奸计得逞”的得意。 十二娘不禁瞪了他一眼,那天在石虎巷客栈,她明明说不去参加曲江池的宴会,姚元崇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刘思慧发帖子骗她过来!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刘思彰催促大家快快上车赴宴,十二娘即已来了,总不能扫兴的调头回去,只得跟大家一起出发。 众人分男女坐了两辆马车,快速往城南的曲江池驶去。 .***(未完待续) 第八十六节 曲江池(2/4) 再次与刘思慧一同出游,十二娘总觉得有些别扭。慧娘几乎都不看她,也不知是心虚愧疚,还是厌烦不想看。 但有些事,她做的出来,十二娘却要在嘉娘面前顾着脸面,便礼节性的恭喜慧娘定亲之事。刘思慧听了,脸上浮出得意的笑,看来她本身对她的亲事是极满意的。 不过她也就笑了一下,对十二娘的问候并不热络,十二娘见状,也就不跟她多说,转而向嘉娘问起梅林雪宴的事情。 她轻轻挽着嘉娘的手臂,问道:“曲江池的宴会,我听我二兄说过一次,不过我以为是男儿家的聚会,就没有多问,没想到嘉娘也去参加,早知道我就赖着二兄让他带我来,也免了你们苦苦‘骗’我!” 嘉娘不知内情,倒真的觉得众人多此一举了,说:“早知你二兄去参加宴会,我们何苦骗你过来。”说着有些不解,自言自语道,“咦,我和慧娘不知你二兄要参加宴会,他们应该知道的呀……” 不及多想,十二娘已摇着她的手臂追问道:“梅林雪宴是什么宴会,你跟我说说吧!” 嘉娘解释道:“梅林雪宴每年正月都有,是即将参加春闱科举考试的学子联合举办的,主要宴请来京的学子,一起在科举之前交流一下。” 十二娘知道春闱将于二月初九开考,众学子在考试之前碰头,估计是想互通有无,对考试风向做一番猜测,以及认识朋友,为以后铺就道路。 嘉娘继续说:“因主要谈论科举之事,往年都是男子参加,今年不知怎的邀了女子……”说到这里,她笑着看向刘思慧,“我一直想参加这样的宴会见识一番,可惜没有机会,多亏慧娘今年邀了我。” 刘思慧对曹映嘉倒挺热情,笑着回道:“这次梅林雪宴是我哥哥和几个同窗张罗的,我兄长心疼我最近几月一直拘束在家里,趁着过年带我出来散散心。可仅我一个女子,多不自在呀,我知道嘉娘你喜欢舞文弄墨,肯定愿意参加这样的宴会,当然要喊你来啦!” 说完,快速瞧了十二娘一眼,心中犯着嘀咕,她长兄刘思彰点名道姓要她把十二娘邀出来,邀不出来就不带她出来。刘思慧问他为什么,他却不说,也不许她跟别人说。 她心中微微有些不舒坦,怀疑长兄带她出来玩到底是为了她还是让她给十二娘做陪衬……不过她的自尊不允许她把这个话问出来,只能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十二娘估计她们几个之所以能够参加梅林雪宴,肯定跟姚元崇脱不开关系,只是不知他费心费力的把自己弄出来,所为何事? 她懒得多想,就她对姚元崇的了解,不会是什么坏事就对了。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了好一段时间,待到了城南的曲江池时,时间已不早了。 十二娘随众人走下马车的时候,曲江池沿边已人影攒动,学子们三五成群,有的沿着池子边聊边走,有的聚在曲江亭中讨论争辩,有的则在梅林里赏景赋诗。 见此情此景,十二娘不禁十分佩服这些文人学子的热情,在寒水冷风中尚能有这样的兴致! 她裹紧了披风,将手笼在袖子里随慧娘、嘉娘往前走。另一辆马车中的男子在前面等着他们,汇合之后众人一起往曲江亭走去。 因是刘家举办的宴会,刘思彰等人一来,一批学子就围了上来作揖问好,众人见有三名女子同行,难免诧异。 刘思彰主动介绍说:“这是我小妹及两位灼华馆的娘子,今天过来见识一番,众位不必在意,她们随便玩玩,不会打扰诸位商讨学问。” 听说是灼华馆的人,立即来了兴趣,有人问道:“常闻灼华馆的女弟子才学十分了得,我们平日没有机会见识,今日既然托了大郎的福,不知能否切磋一二?” “哈哈,”刘思彰爽朗的笑了,说:“这位嘉娘正是曹神医和曹夫人之女,兄台不要小瞧了她!” 他如此一说,众人自然更是有兴致,连连请嘉娘进亭中赋诗。 曹映嘉在这么多男子面前,多少有些局促,但她也是见过场面的,笑着说:“切磋不敢,权当小女子向众位请教了。”众人就拥着他们走进了曲江亭。 十二娘见里面人多,还有许多人往这边汇集过来,不想往里面钻,一个人立在亭子外的树下瑟瑟发抖。 姚元崇在亭中凑了一下热闹,左右不见十二娘,就出来寻她,见她在树下定定的站着不动,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不去亭中看看嘉娘作诗?” 十二娘摇头道:“人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事后嘉娘肯定会把今天的诗作给我看的,到时候再赏也不迟。” 姚元崇看她瑟瑟发抖,问道:“很冷?” 十二娘如实点头,说:“我没想到今天会到外面玩,以为就在屋里呢,衣服穿薄了一点。” 姚元崇看看左右这么多人,没办法把自己的披风给十二娘,便说:“跟我来,我带你去暖和的地方。” 十二娘自然连连点头,挪步跟了上去。 梅林中正在搭建中午摆宴的幕帐,远处还有专门准备食材的帐篷。姚元崇带着十二娘坐到一个刚刚搭建好的幕帐中,又去临时的小厨房提了一个泥胚小炉来取暖。 十二娘赶紧凑到炉子边暖手,笑着说:“这就好了,总算是暖和了一点。” 姚元崇站在旁边说:“光坐在这里也太无聊了,这里有梅、有雪、有炉,要是再暖一壶酒,那就妙极了。” 十二娘想到瑶台醉酒之事,忙说:“我酒量不行,不能喝。” 姚元崇却坚持道:“陪我小酌两杯又不会怎样,你再这里等我,我去寻壶酒来!” 说罢,就移步走开了。 十二娘笑着看他走开,他想喝就喝吧,反正她是不会再喝了。 她在小火炉边搓着手等姚元崇回来,一边看着人影攒动的梅林,不禁感慨着大唐盛世之下,人才济济,这些莘莘学子即将迎来的,是一个风云际会的时代! 华丽而震撼的宫廷传奇、云谲波诡的朝堂之争、名流千古的文人雅士,及威震四海的军之威仪……在这个传奇的年代,十二娘愈发觉得自己的渺小,她现在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安定而自由的生活罢了。 胡思乱想着,雪地里传来脚步声,十二娘抬头望去,姚元崇提着一壶酒回来了,但跟在他旁边的,还有王勃。 十二娘原本高兴的神情瞬间淡了几分,看到王勃就觉得扫兴,话不投机,雪景再美、梅花再香、美酒再淳,又如何? 姚元崇已上前乐呵呵的说道:“等久了吧?我特地找来了梨花酿,十分清醇的一种酒,你定然没有喝过。” 十二娘并不说话,盯着火炉只顾着烤火。 王勃在旁边也是远远的站着,并不靠近。 姚元崇前后看了看两人,又去拉王勃,说:“跟那些人挤做一堆有什么意思,反正你今年又不科考,还不如陪我偷个闲,岂不悠哉?” 姚元崇把王勃拉到小火炉旁边坐下,又张罗着让准备宴席的人送来暖酒的水钵、酒杯,以及几盘点心,三人便这么坐了。 十二娘问姚元崇:“你今年不参加春闱科举吗?” 姚元崇爽朗的笑着,并不惭愧的说:“我这些年跟着军中的人在一起,功夫倒是学了两三招,书却没好好过几本书,今年秋闱乡试都不知道能不能考过呢,又怎么能参加春闱?” 十二娘却不尽信他说的这番话,还记得第一次见姚元崇的时候,他在刘家玩射覆那样厉害,且出口成章,不像是个胸无点墨的人。 他要藏拙十二娘也不戳破他,反而跟着取笑道:“哎呀,你一个弘文生,竟然连乡试也没参加过,传出去,岂不砸了弘文馆的名声?” 姚元崇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低语道:“不可说、不可说,我能进弘文馆可不容易,十二娘千万不要说出去了。” 见状,十二娘捧腹大笑。 王勃在旁一本一眼的插嘴说:“元之你见识独到、胸有沟壑,不过是没有把科举放在心上,要想去考,那还不易?” 姚元崇摇手说道:“我自己有多大本事,我还是知道的,下场考试的事,还得晚几年再说,不然去了也是白费功夫。倒是子安你怎么还不参加科举?” 王勃说:“家父说我学问不牢固,且不懂变换,诗词写的再好,辞藻再华丽,下场考试一样落地,师傅也是这样说我,打算再今年和明年侧重教我一些科举的东西,准备好了再去考。” 十二娘听了也不禁点点头,有才华的人并不一定都适合仕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是一回事,混迹官场、处理政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水钵里的水渐渐翻滚起来,姚元崇提起酒壶给三人各斟了一小盅酒,说:“今儿才初八,还在年里头,咱们三人一起喝一杯,算是庆贺新禧吧!” 【一直到下个星期二,小羽一直在外地出差,只能抽旅途时间码字,更新时间不确定,大家担待一二。】***(未完待续) 第八十七节 曲江池(3/4) 十二娘瞧着杯子里的酒,跟姚元崇贫嘴道:“好你个崇郎,明知道我说了不喝酒,你偏拿庆贺新禧的由头来逼我喝,是不是我不喝这杯酒,就过不去这个年了?” 姚元崇笑着劝道:“梨花酿比葡萄酒的劲头要差远了,葡萄酒你能喝半壶,这梨花酿,你喝一壶都没事。就一杯,喝了吧,喝了这杯酒,以往的什么不愉快都过去了,以后就是新的开始。” 听他话里有话,十二娘捉了酒盅,越发犹豫着要不要喝。 王勃不知姚元崇话中意思,以为他真的只是劝酒,反而说道:“十二娘不胜酒力,要不我替她喝了这一杯吧?” 十二娘听了这个话,轻轻叹了口气,对姚元崇说:“今天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喝了这一杯。” 说罢,仰头一口饮尽。 姚元崇又催王勃快些干了杯中的酒,见两人都喝了,自己也跟着干了,脸上满是笑容。 品酒谈天吃点心,三人自有一方天地,正悠哉的时候,刘思彰来找王勃,神情急促的说:“不知哪里来了个书生,在曲江亭中大放厥词,说‘王家三株树’都是虚有其名,把子杰给惹怒了,两人开了墨要斗上一斗,你快去看看吧!” 三人都起了身,王勃一脸严肃,匆匆跟着刘思彰小跑着去了曲江亭,十二娘没他们走的快,姚元崇在后面陪着她。 只剩他们两人时,十二娘拉了姚元崇一把,肃然道:“崇郎,亏我真心把你当朋友,你却算计我!” 姚元崇知道十二娘把事情看破了,便老老实实的说:“你跟子安因我而吵架,我总不能看着你们两个人真的绝交吧!我若告诉你实情请你过来,你定然是不肯来的,我只好找了刘思彰帮忙,想出这么个笨拙的法子,十二娘你可千万别生我的气啊。” 十二娘也没真的生气,从中劝和这种事,姚元崇也并不是害她,只是…… 她说:“我跟子安不合又不是因为你,最根本的原因是他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我的想法和行为,即使如此,强求成为朋友,有什么好呢?跟他在一起,我感到各种压力和难受,跟你一起,我就轻松无忧了,这才是朋友啊。” 姚元崇尽力劝说道:“他跟我不一样,我是在乡野和军营里胡乱放养长大的,他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叫他一下子完全接受我们的一切行为和想法,那岂不是颠覆他过往十几年学到的一切吗?朋友之间的理解是相互的,你既然要他理解你的想法,你也要理解他的想法才对。你跟他呀,一人退一步就好了。” 姚元崇的话,十二娘字字句句都能听进去,反思一下,她对王勃的要求的确跨度太大,要求太高,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 她心中赧然,自己活了两辈子,很多地方却不及十几岁的少年。 “崇郎说的是,我知道了。” 姚元崇见十二娘如此直接的说出来,心里自然高兴,他还怕十二娘扭捏或是生气,不知到时候该怎么应对呢。 心结即开,两人就快步来到曲江亭看斗文之事。 曲江亭已被挤的水泄不通,姚元崇比同龄少年要结实有力很多,一手互助十二娘,三两下就挤了进去。 围观的众人只围在外面看,亭子中央倒显得宽敞不少。四四方方的曲江亭中有一张圆桌,圆桌一边站着王励、王勃、刘思彰、曹映嘉等人,另一边站着两个神情蛮横的少年,并一个柔弱少年。 十二娘一眼就看出对方这个柔弱少年是女扮男装的少女,看那少女打扮的不伦不类,她忍了好久才没有笑出来。 对方的少女也看到了刚刚挤进来的姚元崇和十二娘,一双眼睛盯在十二娘身上,露出打量的申请。 十二娘跟曹映嘉、刘思慧站到一起,姚元崇则去王家兄弟身边助阵。 曹映嘉显得有些紧张,表情非常严肃,盯着对方一眨不眨,还不忘把十二娘紧紧的牵在手里。 看她这般样子,十二娘低声问道:“嘉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曹映嘉低声解释道:“我刚刚跟几位学子在亭中赋诗,子杰也随性做了一首,大家本来好好的,这群人就冲了进来,蛮不讲理的把子杰的诗给批驳了一番,还出言辱骂他。我只不过出言说了句公道话,那个看着斯斯文文的少年就对我一顿讥讽,说话极其难听。你且看着,不要掺和,小心被欺负了。” 十二娘并不怕,他们人多势众,今天是他们的主场,对方来闹事,占不了便宜,只不过,她对这些人来闹事的原因非常好奇。 前面的少年们已经争辩起来,对方为首的少年把双臂抱在胸前,面带讽刺的笑道:“我最是看不惯那些没什么真本事,却四处吹捧自己的庸人。你们王家的几兄弟才学平平,只会陪着小娘子出游逗乐,却敢自封什么京城‘三株树’,可笑可笑!” 王励跟他们超过一轮,已经面红耳赤,他捏着拳头恨不得想动手。王勃按下他,上前说:“你们今日莫名挑衅,某虽不知为何,却也不能容你们如此坏我家名声。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是今日情景,我们无论如何也得分个高低了!” 对方柔弱“少年”听了,细声尖叫了一声好,不顾自己的怪异,上前说:“你既然说要比,咱们就比些容易分胜负,免得你随便写首歪诗,你的朋友们就给你叫好,非说你比我们的好。” 王勃皱眉看着“他”,问道:“诗词歌赋,各有千秋,却都不易分胜负,依你说,那我们比什么好?” “少年”笑道:“琴棋书画!今天你我都没带琴过来,琴便罢了,可棋、书、画却有现成的东西,我们就比三场,对弈、赛书、斗画!” 王勃和王励对视一眼,对“他”定下的规矩不置可否。 “少年”激将道:“你们若是不敢比,就赶紧认输,以后别再说什么三株树,改叫三株狗尾巴草吧!”说完,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王励被他激怒,上前一步说道:“比就比!只是输了怎样、赢了又怎样?” 对方似是志在必得的样子,柔弱少年笑道:“若是我们赢了,你得依我说的,改叫‘三株狗尾巴草’,若我们输了,随便你说怎么办!” 王励被她的话语抬的万分胸闷,当下也说了狠话,道:“若你们输了,你得当众跪下给我们三兄弟道歉!” “少年”有些犹豫,却咬了咬殷红的薄唇,说:“好,只要你们有本事赢!” 一时间,曲江亭中剑拔弩张,亭中之人紧张不已,亭外围观的人却兴奋不已,都等着看彼此的好戏。 “少年”扫视他们一眼,说:“总共比试三样,我这边有三个人,一人一样,你们却两个人,这如何是好?快快派人把王勉叫来。”他说话的态度颐指气使,好似叫他们去叫个小厮来一样。 十二娘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松了嘉娘的手,上前说:“不必喊三兄来了,我随四兄和五郎跟你们比试一番吧。” “少年”瞪圆了眼睛问道:“你是谁?” 十二娘微笑道:“我是王家远房的妹妹,替兄长迎战也无不可,何况……我觉得我跟小郎君你比试,最合适。” 周围人都笑了起来,以为十二娘取笑对方像个女子,可对方的人却露出几分惊慌,心中知道女扮男装之事被十二娘看破了。 “大言不惭,她能代表你们吗?别一会儿比输了,又不认账!”她看向王励和王勃两兄弟问道。 王励没想到十二娘会助他们一臂之力,转怒为喜,笑着说:“十二妹妹肯出战,那是看得起你们,她若输了,就是我们输了!有什么抵赖不抵赖的!” 见他们如此信任十二娘,“少年”再三打量十二娘,却也没个头绪,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认识十二娘的人心里都在偷笑,显然是对十二娘的画技十分信任,斗画一局稳操胜券。 刘思彰找人摆了三张方桌并在亭中,一桌下棋、一桌写字、一桌画画,三局同时进行。 十二娘解掉披风,把最外面一层广袖微微撩起,暖了毛笔取了墨之后,就开始下笔,几乎没什么构思犹豫的时间,让对方十分诧异。 女扮男装的少女看十二娘已经落墨,鼻孔里微微哼了一声,似是对她如此匆忙表示不屑。 十二娘画的是一副《曲江观雪图》,十分写实的画出了当下的情景,画中人物几十近百,竟然每个都姿态各不相同,惟妙惟肖。 当布局渐渐清晰,人物一个个在她笔下出现时,周围围观的人皆发出了感叹,略懂画的人都知道十二娘的功底有多深厚,这副百人观雪图有多大的难度! 周围议论纷纷的声音打扰了对方少年的发挥,他停笔直起身子看了一眼十二娘的画,脸上已露出震撼和颓然之色。他愤愤的瞪了十二娘一眼,继续低头画画。 十二娘速度极快,待她画完之时,对方的《冬梅傲雪图》才画了十之六七。 看得出来,对方也是画画的好手,梅枝嶙峋的桀骜、冬雪如玉的高洁、冬梅独放的傲然,皆呈现在了画中,只是她整幅画的内容难度跟十二娘不是一个层次的,十二娘看了几眼,也就不再多看。 【这次出差堪称有史以来最累的一次……身体各种不良反应,断更了,抱歉,小羽尽早把章节补回来。】***(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节 曲江池(4/4) 曲江亭中的另外两局斗的正酣,王励跟一个白袍少年在对弈,王勃则跟一个黑袍少年在赛书。 十二娘微微靠近棋局几步,去看两人战况如何,却听到人群中隐隐传来议论之声。 “咦……那白衣男子好似是终南山居士的关门弟子白奕,我年前曾看到他在四方棋馆中把曾老夫子逼的摔了棋盘,发誓再不下棋!” 十二娘眉头一皱,瞬间就对这个叫白奕的少年十分厌恶。 虽不知那终南山居士是何人,也不知他这个关门弟子又有多厉害,可他一个后生恃才欺人,把毕生靠下棋为生的老夫子逼的没了后路,这份狠绝令人不喜。 正好最近十二娘在自学围棋,于小竹楼中看了两本棋谱,虽不精通,但也略懂。 棋盘之上,黑子如黑龙,盘踞着整个棋盘,渐渐将白子逼入绝境。十二娘朝他们手上扫了一眼,白衣少年执的是黑子…… 见王励形势不好,十二娘微微摇了摇头,又向王勃看去。 王勃与那黑衣男子正在奋笔疾书,一起书写着竹林七贤之一阮籍的名作《清思赋》。 王勃写的楷书,黑衣男子写的隶书,就在两人将要写完时,黑衣男子忽然停下毛笔,斜乜了王勃一眼,而后把笔杆含在嘴中,继续写下去。 十二娘惊讶看去,他用嘴含笔所写的最后一段,竟与手写无疑,一篇隶书写的清劲精绝,十分了得! 顿时,周围响起阵阵惊叹之声,甚至还有叫好声从外围传来。 十二娘担忧的朝王勃看去,赛字这种事,若都写的不错,要分胜负也不易,黑衣男子用了这点小心思,已占了上乘…… 可王勃十分淡定的把字写完,丝毫没有受到黑衣男子和周围叫好声的影响。 就在十二娘以为他要放下毛笔的时候,王勃将笔放在左手上,又拿出一张纸,洋洋洒洒的写了起来! 与右手写的楷书所不同,王勃左手写的竟然是行书! 楷书刚劲峻拔、方润整齐,行书笔力遒劲、姿态优美,十二娘竟然不知王勃还有这手绝活! 刘思彰已在旁边情不自禁的击节叫好,十二娘脸上也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才子果然不是吹的。 就在这边赛的热闹时,王励已输给了白奕,垂头丧气的从石凳上站了起来,说:“我技不如人,这一局我输了。” 十二娘走过去安慰道:“术业有专攻,你只是棋艺不如他,且想开一些。”姚元崇等人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励苦涩的点了点头,再抬头看王勃时,脸上已骤然放出光彩来,他兴致颇高的说道:“五郎,你多久没展露这一手绝技了!” 王勃写完停笔,淡淡的说:“时间久了没有练,有些生疏了。” 刘思彰已迫不及待的过去提起那两张大字,向周围的人展示,众人便纷纷点评起来。 王励已迫不及待的说:“赛字这一局,五郎赢了!” 对方的柔弱少年从画案前跑过来,争辩道:“谁说的,他左手写字又怎样?你让他用嘴写的试试看,黑飒的难度比较高,明明是黑飒赢了!” 王励冷笑道:“哼,谁写的好,大家有眼目睹,若依你所说,你让那什么黑飒用左手写个字看看?蛮不讲理!” “你!” 柔弱少年与王勃大眼瞪小眼,谁也不让谁。 王励眼睛一斜,看到画案上的画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知道比不赢十二娘,输了斗画这一局,所以在赛字一局上死活不认输!” 若十二娘斗画赢了,那双方就是一比一,胜负的关键就在赛字一局,因而双方死咬着不松口。 王励过去拿起十二娘的画像众人展示,说道:“大家看看,十二娘的画堪称一绝,绝对有大师遗风。”回头看了看少年的梅花,笑着说,“凭你那几支梅花就想赢她?你再回去练个几十年吧!” 少年自知输了斗画这一局,可嘴上好强,说道:“你凭什么笑我?你的棋艺还不是输给了我白师兄,你想赢他?再回去练个几十年吧!” 以彼之言还之彼身……看着他俩拌嘴,十二娘真是哭笑不得。 王勃不喜口舌之争,重新走到书案前面,说:“若是不服,我再写一副字就是。” 众人都安静下来,不知王勃要玩什么把戏,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他一手捏一支毛笔,竟然左右开弓,同时下笔,更绝的是,他依然右手楷书、左手行书,这样两手同时写不同的两个字,该有多高的难度! 抽气声频频响起,四周都是文人学子,王勃水平如何,有目共睹! 少年讷讷不再言语,那个叫黑飒的人甘败下风,已向王勃作揖认输。 二比一胜! 王励大喜,指着少年说道:“愿赌服输,跪下赔罪吧!” 少年站在那里,白奕、黑飒已护了过去,对王励喝道:“放肆,不得无礼!” 王励冷笑道:“是谁无礼?这可是说好的赌注!” 少年满脸纠结,实在丢不下这个颜面去下跪。 十二娘不愿把人逼进绝路,而且看对方三人的样子,以白奕、黑飒的才能还在少年身旁当随从,只怕大有来头。 于是劝解道:“让他们认输赔罪就是了,何必下跪,这里这么多人呢。” 王励被他们闹的有些不高兴,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们,十二娘只好低声说:“别人是姑娘家,四郎别难为她了!” “什么?”王励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再看那少年,的确十分像女子,转而惊讶的指着少年问道:“他是女的?” 他这一声喊的格外响亮,对方三人听到了,姚元崇、嘉娘听到了,周围围观的人也听到了。 众人纷纷向少年看去,霎时间议论开了。 女扮男装的少女脸上烧的厉害,咬牙说了一句:“我改天必登门拜访,先告辞了!” 说罢,就在白奕、黑飒的簇拥下离开了。 王励似是一时不能接受,在他们三人消失在人群中时,还喃喃道:“竟然是个女子,我……我怎跟一个小娘子一般计较?” 十二娘笑着推了推他,说:“怎么?后悔跟她争吵了?” 王励有些纠结的说:“也不是,不管是男是女,辱及我王家名声,我必要跟她辩个清楚,只是若早知道她是个女子,我断不会说什么跪下赔罪之类的话了……” 是因为担心有失君子风度吧。 “好啦,不知者无罪,没什么可想的。” 嘉娘等人亦围了过来,跟王励、王勃议论起刚刚之事,而十二娘则被拥进亭子里的学子请到画案旁,讨论画作之事。 她今日也算是一战成名了。 就在她耐心跟众人讲解画作小技巧的时候,忽然有人从后面替她披上了披风,十二娘诧异回头,只见姚元崇拿着她的披风,说:“先穿上披风再讲吧。” 十二娘画画之前把披风解了,刚刚人多忘了穿,没想到姚元崇这样细心。 她笑着接过披风,略微生出一丝不好意思,低头把披风系上。幸好周围人多,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说着话,十二娘也不及多想了。 高璞迟迟才来,挤进人群找到十二娘,惊讶道:“妹妹,真的是你呀!” 十二娘冲高璞一笑,说:“二兄,你来啦。” 高璞把十二娘从人群中带出来,说:“我刚到这里,就听人们议论着‘子安’‘十二娘’和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我估摸着十二娘就是你了,可怎么也没想到你今天会跑到这里来了!” 十二娘解释说:“原本是去刘府做客的,刘思彰和慧娘要到这里来玩,我就随大家来了。” 说着,指了指站在一个角落的大家。 高璞急忙上前跟大家打招呼,王励便拉着他说起刚刚比赛之事,依然十分激动,百说不厌。 中午时,众人一起在梅林里吃饭,十二娘低声跟高璞说:“二兄今天就当没遇见我,好不好?” 高璞冲她眨眨眼说:“我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跟我娘说的。” 十二娘“嘿嘿”一笑,高璞别的不行,替她遮掩并一起在外面玩闹,还是个很不错的伴! 席间,王励念念不忘的说道:“也不知那个小娘子是谁家的,哎,今日之事要是被父亲知道了,不妥啊……” 王勃倒一脸无所谓的神情,说:“她女扮男装偷跑出来是一错;无事生非、出言侮辱我们是二错;输了却不敢当,落荒而逃是三错。有此三错在,你还怕什么?纵使他日遇到了,也是我们有理。” 王励想想他说的有理,随想开了一些。 高璞平日在外玩闹的多,听他们说了前因后果后,心中想到一事,便对众人说:“那个白奕,我知道一些,他是并州晋阳唐家的家臣,拜了终南山居士为师。自年前入京,在城中生了不少事了,常听人说起。” 十二娘惊讶问道:“如今寻常人家还有家臣?” 高璞见她不知道,解释道:“并州晋阳唐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自北齐时就是望族,祖辈与高祖一起打的江山,前几年刚逝世的莒国公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现任家主唐善识尚了太宗和长孙皇后非常疼爱的豫章公主,满门显贵,在并州可是说一不二的。” 众人点点头,姚元崇似是有些惊讶的说:“没想到是并州唐家的人。” 这样说来,那女子的身份就更让众人好奇了。 .***(未完待续) 第八十九节 事端(1/3) 梅林中一片冰天雪地,虽然搭建了抵御风寒的幕帐,亦准备了火炉和火盆,但冬天寒冷,热喷喷的饭菜出炉之后,片刻就凉了,因而众人吃的都不多,十二娘也只是就着热茶,吃了两块点心。 下午,刘思彰、高璞、王励二月要为参加科举做准备,便把精力放在跟其他学子沟通交流之上,王勃、姚元崇则带着十二娘、嘉娘和慧娘四处游玩。 十二娘因为冷,兴致极淡,一心想早点回家,偏刘思慧在家憋的久了,以后要嫁去兰陵更难得有这样的日子,所以拉着嘉娘四处玩,还提议要去西市逛逛。 曲江池边风大水寒,西市中房屋密集,人也多,想必要暖和一些。十二娘听了慧娘的提议,立刻附和说:“对、对,去西市看看吧,不知道过年的时候,街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王勃觉得有些不妥,这三名少女随便哪个在街上出点什么事,都不得了,何况刘思慧正处在待嫁阶段。 他刚要开口否决,可看十二娘可怜兮兮的缩在披风里,手臂抱成了一团瑟瑟发抖,到嘴边的话就没有说出来。 正犹豫时,姚元崇也附和道:“中午吃的冷食让我有些难受,我们不如去西市里找个茶楼,喝点热茶再吃点热食,暖暖身子吧。” 十二娘自然连连点头,嘉娘和慧娘也说好。王勃觉得既然是去茶楼,不在街上乱转,那就不必太担心,也随之点头。 五人上了刘家的一辆马车,直接往西市行去。 年后初八,东西两市刚开没两天,可他们马车刚行到市口,已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炮竹声和说笑声传了出来,显得非常热闹。 “我们去哪家茶楼?你们平日都去过哪些地方?”刘思慧已迫不及待的问道。 姚元崇跟刘思慧因为有之前那段误点鸳鸯谱的小插曲,两人都不太搭理对方,王勃只好说道:“我只跟家父去过沉香楼,在那里品茗会友,倒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一听“闹中取静”四字,刘思慧就觉得没多大意思,她就是想找好玩的地方玩。 她转而问姚元崇:“你来长安也好几个月了,可知道哪里好玩?” 姚元崇似笑非笑的说:“我这几个月去的地方多了,你这样问,我倒不知从何说起。” 在他这里碰了个软钉子,刘思慧闷闷的转过头去,掀帘看街上的景致,仿佛是想自己挑出一家店一般。 十二娘真心说道:“不管是去哪,只要暖和就行,我现在又饿又冷。” 姚元崇听了立即说道:“那我们去八福楼吧,那里有暖阁,而且金铃炙、小天酥之类小食,都是非常有名的,我看你中午几乎没吃东西,一会儿去尝尝也不错。” 十二娘信任姚元崇的安排,笑着说:“听起来就觉得很好,那我们就去八福楼看看吧。” 她这后半句是对其余三人说的,询问大家的意见。 嘉娘和王勃表示同意,刘思慧却神情复杂的不表态。 刘思慧感觉到姚元崇对十二娘的热情,与之前对她的冷淡有着强烈的对比,心里十分别扭,闹着说:“我不想去茶楼,我要上街玩!” 一言既出,其余四人脸上都不太好看。 王勃便不说了,本就不赞成她们上街,姚元崇是顾及着十二娘,想早点带她去暖和的地方,嘉娘看看街上拥挤的人群,也皱起了眉头,她不想挤在市井之中。 可刘思慧偏就是这样的性子,众人不愿意的,她非要做。 无奈之下,王勃对姚元崇说:“元之,你带着十二娘和嘉娘去八福楼,我陪着慧娘去街上看看,稍后就去找你们。” 王勃平日跟刘思慧根本不熟,今日实在是没办法,看在刘思彰的面子上,也得照顾好慧娘。 嘉娘颇不放心,说:“我也陪着慧娘逛逛吧。” 嘉娘做事有分寸,有她在一起,大家都放心一点,便在一家水粉铺子前,把王勃、慧娘、嘉娘三人放下,十二娘则跟着姚元崇继续坐马车往八福楼去。 待马车里只剩他们两人,姚元崇便把披风解下来,替十二娘围上,颇有些责备的说:“穿这么少,今天受罪了吧?” 十二娘不跟他客气,把他的披风紧紧裹在了身上,揶揄道:“也不知是因为谁,我才受这份罪。” 姚元崇听了哈哈笑道:“好吧好吧,都怪我,待会儿去了八福楼,随便你想吃什么,尽管点就是,我给你赔罪了。” 两个人的车厢比之前五个人时还要热闹,十二娘感到很轻松。 八福楼果真如姚元崇所说,是个极好的去处,一楼的暖阁中专门烧了地龙,十二娘一走进去,便觉得又活了过来。 房中馥郁而温暖的香气扑面而来,十二娘不禁连打了两个喷嚏。 姚元崇见状对店小二说:“去取杯姜汤,再拿些热点心过来。” 小二应声而退,就在他打开房门推出去的那一刹,十二娘眉头一跳,“咦”了一下。 姚元崇问道:“怎么?” 十二娘走到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缝向外望去,说:“我看到了贺兰敏月和杨书瑾,她们上楼去了。” 姚元崇并未觉得如何,说:“也是趁着过年出来玩的吧。” 十二娘低声“嗯”了一声,关上了房门,不再提此事,转而坐在了姚元崇对面的椅子上,端起热茶等点心上来,心里琢磨着…… 她刚刚看到的情景,并没有完全告诉姚元崇,因为她看见贺兰敏月和杨书瑾一左一右非常亲昵的伴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跟贺兰敏月长的有几分相像,十分俊逸,十二娘估计他就是传说中的贺兰敏之。 虽说跟男子出来上茶楼并不能代表什么,正如她跟姚元崇也在这里,可是贺兰敏之的风评实在不好,而且,杨书瑾并没有跟贺兰敏月走在一起,而是轻轻靠着贺兰敏之…… 一丝念头划过她的脑海,历史上的一些细节事情她实在想不起了,再琢磨了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太敏感,想多了。也许是角度问题,看错了也有可能。 店小二把姜汤送来了,十二娘就不再多想,捏着鼻子把一小碗姜汤喝了下去,辣的她只吐舌头。 姚元崇在他对面看的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寻常女儿家,笑不漏齿,十二娘爽朗大方也就罢了,还如此俏皮可爱的吐舌头,怎的不让他觉得好玩? 十二娘横了他一眼,嗔道:“不要笑啦,多大点事也值得你笑成这样……” 姚元崇忍着笑,把点心拼盘推到十二娘面前,说:“好、好,我不笑了,你快吃两块点心垫垫肚子吧,也解解口中的辣味。” 点心拼盘里有四样东西,其中有几只看着像铃铛一样的面食,十二娘指着便问:“这个就是金铃炙吗?” 姚元崇点头,说:“对,你吃吃看,用酥油裹起来做的,这金铃炙中另有乾坤。” 十二娘拿起一个咬了一口,表皮温度刚好,可里面却烫得厉害。 十二娘赶紧捂着嘴,哈着气,解口中的烫感,原来这金铃炙中包了奶油,就是后世的炸奶油,只不过捏成了铃铛的形状。 姚元崇看着十二娘窘迫的样子,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说:“我说里面另有乾坤,你怎么也不当心些。” 十二娘好不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吞下肚,苦笑不得的瞪着姚元崇,他还真是个调皮的大男孩! 两个人打打闹闹的吃着玩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十二娘就说:“慧娘他们怎么还没回来?坐一坐就该回家了。” 话音刚落,房间外就传来争执的声音,隐约就是慧娘的声音。 十二娘和姚元崇同时起身打开门去看,只见慧娘、嘉娘与王勃三人跟贺兰敏之在大堂里闹了起来! 十二娘心道不好,赶紧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贺兰敏月与杨书瑾也从楼上探出头来观看,两拨人看到彼此,都很惊讶。 “嘉娘,这是怎么了?”十二娘过去问道。 曹映嘉面色不好的横了贺兰敏之一眼,说:“遇到了一个登徒浪子!” 原来慧娘和嘉娘刚才走进八福楼时,王勃去向店家询问姚元崇和十二娘在哪间房,就在那时,贺兰敏之碰到了慧娘,出言调戏,并凑近嗅她身上的香气,极为放荡。 “也不睁大你的狗眼,本姑娘可是你得罪得起的?”刘思慧愤愤的骂着。 贺兰敏之一脸无谓的笑着,说:“哦?我倒要请教请教姑娘,你是哪家千金?在下真的很想知道。” 眼见着刘思慧就要报出名号来,十二娘赶紧上前拉住她,插嘴对着楼梯上喊道:“敏月、瑾娘,这位公子可是你们的朋友?是不是出了什么误会?” 贺兰敏月走下来,看了看十二娘和嘉娘,颇为倨傲的说:“是呢,他是我兄长。虽不知我兄长做了什么,可我也很想知道,这位姑娘我贺兰兄妹真就得罪不起吗?” 刘思慧何曾受过这样的气,当即拨开十二娘,上前就要争辩。 【差大家两更,会尽力补上,只是最近的工作太忙,小羽焦头烂额中……】***(未完待续) 第九十节 事端(2/3) 十二娘对嘉娘使了个颜色,两人合力拉住慧娘,一起把她带回了暖阁,外面的事情交由姚元崇和王勃解决。 刘思慧还挣扎着,对十二娘大声说道:“你为什么要拉我,本姑娘可不是你,受不下这口气!” 十二娘耐心的劝着:“慧娘,今日之事,你且忍忍,你听我说……” 刘思慧不听,说道:“凭什么让我忍?就因为他们是你朋友?” 十二娘气的不行,几乎后悔插手这件事了,大声吼道:“外面那对兄妹,真不是你能得罪的!贺兰敏月和贺兰敏之,你真就不知道他们是谁?” 刘思慧从未见过十二娘这样大声说话,一时被怔住,同时觉得这两个名字耳熟,再一细想,脸色大变,喃喃道:“他们是皇后的外甥和外甥女?” 十二娘和嘉娘一起点了点头。 刘思慧死要面子,兀自说:“纵使……纵使是皇亲国戚,他们做事没理,就算是辩到皇后跟前我也不怕!” 十二娘感叹着她的不懂事,解释道:“是非黑白摆在这里,你当然不用怕,可是,这件事情闹大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再过几个月就要出嫁了,那贺兰敏之的品行如何,你一点都不知道?此事传出去,没有的事都会说成有的,别人会怎么看你?萧家又会怎样看你?” 刘思慧脸都白了。 嘉娘也警惕的说:“十二娘说的正是,这件事情不能传出去!” “那……那怎么办……”慧娘已没了主意。 十二娘叹了口气,说:“嘉娘,你陪着慧娘坐一坐,我出去看看事情如何了。” 话还没说完,十二娘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到“打架了、有人打架了……” 屋里的三个姑娘都惊了,一起挤到门前去看,只见王勃半躺在地上,捂着一只眼,姚元崇正跟贺兰敏之动着手,连揍了他两拳,把贺兰敏之打的撞到旁边的桌子倒了下去。 贺兰敏月和杨书谨尖叫着跑到贺兰敏之的身边蹲下,已经哭起来了。 十二娘连忙跑到姚元崇身边,劝阻道:“崇郎,别打了,有什么话好好说!” 姚元崇并不激动,十分冷静的揉了揉拳头,冷冷的横了贺兰敏之一眼,而后转身拉起地上的王勃,问道:“子安,你没事吧?” 王勃松开捂住眼睛的手,他的左眼已经赫然成了熊猫眼! 再看贺兰敏之,他更惨,口鼻都在流血,眼角还有眦裂,那般俊俏的脸,已经没法看了。可见姚元崇那两拳是下了狠手了。 十二娘倒吸一口气,这下好了,打了这场架,留下伤痕,无论如何没办法善了了! 还未等她弄清楚是怎么打起来的,外面已有四个人冲了进来,大吼道:“谁人敢在西市闹事?” 十二娘被这雷霆之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说话之人是她有过一面之缘的未来六姐夫,元大郎! 她心中祈祷元大郎不认识她,可元大郎扫视一周,目光停在她身上,面上分明很惊讶,可见是认出她来了。 十二娘更头疼了,把武侯的人惊动了也便罢了,可偏偏来的人是元大郎,这下高家的人也该知道这件事了! “怎么回事?”元大郎冲着他们问道。 贺兰敏之捂着鼻子喊道:“快把他们捉起来,没看到我被他们打成这样了?” 姚元崇上前对元大郎抱了抱拳,说:“武侯来的正好,这里有个登徒浪子,先是对我们同行的一位姑娘不敬,又对我朋友出言辱骂,甚至动手伤人,还请武侯主持公道!” 元大郎看了看受伤的两人,分明是对方受的伤重一些,可听姚元崇的话,是另一方先动的手。 “谁先动的手?” 姚元崇指着还躺在地上的贺兰敏之。 贺兰敏之气的骂道:“一群不长眼的狗东西,还问什么问,没看到我的伤?” 元大郎一脚踢翻了旁边的一张凳子,按着腰刀喝问道:“你骂谁?”俨然是要再打他一顿的样子。 十二娘看着着急,不是她胆小怕事,实在是他们现在得罪不起贺兰兄妹,连忙在旁插嘴,对一边的贺兰敏月说:“敏月,你兄长伤势严重,我们还是到屋里坐下来说话,这样在大堂里闹下去,被别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贺兰敏之被打,自己也觉得丢人,对十二娘的提议并未出言否决。 元大郎听了倒奇了,说:“敢情你们还是认识的?” 十二娘息事宁人的说道:“一场误会而已,没想到惊动了武侯。” 说着就去拉姚元崇,让他先把王勃扶进去坐下,同时对贺兰敏月说:“先把你兄长的伤势简单处理一下吧,免得以后留了疤。再说,大过年的,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真闹大了,只怕还会传出什么打架斗殴、仗势欺人的话来,到时候就算是传到皇后娘娘耳中,娘娘也不会高兴。” 她这一句话说给众人听,姚元崇、王勃听了,好知道对方有什么靠山,武侯的人听了,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对事情的处理有个分寸,贺兰兄妹听了,则是为了让他们好好斟酌一下他们的言行对皇后的影响。 一群人都没多的话说,先后都走进暖阁坐了下来。 八福楼的店家极有眼色,准备好了热水和毛巾,及一些外伤药送进来,丝毫不提赔偿之事。 待贺兰敏月帮贺兰敏之擦拭了脸上的血,又敷了药,王勃这边也用热帕子捂着眼睛。 十二娘这才站出来对众人说:“我和敏月是同窗,几位当事者我都认识,就由我来跟大家介绍一下。” 事情由刘思慧而起,十二娘走过去介绍道:“这位是南平公主的孙女,刘中丞的独女,慧娘。”又介绍贺兰兄妹说:“他们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和外甥女,韩国夫人的一双子女,贺兰敏之与贺兰敏月。” 贺兰敏月打量了刘思慧一眼,目光倨傲,显然是没把她的身份放在眼中。 十二娘暗暗叹了一口气,继续介绍,说:“被贺兰敏之打了的是太常博士王博士的幼子王勃,出手回击贺兰敏之的则是嶲州姚大都督之子,姚元崇。” 最后轮到元大郎:“这位是武库中尚署令之子,元武侯。” 各人神情各不相同,几个当事人,没有一个是庶民出身,元大郎要解决起来,只怕不易。 不过,元大郎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而是笑道:“小娘子还记得我?” 十二娘亦笑着说:“虽未正式拜见,但见过又怎会忘记,还望大郎不要因那天的事见怪。”她和十一娘暗处偷看,总有些不正当。 元大郎倒笑的更欢了,摇手说:“那种小事,有何可见怪的,小娘子多虑了。”笑声洪亮,使暖阁中的气氛为之一变。 两人套着关系,好似根本不想谈打架之事。 贺兰敏之看不下去了,大声说道:“别废话了,快点说今天这事怎么办!” 元大郎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说:“你有错在先,你着什么急?” 贺兰敏之气的不行,喝道:“小小武侯,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元大郎冷哼道:“你当街调戏民女,出手伤人,我可说错了什么?” 碰到这样一个不买皇后账的人,贺兰敏之真没办法,转而说道:“我不过是闻到脂粉香,在周围嗅了嗅,我可没碰她一指头,这也叫调戏?那脂粉之气自行钻进我鼻孔,我还说她勾引我呢!” 此话一出,慧娘激动的站起来骂道:“你、你不要脸!” 贺兰敏之根本不理她,继续说:“要说我打人,你怎不问我为什么打人?那也是他们先骂我,我才动手!” 王勃冷笑道:“我说的是事实,无耻下流,衣冠禽兽,你别以为你那腌臜事没人知道!” 十二娘险些晕过去,难怪贺兰敏之动手,王勃把一些不能明说的话放在明面上去讲,他真是不要命了! 可她又不能倒戈站到贺兰兄妹那一边,只得匆忙说:“好了,别吵了,依我说今日大家都有错,不如一人让一步,难不成你们真想闹到大理寺去?” 贺兰敏月不知为何,十分恼火,站起来便说:“闹到大理寺去又如何?大哥,我们别跟他们浪费口舌了,我们这就进宫去,走!” 说着,兄妹两人带着一直沉默的杨书谨扬长而去,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十二娘喃喃道:“这可怎么办,他们进宫告状去了……” 王勃犹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说:“他们没理,告状怕什么?” 十二娘无力的说:“有没有理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的面子,及慧娘的名声。” 慧娘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出来玩了……” 姚元崇思考着,说:“今日这事本来就是我们吃了亏,不能让他们占尽先机,他们虽说要进宫,但现在这个时辰,只怕是进不去,要等明日。我们现在也赶紧回去,慧娘你这件事情必须告诉令尊,让他想办法获得圣上的支持,他为了你的名声和婚事,必定会想尽办法。子安你也回去把此事告诉令尊,若能联系到御史台的人上奏折弹劾贺兰兄妹,则最佳,如若不能,也让他有个准备,免得被皇后责问了也不知为何。” 他顿了顿,说:“人是我打的,我去联系人,主动进宫负荆请罪,我们姿态做足,让皇后知道错在贺兰兄妹,但我们因她的关系,主动认错,她也不好再责罚我们。”***(未完待续) 第九十一节 事端(3/3) 众人都没了主意,自然听姚元崇的,但十二娘心中止不住的感到担忧。 按照她提前所知,贺兰敏月极得圣宠,刘家定然没办法得到皇上的支持,王勃那边联系御史弹劾也很危险,皇后武媚的手段又硬、又狠,她何曾怕过御史弹劾?也就是负荆请罪一计不错,在皇后面前服软,要比硬来好很多。 “我看弹劾就不必了,万一惹怒了皇后,可怎么是好?”她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王勃却说:“要弹劾是弹劾贺兰兄妹,而不是皇后,皇后明辨是非,又怎么会动怒。” 十二娘再次强调:“贺兰兄妹是皇后的亲外甥!” 王勃不听,说:“皇后的一言一行,天下人都看得见,纵使偏袒也要有个度,这次的是非对错这样明白,何须担忧!” 十二娘不禁扶额,觉得很无力。在未来的十几年里,武家的权势达到顶峰,武媚毫无顾虑的提拔和偏袒一切亲眷,若不是威胁到她本人,她绝不会让外人欺负了家里的人。 可这些话,十二娘不能讲,只能默默的闭了嘴。 元大郎看没有他什么事了,起身说:“到这一步,你们的事跟武侯就没半点关系了,那我带着兄弟们走了。” 十二娘起身送他,在八福楼门口低声说:“今天我是瞒着家里人上街来的,他们只当我在刘府赏梅……” 元大郎看似粗鲁,但常跟各色人打交道,这点事情哪能看不出来?当即哈哈一笑,说:“小娘子放心,我不告诉别人,只是你要早点回去才是。” 十二娘大喜,连声道谢,将元大郎和其余武侯送走。 待十二娘回到暖阁,嘉娘十分好奇的问道:“你怎么认识武侯的人?” 十二娘说:“他是我未来的六姐夫。”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元大郎刚刚在态度上偏袒他们。 在今天众多倒霉的事情中,十二娘唯一觉得高兴的就是元大郎没有传言中那样可怕,他凶起来虽然很凶,动作有些粗鲁,但是笑起来很直爽,并不是一味的暴戾。 她在内心暗暗为六娘松了一口气。 姚元崇喊来店家买了单,另外给了些钱作为赔偿,一行人乘着马车就回了刘家,又在刘家院子里换了自家的马车,各回各家去了。 在临分别的时候,姚元崇叮嘱十二娘:“今天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你别插手,也别被卷进去了。” 十二娘点头答应了,可心里却觉得没这么简单,虽然调戏和打架的事跟她没关系,可她毕竟也在场,贺兰敏月如果想害她,几句话就能把她给卷进去。 心事重重的回到高府,十二娘忐忑的等了两天,可没有人给她送来任何消息,让她觉得十分不安。 一早起身,她就独自往璞园去找高璞,却被阿四告知高璞这几日早出晚归十分忙碌。十二娘听了,更是不安。 阿四见状,颇有眼色的说:“十二娘先回去吧,待二郎回来,我就告诉他您找过他,有什么话我立即带给你。” 十二娘点头,只得回去等消息。直到次日中午,阿四才来请十二娘去璞园小坐,说是二郎寻到了一副好画,请她过去品鉴品鉴。 十二娘迫不及待的随阿四过去,见到高璞时,高璞神色与寻常无异,这让十二娘松了一口气。 高璞命阿四把前后院门关了,单独留了十二娘在房里说话,开口便问道:“妹妹可是想问我贺兰兄妹的事?” 十二娘连连点头,问道:“二兄这几日可有跟刘家、王家的人接触?” 高璞点头说:“我初八那晚就听说你们在八福楼打架的事,这几天也是为探听消息忙里忙外,因之前一直没个准信,所以没把外面的消息告诉你,怕你听了干着急。” 听他言语中的意思,情形似乎不乐观。 十二娘提起了精神,听高璞说道:“自初八打架之事发生之后,刘家就开始闭门谢客,刘家兄弟不见出来,亦没有听说他们家有人往宫中递折子。倒是上官仪递了奏折弹劾皇后纵容贺兰敏之胡作非为,细数了贺兰敏之近半年来的一系列恶行。元之拜托刑部尚书李乾佑替他上书陈请请罪,不过折子和陈情书递到宫里到现在也没个消息,大家都着急的等着。” 十二娘听了,迅速的思考着…… 刘家不愿把事情闹大,肯定是为了慧娘的名声着想,或者是为了看看帝后的态度再行事。上官仪多半是王家请他上的折子,看王勃和上官庭芝那样要好的关系,两家关系必然不一般。不过姚元崇能请动刑部尚书为他出面,倒让十二娘十分惊讶! 李乾佑是著名大将、卫国公李靖的族弟,姚元崇能请李乾佑帮忙,必定是有家族的关系在里面,可见姚家跟李家关系很不错。 “二圣什么也没说吗?”十二娘喃喃问道。 高璞点头,说:“是啊,听说贺兰兄妹这几天频频进宫,可也没带出什么消息来,皇上和皇后都没表态。” 孩子们之间打架的事,可大可小,但权术之事,讲究的从来不是事实真相,而是怎么借势发挥。 让贺兰兄妹最吃亏的是姚元崇,可姚元崇的父亲现在正在西南平夷、奋战沙场,姚元崇认错态度又好,帝后能把他怎么样? 王勃在贺兰兄妹手上吃了亏,可有皇后这个靠山,凭个折子又能把他们怎么样? 事情就这样僵持住了……十二娘思索道,只要刘家一日不出面,事情就不会有结果,到最后也许会不了了之。 若真能不了了之,也算是个好结果,就怕再生出意外事端。 高璞看到十二娘一脸凝重的想着事情,劝慰道:“妹妹别担忧了,众人都为元之的安危担心,可我看他轻松自在的很,跟没事儿人一样。” 十二娘轻笑一声,这个崇郎,当真是沉得住气,她听了真的放心很多,姚元崇这般态度,应该说明他胸有成竹吧? 不论怎么说,事情没有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十二娘就放心了。 眨眼就要到上元灯节了,在那一夜,长安城中将撤销宵禁,宫中会举办盛大的灯会,东西两市也将彻夜营业,举城欢庆。 十二娘和十一娘收到了房玉馨的请帖,邀她们去府中观灯。房玉馨下的帖子,十二娘自然要去,十一娘更是欢呼雀跃,在结香草庐中跟十二娘说了半天话,设想了很多好玩的,这才回去准备衣服和出门的物品。 十五日下午未时,十一娘和十二娘结伴往房府去。 房玉馨小时候跟母亲寄居在曾外祖父永兴县子虞世南的虞府,直到她父亲前年中了进士,在国子监任五品博士,这才布置了自己的府邸。 房家的府邸较新,花园里的树木并不高大,但处处透着一股书香之气和玲珑秀美之感。 上元灯节的晚宴设在房玉馨的院子里,十二娘到的时候,魏宜岚和曹映嘉已经到了,十二娘笑着跟她们打招呼,魏宜岚假意嗔怪道:“你们两个可真慢,我都喝了三杯茶了你们才来,再喝下去,肚子都要撑破了!” 十二娘笑道:“街上人多,进坊门的时候费了些周折。不过,我跟十一姐应该不是最后两个吧?” 谁料魏宜岚说:“你们可不是最后来的吗,已经没有他人了。” 十二娘一惊,没想到房玉馨今天只请了她们几个,她以为上元灯节的晚宴,会有很多人。 房玉馨带着一队丫鬟捧着各色年糕、点心进来,笑着说:“今天没请其他人,就咱们几个可以好好说说话。” 十二娘便朝嘉娘望去,嘉娘轻轻向她点点头,两人仿佛心灵相通一般,猜到房玉馨请她们来,是为了打听慧娘之事。 丫鬟们布置好吃食之后,全部退了下去,馨娘一个服侍的人也没留,亲自请了众人在一张圆桌旁围坐。 五人聊着闲话,说起过年玩了些什么,聊了一会儿,房玉馨就说道:“我今日本来请了慧娘,但慧娘借口受凉不能出门,婉拒了我的邀请。加之我这几日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不知众位姐妹听到了没有?” 魏宜岚连连点头,悄声问道:“听说了,那事是真的?” 嘉娘和十二娘并不表态,十一娘一脸茫然的问道:“什么事呀?”她跟刘思慧一点也不熟,只见过几次面而已。 十二娘想起馨娘之前在她面前替刘思慧说好话的事,可见馨娘是真的关心刘思慧的。 她犹豫道:“慧娘什么都没说,我们又怎么好背后议论这个事呢。” 房玉馨一早知道这个事的时候,只知道那天在八福楼的几个当事人,并不知道十二娘和嘉娘是否在场。可她觉得慧娘不可能单独跟姚元崇、王勃出门,以十二娘跟姚元崇和王勃的交情,她八成是在的。可十二娘跟慧娘并不亲昵,两人能一起出门,嘉娘说不定也在。 今日把她们邀来,看她们两人眉眼闪烁,正说明她猜对了!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二节 婚事(1/5) 房玉馨追问道:“十二娘、嘉娘,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真是替慧娘着急坏了,萧家的人刚刚下定,因正逢过年萧家的人还没离京,却闹出这样的事,慧娘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嘉娘、馨娘、刘思慧三人一早就是好友,嘉娘虽不想把慧娘的事张扬出去,可是她信任馨娘,于是说:“馨娘别急,其实没多大的事,我当时就在慧娘旁边,贺兰敏之迎面拦住慧娘说了几句调笑的话,刚想动手动脚,就被子安挡开了,并未有其他事情发生。” 馨娘听了就松了一口气,说:“还好还好……可外面传的那些话,十分不堪,说慧娘被拉贺兰敏之拉到房里去什么的……” 十二娘震惊了,这谣言传的真是过分。 馨娘担忧的说:“也不知刘家现在是怎么想的,任由谣言乱传,也不出来说个话,好似默认了一样。” 十二娘思索着说:“馨娘你说萧家下定的人还在刘家没有走,那么这件事萧家肯定会知道,刘家也许是在等萧家的态度吧。” 房玉馨犹豫的点头,说:“有可能,希望萧家是个明事理的人家,不要因这些谣言坏了姻缘。” 魏宜岚跟刘思慧不太对盘,完全把此事当八卦在听,脸上不见忧愁,只是有些愤然的说:“此事因慧娘而起,可我听说贺兰敏月和贺兰敏之在宫中哭的呼天抢地,只说姚元崇怎么欺负他们,分明就是不把皇后看在眼里。可怜姚元崇为慧娘出个头,倒惹来这么大的祸,刘家的人也不出来说个话。” 十二娘担忧的也是这一点:“贺兰敏之在调戏刘思慧、出手打王勃这两件事情上站不住脚,告状的时候当然避重就轻,只说姚元崇打了他了。” 魏宜岚又说:“不过我看这个姚元崇也不简单,刑部尚书李乾佑、忠武将军秦怀玉都替他说话,外面好多郎君听说他揍了贺兰敏之,也给他叫好呢。” 十二娘失笑,姚元崇也一战成名了。 一边聊天一边吃饭,待掌灯时分,房府的丫鬟们提着各样的花灯来到小厅布置起来。大家猜灯谜、吃酒,玩闹了一阵。 十二娘和嘉娘明天就开学了,不敢玩的太晚,先一步告辞。十二娘要走,十一娘也只得跟着回去,只有魏宜岚,说是今晚就在房府歇息,要跟房玉馨好好玩一晚上。 待十一娘和十二娘回到家时,七娘正在结香草庐等着十二娘。 七娘手中提着一盏绣着舞龙图案的透纱灯,十分精巧,她把这盏灯送给十二娘,并问道:“在房府玩的可好?” 十二娘点点头,说:“人不多,就几个平日交好的姐妹,一起说了说话。”又问道,“姐姐们去王家玩的如何?” 高夫人带着其余几个姐妹去王家赏灯了。 七娘便指着刚刚送给十二娘的舞龙绣灯说:“这就是我在王家猜灯谜得的一盏灯,我便借花献佛送给妹妹了。” 十二娘甜甜一笑,说:“谢谢七姐!” 七娘这个时候来找十二娘,除了送灯,必然还有其他事。 十二娘心知是为了明天去灼华馆的事,主动问道:“姐姐明天早上要去拜访曹夫人,准备的如何了?” 七娘点头道:“大伯母已替我准备好了拜师礼,但愿明天能够顺利,只是……”她犹豫道,“只是我娘坚持要跟我们一起去见曹夫人,我怕她到时候出言反对。” 三夫人也要去?不过话说回来,三夫人带七娘去拜师才是正确的。 “我看三伯母最近的心境已经好了很多,七姐你日日跟她说,她想必也理解了一些,只不过是不放心,才要去见见师傅。不论怎样,三伯母应该不会在师傅面前出言反对,咱们自家的事,不能闹到外面去,三伯母肯定明白这个道理的。”十二娘安慰道。 七娘说了句“但愿”,又把准备好的拜师礼的单子背给十二娘听,问她的意见。 十二娘听她送的都是些文人墨客喜爱的雅致物品,师傅想必是喜欢的,也说好。 两人聊了一阵子,七娘突然记起一事,说:“对了,今天去王家赏灯,我听柔娘说四郎开年就要议亲了,我记得你跟四郎关系很好,你知道这个事吗?” 十二娘一惊,摇头说:“我并不曾听说呀。” 七娘便把自己知道的告诉十二娘:“听说对方出身望族,好像是什么并州晋阳的,家里姓唐……” “并州唐家?”十二娘提高声音问道。 七娘诧异的点头,说:“是呀,柔娘是这么说的,怎么了?” 十二娘扶额苦笑,初八那日在曲江亭女扮男装的姑娘,正是并州唐家的。现在想来,那姑娘独独挑王家兄弟的刺儿,只怕也是因为这亲事的缘故。他们那样闹了一场,长辈们尚不知道,四郎也不知猜没猜到,他们的婚事还真是危险…… 不过这些尚是她的猜测,不好随便说出去,便对七娘说:“没什么,我只是听说并州唐家十分显耀,没想到四郎要娶唐家的姑娘。” 七娘就说:“是都这么说,所以王二夫人想等四郎春天参加完科考,放榜之后再说,但愿他能考取一个功名,这样的话,亲事议起来,王家更有颜面。” 是这个理,十二娘点了点头。 两姊妹见天色不早,明天还有要事,道了晚安就散了。 翌日十二娘随大夫人、三夫人、七娘一起去曹府。她同她们一起走到花厅之后,就去灼华馆了,并没有跟她们一起商讨拜师之事。 因是开年上学的第一天,灼华馆的姐妹都到齐了。嘉娘、十二娘见到了久久不见的若娘,自是一番契阔,贺兰敏月与杨书瑾看十二娘和嘉娘的目光则更为亲冷,连同窗之谊的表象也懒得维持,直接互不理睬。 曹夫人要待客,让她们自行复习年前的功课,直到中午十分,曹夫人才带着低首含笑的七娘过来跟大家见面。 众人直到有了新姐妹,十分惊讶,听说这个芳娘是十二娘的姐姐,更是诧异,独嘉娘一人心中有数。 厅中未来得及安置新的桌案,七娘暂时和十二娘在一个桌案后面坐着,她脸上有安奈不住的激动,刚跟十二娘坐在一起,就捏住了十二娘的手。 待到中午休息,十二娘带着七娘低声说话,问她拜师是否顺利。 七娘连连点头道:“还算顺利,只是我娘开门见山的问师傅我进宫之后可有人照应,把大伯母和我都吓了一跳。” 十二娘微微挑眉问道:“那师傅怎么说?” “师傅说,她有本事往宫里送人,自然有本事把人好好的留在宫里,只是究竟如何,还要看个人的造化。” 十二娘听了颔首点头,曹夫人这说的是个实在话,她不可能向高家的人保证七娘在宫中的安全,只能互相帮助而已。 七娘平时已向十二娘打听了一些灼华馆内的人和事,今日见到了,便要一一对号,问道:“坐在你前面的就是贺兰敏月吧?长的可真漂亮,可我看你们都不理她,是怎么了?” 十二娘觉得有必要跟七娘说一说灼华馆里微妙的人际关系,便低声说:“贺兰敏月是皇后的外甥女,皇上也很喜欢她,以后是要进宫的,七姐你以后也要进宫,你不能得罪她,但也不能刻意亲近她,贺兰兄妹就是事儿精,跟他们走太近,会惹上一堆麻烦事的。” 七娘自然神色凝重的听她说,又低声问了一些问题。 七娘拜师时间晚,二月底三月初就要进宫,曹夫人满心放在她身上,着重训导她的礼仪和言语行事细节,其余众人倒得了闲。 元月二十日她们沐休在家,这天也是元家来下定的日子。 众姐妹一早就梳妆好,来到芝心斋陪六娘坐着,不多时,高家自己请的媒人王家大夫人齐氏也来了,元娘也陪着齐氏一道过来,跟姐妹们挤在六娘的闺房说话。 辰时刚到,门口的炮竹声就响了起来,元家所请的媒人,大理司直蒋成德的夫人就带着元家的人送聘礼来了。 因元大郎是独子,元家男方来的人是元大郎的两位堂哥,跟元大郎一样人高马大,由大老爷和二郎两人在外院接待。蒋夫人则带着元家的四名仆妇来到芝心斋。 六娘待在闺房里紧张的不得了,只听到外面道喜声不断,时不时的放一阵炮竹。十二娘等人也不敢乱跑,只差了丫鬟出去打探消息。 丫鬟时不时的跑回来传个信儿,一会儿说元家抬了满满十六抬聘礼来,装的十分满,扁担都压弯了好大的弧度;一会儿又说高大夫人、王夫人齐氏、蒋夫人三位请了黄历,正在商定婚期。 姐妹们听了,自然道喜,都说元家很看重六娘,六娘听了,脸越来越红,低着头一直不说话。 十一娘就拉着她的丫鬟水仙说:“快去打听打听,娘把婚期定在了哪一天?打听出来了,重重有赏!” 旁的丫鬟们听到了,也跑去打探。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三节 婚事(2/5) 约莫中午的时候,就来了消息,六娘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十六,距今不足两个月时间! 众人都很惊讶,六娘也不例外,大家都以为婚期至少要等到半年之后呢。 十一娘喃喃问道:“怎么这么快?我不舍得六姐……”说着就抱了六娘的手臂。 六娘不舍的看着十一娘,她们虽不是一母同胞,但从小到大一处长大,情分自然比别的姐妹亲。 元娘拉了拉十一娘,说:“快别惹六娘伤心了,今天是她的好日子,婚期虽然订的近了些,可也说明元家的人看重她,想早点娶回去,那元大郎年纪也不小了。” 六娘也快十七了,的确拖不得,也没必要再拖。何况元家就元大郎一个男丁,婚房准备起来也方便,只是女方的嫁妆准备起来要匆忙一些。 这一天,高家请男方下定的人吃了一天,欢欢喜喜的把喜事定了下来,大夫人就开始忙碌的给六娘准备嫁妆,而六娘自己也足不出户的在房里绣嫁衣,隐隐透着一股紧张和不舍的气息。 高璞也渐渐收心,开始准备二月的春闱科考。十二娘和七娘每日一同上学,一同回家,情分比往日更有增进。 一切都看似平静而融洽,可十二娘心中一直记挂着八福楼打架之事,贺兰兄妹和刘家就这样渐没了消息,让她觉得十分不安。 在冰雪渐融的初春时节,春闱拉开了序幕。绿漪堂和灼华馆中的众人在曹府摆宴,给即将参加春闱的王励、吴茗两人“壮行”。 十二娘和七娘两人合伙给王励做了一套暖额和护膝,趁着大家都在筵席上送礼物的机会,两人就把东西送给了他,又另外送了吴茗一匣子毛笔。 王励看着护额和护膝,十分感谢,抱拳相谢,十二娘举杯说:“祝四郎马到成功!” 四郎神情颇为感慨,笑着将酒饮了。 王勃看十二娘给王励、吴茗等人都敬了酒,悄然靠近,说:“这酒太寒,不宜多饮。” 实际上是怕她喝醉吧? 十二娘有了前车之鉴,自然不会多喝,放下酒杯之后问王勃:“我看四郎的神情,似是有些紧张,他后天就要下场考试,不会有问题吧?” 王勃朝王励投去担忧的一眼,转而对十二娘说:“四兄他可能是压力太大,他以前没把功名放在心上,倒不曾紧张,现在突然生了些其他事,功名就看的重了……” 十二娘神思一转,悄声问道:“可是为了他的婚事?” 王勃微微讶异,说:“你也听说了?” 十二娘点头。 王勃继续道:“上元灯节那晚你没来我家玩,我还以为你不知情。我娘请了唐夫人和唐家的千金来赏灯,还特地叫了我们几兄弟过去猜灯谜。我和四兄见到唐家千金的时候吓了一跳,没想到是我们之前在曲江亭斗文的少年。那晚,我娘对四兄特别赞赏,唐夫人也一直打量四兄,我们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四郎对这个婚事怎么看?”十二娘十分好奇,他们毕竟跟唐家千金有过节,说实在的,十二娘并不喜欢那个霸道无礼的唐小姐。 王勃微微摇头,说:“我不清楚,四兄没有告诉我,只是这段时日显得心事重重。不过我看他最近对学业格外上心,他应该是同意那门婚事的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在意功名了。” 十二娘颔首。王励的婚事,她没什么插嘴的立场,只是王励和唐家的小娘子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她不明白他们怎么都没有出言反对这个婚事,难道真是不打不相识? 十二娘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问道:“上次打架的事,宫里还没消息吗?” 王勃微微皱眉并摇头,说:“这件事很奇怪,昨日我跟上官庭芝一起,还在议这个事,听说是皇太子出面压着,可具体怎么回事,我们还没探明白。” 皇太子?十二娘瞪圆了眼睛,怎么又把皇太子扯进来了?而且皇太子的立场很奇怪,不是帮着他的表兄贺兰敏月,也不是主持“正义”,只是出面压着这件事…… 十二娘连忙拉了拉王勃,跟他耳语道:“我记起来了,我曾经听说过萧家长孙萧翎十分得皇太子看重,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萧家的人求到皇太子面前去了?” 王勃听了连连点头,说:“有可能!” 刘思慧是要嫁去萧家做孙长媳的,如果婚前有什么不端的事情传出来,萧家也没脸。此时拜托皇太子出面压住消息,背地里乱说话的人知道了,也就要思量思量,恐怕不敢再讲。而皇上和皇后那边,也碍于皇太子的情面,不好追究了。 “若真是这样,你和崇郎两人不可再托人上奏折和陈情书了,一直抓住不放,帝后和皇太子都会不喜!”十二娘紧张的说道。 王勃严肃点头,说:“我明白了,我今晚就派人去跟崇郎递个音讯。” ** 春闱考试共九天,从农历二月九日开始,每三天一场。 初九一早,高家大老爷亲自把高璞送去考场,连一向不信佛、不信道的大夫人也跑去道观参拜文曲星君,求他保佑二郎考个功名。 科举的这几天,灼华馆照常上课,绿漪堂却放假了。王勃约了上官庭芝一起去石虎巷客栈找姚元崇议事。两人走到客栈门口,却见客栈正请了工匠敲敲打打,又是修窗户,又是修桌椅。 待找到姚元崇,王勃就说:“元之,这个客栈正在修葺,吵闹的厉害,你不如换一家客栈住。” 姚元崇摇头苦笑道:“是我连累了这家客栈,我又怎么好一走了之。” 王勃和上官庭芝十分讶异,稍一想,就紧张问道:“贺兰敏之找你麻烦了?” 姚元崇点头说:“嗯,虽然来人没有报他的名头,可我在长安也就得罪了他一个人而已,一定就是他寻人过来滋事。” 王勃紧张问道:“那你有没有事?” 姚元崇摆摆手说:“我从小打架长大,那几个人还奈何不了我。” 见他的确没有伤,王勃也就放心了一些。 姚元崇让小厮笔洗在门外守着,三人把房门关上一起坐下议事,王勃便把十二娘说的话转述给了众人。 姚元崇听了点头道:“恐怕就是因为如此,贺兰敏之见宫里走不通,才派人来挑事。” 王勃忧虑道:“虽说元之你有武艺傍身,可也不能放任他们就这样欺负你,总有防不胜防的时候,太危险了!” 上官庭芝也点头说:“正是,他在暗,我们在明,得想点办法才是。” 姚元崇何曾没想过要化被动为主动,只是一般的事情根本动不了贺兰敏之,除非他触怒了皇后! 三人商量了半天没有结果,笔洗突然敲门,说十二娘来了。 三人惊讶的站起身,请十二娘进来,姚元崇问道:“十二娘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十二娘进来坐下,说:“正上着课,杨家的人传来急讯,把师傅和谨娘都请了过去,我们也就散了。我有些事找你,就过来了。” 她看了看王勃和上官庭芝,说:“你们在这里正好,大家可以一起商议商议。” 四人重新坐下,姚元崇说:“我们刚刚正在议贺兰敏之的事情,你可也是为了他的事而来?” 十二娘说:“是为他,也不全是因为他。” 众人看她说的神秘,都凝神听着。 十二娘压低了声音说:“今日师傅和谨娘匆匆被杨家的人请过去,听说是因为谨娘被选做为皇太子妃了。” 众人齐齐一惊,连声问道:“当真?” 十二娘说:“八九不离十。谨娘的父亲是司卫少卿,负责皇上和皇后身边的禁卫之事,最得皇后信任。而谨娘在我师傅身边跟了四年多,只怕等的就是这一日。” 众人心道不好,杨书谨平日跟贺兰敏月关系亲密,她若成了皇太子妃,那么皇太子的立场只怕会有转移,就算这件事能够就此了之,以后他们也不会好受。 正忧虑着,十二娘却笑了。 王勃奇怪的问道:“十二娘,你因何发笑?” 十二娘抿嘴笑了,而后说:“因为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呀!” 王勃不解,正要跟十二娘解释,姚元崇就拦下王勃,说:“且听十二娘说一说,怎么就是好事了?” 十二娘巡视一眼,凝重的望着大家,轻声道:“因为谨娘跟贺兰敏之有苟且……” 房中瞬间安静的能够听到呼吸声,过了四五息时间,王勃突然站起,训斥道:“十二娘,这怎是女子该说的话!” 十二娘红着脸看向王勃,却抿着嘴表示着自己没有说错。 上官庭芝在旁听着,已有些脸红,可见这个消息对他们这些受惯了传统礼教的公子来说,是多么震撼和不耻的一件事! 饶是姚元崇,也愣了半晌才问:“十二娘你有把握和证据?” 王勃在旁听到,皱眉说道:“元之,你怎么还问,这事不该问十二娘!” 十二娘却不管王勃的阻止,回答说:“我没证据,却有把握这件事是真的。” 从最早她在茶楼看到谨娘和贺兰敏之的亲密模样,再到谨娘今日听到家人传唤的惊慌失措,以及十二娘在脑海中搜寻到的那些历史片段,她已有十成的把握能够确定谨娘跟贺兰敏之有问题,杨书谨有太子妃的命,却自个儿断了自个儿的福路,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未完待续) 第九十四节 婚事(3/5) 姚元崇安慰王勃,说:“你先别急也别气,十二娘是为了我们好才告诉我们这件事,不然她何必趟这个浑水?” 王勃想想也是,忍着不满重新坐下。 姚元崇分析道:“如果此事确凿,便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寻常事情,我们根本奈何不了贺兰敏之,可他若伤害了未来太子妃,即便是皇后,只怕也不能忍了!只可惜我们没有证据……让我想想……” 姚元崇激动的站了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王勃皱眉道:“我们跟贺兰敏之的恩怨,又何必扯进其他无辜女子?此事非君子所为!” 杨书谨是无辜女子?十二娘瞠目结舌。 姚元崇颇为尴尬的看向王勃,十二娘已还嘴说道:“他们行为不端,又不是我们栽赃诬陷,难道纵容他们欺瞒皇太子就是君子行为?” 王勃很想说“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但他们从一开始打架时,就已经脱不了干系,再说这些又有何用?王勃只好忍言默许了。 十二娘坐在这里,姚元崇和王勃都不方便把话敞开说,十二娘也感觉到了他们的拘束,便起身说:“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们这件事的,你们既然知道了,就想想该怎么办,七娘还在外面等着我,我要回去了。” 众人把她送出去后,上官庭芝方开口说:“诚如十二娘所说,就算是为了皇太子,也不能任他们如此放肆。” 姚元崇点头道:“只是这个事情没有证据,我们还需查探一番,到底该怎么揭露也要好好筹划,不然纵使皇后和太子知道这件事,但为了皇家颜面把此事压下,贺兰敏之又能逃过一劫。” 三人在屋里筹划着,十二娘则由笔洗送出了客栈。 七娘正在石虎巷外的一家绣品店里等她,待十二娘回来跟她汇合,两人才一起走上马车,十二娘还故意在车夫面前说道:“这店里的绣线颜色真多,只红色就有二十四种,真把我看花眼了。” 七娘在后面笑着说:“可不是嘛,咱们选了这么长时间,得快点回去,别让家人担心了。” 待坐进马车,放下了车帘,十二娘才握着七娘的手轻声道谢:“谢谢七姐帮我遮掩。” 七娘笑道:“多大点事,若妹妹不找我帮忙,只怕我还要怪你见外。”七娘念着十二娘的好,即感谢她送的纭裥绣图册,又感念她帮她拜师进宫,这点小忙自然不在话下。 待到二月十七日下午,科举三场考完,高璞被小厮们架上马车抬了回来,倒头在家睡了一天一夜,除了中途起来喝了一大碗鸡汤,再没下过地。 科举连考九天,身体差一点真熬不下来。大夫人心疼的不得了,亲自去璞园守着,直到高璞休息好了能够下地,才放下心问起他考的怎样。 高璞期期艾艾的说不知道如何,全看主考官的喜好,大夫人不懂这些,又跑去催大老爷走门路。 真要走门路的话,又怎会等到考试结束之后?况且高家在长安的势力极有限,想走也走不通,大老爷无奈之下,只说去王家探探口风,看王四郎考的如何。 就在科举考试完之后,街上各处茶楼热闹起来,有人议论着本届科举的试题,有人猜测着谁能进士及第。而考生们不论自己考的怎么样,都互相结识攀谈,就图以后能多个朋友,甚至攀上一个同科出身的特殊情分。 十二娘也没闲着,时刻打听着各处的消息。 自从杨书谨那天被突然叫回家之后,就再也没来过灼华馆。她被定为太子妃人选的事情虽未下圣旨,但渐渐传开了,许多人家纷纷与杨家走动起来。 七娘听说之后很后悔,说在短短月余的同窗时间里,没抓紧时间跟杨书谨打好关系,她以后可是皇太子妃啊! 十二娘只是淡淡的笑着说:“个人自有缘法,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 七娘听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不再抱怨了。 三月三上巳节,万物复苏,春意正浓,是“杜鹃竹里鸣,梅花落满道”的好时节。各家都张罗着摆春宴,长安中的普通人家也会结伴出游,或登山,或戏水,处处都透着欢娱。 杨府如今是目光所聚的热闹所在,上巳节自然要大摆宴席。曹夫人作为杨书谨的恩师,在她成为太子妃的路上给了很大的帮助,被杨家的人当作上宾请了过去。而嘉娘、十二娘、七娘和贺兰敏月也一并跟着去做客。 杨府中的春宴摆在了后花园的牡丹阁中,济济一堂宾客,全是盛装打扮的夫人和小姐,脂粉味都要把十二娘熏晕了! 曹夫人的地位随着杨书谨的未来太子妃身份,又涨了几分,众位夫人全都围着曹夫人说话,倒把十二娘几个挤开了。 嘉娘不喜闹,就拉着十二娘和七娘,说:“走,我们去看看谨娘吧,以后也不知见不见得到,好歹同窗一场。” 两人点头,喊了丫鬟带她们去谨娘的闺房。 待到了地方,丫鬟在门外传报,房间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开门之人不是杨书谨的贴身丫鬟,而是贺兰敏月! 贺兰敏月先她们一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杨书谨聊上了。 三人走进房里,只见杨书谨侧坐在小圆桌旁,眼眶微红,似是哭过,嘉娘不禁吃惊的问道:“一段时日没见你,谨娘好像瘦了,是最近身体有些不适吗?” 杨书谨紧张的一抖,声音微颤的说:“没有,我……我很好。” 嘉娘面露疑惑,淡淡的笑着说:“那就好。我们姐妹几个好歹是同窗一场,想着以后也不知能不能见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 杨书谨这才镇定下来,请众人都坐下。 十二娘心中了然,一双眼睛在杨书谨和贺兰敏月两人之间梭来梭去,猜测着情况到了哪一步。 众人三三两两的说了几句话,忽然有仆妇和丫鬟满脸喜色的涌了进来,跪下恭喜道:“恭喜姑娘,宫里的圣旨下来了,老爷夫人请姑娘快去正厅接旨谢恩!” 偏偏是在上巳节客人最多的这一天,是想给杨家长脸吧。 可杨书谨迅速的站了起来,满脸惊恐的在原地晃了晃,而后抓住贺兰敏月说道:“你明明说……” 不等她再说什么,贺兰敏月已越俎代庖的对下人吩咐道:“你们家姑娘喜不自禁,还不快来服侍她妆扮?” “是、是。” 十二娘等人趁势退出,贺兰敏月也退出屋子,只不过没等十二娘等人,径直走了。 嘉娘疑惑的问十二娘和七娘:“你有没有觉得很奇怪?” 七娘点说:“是呢,谨娘好似很怕当太子妃……” 嘉娘也随之点头,十二娘插嘴说:“罢了,这不是我们能议论猜测的事,我们还是去牡丹阁找师傅吧。” 三人来到牡丹阁时,杨家只留了下人在这里照顾客人,主人全都去主厅接旨了。客人们听说圣旨到的消息,更沸腾了,全都在恭喜曹夫人。 曹夫人一一应付着,脸上浮现出少有的满意之色。 就在喜庆之时,谨娘接旨时当场昏倒之事传到了牡丹阁,众人大惊,曹夫人更是不顾身份往正厅赶去。 牡丹阁中弥漫着不安而呱噪的气息,唯十二娘镇定自若的赏着桌案上摆的那株叫做“乌金耀辉”的深红牡丹。 这牡丹红的好似能滴出血一般,她伸出指甲轻轻一掐,嫣红似血的花汁就在她的指甲上晕染开…… 因谨娘昏倒,杨家的三月三春日宴不了了之,众宾客败兴而归,都私下议论着,却也不敢声张。 待到第二日上学时,曹夫人让弟子们自行练习,嘉娘便神色紧张的拉了十二娘去房里单独说话。 “外面在传,说谨娘有了身孕!” 十二娘作出十分讶异的表情,说:“怎么会?这是谁乱传的,太不像话了!” 嘉娘表情愈加凝重,说:“谣言是从昨天给谨娘诊脉的郎中口中传出,待杨家今天找人去查问,那个医馆已经人去屋空,十几人全都不知所踪了!” “啊……”十二娘倒真的没有料到这个事。 嘉娘犹豫了半晌,低声喃喃道:“那个郎中是杨家一贯请的熟人,我娘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一夜未眠,神情很不好,我在想,这个事情会不会是真的……” 十二娘转而说道:“是真是假,贺兰敏月应该最清楚……” 十二娘这个话若有所指,嘉娘是个明白人,几瞬就想明白了。 杨书谨平日跟贺兰敏月最亲近,又时常跟贺兰敏月一起出去玩,上次在八福楼时,她就亲眼看到杨书谨跟贺兰兄妹在一起。而昨天,贺兰敏月跟杨书谨的言行也很让人怀疑。 想到这里,嘉娘便说:“我得去跟我娘说一声!” 十二娘点点头,独自回了课堂。 现在厅堂里只有她和七娘两个人,十二娘便说:“今日师傅恐怕是没工夫管我们了,七姐我们不如再去一趟石虎巷吧!” “又去找姚元崇?” 十二娘点头,说:“嗯,有些事要跟他商量。” .***(未完待续) 第九十五节 婚事(4/5) 七娘和十二娘没有带马车和车夫,悄悄从灼华馆出来,一路往石虎巷走去。 初春时节,街上很多人,也有很多女子在坊间走动,她们并不惹眼,只是七娘是头一回走路上街,难免有些激动。 正在她们左右张望时,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了她们旁边,王勃从车厢里探出头来问道:“你们这是去哪?怎么没带马车就跑出来了。” 十二娘不答反问道:“你又是去哪?” 王勃并不瞒十二娘,只是声音低了几分,说:“我跟元之约好了在沉香楼见面,现在正赶过去。” 十二娘轻轻“呀”了一声,说:“幸好碰到你了,我也是要去找他,差点走岔了。” 既是这样,王勃让出位置,请十二娘和七娘上车,一起往沉香楼去。 十二娘在车上打量着王勃,轻轻笑着说:“没想到你也会逃课。” 王勃正色解释道:“我不是逃课,今天师傅去了杨家,本就没有开馆。” “哦?去了杨家?”十二娘倒不知道绿漪堂今天闭馆了。 王勃颔首道:“嗯,正因为这个事,我才会去找元之。” 曹元去了杨家,多半是被杨家的人请去给杨书谨把脉,确认她是否有身孕甚至是把孩子拿掉之事。现在外面流言蜚语乱传,杨家怕是再不敢找其他郎中进府了。 到了沉香楼,王勃带着她们进到一间静谧的茶室,姚元崇已在里面等着。 十二娘看着他便笑着开玩笑道:“咱们一二三四全都逃学,这样可不好。” 姚元崇对曹家的情形似是很了解,笑着答到:“曹神医和曹夫人这几天怕是没心思开馆,你们三个算不得逃课,正经逃课的也就我一人罢了。” 众人坐下之后,王勃解释道:“我在街上碰到十二娘和七娘,她们说是来找你,我就把她们带来了。” 姚元崇对十二娘的突然到来并不惊讶,笑着点了点头。 十二娘于是凑近问道:“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问杨书谨是真怀孕还是假怀孕?”她总觉得贺兰敏之这种花场老手,应该不会蠢到留下祸根才对。 姚元崇狡黠一笑,说:“你今日来得正好,我待会儿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而且我这里有事还要十二娘帮忙呢。” 王勃神情微紧,对姚元崇说:“不要把十二娘卷进来。” 十二娘听了却说:“朋友有求,我自当全力相助,五郎你这是把我当外人了。” “不是,实在是这个事太麻烦,一不小心会惹出事的。”王勃解释道。 姚元崇在旁说:“子安放心,我虽要请十二娘帮忙,但绝不会让她有危险,对她来说,是极简单的事。” 如此说,王勃才住嘴,众人都听姚元崇说话。 姚元崇沉声说道:“上巳节那天,杨书谨在接旨时昏倒,杨家请了熟悉的郎中去给她诊脉,那郎中用‘怀了身孕’的假话诈她,不成想把杨书谨的真话给诈了出来。她当时就哭着说她只是醉酒后犯过一次错,而且‘他’保证不会留下祸根,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杨夫人听了,气的大掌掴她,问她‘他’是谁,可杨书谨却咬牙不说。杨夫人见一时问不出来,而这些话都让郎中当场听去了,就命家丁把郎中看押了起来。我当晚找人把那郎中救出来才知道这些,后又让人送他出城去了。” 郎中不会无缘无故用假话去诈杨家的人,他冒这样大的风险去说这个话,必定是受人指示,或许了什么天大的好处,或受到什么威胁,而指使他的人,估摸着就是姚元崇了。 姚元崇能从杨家把郎中不知不觉弄出来,还能在一夜之间把郎中家里十几口人给弄的不知所踪,这份能耐,让十二娘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她也渐渐理解姚家怎就放心把他一个人放在长安这种波诡云谲的地方,而他留在长安,真就是来读书的? 十二娘思索着,姚元崇还在继续说:“……现在杨书谨的事已经传到了皇太子那边,皇太子十分震怒,只是不知跟她苟且之人是谁,顾着皇家的颜面,又不能大张旗鼓的去查,皇太子那边很苦恼。所以我想拜托十二娘在曹夫人面前委婉的提一下,把祸水引到贺兰敏之的身上。只要杨家或者皇太子派人去查贺兰敏之,那边的人证我已备好,就万事无忧了。” 听到最后,十二娘“噗哧”一笑,众人不解的看向她,她解释道:“这可真是巧了,我早上才跟嘉娘说起这个事,杨书谨跟贺兰敏月最要好,师傅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出的事,去问问贺兰敏月就知道了,嘉娘已经去跟师傅说了。” 无心之作还是有意为之?大家都用各色的眼神看着十二娘。 姚元崇没想到这样顺利,拱手谢过十二娘,王勃也松了口气。 七娘在旁听着,一言不发,心中微微有些紧张。 她想到十二娘之前跟她说的“个人自有缘法,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感觉她好像一早就知道杨书谨的太子妃之位坐不稳。 他们又是怎么知道杨书谨跟贺兰敏之的事?如何收买了郎中?如何让皇太子知道的? 曹夫人曾对她说过,进宫的是她一个人,但任何事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宫里宫外多少人和事要串在一起,才能把一件事做好。他们这件事里又串着多少人? 这些问题让七娘觉得很陌生,这样的十二娘也让她觉得陌生。可她也明白,这些事拿到宫中去,根本算不得什么。她静静的听着,接受着,学习着…… 想着想着,七娘猛的向十二娘看去,她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这些事?这样的秘辛他们完全可以瞒着她,十二娘就不怕自己泄露出去? 十二娘是不是在告诉她,她们也是一体的?是可信任的?这份信任让七娘感动。 从沉香楼中出来,七娘紧紧的靠着十二娘,在她耳边说:“妹妹自从来长安之后,变的越发让我吃惊了。不过我以后进了宫,想到有你这样能干的妹妹在外面,我心里也放心多了,咱们姐妹要处处照应着才是。” “那是自然。”十二娘很高兴,七娘看明白了她把她拉着的意图,她有这份领悟,进宫之后也不用她太担心。 自皇太子插手这件事之后,专派了一位家令,打着彻查流言替太子妃正名的名号,在杨府和贺兰府中彻查真相。贺兰敏之身边的一个侍女突然叛变,指证贺兰敏之逼淫侍女,烝于荣国夫人,奸污杨书谨,这一纸状纸递到了皇太子家令手中,吓的皇太子家令把状纸掉在了脚下,当即带着侍女和状纸回了皇太子东宫。 皇太子怒不可遏,带着状纸去找到皇后,具体说了些什么,谁也不知,只知隔日,那侍女就死在了宫里,皇太子也把派出去的人从杨家、贺兰家招了回来。 三月十日大朝之日,皇上下旨,以杨书谨突患恶疾之由,收回了册封皇太子妃的旨意,改封裴居道之女为太子妃。 又隔三日,上官仪在正月间弹劾贺兰敏之的奏折被皇上翻了出来,只说贺兰敏之当街斗殴之事,削减了韩国夫人的食邑三百户,命贺兰敏之赔付王勃五百贯医药费。而姚元崇打贺兰敏之的事,提都未提。 除此之外,再不提其他事情。 这个结果出来之后,十二娘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忧愁,王勃、姚元崇打架的事总算是了结了,两人都没吃亏,可贺兰敏之也没吃多大的亏,三百户食邑和五百贯对他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最吃亏的就是杨家,到手的太子妃之位眼看着没了,而且杨书谨名声扫地,杨家人再不在京城筵席上露面。 曹夫人也很伤心,杨书谨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弟子,是皇后选中的太子妃,却因杨书谨自毁前程,毁了他们一盘好棋,最后只得退而求其次,选了个亲武系的左金吾将军裴居道之女为太子妃。 姚元崇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皇后能够下令处置贺兰敏之已经很不易,他也没指望能一次弄倒贺兰敏之。王勃得了医药费赔偿,也不好再说什么。 风波过后,高家迎来了最忙碌的时刻。 三月十六日是六娘的大喜之日,成亲头一晚,十二娘在房间里翻她的四口大箱子,想挑个礼物给六娘压箱。 她一会儿拎着白玉双鱼玉佩看看,一会又找出嵌宝蝴蝶金簪,总觉得份量不够,想找个更好的。 燕娘在旁看着,几次想说什么,都忍住了,直到十二娘挑出一件纯金的牡丹簪花时,燕娘终于忍不住了,轻声劝道:“十二娘,都是自家姐妹,用不着准备这么重的礼,给个什么环啊钗的就行了,七娘也不过是给六娘绣了个被面。” 十二娘犹豫道:“我不会做什么东西,字画什么的六姐用不上,只能拿个值钱的东西表达一下我的心意。再说我看那元夫人是个严厉的人,六姐手头上有些东西,她嫁过去了腰板也直一些。” 虽然十二娘说的不无道理,但都是为别人在想。 燕娘眼中只有十二娘,一切都是为她着想,便说:“我原本不该说姑娘什么的,只是这来长安的半年多时间,姑娘的钱用的也太快了,箱子已空了半口,这样下去,待姑娘出嫁时,不知还剩多少东西,姑娘要为以后着想啊。” . 【推荐《王妃很给力》作者的新书:《挂名王妃》 简介:王爷,咱不是说好做挂名夫妻么,人家心上人都找好了,干嘛不放人?】***(未完待续) 第九十六节 婚事(5/5) 十二娘早先被大夫人管的紧,为了方便行事,或是消息灵通,处处打点下人,而且出手十分大方。 像大夫人身边的瑞娘,守后门的郝大娘,以及得大夫人器重的管家,她都常借着各种机会让燕娘去打点疏通。那有些见她出手阔绰来打秋风的,也不见十二娘生气,还让阿兰客客气气的打发,这一来二去,钱就花去不少。 而她灼华堂的束修也是自己在给,她在外面的应酬渐多,少不了花钱,加之之前偷偷买了马,带来的四口大箱子,已经空了半口。 十二娘自然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可是燕娘看着却暗自着急,说:“咱们这是坐吃山空,我虽不愿让姑娘现在受苦,可更怕以后没了嫁妆让婆家看轻,这钱咱们要划算着用才是。” 憋了好久的话,燕娘终于说出来了,心里舒畅了一大截。可又怕十二娘不高兴,连忙向她看去。 十二娘脸上哪有一点不满?她很高兴,也很感动,有个人这样为她着想,是她的福气,让她想到了现在不知过的怎样的母亲,以前她做生意赚了钱乱花钱的时候,母亲也会这样唠叨她。 关于钱的事情,十二娘虽未详细思考,但大体也想过。她现在有压箱底的钱,暂且不急,若是急需用钱,去小唯那里兑换个什么字画或者珍宝出来,已够她们衣食无忧,只是那样有风险,越好的东西,越会有人追究东西的来历。 若是想稳妥一些,在空间里种些什么拿出来卖,也能得个好价钱,只是种什么?怎么卖?如何隐藏卖家的身份?她还未想清楚,所以一直谋而未动。 不过燕娘现在这样担心,她少不得要安慰一番:“燕娘,有些事我没跟你说,是我的不对,也让你操心了。现在外面有些人在求我的字画,若是拿去卖,能卖不少钱。咱们小竹楼里有很多流传下来的孤本,我誊抄一份卖给书店,也能卖大价钱,我只是觉得现在还不缺钱,所以一直没有去做,燕娘毋须为钱的事担忧。” 书啊画的,燕娘不懂,在她心里那些文人的东西是高贵的,听十二娘说能赚大钱,她就信了,松口气说:“姑娘有了能耐,眼界也广,是我多虑了。” 十二娘驱身上前,环抱住她,说:“有燕娘这样为我考虑,我不知道有多安心,多幸福。” 古人的情感是含蓄的,燕娘何曾被人这样拥抱过,当即感动的红了眼圈,喊了声“十二娘”却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十二娘选了一支足有八两重的赤金插梳给六娘送去,六娘看着礼物,又惊喜又讶异,她从没有这么贵重的首饰。 插梳的梳柄上雕着悬垂式的菊花,十分华丽。十二娘把这个送给六娘,戴着既体面又实用,真正缺钱的时候,还能换现钱。 看着菊花,十二娘灵光一动,突然想到了重九去峨山上赏菊花的事!当时煕娘曾跟她说过,她的兄长在西市瞒着家人偷偷开了花店,赚了不少钱。若真是这样,她也可以种些名贵的花草去他家寄卖,这样不愁找销路,也不怕曝光身份了! 想到这里,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据她所知,武后酷爱牡丹,正是唐朝奠定了牡丹花中之王的地位,若她能赶上这个热潮,还愁没钱赚? 念及此,十二娘当晚便去找小唯询问种花种草之事。 小唯大大的眼睛看着十二娘,说:“姐姐想种花?当然可以啊?当年玄昭就是现在我这里把花花草草种成型了,再移栽到结香草庐去的,那些花草长的可好了!” “真的!”空间里果然灵气充沛,温度、阳光、湿度都是小唯可调的,哪里有比这儿更好的温室大棚? 小唯见十二娘眼睛笑的眯成了月牙,问道:“姐姐这么喜欢花呀?你想种什么花?” 十二娘说:“牡丹!” 小唯说:“如果不是种很多,牡丹不需要很大的园地,姐姐的金币足够兑换一块园子来种花。种子的话,根据牡丹品种不同,价钱也各不相同,看姐姐要什么样的。再就是种植技巧,姐姐可以从我这里兑换一些园艺书去学习,然后自己来种,或者是直接让我来种,不过由我种的话,每天都需要管理费,积少成多,价格不菲呢!” 土地、种子、人力,处处都要花钱,十二娘跟小唯核对了一下金币的数量,筹划下来,若把土地和种子准备工作做全之后,所剩余的金币竟然不足一万! 她不会种花,若让小唯去管理花田,每天需要管理费用一百金币,一万金币只能坚持三个多月,之后怎么办? 十二娘迫切的感觉到,不管是空间内还是空间外,事情都不能想的太美好,现实总是残酷的,还是得她去赚钱啊! 当晚,她没想到一个可持续可循环的点子,暂且把事情搁下,因为天未大亮,高府已经热闹起来,六娘要出嫁了。 高家这边请了所有有来往的亲戚和朋友,大老爷往年的一些军旅战友,能联系的也联系上,趁着这个机会重新熟悉起来。 还在老家蓨县的二老爷、四老爷、五老爷亦派了人送了厚礼。大门口待客的管家唱起名号,爆竹不停的燃起,十分热闹! 宾客在高家吃了早饭,待元家的花轿队伍来了,便送新娘子出门。 整整齐齐十六台大红嫁妆、一处在长安新买的房产及一处蓨县的田产,一起伴着她嫁入了元家。 王夫人齐氏是女方的媒人,元娘又是六娘的长姐,所以高家的送嫁队伍里,除了高璞,还有王二郎王勤。 送嫁、迎亲队伍一走,高家就渐渐冷清下来。一些宾客在吃完中饭之后纷纷告辞,只有像王家这样的亲戚继续留在高家。 十二娘、七娘陪着柔娘、萍娘在侧厅说话,十二娘就向柔娘打听道:“听说四郎要议亲了?” 柔娘微笑的点头,说:“是有这样一说,不过事情还没定下来,四兄一直说,如若考不出功名,哪有脸面去取高门大户人家的千金,所以我爹娘一直把事情压着,说要等春闱放榜之后再议。” 十二娘微微颔首,又问道:“你们见过唐家的娘子,她是如何一个人?” 柔娘回忆道:“娇小玲珑,活泼可爱,我虽未跟她说过几句话,但觉得她挺平易近人的。” 是吗?十二娘听柔娘这样说,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唐家小娘子真的就是之前在曲江亭里间到的那个人?完全不似同一个人呀。 事情还没定论,十二娘不便多问,转而说起七娘的事情。 因圣上龙体欠佳,选宫女、女官的事情被推迟了一些日子,但名单早已确定,七娘最迟三月底就要进宫,柔娘、萍娘因为刺绣跟七娘熟识,十分的不舍。 七娘并不伤感,反而有种等待“振翅高飞”的兴奋,反过来劝了柔娘和萍娘好一阵子。 待到三月十九日,是六娘三日回门的日子,同时也是春闱放榜的日子,因此十二娘特地请了假在家里。 清晨坊门刚开,高璞就往尚书省都堂赶去,及第名单将在那里公布。而高夫人则一心两用的准备着六娘回门,招待女婿的事宜。 元大郎和六娘两人提着礼盒早早的就来了,一起拜见了大老爷和大夫人,惯例问了些新婚的事宜,大夫人就带六娘回芝心斋跟其他姐妹说话。 六娘穿了件天青臂桃红裙的襦裙,外面罩了一件防春寒的粉纱罩衣,当她见到众姐妹时,未语脸先红,这般为人新妇的羞涩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十分妩媚。 她往日在家何曾露出过这样的女儿姿态?众姐妹都没见过这样的六娘,一时惊到了,转而都吃吃地笑起来。 十一娘率先冲过去握住六娘的手臂问道:“六姐夫有没有欺负你?” 高夫人在旁听了,训斥道:“乱说什么呢!” 十一娘吐吐舌头,六娘含笑的说:“他待我很好,十一妹不用担心。” 十一娘听了,真的松了口气,想问其他的,但看到母亲在,又不敢问了。 高夫人让六娘坐在自己身边,问起元家的事,上到公婆关系如何,小姑子可好相处,下到奴仆是否懂规矩,给她拨了几个丫鬟服侍,这些全都问到。 六娘已嫁作人妇,有些话当说,有些话却不好说,不好说的,她都笼统带过,只说自己刚嫁过去还没弄清楚,高夫人见问不出什么,转而叮嘱起六娘该如何守嫁妆,如何把娘家的掌家“大权”弄到手。 旁的姑娘听着,脸上有些不自在,偏偏高夫人让大家都仔细听着,说以后都用得着。十二娘不由得满头是汗。 说了不多会儿,就见阿四跑了过来,犹犹豫豫的在门帘那里张望。 大夫人余光看到了,猛的起身问道:“站在那里不进来做什么?是不是有消息了?二郎考中了没有?” 十二娘已经无声的叹了口气,如果高璞进士及第,早有人笑着进来通传,阿四又怎么会犹豫不前? .***(未完待续) 第九十七节 卖花(1/4) 阿四扭捏的走进来,低头说:“二郎一个人回来的,现在正在陪新姑爷说话,让奴跟大夫人秉一声。” 话外的意思就是说落第了。 大夫人颓然的坐回原位,挥挥手让阿四走了。 高璞才学如何,高夫人就算没有一个具体的了解,但大致情况还是知道的,落第是情理之中的事,但真的听到了,还是非常失望。 众姐妹都不说话,没办法六娘只好说:“娘别忧心,二兄今年是第一次下场,很多人都是考很多次才考上,这次只当是去熟悉一下的。” 大夫人淡淡的“嗯”了一下,终究是想不开。 又坐了一会儿,高夫人说去看看午饭安排的如何,把芝心斋留给了几姐妹,她一走,十一娘就活跃起来。 “六姐,你快跟我讲讲,六姐夫是怎样一个人?他对你真的很好?”十一娘急切的问道。 六娘看着十一娘,扭捏道:“你六姐夫哪有你先前说的那么不堪,他挺好的,你就别问了。” 看她的样子,的确不像是勉强说出来这个话。 十二娘一开始就不担心元大郎,她担心元夫人石氏不好相处,于是问道:“元夫人待你如何?” 六娘顿了顿,说:“母亲待我也不错。”这话听着就有些勉强了。 十一娘紧追着问道:“那你的那两位小姑子呢?听说你婆婆十分疼爱她们,她们不会欺负你吧?” 六娘嘴角牵动了一下,说:“她们没有欺负我,我是嫂嫂,照顾她们是应该的。” 虽说没有欺负她,但也没有说对她很好,听六娘的话,总觉得别有余味。 不由得,十二娘朝六娘投去疑惑并担忧的眼神,六娘却回笑的望着她,让她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这一日,因高璞落第之事,六娘回门的气氛稍显尴尬,不过王家一样没传来喜讯,让大夫人心理平衡了许多,待到傍晚送元大郎和六娘走的时候,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翌日又逢沐休,十二娘打算找机会出去打听王励落第的情况,谁知一大早就有消息传来,七娘进宫的日子定在了三月二十二日。 十二娘少不得又要去看一看七娘,暂且把王励的事情放下。 因为进宫什么东西都不能带,首饰、钱、衣服,宫里有统一分配,十二娘只好空着手去看七娘,客气的说着没有东西能送她,七娘却突然哽咽的说:“你之前送我的纭裥绣图册已是最有用的东西,我带着这一身手艺进宫,在尚功局里也能站住脚,我早就记着妹妹的大恩。” “大恩不敢当,只希望姐姐在宫里能够好好的。” 尚功局主要掌管宫中衣服裁制缝纫之事,因七娘女红十分出色,曹夫人走关系给她预定了尚功局的一个名额。 犹豫着,十二娘还是决定提点一下七娘,于是低声说:“如今圣上龙体欠佳,皇后风华正佳,后宫之事全部是皇后掌管,哪怕是朝政之事,皇后也多有干涉。我听说,皇后从升为昭仪之时,就帮着皇上批改奏章了。” 七娘知道十二娘不说无意义的话,便说:“妹妹的意思是,让我处处唯皇后马首是瞻?” 十二娘点头,说:“是,如今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年纪尚轻,担不起重担,至少在七姐入宫的这些年里,肯定是皇后最有权。只要得了皇后的喜爱,姐姐想要的一切就都有了。何况姐姐是师傅送进宫的,跟其他宫女不一样,也容易得皇后信任,姐姐千万要看清楚,不要走错路。” 七娘慎重的点头,把她的话牢牢记住。 七娘进宫时,静悄悄的,一辆马车将她带走,除了三夫人追到大门口哭了一场,再无其他动静。 又过几日,三夫人和三老爷便收拾行装回了蓨县,七娘的两个庶出弟弟五郎、六郎还在老家读书,正在准备秋天的乡试。 七娘来灼华堂两个多月,来得匆匆,去的也匆匆。她进宫之后,灼华馆越发冷清,每日就只有嘉娘和十二娘正常上课,贺兰敏月五天中能有一天来馆中已属不易,杨书谨宛如人间蒸发一般,再没听到她的消息。 曹夫人忙着物色新弟子,心思也不在授课上面,多是让嘉娘和十二娘自己研究画技。十二娘除了画技,还想着种花的事情。 恰逢四月初一,众人惯例去宝塔寺礼佛,十二娘专门求了一些平安符,说是要送给王家三少夫人,赵熙,以及元娘的儿子,梓哥儿。 煕娘怀孕至今已有六个多月了,十二娘除了过年时见过她,已有很长时间没见过。 从宝塔寺回了曹家之后,十二娘约了王勃一起去王家,带她命车夫孙喜驾车往王家去时,岂料孙喜犹犹豫豫的说:“大夫人特地叮嘱,姑娘从寺庙回来之后不能在外面闲逛,要早早回家才是。” 十二娘冷笑一声:“我去王家给姐姐们送平安符也叫在外面闲逛?待回家之后,我自会去跟大伯母交代,何用你多嘴!” 孙喜一抖,从没见过十二娘这样严厉,终究主仆有别,不敢再顶嘴,遂驾车往王家去。 十二娘坐在马车内扶着额头苦思,莫不是六娘、七娘的事情告一段落,大夫人又盯上她了?这个孙喜留在身边有害无益,终究是要想办法换个可信之人才行! 思索中,马车停在了王家门前,十二娘和王勃一起先去看赵熙。 煕娘正由仆妇扶着在小院里散步,肚子高耸,走起来颇为吃力的样子。 她见他们两人一起过来,十分惊讶,连忙问道:“十二娘、五弟,你们两人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十二娘上前扶住她另外一边,说:“我们今日跟着师傅去宝塔寺礼佛,给你求了一个平安符,想着有些时日没见到你了,所以过来看看。” 煕娘很高兴,从十二娘手中接下平安符,笑着说:“十二娘有心了。” 几人慢慢走回房里,煕娘拉着十二娘在罗汉床边坐下,王勃就在稍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几人说起家常来。王勃主要是送十二娘过来,现在见她们说起体己话,就不再多坐,先告辞离去。 十二娘跟煕娘聊天,得知她身体一直不错,虽说是头一胎,但并不觉得辛苦,反看她的脸色,比以前还要红润,而且脸盘也圆润不少,可见王家把她照顾的很好。 又看罗汉床上放了一些新作的婴儿衣服,多是做的女孩儿样式,十二娘便问:“咦,怎么准备的都是女孩儿的衣服,要是生了男孩怎么办?” 煕娘拿起小衣服抚摸着说:“郎中给我诊脉,说我这胎是个女孩儿,母亲看我肚子圆圆的,也说多半是女孩儿,所以就按照女孩儿的东西准备起来了。” 十二娘点点头,按照古代重男轻女的思想,她微微有些替煕娘担心,但看她并无忧虑,又想到王家是知书达礼的人家,应该不会因为这个事情为难煕娘,就把忧虑放下。 而且煕娘自己也说道:“母亲说大嫂连生了朴哥儿、杉哥儿,二嫂又生了梓哥儿,家里都是男孩子,也该有个女娃娃了,一连帮我准备了好多花样的小衣服,都可好看了。”她指着屋角的一口箱子,说:“喏,那一箱全是给孩子准备的东西。” 二夫人吴氏这是为了让煕娘宽心吧,不然两个嫂嫂都生了儿子,她作为二房的长媳,却生个女儿,只怕她会心生忧虑,反而亏损了身体,如此想来,吴氏真是个好婆婆。 十二娘笑着问:“可想好了给孩子娶什么名儿?” 煕娘摇摇头,说:“还不知道,三郎说等孩子出生了,由公公来取名。不过我听说,公公曾经在书房里写了几张大字,尽是一些女孩儿的名字,最后在‘珠’字上画了个圈,不知道是不是取名的意思……” 十二娘笑道:“我看就是,珠、掌上明珠,可见伯父是很期待这个孩子的。” 不管是男是女,都是王福峙的长孙、长孙女,自然疼爱。 说了一会儿孩子,十二娘渐渐把话题转到她娘家上,说:“现在春天百花齐放,你大哥的花店,必然有很多好花吧!” 煕娘指着柜子上一盆盛开的山茶说:“这盆山茶花就是我大嫂前几天来看我时带来的,说叫什么红露珍,我不懂,但看着很好看,花期又长,就一直摆在这里。” 十二娘虽不懂山茶,但看这盆山茶上面起码开了几十朵花,且花形硕大,颜色艳红饱满,的确像是名品。 见十二娘盯着花看,煕娘就问:“你是不是想买花?我让我哥哥给你送几盆过去。” “不是不是,”十二娘连忙解释道:“说来有些惭愧,我最近在草庐里摆弄起花来,因是名品,想拿出去卖几个钱,可看了这盆山茶,我却觉得我班门弄斧了,只怕会让你大哥为难。” “啊……”煕娘微微惊叹了一下,寻常大户小姐,养花种草是为怡情养性,哪里会为了做生意。 .***(未完待续) 第九十八节 卖花(2/4) 煕娘想到十二娘的处境,寄人篱下必定有多处需要花钱的地方,卖花也是迫于无奈,顿时心生怜惜,替她感到难过。 即是“有难”,这个忙又不难帮,煕娘便一口应下,说:“没问题,我派人去跟我大哥知会一声。” 十二娘再三感谢,又跟她商议道:“你告诉我花店在哪,我偷偷让人把花送过去,到时候若能卖得钱,我跟你兄长分利,若不能卖钱,到时候我让人取回来重新栽培,必不让你兄长吃亏。只是这个事儿,我是瞒着大伯母的,不能让她知道……” 煕娘想到自家大哥是瞒着家人做生意,十二娘也是瞒着家人卖花,不禁觉得很好玩,笑着说:“你放心,这种事我大哥知道怎么办,不会把消息传出去的!” 因熙娘跟七娘也是常有来往的,熙娘不免要问一问七娘进宫之事,她拿着一双小孩儿的绣鞋,颇为伤感的说:“她进宫之前,特地派人送了这双鞋来,她这样有心,我却没能见她一眼,以后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到。” 十二娘赶紧宽慰一番,说:“七姐进宫不是做粗使宫女,待她在尚功局做了女官,得了恩典就能出宫探亲,用不了多长时间。” 熙娘点头说:“她针线做的这么好,一定会有出头之日的。” 两人正说着闲话,王勉突然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十二娘起身跟王勉见礼,王勉回礼后在熙娘另一边坐下,对熙娘说:“我听说十二娘今日来了,所以赶过来看看。” 熙娘略有些惊讶,自她怀孕之后,来看她的女眷很多,却没见过王勉过来看过谁,于是问道:“三郎有事找十二娘?” 王勉大大方方的点头,说:“是有些话想问问她。” 十二娘略有些紧张,他跟王勉没什么交集,怎么突然会有话要问她? “三郎有什么话,但问无妨。” 王勉点点头,说:“十二娘不用紧张,我是想问一下你和四弟、五弟初八那日在曲江池与唐家的人斗文之事。” 十二娘了然了,王勉这么问,多半是跟王励的婚事有关。 果然,王勉继续说道:“那日斗文,四弟可有做出什么过分之事?” 十二娘思量着,说:“有倒是有一件,但也不能说是四郎过分。那日唐家的人无缘无故挑起事端,用话激将四郎,两方约定下赌注,若唐家的人输了,就要下跪给四郎道歉,最后因这个事,弄的唐家小娘子在亭子里十分没脸,但四郎知道她是女子后,没有让她跪,放她走了。” “原来是这样。”三郎思索着说着。 十二娘询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王勉正要解释,一个丫鬟突然走进来,急切的说:“三郎,不好了,二老爷在书房请出了家法,要打四郎,二夫人请你赶紧去书房劝劝二老爷!” 屋里的人听了都是一惊,王勉站起来提步往外面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对十二娘说:“十二娘,有劳你跟我一起去一趟吧。” 这是王家的家事,十二娘本不便插手,但她很担心王励,便跟王勉一起往前院书房赶去。 在王家的书房院子里,二夫人吴氏、王勃,及一大堆仆妇丫鬟挤在了那里,众人见王勉带着十二娘来了,匆匆让出一条小路。 吴氏见了王勉,立即说:“三郎,你爹一向器重你,你快进去劝劝他,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何用动家法!” 王勉说:“母亲放心,我这就去跟爹爹解释,他怕是误会四弟了。” 吴氏连连点头,目送他敲门进入书房,但随着开门那一刹那,藤鞭打在身上的声音及王励的低呼声传出来,惊的她浑身一颤,低声喊了句“我的儿啊……” 十二娘悄悄走到王勃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将人群中的他喊道角落里,问道:“二老爷为什么打四郎?” 王勃低声说:“一是因为唐家派人来,说四哥张扬跋扈没有君子之德行,沾花惹草没有君子之涵养,两家议婚之事告吹。再就是父亲拜托尚书省中的同僚誊抄了一份四兄科举的策论答卷出来,卷子上满口胡言,言之无物,根本不是四兄的水准。父亲看了勃然大怒,说他把科举当儿戏,两宗事情遇到了一起,这才动了家法。” 十二娘听完,觉得这两件事都不简单。 唐家在王励落第之后派人来取消议亲之事,这本是可以理解的事,但是唐家人为什么把话说的那样绝,好似要弄的两家再不往来一般。而王励落第之事也很稀奇,就算是临场紧张,发挥失常,文学素养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就在她思索之时,王勉从书房里出来,请十二娘进去一趟。 十二娘在王勃和吴氏的注视之下走进书房,难免有些紧张。 书房之中,王勃跪在地上,双手撑地,衣服背部已被藤鞭抽破了,隐隐透出血迹。正上方坐着二老爷,王勉垂手立在一旁。 十二娘上前屈膝喊了声“二伯父”,二老爷神情疲惫的点了点头,王勉在旁说道:“十二娘,今日请你来给四郎做个见证,想问问那日在曲江亭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十二娘点头道:“是,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勉点点头,问道:“那日去曲江池边玩耍的女子,除了你还有谁?你们怎么会去参加曲江宴?” “除了我还有刘思慧和曹映嘉,我们都是受刘思彰邀请而去。因刘思慧马上就要出嫁,被拘在家里数月,刘思彰想带她出去散散心,但怕带她一个人不方便,就约了我和曹映嘉一起陪她。” 王勉点头,道:“也就是说,你们去曲江池跟四郎无关?” “嗯,他根本不知道,到了那里才知道的。”十二娘说道。 王勉转身对二老爷说:“爹,如此看来,唐家人说四郎行为不检点,带女子大闹曲江宴之事有所偏颇,我们冤枉他了。” 二老爷冷哼一声道:“这件事若真如十二娘所说便也罢了,那这答卷是怎么一回事!”说着,就把一张纸扔到了王励的膝前。 王励匍匐在地上,说:“孩儿不孝,辜负了父亲的一片厚望。这答卷,我的确是乱写的。” 二老爷气的起身轮鞭抽了他一下,吓的十二娘差点叫了出来。 可王励纹丝不动,咬着牙说:“唐家娘子女扮男装混进曲江宴,行为本就不妥,而后又无缘无故对我家出言不逊,观其形、听其言,儿子实在觉得可恶,绝不愿娶这样的女子为妻。” 听了这话,二老爷气的反问道:“所以你就把科举当儿戏,胡乱作答?” 王励脾气倔上来,顶着回答着:“唐家果如儿子所料,他们看我落第就不再议婚,这样极好!” “混账东西!”二老爷不能理解王励的逻辑,他是一辈子的读书人,只知道王励的所作所为侮辱了科举,侮辱了门第,也是耽误了他的前程的大错事。 他又要打王励,王勉急忙抱住他的胳膊,说:“父亲,四弟还小,来年可以再参加科举,可婚事若定下来,就没得改了。趁着这次机会,看清楚唐家的嘴脸,岂不是件好事?” 二老爷听了更气,训斥道:“你们这两个糊涂的孽子!何谓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有误会不解释,还用科举落第的方式拒绝议亲,这样在唐家人眼中,四郎就是一个徒有虚名、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唐家又怎会愿意继续结这门亲事?你们还反倒怪起别人来。” 十二娘作为旁观者,听二老爷的话似乎有些道理,王家跟唐家从一开始就陷进了一个互相误会的怪圈。 唐家小娘子以为王励沾花惹草,王励以为唐家小娘子行为不检点;唐家小娘子以为王励欺人太甚,王励以为唐家小娘子言行刁蛮无理;唐家小娘子以为王励不学无术,王励以为唐家小娘子没有教养…… 如此下来,亲事自然就黄了。 二老爷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量之后说:“我明日会约见唐老爷,就算是不为四郎的婚事,为了我王家名声,我也需跟唐家人坦荡的谈一谈。四郎,你明日跟我一起去,要是再敢丢我家脸,我立即送你回龙门老家,别在京城丢人现眼!” 四郎低着头低声应了一声“是”,王勉叹着气送十二娘出门。 吴氏已迫不及待的赶去书房看王励的伤情怎样,十二娘趁着人多从如意葫芦袋中取出一瓶伤药,悄悄递给王勃,说:“这个药很好用,你晚上给四郎涂一些,他背上的伤明早就好了。” 王勃抱拳感谢,转身去书房看王励,十二娘则往元娘的思齐院走去,她还有个平安符是要送给梓哥儿的。 待她回到高府时,时间很晚了。想到之前车夫所说的话,十二娘就往高夫人的芝心斋走去。 大老爷和大夫人正在用晚饭,刚刚上桌。 十二娘进去见礼,大夫人冷冷问道:“今天去礼佛怎么到晚上才回来?” .***(未完待续) 第九十九节 卖花(3/4) 十二娘站在大夫人和大老爷之间,目光沉稳的看向大夫人,说:“今天有大师在宝塔寺为平安符开光,说是小孩子戴着最好,我就求了两个,给大姐和熙娘送去了,这才耽搁了一些时间。” 大老爷在旁听着很高兴,说:“都说十二娘懂事,的确不假,你有这份心思,你大姐不知道多高兴。” 大夫人瞥了大老爷一眼,他这样说了,她自然不能继续训斥下去,只好淡淡的说:“嗯,你的心思是好的,但是以后若要这么晚回来,还是先跟家里知会一声,免得为你担心。” 十二娘笑着答道:“车夫孙喜是个极妥帖的人,我出门处处带着他,大伯母放心就是了。” 大夫人的眼角微掣,目光扫向十二娘,但看她笑容甜美,神情自在,不像是若有所指,可刚刚那句话,分明就是…… 她不想让十二娘在大老爷面前把话说破,准备把她快点支走,于是问道:“你刚回来,还没有吃饭吧?” 十二娘点头道:“是呢,刚回来就来了这里,还没回院子。” 大夫人正准备说“那就早点下去吃饭吧”,岂料大老爷抢先说道:“即是没吃,就坐下来一起吃了吧,顺便同我讲讲你在灼华馆的事。” “是,大伯父。”十二娘笑着答应,在一旁服侍的瑞娘连忙端了个椅子放在大老爷旁边,又给十二娘添加碗筷,大夫人不禁气结。 十二娘在大老爷面前,仿佛变了一个性子一般,极为健谈。 茶饭间,十二娘不断的跟大老爷讲着灼华馆和曹夫人的事,例如曹夫人一手“芝麻皴”的山水纹理画技如何了得,连一些王孙贵族都跑来求教;又说竟然有人跑到曹家门口求她的画作,她这才知自己的一些习作不知怎的流落出去,很怕坏了高家的名声,不知如何是好。 大老爷越听越高兴,连说十二娘越发出息了,难怪他出去会友时,常听人夸奖十二娘的才情。并安慰她画作流传出去不是坏事,有了名气是好事。 大夫人在旁默默的听着,神色不定,暗暗觉得自己越来越无法拿捏十二娘,隐隐有些后悔把她送去曹家读书了。 待吃了晚饭从芝心斋出来,瑞娘把十二娘送到院门口,十二娘笑着对瑞娘说:“瑞娘现在若有空,不妨陪我走两步?” 瑞娘眉眼一转,知十二娘有事跟她商量,又想到老爷跟夫人现在独处,必有话讲,自己正好得空,就笑着说:“姑娘即是有兴致,老婆子我就陪着姑娘走走。” 两人走在后院小路上,十二娘毫不避讳的直言,说:“我从小没了爹娘,处处都仰仗着大伯母的照拂,我的难处,瑞娘你应该都知道。不管大伯母对我如何,我不敢有一句怨言,可我没想过,有些不明事理的下人,竟敢奴大欺主,偏我又不敢向大伯母说,真不知如何是好……” 瑞娘心中一紧,她也是做仆人的,十二娘在她面前说“奴大欺主”之事,教她怎么不紧张?于是连忙问道:“姑娘,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欺负您了?” 十二娘幽幽叹了一声,说:“不是别人,就是我的车夫孙喜。我听说孙喜媳妇跟大伯母身边的梅娘是远方亲戚,若我把这事告诉给大伯母,岂不是让她为难?” 瑞娘放松一笑,说:“我的姑娘,我还当是谁,别说是梅娘的亲戚,就算是梅娘自己,也算不得什么。” “可……可我听说,大伯母常把孙喜喊进府里问话,十分器重的样子。”十二娘犹豫的说。 瑞娘“呵呵”敷衍的笑着,大夫人为什么叫孙喜进府,她最清楚不过:“有什么器重不器重,夫人不过是担心姑娘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回来不敢说,这才喊他进来问问,换做其他人,一样能做,又不是非他不可。” 十二娘脚步一停,抓住瑞娘的手,说:“即是如此,瑞娘可能帮我举荐一个人把孙喜换下?只要那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定然不会亏待他,瑞娘你的好,我也记在心里,必不相忘。” 说着,就退下手腕上的冰晶镯子塞到瑞娘手中。 瑞娘心中惴惴,近几月,她收了十二娘不少东西,寻常情况下,帮十二娘递个音传个话,是很简单的事,可是要安排一个人帮十二娘去骗大夫人,她着实有些犹豫。这要是被大夫人发现了,她这在大夫人身边十几年可就白做了。 但若是不帮十二娘,十二娘日后肯定不会再许她好处,她光这几月收的东西,就值她做两年活计的工钱,这个收益,她也不想丢掉。 思来想去,想到自己在高家做奴做婢的两儿三女,想到那在蓨县没出息又爱吃酒的老头子,又想到大夫人从来不多给她们一个字儿,瑞娘咬了咬牙,说:“我大伯有个儿子叫做秦刚,现在在库房赶货车,他爹娘身患重病常年在床,家里全靠秦刚一个人撑着。姑娘只要许他一点好处,他必定一心为姑娘办事,若您觉得能用,我就赔着这张老脸去大夫人那里要个恩典,把秦刚拨给姑娘用,也免得姑娘自己出面,惹的大夫人多想。” 如此甚好!不用十二娘自己出面,她求之不得! 两人说定之后,就在院子里分头走了。十二娘高高兴兴的回到结香草庐,燕娘看她如此高兴,问道:“姑娘,什么事这么高兴?” 十二娘坐在梳妆镜前面摘下身上的钗环,笑着说:“从今日起,瑞娘上了我们的船,就别再想下船了。” 。。。。。。。。。。。。 夜里,十二娘找到小唯,筹划建牡丹园之事。 十二娘跟小唯先理了一下账单,加上她给小唯买马,小唯奖励给她的三万金币,扣除她兑换纭裥绣图册、药品等物,零零散散花去的钱,十二娘还剩八万五千余枚金币。 空间里的地极贵,半亩地就要五万金币,十二娘便斟酌着先买了半亩地,取了名,叫做“韶华园”。而后又花两万金币兑换了天香湛露、冠世墨玉、玉玺映月、紫蓝魁和昆山夜光唔袋珍贵的牡丹种子。 这样一来,十二娘就只剩下一万五千余枚金币,只够付小唯几个月的管理费。 十二娘半跪在地上,拿着小铲子把种子分五列播种下去,而后拍了拍松软的土,轻轻吐了一口气。 头一年种花不容易,她准备全靠小唯来栽培,这样牡丹长的快,成活率也高,她也好趁着这个时间多读一些关于栽培种植的书,补一下这片知识的空白。 等种子发芽抽枝开了花,以后十二娘就可以尝试着靠分株和嫁接来繁殖牡丹,等她自己能栽培牡丹了,就不用请小唯管理,这样金币就可以省下,留给以后买新种子用。 正寻思着,十二娘就听到马蹄声渐近,抬头一看,雪团子飞奔过来,眼见着就要踏进韶华园,幸好小唯飞过去把雪团子拉住了。 十二娘心惊胆颤的说:“小唯,千万不可让雪团子闯进我的花圃,不然我这些金币算是全糟蹋了。” 小唯抱着雪团子的脖子,说:“雪团子很乖的,我跟它说了之后,它就不会乱跑了,姐姐放心。” 十二娘点点头,看着已经跟成年马个头一样的雪团子,不由的感慨小唯把它养的真是好。 十二娘眼神一亮,她想到怎么赚金币了!小唯喜欢有生命的动物,一匹白马,他就给她三万金币的奖励,远远超过了正常兑换的比例,这样说来,像动物这种空间中原本不存在的东西,能兑换多少钱,完全是小唯说的算,没有其他约束! 她本就有多弄些动物进来陪小唯的想法,如今看来,这件事也要加快办起来才行。 十二娘忙碌的时候,瑞娘也忙着。不过几天,燕娘就带回来新消息,大夫人身边的梅娘因为聚众赌钱被瑞娘捉住,大夫人扣了梅娘三个月工钱不算,还把梅娘打发去偏僻的院子做粗活。 趁着这个机会,瑞娘便把秦刚提拔起来,取代了孙喜的位置。 秦刚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因常年做体力活,看起来黝黑结实,一张脸长的很本分,整个人看起来很安全。 燕娘把打听来的消息告诉十二娘,说:“秦刚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靠他在府里做活养活,瑞娘偶尔接济一下,家里的孩子才穿得上新衣,老人才吃得上药,日子过的很紧巴。” 十二娘听了,就让燕娘数了一贯钱,拿去给秦刚用,谁知第二天一早上学时,秦刚在马车边就给十二娘磕了三个响头,弄的十二娘十分不好意思。 秦刚在地上闷闷的说:“多谢姑娘的恩典,我一定听姑娘和我婶婶的话,一心一意跟着姑娘做事,绝无二心。” 十二娘示意他起身,微笑着说:“你一个人养一大家人不容易,我手头上有点闲钱,帮衬你一下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只是大伯母管我管的紧,有时候我喜欢偷出去玩,你到时候帮我遮掩一下就好,我到时候还要另谢你呢!” 秦刚本就是个老实人,见十二娘如此菩萨心肠、平易近人,心中感动不已,且他是第一次跟在姑娘家身边做事,当下脸胀的通红,说:“姑娘尽管差遣小的,小的绝不乱说话。” 十二娘笑呵呵的上了车,终于浅尝到了自由的味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节 卖花(4/4) 大概是心情好的缘故,十二娘今天在学堂里画的画也格外好,曹夫人看了她的新作《侍女凭栏赏雪图》,颇为赞叹的说:“十二娘你不仅人物画的好,这一手雨雪皴也极为出彩,待李思训再来请教皴法,倒可以让你们两人交流一番。” “皴”是国画的一种画技,用笔墨涂出物体纹理或阴阳向背,是山水画师必学的技艺。 皴法有很多种,披麻皴﹑雨点皴﹑卷云皴﹑牛毛皴等等,曹夫人的芝麻皴极为有名,十二娘虽学的人物画,但跟时令天气有关的雨雪皴、卷云皴等皴法,她也在空间里学过。 而曹夫人口中的李思训,便是十二娘之前在大老爷面前提过的,那位慕名而来,找曹夫人讨教的王孙贵子。他是唐宗室长平王李叔良的孙子,父亲李孝斌现任原州都督府长史,大伯李孝协袭了长平王的爵位,封了范阳郡王。 十二娘听曹夫人提起李思训时,言语中多有褒奖,常说他天赋极高,惹得十二娘也想见一见。 中午休息时,十二娘正和嘉娘谈论起李思训,书童进来传话说王勃在外找十二娘,十二娘心中还记挂着四郎被王二老爷打的事情,当即就随书童出去了。 王勃背手站在灼华堂外的一棵玉兰树下,四月初的玉兰花已经开始凋谢,大朵的白花撒了一地,王勃仰头盯着树梢上仅剩的几朵花,不知想什么,出了神。 十二娘见他茕然肃立在落花之中,忽的想起历史上的王勃英年早逝,不禁悲从中来。 虽然王勃经常闹的她心中不舒坦,但是他对她的关心,十二娘了然于心;虽然他孤傲而不通人情,但他卓越的才华让她怜惜…… 一想到这样一个人将会在他最精彩的年华里消逝在历史长河中,十二娘心中便觉得揪揪然。她明明知道在未来的某年里有悲剧要发生,却不知如何帮他,亦不敢插手帮他,两条性命的惩罚,她犹然在目。 她心中微叹一声,哎,罢了,时日尚早,且在现在的时光里待他好一些,也不枉他们相识一场。 她不想打扰王勃想事,静静的站在灼华堂的台阶上等他回神,王勃不知想到了什么,也叹了一声气,还摇了摇头。 他余光瞥到十二娘在身侧,颇有点吓到,喊了声:“十二娘!” 十二娘歪头看着她,笑着说:“看你想的那么入神,我就没打扰你,没想到还是惊到你了。在想什么呢?” 王勃脸色微红,说:“没想什么,就是等你的时候发了会儿呆。” 不想说,十二娘就不问了,转而问起王励的事:“四郎现在怎么样?伯父那天有没有打伤他?” 王勃今天正是为这件事而来,他从袖子里抽出一个细长的小匣子,说:“四兄特地叮嘱我一定要好好谢你,多亏你那天在书房帮他说话,又给了他一瓶极好的伤药。他用了你的药,背上的鞭伤好的极快。” 小唯那里的药,效果当然好了。 十二娘从王勃手上接过谢礼,打开匣子一看,是一对黑梓木雕虎钮镇纸,尺形底座,上有蹲虎一只,老虎憨态可掬,十二娘看着很喜欢。 “这是我四兄亲手雕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王勃说道。 十二娘大方收下,说:“四郎亲手雕的,比什么金银都要贵重,我自然要好生收着了。” 王勃见她收了谢礼,神情略松,跟十二娘说起了家常:“我跟四兄跟着师傅学了这么久,也算略懂通医术,竟然不知你那伤药是怎么配的,有这样好的效果!” 十二娘撒谎道:“是我以前在蓨县遇到的一个游医给我配的,我也不知怎么效果这样好,可见高手在民间呐!” 王勃点头,又道:“可见学无止境,一山还有一山高,我不懂的东西有很多很多。” 十二娘最关心王励跟唐家的婚事,主动问起:“你们家跟唐家……后来怎么样了?” “唐家也是知礼的人家,他们原本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待知道另有乾坤后,把话说开也就好了。只是四兄的亲事到了这个地步,是不会再议了。” 十二娘点头道:“亲事不成仁义在,两家不要结仇就好。” 正说着,吴茗突然从抄手游廊上走下来,招呼道:“子安,我是说你跑哪去了,原来到这儿来了。” 王勃和十二娘循声望去,都很诧异,王勃更是问道:“茗郎找我有什么急事?” 吴茗摇头向十二娘看来:“我不是找你,我是找十二娘来的。” “找我?”十二娘更诧异了。 吴茗上前来,递了一个帖子给十二娘,说:“我姐姐初五在怀德坊的杜鹃苑办花会,请你过去玩。” 吴茗的姐姐就是赵熙的大嫂,十二娘听了这事,便知是煕娘从中传话,赵吴氏为了商议卖花之事才约她,所以十分爽利的答应了。 王勃在旁听着却满脑子雾水,赵吴氏给十二娘下请帖,不是送去高家,而是让吴茗递到学堂里,看样子是只请了十二娘一个人,可王勃从未听说过十二娘跟赵吴氏走的近,不禁越想越疑惑。 可终究是别人的事,而且是女人间的事,他并没有追问,转而和吴茗回绿漪堂去了。 到了初五,十二娘借口说要跟嘉娘一起补习一张画作,瞒着大夫人去了杜鹃苑。 秦刚驾着马车把十二娘送到杜鹃苑,待十二娘下车时,她交给秦刚一张帖子,说:“你去把这张帖子送给石虎巷客栈的姚元崇。” 秦刚接过帖子,立即驾车去了。 杜鹃苑是一座商人花园,面积不大,但贵在地段十分好,而且闹中取静,经常被家中富裕却没有私人园子的人家租来办茶会。 十二娘拿着帖子走进杜鹃苑的圆拱门,迎面而来就是摆成小山一般的杜鹃盆景。春天正是杜鹃盛开的时候,园子里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十分惹人喜爱。 她正仰头欣赏着,就听到有说笑声传来,赵吴氏热情的走过来,说:“十二娘,你来了!” 十二娘笑着回礼,赵吴氏已携了她的手,说:“今日我们家大郎在这里办花会,一会儿会有很多商家来看花,人多繁杂,就怕惊了你,我们直接去楼里面坐下来说话吧。” “我从没参加过花卉,要多谢你带我出来见世面呢。”两人客气了一番,就往杜鹃苑里的小楼里走去。 赵家的丫鬟在楼里服侍茶水电信,赵吴氏跟十二娘坐下说起话来。 “听煕娘说,你手里有些花想拿出来卖?” 十二娘点头道:“是的,因听说你们在做这个生意,所以想试试,也不知成不成。” 赵吴氏客气道:“一些好的花品全都在大户人家的后院中藏着,我们常想引一些好品种过来,却找不到门路,妹妹手中既然有花,我们自然想要了!只是不知妹妹种的是什么花?” 十二娘数道:“我喜欢牡丹,所以手中栽培了五种牡丹,天香湛露、冠世墨玉、玉玺映月、紫蓝魁和昆山夜光。” “呀,都是好花啊。”赵吴氏欣喜道:“妹妹打算怎么卖?” 十二娘直言不讳的说:“我不懂这些,姐姐帮我开价卖出去就是了,到时候,卖得的钱,该提多少出来,姐姐只管说。” 赵吴氏抿了抿嘴,煕娘嘱托她的时候特地关照过十二娘的情况,让她千万帮衬着些。赵大郎与她在家中商量时,原本说不收十二娘的寄卖费,但赵吴氏怕伤了十二娘的面子,而且生意是生意,不按规矩来,只怕不能长久。 行业里面的规矩,按照物品好坏和寄售方的诚信,会收一至三成的费用,没卖出去,还要收一定的保底金。赵吴氏建议按照最低的价只收十二娘一成钱,保底金就算了。 “妹妹既然是刚入行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我就冒昧做个主,妹妹送来的花,若卖出去了,我们提一成的钱出来,若卖不出去,以半月为限,妹妹自行收回就行,这样可好?” 一成,十二娘前世也是做生意的,自然知道赵吴氏是在照顾她,赶紧道谢。 赵吴氏又问:“妹妹这花是我们上门去取还是你派人拿到店里来?” 十二娘说:“这事儿因是瞒着我大伯母的,所以不能惊动她,我派人直接把花送到你的花店吧。” 赵吴氏便把花店的地址告诉她:“西市口的百卉阁就是我们家的店,掌柜的姓朱,妹妹到时候派人直接把花交给朱掌柜,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十二娘心中大定,起身特地道谢一番。 小楼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赵吴氏带着十二娘站在窗口向外望去,很多商人、游人都来了,男男女女都挤在一处,并没有大户人家那么矜持。众人沿着园子里的小路欣赏两旁的各种花卉,时不时有人驻足,向分布在园子里的伙计询问花的种类和价格,若有谈成功的,伙计就会抱起花带着客人去管事处付钱。 俨然是个小型的花卉展销会。 十二娘看着外面的场景,不禁多看了赵吴氏几眼。在现在这个年代,他们能想出这种生意模式,真正不简单!他们生意做的这么好,也难怪赵老爷会睁只眼闭只眼,任他们去做了。 【今晚也许还有一章,争取补一更起来,大家晚饭过后可以再来瞧瞧。】***(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一章 送嫁(1/2) 十二娘从杜鹃苑里出来,秦刚已经在门口等着她,待她走上马车,秦刚就在帘子外说:“姚郎说他中午一定赴约。” 十二娘早上让秦刚送去给姚元崇的帖子里请他中午一起在八福楼吃饭,她有些事情要跟他商量。 听秦刚如此说,十二娘颔首道:“辛苦你了。” 秦刚听了,又涨红了脸,他第一次遇到这样客气的主人,对现在的这份差事越发满意。 十二娘来到八福楼时,东西两市刚开,人不算多,在伙计的热情招待下,十二娘要了一个单独的包间坐下。 上次来八福楼是隆冬时节,包间里按照暖阁的样子布置的,处处都是厚棉絮或者厚帘子。这次已经春暖花开,八福楼又是另一番样子,暖阁里的摆设及窗帘、门帘都换了,全部是清透凉爽的物什。 春天中午的灿烂阳光透过淡绿色的纱帘照进来,把案上的鲜花插瓶照的格外美丽。十二娘一手撑腮,一手拨弄着花瓣,就在这时,姚元崇毫无征兆的推门进来了。 他看起来满头大汗,十二娘起身讶异问道:“崇郎你瞧你这满头大汗,这是怎么了?” 姚元崇随意用袖子擦了一把头上的汗,说:“弘文馆要跟崇文馆打波罗球赛,今天沐休,大家上午约在一起练习,所以出了点汗。” 十二娘给他倒了一杯茶,颇为歉意的说:“若知道你今天在忙,我该改天再约你的。” 姚元崇摇了摇手,把茶一口饮尽,说:“没事儿,反正也练完了,我中午和下午都有空。何况十二娘你难得出来一次,就算有事我也得推了来见你呀。” 他这话说的自然,十二娘听着就笑了:“既然有时间,那我们边吃边聊,你上午练了球,肯定饿了。” 喊了伙计来点菜,两人坐下来慢慢说起话来。 “崇郎,你会在长安待多久呢?”十二娘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姚元崇犹豫道:“这个真不好说,也许今年秋天会走,也许会待好几年,怎么?” 十二娘解释道:“跟你认识这么久,我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相待,一些事我就直接了当的跟你说吧。我想在长安买一个小院,不用很大,清静却不偏僻就行。我想到你一直住在客栈里,就寻思着请你住进去,权当是帮我看院子了。” “你买院子,我住?有这等好事?”姚元崇觉得很神奇,笑了起来。 十二娘补充道:“也不全是好事,我就两点为难,一是没人帮我找院子,我拿着钱也不知去哪里买;二是我以后要在院子里放些珍贵东西,没有人看着我不放心。若你愿意帮我,那就两全其美了,不过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也不知你愿不愿意。” 姚元崇端起茶杯浅酌一口,说了两句话:“十二娘,我真想知道你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做的事情真令我好奇。而且,你就这么放心,让我帮你看珍贵东西?” “当然放心了,你堂堂大都督之子,什么没见过,会在意我那点东西?” “哈哈,”姚元崇爽朗笑道:“这样的好事,我若再推辞,就太不通人情了,不过,我就一点要求。” 十二娘见事情将成,忙问道:“什么要求?你说的看看。” 姚元崇说:“我住你买的院子,并帮你看东西,这些都没问题,不过,我得交租子钱,不然我心里不安生,反正我住客栈也是要花钱的,总不能明摆着占你的便宜啊。” 这样说的十二娘倒不好意思了,不过想想也好,这样大家心里都坦然。 这顿饭吃的很爽利,茶余饭后把细节事情都商量好了,姚元崇说近几日就给她回消息,十二娘听了格外安心。 这样一番安排下来,事情便准备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只是花的问题。 这些日子,十二娘每夜都把时间消耗在空间的韶华园中,看着种子以非常速度破土而出,生根、发芽、抽枝,十二娘睁大了眼睛惊叹着。 小唯在她身旁蹲着,非常自豪的告诉十二娘:“我每日用珍露灌溉,补以妙肥,这花自然长的快,再过十日,它们就能开花呢!” 再过十日就是四月中旬,正好赶上了牡丹的花期。 十二娘拉过小唯,在他红扑扑的脸蛋上啃了一口,说:“你真是个大宝贝!” 小唯脸更红了,不好意思的低头,吱唔道:“我收了姐姐的钱,自然要帮姐姐把花养好了……” 每日一百金币,现在看到效果,十二娘真觉得不算贵了。 她转而笑着问道:“小唯,除了雪团子,我再给你带些小动物进来陪你好不好?” 小唯立刻抬头,双眼放光的连连点头,说:“好啊好啊!” “你想要什么?”十二娘询问道。 小唯眼睛骨碌一转,说:“老虎!老虎最威风了!” 十二娘不禁石化,她哪里去给他弄老虎…… “换一个常见点的好不好?不然姐姐可能弄不到呢。” 小唯又说:“孔雀!” “……” “狐狸!” “……” 都不是很常见的东西,非要找的话,得费点时间,十二娘只好说:“这些东西,我尽量找一找,不过未必能立即买到,我先弄点小狗、小猫、鸟啊、鱼啊的进来给你玩好不好?” 小唯并没失望,依然雀跃不已,想来在她眼里,动物都是一概而论,并不分等级和珍贵程度,都是他的朋友。 在十二娘准备花卉生意的同时,郑茗若的婚期也到了。 四月初十清早,十二娘就跟曹映嘉两人赶到郑府为郑茗若送亲。虽然上官家中午过了才发轿过来接新娘子,但郑家客多,她们怕去晚了,没机会跟若娘多说两句体己话。 因是若娘的喜事,曹映嘉和十二娘两人一反常态的穿了艳色衣服。十二娘穿了石榴红的裙子,头上还戴了芍药绢花,嘉娘穿了驼红色褙子,都显得精神焕发,气色极佳。 她们来到若娘的闺房时,若娘刚刚沐浴完毕,正由全福人和丫鬟服侍着梳妆。听到十二娘和嘉娘来了,她有些雀跃,但又不能动,只能让丫鬟把她们请到跟前,透着镜子说话。 十二娘看镜中的若娘比平日多了几分妩媚和羞涩,真心说道:“若娘,你今天真漂亮。” 若娘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睑,嘉娘就打趣笑道:“十二娘只说了这一句,你便不好意思,那你今天可要怎么过?” 谁料若娘也有厉害的时候,她狡黠的说道:“待我盖上盖头,随你们怎样说,也奈何不了我……” 不禁惹的房里人都笑起来,气氛十分好。 画好妆,梳了头,穿好嫁衣,郑家也喧闹起来。待到了中午,有丫鬟请十二娘和嘉娘去吃喜酒,两人因想亲眼看着若娘出嫁,不想错过上官家迎亲的场面,所以草草吃了饭,迅速回到若娘身边。 若娘身边的小丫鬟正在喂若娘吃点心,因怕吃坏了口脂,若娘不敢多吃,更不敢喝水,紧张的坐在床边。看到她们回来,神情顿时轻松了很多。 十二娘故意跟若娘说家常,好让她放松起来,可每到若娘将要放松之时,总有夫人前来看她,又让她紧张起来。 郑夫人等女方亲眷在若娘闺房外面的厅堂里坐下说话,等着新郎官来接人,十二娘和郑家的一些女孩子就在房里陪着若娘。 不多时,外院的丫鬟们就吵闹着涌进来,喊着:“新郎官来了!” 闺房里的姑娘们一涌而出,全都跑去院门前看热闹,待十二娘挤过去的时候,发现院门已不知什么时候被郑家的小郎君们堵了起来,一个个全都在那里为难新郎官,问着各种问题。 十二娘和嘉娘在后面的廊檐下站着看热闹,只听外面有人喊道:“子安,你不许帮庭芝,谁不知你诗写的好,快住嘴!” 嘉娘和十二娘相视一笑,没料到王勃是上官庭芝的亲友团,也过来了。 上官庭芝也是有才的,王勃哪怕不帮他,他也能答上来,只不过速度稍久了一点,不过这样正好,娘家的堂兄弟们趁机要足了红包,也就放人进来了。 众人拥着上官庭芝去厅堂里给郑夫人行礼敬茶,郑夫人十分满意的各种打量上官庭芝,只把上官庭芝看的脸色通红,惹的大家又是一场哄笑。 给岳母敬完茶,上官庭芝还要给在场的郑家人行礼,以表诚心,说明以后会好好待若娘。十二娘夹杂其中,也受了上官庭芝一个礼。 礼毕之后,院子里的炮竹声响了起来,众人笑闹着让上官庭芝进房去接新娘子。上官庭芝有几分紧张,站正之后拉了拉胸前的红绸花,这才走进去。 若娘已盖上了红盖头,喜娘和丫鬟在旁服侍着,众娘子突然拦了上去,开始了第二轮的要红包。 大概是气氛所致,十二娘和嘉娘玩的比较尽兴,跟着众人一起讨要红包,尽问一些让上官庭芝很难回答的问题,比如让他猜若娘的鞋码大小,猜不中就要给红包,一直到猜中为止。还让他猜若娘今天画的什么眉、点的什么唇、梳的什么头、插的什么簪,要多难有多难,幸好跟着新郎官的众亲友团把红包带足了,不然上官庭芝恐怕真的很难把若娘娶回去。 热闹了一场,若娘终究是牵着上官庭芝手中的红绸,被他娶走了,十二娘跟着郑夫人把若娘送到郑家大门口,望着迎亲队伍远去,颇为感慨。 【小羽的q群1740740欢迎大家~】***(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二章 送嫁(2/2) “就这样出嫁了……” 十二娘站在嘉娘身侧,看着远去的队伍,怅然的说着。 嘉娘看十二娘带着几丝愁绪,安慰道:“若娘嫁给上官庭芝是好事,我看新郎官是个真君子,你不必为若娘担忧,她会过的很好的。” 十二娘勉强笑着点头,现在看来自然什么都好,可是等几年之后,上官仪得罪了武后,上官家被抄没,上官庭芝和若娘谁也不能幸免于难。 有时候,她真希望她什么也不知道,就不会有这些忧愁了。 听着远去的喜乐声,十二娘收神安慰自己,幸而她知道若娘以后的女儿是上官婉儿,有这样懂事的女儿,若娘想必是极安慰的。 从郑家道别出来,十二娘邀嘉娘去逛街,嘉娘不禁愕然,问道:“我看你近日自在的很,你伯母不再管束你了?” 她们姐妹情深,常常私底下说些心里话,大夫人对十二娘如何态度,嘉娘十分清楚,所以才有此问。 十二娘眉梢里带了笑意,说:“管束自然是管束的,只是我自有办法瞒着她。” 两人玩的好,可极少一起上街,今日自然兴致极高。 一起坐了马车来到西市,十二娘让秦刚在市口等着,和嘉娘欢悦的逛街去了。 秦刚左右不放心,把马车拴在市口,远远的跟着十二娘,生怕有什么意外。 十二娘从没正经逛过胭脂水粉铺子,今日便学着那豆蔻少女,拉着嘉娘一家家的看过去,一样样的试着玩。 两人恣意的逛着,在街尾看到一间花鸟鱼虫的店,十二娘起了心思,说要进去买些鸟雀。 十二娘没养过鸟,嘉娘也没养过,两人都不会挑选,便在店里漫无目的的逛着。 店里的伙计主动问道:“小娘子想买什么样的鸟?” 十二娘思索着说:“我没养过鸟,第一次买,想买几只好养的。” 伙计推荐道:“那就买只鹦鹉吧,小娘子们都喜欢养鹦鹉,听话又聪明,教的好还能说人话呢!” 岂料十二娘摇头说:“我不想养鹦鹉,我想养那种喜欢飞的,常见的鸟。” 这话说出口,一旁有人低声笑道:“这位小娘子有意思的很,我从未听人说想养喜欢飞的鸟,但凡把鸟圈养在笼子里,鸟越是喜欢飞,岂不越是难受?” 十二娘没看到店里还有人蹲在角落里,唬了一跳,但看是个俊朗的公子哥儿,便说道:“谁说鸟儿都是养在笼子里的?我自有办法让它们展翅高飞。” 对方少年微微扬眉,说:“若真是如此,姑娘不如去养鸽子,飞起来直入云霄纵行千里,停下来宛若静兔,温顺可爱。” 十二娘眼神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在空间里养鸽子,即可以丰富小唯的世界,若训好了,还可以送信呢! 她赶紧问店伙计:“你家可有白鸽卖?我就养白鸽了!” 伙计为难的说:“我家不曾卖白鸽。” 那少年指着街的另一角,说:“从那里往南走,有一个小集市,经常会有城外的老汉推车进城卖鸽子,一笼一笼的,有很多,你可以去看看,若运气好,还能买到。” 十二娘闻言,道谢之后拉起嘉娘就走了。 待她找到小集市时,果然见到有人推着车子卖各种家禽,鸽子也有卖! 她赶紧买了两笼共十只鸽子,心满意足的笑了。 嘉娘帮她提着一笼鸽子,一起往市口走去,在路上,她不解的问:“十二娘,你怎么起兴想养鸽子了?” 十二娘不能坦白说,只拐弯抹角的说:“我觉得这些鸟能够在天上遨游,十分恣意,羡慕的很。” 嘉娘若有所思的抬头看向天空,仿佛被这话触动了一般,轻轻叹了一声。 待她们上了马车,十二娘才后悔道:“哎呀,那个建议我养鸽子的少年,我忘了问他叫什么了。” 嘉娘并不在意,说:“偶尔相逢说了两句话,自是不便询问姓名,若你问了他的姓名,岂不是要把你的名字也告诉她?” 对于陌生男子来说,这是完全没必要的。 十二娘虽觉得可惜,但想想也只好作罢。 待先送了嘉娘回去,十二娘便在回家的路上悄悄把鸽子通过如意葫芦袋送到了空间中。 等熬到晚上进入空间时,十二娘吓了一跳,小唯眼眶红红的蹲在入口处,可怜巴巴的看着她。 “姐姐……”看到十二娘进来,小唯就扑了过来,声音里带了哭腔。 十二娘心疼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鼻子?” 小唯着急的说:“姐姐送进来的那些鸟,都飞走了,不见了,小唯怎么找也找不回来!” 十二娘仰头四周看看,果然看不到半只鸽子的影子,只有两只空铁丝笼倒在一旁。 以前,空间里的一切东西都由小唯支配,他想取就能取到手,哪怕是后来进来的雪团子,也没逃出他的手掌心,可这十只鸽子,长着翅膀会飞,小唯没预料到它们飞了就捉不回来了,一时着急起来。 十二娘帮忙出主意,说:“鸽子很聪明,是可以驯化的,你可以在固定的地方搭建一个鸟棚,在里面放些谷物类的食物,鸽子会被吸引回来的。而后准备一只木笛,只要你给它们添加食物,就吹响笛子,时间久了,你只要一吹笛子,它们就会自动飞回来。” 经它提醒,小唯也想了起来,说:“我见过,以前有人这样训鹰,小唯知道了!” 小唯瞬间恢复了活力,二话不说就去准备鸟棚和笛子,十二娘则去韶华园照料已经结花苞的牡丹花。 到了四月下旬,姚元崇传来消息,他找好了一个小院子,约她下学之后去看,十二娘便让秦刚先回去告诉大夫人,她被师傅留饭,要晚些时候再回去。 等到放了学,十二娘在曹家门口找到了姚元崇,欢喜的坐上他的马车,一起往看定的小院子驶去。 而曹家门口的阶梯上,王勃站在那里微微有些发憷,直到吴茗上前推他问道:“子安,你在看什么?怎么还不回去?” 王勃回过神,摇头说:“没什么,只是在想刚刚师傅说的一句话,有些没理解。” 吴茗笑着说了些什么,王勃全然没听进去,转头看了看另一边绝尘消失的马车,若有所思的跟众人结伴回家了。 姚元崇看定的小院在礼泉坊的西坊门边上,与高府所在的居德坊东坊门毗邻,离弘文馆也近,更难得的是,距西市也不过半坊距离,是个极方便的位置。 礼泉坊中因设了弘文馆,所以整体氛围要比其他坊间安静儒雅,店铺也多是一些字画笔墨店,小院身处其中,十分安静。 十二娘到了地方一看,当即点头就说要买,姚元崇笑她:“你才多大,如何就能买房产?你瞒着家人,谁来给你做保人?” 十二娘愣住了,她真没想过这些。 姚元崇便说:“我跟屋主商量过了,院子可以先租给我们两年,签契约的时候,可以让福伯出面帮你。” 十二娘感激不尽,姚元崇把她没想到的问题都想齐全了,真是省了她不少心。 因是租的院子,又如此麻烦姚元崇,十二娘要求比他多出一部分钱,可姚元崇以自己常住,十二娘只是借用为由,不同意十二娘多给,到最后,只得一人出一半,两人才勉强同意。 签了契约,拿了钥匙,姚元崇搬过来住时,已到了四月底。 小院布局简单,十二娘要了外院的跨院和两个倒座房,姚元崇带着他的人住进里面的三间厢房,另拨了一间耳房给十二娘放珍贵东西。 十二娘手上晃荡着钥匙,满意的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而后走到姚元崇小厮笔洗的面前,说:“以后我可能常有些东西要搬进搬出,就麻烦你帮我照看着些,若打扰到了,笔洗你要多担待呀!” 笔洗现在并不曾理解十二娘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见她如此客气,微微受惊,连忙躬身说“不敢当”。 十二娘的眼睛却笑的眯成了一条线,所有东西都准备妥当了,真好。 姚元崇收拾着新屋,十二娘就拿着钥匙进了带锁的倒座房,把门窗都关紧之后,悄悄把已培养成形的牡丹花一盆一盆的搬出来,挨着墙角放好。 五个品种,五株绝色。 空间里栽培出来的花,绝非外面的寻常牡丹可比,十二娘看着它们,已觉得胜利在望了。 到了第二天,秦刚送十二娘上学去,十二娘下车时把小院钥匙给他,说:“你白天有空的时候去一趟姚家小院,把倒座房里面的五盆牡丹送去西市口的百卉阁,找到朱掌柜,就说是我送去的,他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秦刚小心记下她的话。 他又想十二娘前几天赏了他一包钱及一瓶药给他爹治病的事,跪下感谢道:“姑娘,我爹用了您的药,身子爽利多了,不过两天,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他让我一定叩谢您的大恩!” 十二娘嫣然一笑,说:“你帮我把事办妥,已是在谢我了,不用行这般大礼。” 秦刚起身,十分肯定的说:“姑娘,我一定把事情办妥,您尽管放心!”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三章 册封 在灼华馆里,十二娘心里一直惦记着牡丹的事情,担心秦刚找不到百卉阁,担心牡丹在小院里放了一晚上,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又担心牡丹价格卖不好收不回本,总之一上午都有些分心。 而曹映嘉这一早上也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往门口看,似乎在等着什么。 到了中午,嘉娘跟十二娘在一起午休,十二娘问道:“嘉娘你有什么心事吗?” 嘉娘微微颔首,看了一眼紧逼的房门,低声说:“贺兰敏月好久没来上课了,最近一直住在宫里。我爹昨天又进宫去了一趟,在圣上身边见到她了,圣上说等他的病情稍好一点就会册封她,让我爹跟我娘说贺兰敏月再不回灼华馆了。” 嘉娘说这些的时候颇为唏嘘,似是不能接受贺兰敏月即将成为宫妃的事情。 她见十二娘什么特别表情都没有,强调道:“圣上是敏月的姨父,而且听说她母亲韩国夫人也与圣上……她们母女却共侍一君……也不知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 嘉娘说的吞吞吐吐,似是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混乱的关系。 十二娘早在认识贺兰敏月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所以一点也不惊讶,说:“这有什么,论正经的,皇后娘娘当年是太宗的妃嫔,如今还不是……” 嘉娘一下子捂住十二娘的嘴,低声说:“独独这个话不能说!” 武媚曾经伺候过太宗的事情,是当下的大忌,皇上和皇后都不许人提及。 十二娘噗哧一笑,说:“我知道了,不说了,你别这么紧张,这里又无外人。” 嘉娘心有馀悸,赶紧转开话题,说:“慧娘五月初三启程远嫁,听岚娘和馨娘说,大家谁也没有收到她的喜帖,想来她是不打算请我们去吃喜酒了。” 十二娘也没收到刘家的帖子,若不是嘉娘说起,她连刘思慧初三出嫁的事情都不知道。 “应该还是顾及着之前的流言吧,不想再生事端。”十二娘猜测的说着。 嘉娘点头,说:“应该是的,只是这样默默嫁过去,也太委屈慧娘了,以后在萧家的日子,也不知好不好过。” 兰陵萧家之前大张旗鼓的送聘礼过来,轰动了半个长安城,给足了刘家面子,谁料慧娘过年时跟贺兰敏之闹了一场,坏了名声,不仅要萧家出面请皇太子插手平息此事,还跟皇后结下了过结。 这个孙长媳还未入门就给萧家带来这样的麻烦,萧家的人不知会怎么看她……不怪嘉娘这么担心了。 十二娘好久没见到馨娘和岚娘,她时不时还能从十一娘口中听到岚娘的事,但馨娘的事却极少听说,于是问道:“馨娘最近怎么样?好久没看到她,也不见她约姐妹们出来玩了。” 嘉娘同样疑惑,说:“可不是,上元灯节以来,她也没见过她了,都是我写信去找她,许是家里有什么事耽搁了吧。” 十二娘轻声问道:“馨娘今年开年就十五了吧?” 嘉娘眼神一闪,顿时明白十二娘的意思了,犹豫道:“难道她要说亲了……” 两人都不确定,一切都是猜测而已。 十二娘起了心思,说:“马上就到端午节了,不如趁机把大家叫在一块聚一聚,免得生分了。” 嘉娘表示同意,最近灼华馆里就剩她们俩,走进走出也只有两人在一起玩,未免无聊了一些。 十二娘便说:“到时候就在我府上办端午宴好了,你还没去我的结香草庐玩过呢,虽说不是什么妙境,但跟一般院子也有些不同,我觉得还是很有意思的。” 嘉娘体贴的说道:“能趁机聚一聚当然好,可你也别惹了麻烦,还是先问问你的大伯母吧。” 十二娘点头道:“嗯,我回去跟十一姐一块去找大伯母,若她同意了我就下帖子。” 两人说了会儿话,歪在榻上休息,为下午上课做准备,刚闭眼不久,外面就喧闹起来,有小书童从窗外跑过,口中喊着:“快点,再晚就看不到了!” 曹家一向安静,小书童年纪虽小,总有活泼吵闹的时候,可极少这样奔跑喊叫的情况。 十二娘和嘉娘不得不睁眼坐起,一起到外面去看什么情况。 从后院走向曹家大堂,大堂后面的弄堂已被堵了个水泄不通,曹家的小书童们以及绿漪堂的男弟子们站在那里,拥挤却无人吵闹,都默默的向前张望着。 王勃站在外面的屋檐下,十二娘走过去低声问他:“这是怎么了?” 王勃同样低声回道:“贺兰敏月今天早上被册封为魏国夫人,她从宫中给了很多赏赐,说是谢恩师,师傅和师母正在大堂里谢赏。” 曹映嘉十分吃惊,说:“竟然封了国夫人?” “国夫人”是外命妇中的一级的封号,一品文武官及国公之母、妻才能被封为国夫人。曹映嘉以为贺兰敏月会被纳入皇上的后宫中封个什么妃什么嫔,可怎的也没想到封了一品诰命夫人。 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武顺母女二人,一个韩国夫人,一个魏国夫人,都是碍于武后把持后宫,不能顺利进宫,皇上才给了这个封号,以便她们随时侍奉。 十二娘不想凑这个热闹,说:“没什么好看的,我还想先去歇会儿。” 曹映嘉却挂念父母,要去大堂看看,十二娘便一个人回灼华馆。 王勃几步从后面跟上,对十二娘问道:“贺兰敏月如今被封了魏国夫人,她会不会对元之不利?” 十二娘驻足沉思,的确……上次过年那一架打到最后草草收场,看似贺兰家吃了亏,可现在贺兰敏月蒙获圣宠,当初多少惩罚现在都加倍赚了回来,万一她有心报复,姚元崇的确很危险。 “我们得跟他提个醒才行。”十二娘说道。 王勃点头,说:“嗯,我下学之后去找他,你要一起去吗?” 十二娘因念着牡丹花和端午宴客的事,说:“我有些事要早些回去,你把这件事告诉崇郎,他应该知道怎么办,我就不去了。” 王勃颔首,准备走开,十二娘突然喊住他,说:“对了,崇郎现在不住石虎巷客栈,搬到礼泉坊东门旁的小院去了,也不知道你找不找得到。” 王勃微愣,说:“我知道了,我去打听一下应该能找到。” 两人道别,王勃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他一直弄不懂十二娘和姚元崇的关系,说是普通朋友,却太亲密了一些,可若说有其他情分,他们之间很坦荡,什么也算不上,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下学之后,十二娘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秦刚询问牡丹之事。 秦刚激动的说:“姑娘让我搬的花可真漂亮,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花。我把花送到百卉阁,找到朱掌柜,他看到花之后也是高兴的不行,连连问我还有没有花,还说要先给订金。但姑娘没让我收钱,我就没要,也不知做的对不对。” 十二娘听到之后非常满意,既然朱掌柜看中那些花,那定然会开个高价,也会想办法把花卖出去,打响名头。 “你做的很对,不用收他们家的定金,等要收钱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秦刚受到夸奖,憨厚的笑了。 晚上吃了饭,十二娘就去十一娘院中串门。十一娘开春之后就一直跟魏宜岚玩在一起,成天四处串门,吆喝着要组波罗球队,也不知队伍组起来了没有。 她过去的时候,十一娘正在发牢骚,见她来了,就拉着她的手臂说:“十二娘,你来的正好,今天可把我气坏了!” 十二娘关切问道:“怎么了?” 十一娘拉着她走到床边坐下,说:“今天六姐回来了一趟,说是提前送端午节的礼,可我看她神情憔悴,分明是受了气才回来的!” 十二娘惊讶道:“元家人欺负她了?” 十一娘愤然的说:“我一开始问她,她还不愿说,最后终于说了。表姨母要她每天晨昏定省,三餐还要站在边上服侍,元家的那两位姑娘也不是善主,合着一家人都拿她当丫鬟使!” 六娘在高家服侍大夫人时,也是晨昏定省,事事亲力亲为,她当时在高家还好好的,去了元家怎就能把她折磨的神情憔悴?可见实情定然比十一娘知道的还要严重。 十二娘不禁担忧起来。 “大伯母知道后怎么说?” 十一娘更气,说:“娘说嫁做人妇,这些都是该做的,她婆婆让她大小事情都做,那是器重她,如果什么都不让六姐做,那六姐绝没有掌家的那一日。” 哎,果然是不能指望大伯母。 十二娘想起自己找十一娘的初衷,说道:“我今天本是来找你商量过端午请姐妹来家中做客的事情,听你这样一说,我们正好可以趁着端午的机会把六姐请回家来休息一天,也好坐在一起商量商量怎么办。” 新嫁的女儿第一年端午节有回家“躲端午”的习俗,十一娘听了十二娘的主意,自然连连点头。 两人商量了一番,由十一娘出面去求大夫人同意办端午宴,十二娘则拟一个名单出来。 . 【推荐一本书,《壹亩三分地》:古代版蜗居,努力种田打造完美家园!】***(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惊鸿 有十一娘出面,大夫人果然支持在家里举办端午宴。 十二娘连夜把名单拟了出来,第二天拿去给十一娘,十一娘看也未看,直接拿去给大夫人。 大夫人看着名帖上整齐的小楷,沉吟着问十一娘:“这端午宴,是你的意思还是十二娘的意思?” 十一娘心中一顿,并不觉得谁的意思有什么区别,说:“我和十二娘是一个意思,都想邀姐妹来家中玩。” 大夫人看了一眼十一娘,心中总觉得不太顺畅,拿着名帖问道:“这名单是你拟的还是十二娘拟的?这些人都是你想请的?” 十一娘说:“我让十二娘帮忙拟的名单,她认识的人多,我的朋友也是她的朋友,定然不会有遗漏,娘,你就快应允了吧,这没几天就到端午了,帖子下晚了,请不到人怎么办!” 大夫人不由得气结,但挑不出错,她也发作不得,只得丢给十一娘一句:“你是做姐姐的,凡事也要有点自己的主意,不要处处被十二娘牵着鼻子走!” 十一娘听着这个话心中不太舒服,说了两句话,就要回房。 大夫人的这个话,不多时就被瑞娘传到十二娘的耳中,十二娘琢磨了一会儿,就去找十一娘商量端午节那天怎么安排。 十二娘与她商量道:“我以前身子弱,端午时总是避在房里,从未参加过端午宴,这次请了姐妹们来玩,却不知怎么安排,十一姐,你说怎么办才好呢?” 十一娘被大夫人训过之后,想要证明自己也是有主意的,于是说:“岚娘一直喜欢我们府上的马场,说在这里打波罗球很畅快。端午那天人聚的齐,正好可以玩波罗球。” 十二娘笑着说:“好啊,我还是去年看过你们打球,这次又可以一饱眼福了。” 见十二娘非常赞同她的意见,十一娘心中舒服不少,继而说道:“像九姐、十姐她们不喜欢动的,到时候就划船去吧,七姐进宫之后,芳菲楼一直空着,后面的小湖也没人去玩,也不知现在的荷叶长的如何了,得派人先去看看才是。” “十一姐考虑的真周到。”十二娘笑着与她商量,说到最后,十一娘兴致非常高,说要拟个章程,好好的写下来。 十二娘便说:“那就劳烦十一姐安排,我这些天还要上学,恐怕抽不出时间呢。” 十一娘高兴的应承下来,说:“我是姐姐,自然该我安排,你放心上学去吧。” 见她心中没了芥蒂,十二娘这才放心回结香草庐。 到了端午那天,众人应邀而来,魏宜岚、房玉馨、曹映嘉欣然赴邀,十二娘另外请了王家的柔娘和萍娘,她们也来了,原本还请了鲁家的葭娘、箬娘,但葭娘因为跟随家人出游未能前来,只箬娘一个人来了。 主客厅摆在了离马场不远的休息厅里,一主两侧三个厅,都布置满了盛开的蔷薇花,这些全是十一娘怂恿着九娘和十娘布置的。 看着三个姐姐忙来忙去,十二娘落了清闲,便陪着客人说话。 馨娘一如既往的提前到了,看到满屋子的蔷薇花,十分喜欢,说:“春天百花盛开,最是美丽的时节,各个府院里自己种的花都开了,外面花店里也有很多好花。你们听说了吗?百卉阁的一株冠世墨玉卖了三千钱,好多人都在议论这个事。” 十二娘眼神一亮,九娘、十娘、十一娘也循声望了过来。 “三千钱!什么花能卖这么贵!”十一娘惊叹道。 寻常的花不过几文钱,上百文的花那已是极好的,她们从没听说过花能卖这么贵! 馨娘解释道:“冠世墨玉是一株牡丹,颜色深红近黑,是黑花之魁首。听说这株冠世墨玉一株上开了五朵,这已是罕见,更难得的是,每朵花有脸盘这样大,是稀世珍品!” 众人一片唏嘘,十二娘追问道:“是谁花了这么大价钱来买么贵的花?” 馨娘说:“是太子少师崔敦礼之孙崔贞慎买的,送给崔老夫人做寿礼。崔老夫人是极爱花之人,这株冠世墨玉哄的老夫人十分开心,现在崔老夫人但凡遇人就说慎郎孝顺。” 十二娘不由得心花怒放,她的花不仅卖出了好价钱,买家还会自发的吹捧,这真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等到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叽叽喳喳的说起家常,十二娘心情大好,也跟着她们聊的很欢。 临近中午,十一娘有些坐立不安,最终还是找到十二娘,说:“六姐到现在还没来,要不要派个人去元家问问?” 十二娘拉着她走出厅堂,说道:“六姐没来,必然是有事绊住了,若派人去元家问,我怕会惹得元家人不高兴……” 正说着,水仙跑进来禀报道:“六姑爷送六娘过来了,现在正在给大老爷、大夫人问安!” 两人脸上一喜,站在门口等六娘。 待六娘来了,十一娘忙上前问道:“六姐,你可算是回来了,六姐夫呢?不是说他送你来的吗?” 六娘神色中透着不安,说:“你这里都是未出阁的小娘子,他自然不方便进来,他一会儿就要赶回去。” 十二娘关切的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六娘好面子,原本强忍着不愿把自己受气的事情说出来,但最近元家闹的实在不像话,加之她上次已漏了口风给十一娘,她们只怕能够猜到,于是索性说了出来。 “我婆婆昨天突然说今天要办端午宴,把亲戚们请到家里热闹热闹。之前本已说好我今天要回娘家的,可婆家有事,我又不能一走了之,早上起来忙了几个时辰,还有好多事情没准备好,大郎看我再耽搁下去,午宴都赶不上,所以强行把我送来了。” 十二娘和十一娘对视一眼,眼神里都是一个意思,这个元夫人,一定是故意的吧? 有客人在,不好多说,只好先带六娘进厅去。跟众人见面热闹了一番,就要开宴了。 宴席上,魏宜岚已忍不住筹划起下午打球之事:“我、六娘、十一娘、嘉娘……还差两人,你们谁会打波罗球?” 馨娘已声明道:“我不成,坐在马上从来就没打到过球,我下午要跟柔娘划船去。” 柔娘和萍娘附和道:“正是正是,我们去划船。” 魏宜岚瘪瘪嘴,问鲁霖箬:“箬娘你呢?会打波罗球吗?” 箬娘有些犹豫,说:“我马术不错,但没打过波罗球,你们能教我吗?我想试试。” 魏宜岚大喜,说:“好啊好啊,我教你!你既然会骑马,学起来就快了!” 她最近怂恿不少人来打球,但姑娘们各个都怕出汗,更怕受伤,无不躲避,如今碰到一个主动要学的,哪有不高兴的! “还差一个……”岚娘环视了一周,指着十二娘说:“就你了,十二娘!” 十二娘惊讶道:“我?我不会打呀……” 岚娘已不许她推辞,说:“上回崇郎教会你骑马,你今天跟箬娘一起学就是了,很简单,很好玩的!” 十二娘愕然,但看看其他人,的确没有能替她上场的,只好说:“非要我上场也行,只不过我得跟岚娘你一组,你要为我负责,不许怪我拖后腿……” 岚娘语塞,众人闻言大笑。 饭后,九娘、十娘陪着馨娘、柔娘、萍娘去芳菲楼后面的池塘划船,岚娘众人则往马场处去打球。 岚娘、嘉娘、十二娘一组,六娘、十一娘、箬娘一组。因有两个不会打球的,所以两队人分别先教新人打球,定于半个时辰之后开始比赛。 众人从马棚里牵出马,十二娘检查了一下马鞍,翻身上马,动作熟练,让一脸忧愁的岚娘为之振奋,说:“十二娘,你进步了很多啊!” 十二娘在空间里跟小唯一起骑雪团子,的确进步不小。 她“嘿嘿”一笑,说:“骑马勉勉强强,打球就真是一窍不通了。” 她的情况比岚娘预想的好多了,岚娘打起精神来告诉她规则,及如何击球,如何强求等规则。 箬娘学的也很不错,她之前说她马术不错,众人没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她的马的确骑的好,一些弯腰击球的动作对她来说是小菜一碟。 进行集训之后,众人便打了起来,十二娘和箬娘竟然都不赖,使得岚娘分外兴奋。 大家每打半个时辰,就休息一刻钟,在马场旁的凉棚里休息时,岚娘嚷嚷着要成立球队,十一娘和箬娘欣然加入,嘉娘和十二娘被强拉来凑人数,而六娘因为出嫁,实不易参加这些活动,只答应若有时间,可以陪她们练球。 “我们的球队就叫‘惊鸿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的惊鸿,好不好?”魏宜岚问道。 她一直张罗着这个事情,众人皆以她为队长,自然点头附议,使得魏宜岚高兴的不得了,连连说今天把队成立了,她以后也好有名头出去拉人入队,免得每次被人问起,总没个章程。 待划船的一拨人过来看球时,知道她们成立了惊鸿球队,觉得非常新奇。柔娘提议说效仿男子球队,给她们每人绣一个统一的臂巾,大家便又为臂巾用什么颜色,绣什么图案讨论起来。 六娘在旁看着,无限感慨,着实感觉到了出嫁新妇和待字闺中的区别,不由得十分怀念做姑娘的日子。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新同窗 众人都被“惊鸿队”的事情吸引起来,这个比赛就打不下去了。馨娘、柔娘跟大家一起议论着统一臂巾、统一服装的事情,十二娘则趁机走到神情怔忪的六娘跟前。 “六姐,刚刚打球好热,我想去风口上站一站,你要不要一起?” 六娘眉眼微闪,点头跟十二娘一起往外走去。 院子里有棵高大的槐树,茂密的树叶和树枝被春风吹的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的光阴,照在树下的两人身上。 十二娘用手绢擦去额头和两鬓的汗,说:“从没出过这么多汗,今天可真爽快。” 六娘含笑说:“你身体弱,多动一动有好处,只是出汗之后当心不要受凉了。” 六娘在出嫁之后,越发感受到自家姐妹的好,对十二娘又跟之前不同。 十二娘觉得时光真的很神奇,不到一年前,她跟六娘还是互相置气、互相看不顺,没想到现在已能这样心平气和的站在树下聊天。 “听十一姐说,你婆婆待你颇为严格?”十二娘问道。 六娘轻轻一叹,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事情多一点,话也多了点,像娘说的,我多忍忍,心中真心把长辈敬着也就没有怨气了。” 她这话里满是无奈,十二娘已能感受到她的委屈。 若是娘家给她撑腰,六娘回家又何必不敢说实话,元夫人又何至于敢欺负六娘,一切不过是欺负六娘无人相助罢了。 “元家两位未出阁的姑娘怎样?” 六娘抿嘴笑笑,似是不好评价。她想了想才说:“大概是大郎跟她们非一母所生,平时待她们冷淡了一些,所以对我这个嫂嫂也有些陌生。” “那姐夫对你还好吧?”十二娘问道。 六娘脸颊微红,“嗯”了一声。 这个情况……十二娘思索着说:“想在新环境中站稳脚跟,无非两个办法,一是得主人青睐,二是有群众基础。” 六娘很茫然。 十二娘点拨道:“咱们自家姐妹,我也就不跟姐姐说虚话了,我直接说,姐姐莫气。姐姐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太过刚硬了一些,还是要多几分圆滑才好。你在元家既然得不到元夫人的喜爱,那么就走基层路线好了。元夫人的坏脾性,街头巷尾闻名,手底下的人肯定也是怨声载道。姐姐若是能收服拉拢那些有分量的下人,你的处境多少会好一些。” 六娘领悟的点点头,十分真挚的说:“谢谢十二娘能这样直言不讳的跟我说这些,可见你是真心把我当姐姐的。” 两人携手一笑,十一娘已出来找她们。 十一娘站在台阶上挥手说道:“快来快来,章程出来了!” 两人笑着回到厅里,岚娘已站到了椅子上,半点闺秀的模样也没有,十二娘看了,“噗嗤”一笑。 魏宜岚招呼着,说道:“别笑别笑,我说正经事呢!” 在众人的商议下,惊鸿队的队标是一只翠绿的展翅孔雀,有凤凰的气势,却不冒犯皇家的威仪。臂巾就是墨绿底上绣翠绿队标,由柔娘和萍娘帮大家绣。而队服交由馨娘负责找裁缝师傅商议款式和制作,整体风格跟队标相宜。 魏宜岚当队长,负责招收新队员;十一娘负责提供训练场地,其他人按时参加每三天一次的训练即可。介于嘉娘和十二娘有课,她们可以来晚点,下学后赶来训练就行。 看她们弄的有模有样,十二娘的心思也从凑数玩一玩变的比较正经,她至少要尊重青春年少的这份劲头。 九娘和十娘非常惭愧,她们也想出一份力,但是好像没有用得到她们的地方,魏宜岚却大大方方的说:“怎么没有你们出力的地方?我们来练球时渴了饿了,还要两位姐妹帮我们安排好,至少有口水喝才行。” 九娘和十娘能参与进来,非常高兴,连连点头。 热热闹闹的玩了一天,第二天去学堂时,嘉娘十分激动的拉着十二娘说:“十二娘,馨娘也要来灼华馆了!” “呀,真的?”十二娘也觉得很惊喜。 嘉娘点头,说:“昨天在你家我没顾得上跟馨娘好好说话,最后回家时,她到我的马车上跟我说了半天话,我这才知道她父亲提升为从四品下的国子司业,正因为这个原因,她母亲怕她被补召入宫,所以年后一直没敢出门,躲避这个风头。” 四品以上官员的嫡女,是要被礼聘入宫的。今年三月才招了一批女官,她父亲在这个前后擢升,若被人提起,房玉馨极有可能被补招入宫,难怪要低调了。 “那她会来灼华馆的消息也是她告诉你的吗?”十二娘问道。 嘉娘摇头,说:“是我回家后,我娘告诉我的。她新招了三个弟子,分别是鲁妍葭、唐芙,还有馨娘。” 十二娘更震惊了,说:“鲁家葭娘也来了!” 嘉娘不认识鲁妍葭,便问道:“你认识她?” 十二娘点头,说:“她就是鲁霖箬的姐姐,昨天本也请了她来做客的,但是她出游未归,所以你没能见到她。” “啊,竟然这么巧。”嘉娘也笑了,昨天她看箬娘可爱纯真,对她印象很好,想来她姐姐葭娘也是不错的。 三个新同窗里面有两个认识的,十二娘就问道:“还有一个唐芙,你知道她是谁吗?” 嘉娘脸上微微露出苦涩,说:“听我娘说,是并州唐家豫章驸马的女儿。” 十二娘一惊,反问道:“那不就是跟王励说亲的那位?” 嘉娘点了点头,十二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嘉娘又跟十二娘说了唐芙的身份,原来她虽然是豫章驸马的女儿,但她并不是豫章公主的女儿。豫章公主嫁给驸马唐善识之后,二十一岁就死了,只留下了一个身体孱弱的儿子,唐善识其他子女,都是妾室所生,也就是说,唐芙是唐家的庶长女。 听说唐芙的生母出身也不错,而且十分得唐善识喜爱,但因为先逝的主母是豫章公主,她留下的嫡子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唐家不敢随便续妻,以免庶子变嫡子,威胁到公主所生嫡长子的位子。 “好复杂的一家……”十二娘感慨道。 嘉娘点头道:“所以唐芙虽是庶女,可是当嫡女一般养大的,有些东西,咱们注意着,千万不可在她面前提起。” 唐芙的脾气,十二娘和嘉娘都是见识过的,当即点头。 说着话,曹夫人就带着三个新弟子进来了,嘉娘和十二娘赶紧起身。 曹夫人给大家做介绍时,五个人之间挤眉弄眼或是瞠目结舌,表情十分精彩。好不容易忍到中午休息的时刻,除了唐芙,其余四人一下子就熟悉起来了。 鲁妍葭爽朗的笑着说:“原本有个嘉娘,现在又来我这个葭娘,以后都不知喊的是谁了。大家以后不如喊我妍娘吧!” 她肯主动让出闺名,让嘉娘和馨娘对她都有了三分好感,众人又说起昨天端午节在高家组建球队的事,妍娘听了十分有兴趣,大呼自己昨天没能赶回来,太可惜。 聊着,自然问起她又去了哪里玩,妍娘就说起她父亲带她去琉璃山玩的事,惹得大家好生羡慕。 馨娘是个好性儿的人,见大家从头至尾不理唐芙,心中过意不去,主动招呼道:“芙娘你也过来听听看,妍娘说的事很好玩!” 岂料唐芙冷冷的回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说罢就扭头自己一个人坐着看窗外景色。 馨娘语塞,嘉娘摇了摇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四人又聊开了。 有书童跑进来对十二娘说:“芸娘,子安在外面找你。” 十二娘点头,却发现唐芙怔怔的看着她,见她望过来,唐芙又迅速的扭过头去。 她让妍娘她们先聊着,出去看王勃找她什么事,王勃在外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在灼华馆阶梯上走来走去。 见她出来,王勃立刻说道:“元之昨天被召进宫,到现在还没出来!” 十二娘大惊,问道:“怎么回事?” 王勃解释道:“昨天端午节,我请元之来我家做客,可他的小厮说他被招进宫去了。我今天早上一直想着这个事,就让绿禾去问问他进宫的事情,谁知绿禾刚刚来跟我说,元之还没出宫!” 进宫整夜未归,这可真是不得了了。 “他的小厮没说是谁招他进宫的吗?会不会是贺兰敏月找麻烦来了?” 王勃忧虑道:“我也是有这个担心,可是他的小厮笔洗说不知道是皇上还是皇后把他招进宫,当时走的非常急。” “这可怎么办……”十二娘一时麻了爪,不知该怎么办了。皇宫,那是一个她完全陌生和无法伸手的地方。 王勃见了她慌了,反而冷静下来,说:“我去找庭芝,看他能不能想办法从太子那边打听出什么事来,再者,我去求求师父,他进宫很容易。” 十二娘想了想,只能如此了,便点了点头。 王勃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也许是我们多虑了,元之毕竟是大都督之子,不会无缘无故就出事的。” 是啊,这样一想,十二娘就冷静了下来,好歹姚大都督还在西南平乱呢!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侍读 姚元崇的父亲在外奋战沙场,皇上皇后再怎么偏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对姚元崇出手。何况通过上次的事情看来,姚元崇在朝廷里有人照顾着。最最重要的是,十二娘知道历史上的崇郎不会年纪轻轻就出问题。 相通了这三点,十二娘已松了一口气,虽然心中仍然担忧,但已不再慌张。 王勃欲转身去打听消息,十二娘忽的喊住他,说:“你跟四郎说一声,唐芙进灼华馆了,虽然不知道跟他有没有关系,但我想他知道一下总是有必要的。” 王勃微楞,问道:“唐芙?” 原来他还不知道唐芙的闺名,便解释道:“就是并州唐家的那位小娘子。” 瞬间,王勃的表情变的十分怪异,颇为狼狈的道谢离开。 十二娘看他仓皇的样子,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跟唐芙有什么呢! 下午上课,曹夫人将众人进行了一个分组。鲁妍葭和房玉馨两人都有诗作天赋,做为一组。 鲁妍葭的诗赋磅礴大气,与她在外游历的经历有关,而房玉馨的诗作也很别致,但多是些女儿情怀的闺中之趣。两人可谓是风格迥异、各有所长,但凑在一起别有趣味。 有的时候,事情偏就那么凑巧,十二娘和嘉娘跟唐芙有过节,想离她远一些,可偏偏唐芙也是习画的,曹夫人让二人带着唐芙一起练习。 十二娘一贯是画人物的,嘉娘学的是鸟兽山水,而唐芙则学的是女子最常学的花鸟鱼虫。平时十二娘和嘉娘在一起,两人会互相学习商讨,还算热闹,可加了唐芙进来,使得三人十分不自在,偏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各自埋头作画,一下午也不见一个人说句话。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十二娘记挂着姚元崇的事情,就在曹家门口等王勃出来准备询问一番。 两人碰头聊了一下,并没有什么新的消息,便告别回家。 十二娘走到马车边,唐芙突然从旁边的马车上走下来。 十二娘望着唐芙问道:“你找我?” 唐芙冷冷的点了下头,却不说话,弄的十二娘一头雾水。 等了片刻,十二娘忍不住说:“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得赶回家去了,不然就晚了。” 唐芙两手微微撕扯着袖口,好半天才说:“上次在曲江亭,你说你是王家兄弟的远房妹妹,你到底跟他们是什么关系?” 咦……看来她并没有完全放下王家的事情啊。 十二娘解释道:“我大堂姐嫁给了他们的二堂哥,就是这样的关系。” 唐芙脸色微冷,说:“原来是姻亲关系,并不是血脉关系。” 看她的样子,似是要误会什么,十二娘觉得不管她跟王励的亲事如何,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便解释道:“上次我跟嘉娘去曲江池玩,跟子杰一点关系都没有,嘉娘跟子杰之间是同窗之谊,而我跟子杰之间则是兄妹之情,希望唐家不要误会他的人品。” 唐芙低头不语,踌躇了一会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 十二娘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唐芙心里究竟是想着什么,但想想自己并无说错话,便安心回家去了。 晚上,十二娘倚在床头看花卉种植相关的书,并琢磨着馨娘等人拜入曹夫人名下的缘由。 若是旁的私人学馆也就罢了,可曹夫人的身份,加之先前几个同窗的去留,不由得不让十二娘多想几分。 前三个同窗,郑茗若、杨书谨、贺兰敏月,若不是郑茗若不愿入宫,杨书谨自己行为出了差池,那么这三人现在肯定都已在宫中互为助力。七娘就更不必说,本就是奔着入宫才来拜曹夫人为师。 那房玉馨、鲁妍葭和唐芙呢?她们也是为了入宫才来灼华馆的吗?或者,她们知道这里面的事情吗? 正琢磨着,十二娘的门窗上突然传来叩窗声。她“呼”的一下从床上做起,望向窗外的黑影。 是谁?决计不可能是燕娘和阿兰,她们要找她直接敲门进来了,何用敲窗? 她愣了一下,窗户上又传来叩打声,并有低呼声传来:“十二娘,十二娘……” 十二娘震惊了,这声音虽然刻意压低有些变音,但分明就是姚元崇的声音! 她迅速推开床,果然见到姚元崇猫着身子蹲在窗外。 “崇郎,你怎么来了!”十二娘真的很惊讶,姚元崇做事真的太让人惊讶了。 姚元崇“嘿嘿”一笑,低声说:“让你受惊了,我有急事跟你说,方便进去吗?” 十二娘愣愣的点了点头,姚元崇便撑着窗沿翻进了房里。 十二娘有些慌张,这是第一次有男子来到她的闺房,还是大半夜的。 姚元崇看十二娘目光左右闪烁,知道她有些不自在,说道:“着实有些事情着急跟你讲,这才唐突前来,我把事情说完立即就走。” 十二娘见他坦然,便镇定下来,问道:“什么事?是不是跟你入宫的事有关?”说着引姚元崇在桌子旁坐下。 姚元崇点头道:“原来你知道我被招进宫的事了。” “子安跟我说的,他找不到你,有些着急,就来找了我。” 见他们关心他,姚元崇笑着说:“让你们担心了,并不是什么坏事。我爹在嶲(i)州平乱取得大捷,捷报传到宫中,正好是端午节那天,皇上就特别召见我进宫参加端午宴,以示褒奖。” 十二娘舒了一口气,说:“原来是这样,那真是件大喜事。我们见你一夜不归,还以为你被扣在宫中了。” 姚元崇微微一笑,说:“的确是被扣在宫中了……” “啊?” 姚元崇解释道:“在端午宴上,潞王与我交谈甚欢,并要我留宿,我本以为这样有违宫中规矩,谁料圣上格外疼爱潞王,竟然允了!今天我准备出宫时,皇上又下旨让我做潞王的侍读,从明日起,我就要转入国子监,并住在那边了。” 能给皇子做侍读,是件大好事! “恭喜你啊,能被皇上和潞王青睐,这是多好的事!” 姚元崇颇为汗颜的说:“这其中多半是为了嘉奖我父亲的血汗功劳吧,倒不是我如何了得。我明天去国子监之后,自己的时间恐怕就少了,也难得跟你见面。不过福伯和笔洗依然会住在礼泉坊的小院里,他们两人都是有功夫的,我会叮嘱他们帮你照看东西,你放心。” “你深夜赶来,是为了跟我交代这个事?”十二娘问道。 姚元崇点头,说:“是啊,圣旨来的突然,很多事情都要赶着交代,这才弄晚了,我该早些来找你的。” 十二娘摇头道:“我不是怪你来晚了,我是没想到你把我的事情这样放在心上,跟你做皇子伴读的事情比起来,我那算什么事!” 姚元崇正色道:“跟你商议好了的事,有变动自然该给你一个交代,也免得辜负了你对我的信任。” 十二娘不知说什么好,姚元崇看夜色已深,便说:“我会抽时间找你们玩,今天我就先走了。” 十二娘送他出去,姚元崇静悄悄的就翻过院墙从后门消失了。 回到房里,十二娘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心中像有一只老鼠钻来钻去般挠心挠肺,最终不得不去空间里的韶华园摆弄牡丹的分株和嫁接问题,心境才慢慢平静下来。 十二娘的牡丹已长成形,不用小唯费心思的栽培,只用十二娘抽空进来浇浇水、松松土,再研究一下繁殖问题。 而小唯则一心一意的训鸽子去了,现在每天投食的时候,鸽子会按时回来吃东西,但还不会听小唯的哨声,但就是这样,小唯已高兴的不行,觉得分外有成就感,在十二娘身边蹦来蹦去。在十二娘看来长的一样的十只鸽子,小唯还给每只鸽子都取了名字,能清楚的分辨它们,让她十分惊叹! 十二娘检查了一下自己的金币,上次带进来的十只鸽子,小唯竟然奖励了五万金币,真可谓一夜之间,重新暴富。 翌日来到灼华馆,王勃兴冲冲的在前院等着十二娘,见她来了,上前递上一封信,说:“原来元之是被召为潞王侍读了,我们都白担心一场,该祝贺他才是!” 十二娘迅速看了一遍姚元崇写给王勃的信,内容都是她昨晚已知道的。她抵还给王勃,说:“既然是这样就太好了,以后有潞王帮衬他,我们也就不怕贺兰敏月为难他了。” 王勃心情非常好的点了点头。 适逢唐芙走了进来,看到两人站在前庭说话,打量了两眼,没说什么就向后走去了。王勃却觉得分外别扭,匆匆告别,回了绿漪堂。 又几日,到了与百卉阁商定的半月之期,十二娘让秦刚前去结账。等她放学时,秦刚捧着一本账册在马车边等着十二娘。 “姑娘,这是朱掌柜让我交给您的东西,钱箱我已经运去礼泉坊的院子里锁起来了,姑娘去清点一番吧!” 十二娘拿起账册在车上看了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新生 百卉阁的账册写的十分清楚,五株花总共卖了八千钱,其中冠世墨玉卖的最贵,三千钱。各株花开的什么价,包括每株卖给了谁家,都写了。 八千钱的总利润中,百卉阁提了一成的利润共八百钱,给了十二娘七千两百钱。每一千钱串作一贯,共七贯零一些。账册里还夹了一张秦刚按过手印的收据。 到了小院,秦刚开锁请十二娘进去,大概是从来没有经手过这么多钱,他显得十分紧张,请十二娘进去之后,就如临大敌般在门口守着,像是很怕有人突然闯进来抢劫一般。 空荡荡的屋子里放了两个箱子,里面堆满了用棉线串好的铜钱。十二娘简单点了一下,从箱子里取出两百散钱,剩余的全都装进了如意葫芦袋里。 走出房间,她赏了一百钱给秦刚,另留一贯做零花。 当下三四文钱就能买一斗米,这一贯钱,抵秦刚不知多少个月的工钱。秦刚受宠若惊,连连说不敢拿十二娘这么多赏钱,跪着不肯收。 十二娘便说:“你帮我跑腿做事,帮我在大伯母面前遮掩,处处都很为难,我只能用钱补偿你。这些钱你收着,给你爹娘看病,给嫂子还有孩子们买些吃的喝的,也好让他们知道你跟着我比以前出息了。若是有心,拿一些给瑞娘做谢礼,是她把你介绍给我的,这样下来,这一贯钱还不知够不够用呢,还推辞什么!” 秦刚感动万分,说:“姑娘帮别人做生意已是不易,我怎好拿这么多赏钱。” 他一直以为十二娘是在帮别人做事。 十二娘笑着说:“我不愁吃不愁喝的,还用你操心呀,你快快起来,不然我以后还怎么好再差遣你?” 秦刚听了赶紧起身,说:“姑娘菩萨心肠,我一定好好替姑娘做事!” 笔洗不知什么时候垂手站在院子里,十二娘走过去问道:“崇郎搬去国子监之后回来过吗?” 笔洗颔首说:“回来过一次,拿了一些换季的衣服,匆匆又走了。” 十二娘仰头看了看依然十分耀眼的夕阳,立夏之后,夏天就要来了…… 有了牡丹花的大卖,百卉阁间接联系了十二娘几次,询问是否还有其他花出售。但过了牡丹花的花期,十二娘空间里的花枝又在做嫁接繁殖,她并不打算拿出来卖,就捣鼓着种起盆栽荷花。 时下的荷花都种在荷塘里,盆栽荷花拿去卖的时候众人觉得分外新奇,颇受喜爱礼佛的夫人们喜爱。但普通荷花毕竟不如名品牡丹那样珍稀,十二娘又没让小唯用特殊方法栽培过,所以也就新奇在“盆栽”之上,零零散散卖出了几百钱。 不过这七千多钱已够她用很久,她便没那么着急的赚钱。 每天上学习画,课余偶尔练球,夜里就在空间捣鼓花卉,十二娘的日子过的十分充实。 眨眼到了六月间,她先是参加了梓哥儿的周岁礼,先后又给嘉娘、馨娘庆生,还未消停下来,煕娘又临盆了! 煕娘果然生了一个女儿,二老爷也果真给孩子取名为“珠”,孩子长的白胖可爱,大家都很喜欢。 高家得到消息时,高夫人带着一众姊妹去王家参加珠姐儿的洗三礼,大概是天气舒爽,珠姐儿从始至终都闭着眼睛在睡觉,不哭不闹异常乖,众人都说她随了父亲王勉的沉静性子,倒让一向外向活泼的煕娘在旁边闹了个红脸。 洗三礼之后,煕娘趁机单独拉了十二娘在房里说话:“听我大嫂说,你的牡丹花卖了大价钱,盆栽荷花也很受欢迎,没发现你还有这一手!” 十二娘客气的说:“还不是因为百卉阁的生意好,多亏了掌柜会做生意,不然哪能卖出好价钱。” 煕娘“呵呵”的笑了,说:“因为你那几盆花的缘故,百卉阁的名头打响了,我兄长的生意比以前好多了,许多人慕名而来,我兄长特地让我谢谢你呢!” 说罢,她眉眼一转,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七月长安花市有个赛花节,我兄长和嫂嫂托我问问你,最近可有没有什么好花可以去参赛的?” “赛花节?”十二娘觉得很有意思,煕娘便跟她解释了一番。 原来赛花节就是长安各个花店的老板把自己店里最好的花拿去比赛,百卉阁在长安一直属于中上流的花店,未能跻身前三甲,赵家想趁着最近劲头足的机会,去博一把,但在参赛花卉的问题上,没有足够信心。 百卉阁帮十二娘省却了不少麻烦,现在他们有事相助,十二娘自然要投桃报李。 “赛花节是七月什么时候,我看看时间来不来得及。” 煕娘一听有眉目,喜不自禁,忙说:“七月初七乞巧节那天!” 十二娘筹划道:“时间有点紧,我尽量在七月初五前送几盆花过去,但能不能参赛我真是没把握,你还是让你兄嫂做两手打算的好。” 有她这样的回答,煕娘已是十分满意了! 有丫鬟来请十二娘去吃饭,因煕娘现在还在月子里,不便出去,十二娘就独自去了。 初夏的午后,长辈们在透风的凉轩里打叶子戏,柔娘和萍娘邀了高家四姐妹去闺房里看她们新绣的臂巾。 “之前绣的那个臂巾只想着让它硬挺好看,却没想着姐妹们夏天时戴着会热,我和萍娘又重新用绡巾绣了新的,颜色比以前淡雅一点,可是清透好看,你们瞧着怎么样?”柔娘细声说着。 她们两姐妹的女红越做越好,展翅飞起的孔雀绣的跟凤凰似的,十分美丽动人,大家都说好。 又说起队服,九娘满脸羡慕的说:“馨娘给你们做的衣服真好看,你们穿起来一个样子,那种感觉我都不知如何说了……” 十二娘微微有些冒汗,房玉馨在六月初就把惊鸿队的队服做出来了,姜黄色的衣服十分耀眼,护腰、袖子、裙子、裤子、披肩都为打球做了改良,多为束身或是箭袖,但这些改良一点也不影响服装的美丽,花边、流苏、绣花,该有的一个都不少,这套队服堪称十二娘最繁琐最亮眼的衣服了。 她试穿的时候有些拘谨,觉得十分张扬,别说一队人一起穿出去了!但众人都说好,她也不好扫兴,只好跟着穿了。 十娘又说:“馨娘还说要开始给你们做秋冬的队服了,不知这次又会是什么样子!”言语中十分期待。 刚刚入夏,这就筹备起秋冬队服,馨娘果然是兴趣高昂,只是不知那做队服的钱是谁家出的,从未见馨娘向大家收过钱呢…… 众人说的热闹极了,柔娘的丫鬟满脸欢喜的进来禀报,说:“姑娘,双喜临门!五郎被召为修撰,并招为沛王侍读!” 众人哗然,都觉得喜从天降,一切都太突然了。 柔娘已按捺不住,拉着丫鬟急忙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细细说来。” 丫鬟笑着说:“奴也不清楚具体是怎样的,只知道老爷和众位郎君在大堂里接了旨意,现在正欢喜着,二夫人让我来告诉姑娘们,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众人自然高兴,急忙起身往二夫人吴氏那边赶去。 沛王就是潞王李贤,因容止端雅、学术出众,本月刚刚被圣上徙封沛王,加扬州都督、兼左武卫大将军,雍州牧。沛王如今才八岁,圣上就对他加授如此多的头衔,足见其疼爱程度! 姚元崇是沛王的侍读,沛王前脚刚刚被加封,紧接着王勃就被招为侍读和修撰,这个关系,不得不让十二娘好生琢磨一番。 二夫人吴氏那里,亲戚们都在恭贺着,纷纷说王勃文采卓著,才名远播,得沛王赏识,前途无量! 吴氏自然乐不可支,抱着珠姐儿欢喜的说:“是我们珠姐儿有福气,刚出生就给她五叔带来这样的福禄。”又赏了很多东西给珠姐儿,珠姐儿的奶妈连连道谢,也是眉开眼笑的。 有丫鬟来到十二娘身边,声音不高不低的说:“十二娘,五郎请姑娘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告。” 众人听了并不觉得怪异,只因十二娘跟王勃都拜在曹家为徒,他们走的近,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十二娘朝高夫人望去,高夫人难得笑着说:“五郎定是有好事与你分享,还不快去?”果然是见风转舵,如今王勃受到沛王青睐,她竟然不反对他们走的亲近了! 于是十二娘随着丫鬟走了出去。 前面,王家兄弟的小书院中热闹无比,王家、鲁家、赵家、吴家还有高家的郎君们都在向王勃道喜。 十二娘走进去,还未找到人堆里的王勃,却一眼看到坐在竹藤椅上眯着眼睛笑的姚元崇。 他怎么在这里?想到他和王勃现在都成了沛王侍读,看来王勃的事果然与他有关系了! 姚元崇见十二娘来了,就对人群里的王勃说:“子安,十二娘来了。” 王勃从人群里走出来,对大家抱歉说:“今晚八福楼摆宴,众位兄台先去,我稍后就来。”又对三郎王勉说,“三兄先帮我招呼一下,别怠慢了诸位。” 众人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只是子安你别不来,我们等你吃酒呢!” 王勃笑着跟大家作揖,转身带着姚元崇和十二娘去了书房。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邀请 到了书房,王勃对姚元崇作了一个长揖,说:“多谢元之兄向沛王举荐,大恩不言谢,子安铭记于心!” 姚元崇爽朗的笑着说:“都说不言谢了,还作揖做什么,快坐下说话吧,我看十二娘一脸惊奇,只怕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呢!” 大家关系好,王勃也就不讲那些虚礼了,跟十二娘说起请她过来的缘由…… 自潞王月初被徙封沛王,他便从太极宫里搬出来,自立了王府。因他年纪小,才八岁,皇上十分不放心,于是打算给他招了一批侍读作陪,王勃才有了这个机会。 因为是姚元崇举荐的王勃,旨意下达时,沛王就让姚元崇一并到王家传旨。姚元崇刚到王家就发现王家高朋满座,见了王勃才知今天是珠姐儿的洗三礼,王家亲戚包括十二娘都来了。 姚元崇补了恭贺之后,想到沛王之前吩咐的一件事,他想找十二娘打听一番,便才让王勃请了她过来。 绕来绕去,原来今天要找十二娘的不是王勃,是姚元崇。 十二娘转而问姚元崇:“崇郎是要找我打听什么事?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会跟沛王有关。” 姚元崇解释道:“也不怪你猜不到,是沛王从义阳公主那里听说有支叫‘惊鸿’的女子波罗球队,觉得十分新奇。他如今自立王府,有了单独的庭院,想请球队去王府里面跟女官们比赛,着我出来打听打听。我听说球队是魏宜岚牵的头,记得你跟她关系不错,所以想托你问问。” 十二娘记得跟魏宜岚交好的有一个叫做萧瑾贞的女孩儿,她虽未见过贞娘,却知道萧瑾贞跟义阳公主是表姐妹,慧娘嫁入兰陵萧家也有贞娘的关系,可见她们平时还是很亲近的。波罗球队的事,应该就是这样传到了宫中。 十二娘想清楚了缘由,笑着说:“我也是惊鸿队的一员呢,虽然技术不佳……” 姚元崇惊喜道:“没想到我还找对人了。” 十二娘应承道:“我去问问众姐妹是否愿意去,有了确切回复,我就告诉你。” “好,到时候你直接告诉笔洗,他知道怎么联系我。”姚元崇说道。 十二娘又转向王勃,说:“看来你以后也要跟崇郎一样,常伴沛王左右了。” 王勃感叹说:“是呀,我明天还要去向师傅请辞。我离开绿漪堂后,咱们也就见的少了。” 姚元崇在旁笑着说:“见面有什么难,沛王如今出宫自立王府了,比以前在宫里可方便多了,咱们有时间一样找十二娘玩。” 王勃和十二娘闻言都点头笑了。 王勃要赶着去八福楼宴请众兄弟,二老爷也在外开了酒席宴请好友,十二娘则回到后院,跟众姐妹一块说笑。 傍晚回家的路上,高夫人叫了十二娘跟她同车而坐,颇为感慨的说:“没想到王五郎读书读的这么有出息,连皇上也知道他的名气,他可连个贡生都不是,竟然让他去给沛王做伴读!啧啧,以后不得了啊!” 十二娘琢磨着高夫人这个话的意思,一时没有接话。 车里还坐着十一娘,十一娘大大咧咧的说:“娘你才知道啊,连我都听说了,外面都说五郎是神童呢!他是没有去参加科举,若参加的话,指不定早就高中了!” 高夫人若有所思的想了想,看向十二娘问道:“他今天叫你去前院,说了什么?” 十二娘觉着去王府打球的事,十一娘知道后,高夫人早晚得知道,于是如实说:“沛王出宫自立门户,听说我们组了女子波罗球队,想邀我们去王府跟女官们打球玩。因知道我也是球队里的,所以想通过我问一问众姐妹。” 十一娘和高夫人眼睛俱是一亮,只是意味截然不同。 十一娘已经扑向了十二娘,高兴的说:“真的吗、真的吗?岚娘若知道了,肯定高兴坏了,我明天就去跟她说,可以吗?” 十二娘笑着点头说:“当然可以,我本就是要询问岚娘和大家的意思,可想着明天要上课,正愁不知什么时间才有空,有十一姐帮我去说,再好不过。” 高夫人微微点头,说:“这个事情你们得好好准备一下,王府可不是随便能进的,你们进去了,都多长个心眼!” 听她这话,好似要在王府久住似的,不过是去打个球赛,玩玩罢了…… 十一娘拉着十二娘问详情,根本没理高夫人,十二娘就若有似无的把她的话忽略过去,跟十一娘交谈起来。 当受到沛王邀请的消息在惊鸿队里传开了之后,众姐妹十分兴奋,岚娘更是斗志高昂,要求大家这段时间每天都来训练,力争不要输的太惨。众女们的各自家里听说了,也把这事当作大事操办了起来。 十二娘将答复转告给笔洗,隔天中午笔洗就来传话,说沛王把打球的日子定在了七月初七乞巧节,专派了王府的马球队女官跟魏宜岚联系安排。 又是乞巧节,那一天可真热闹,处处都有活动,十二娘同时准备赛花节和球赛,忙的不可开交。 乞巧节是盛夏的大节日,此时举办赛花节,赛的多是芍药、月季、兰花、百合等应节气的花,十二娘想出奇制胜,在空间里搭起了冷棚,出资让小唯调控温度和生长速度,种起了梅花中的珍品——金钱绿萼梅。 小唯对十二娘的冷棚十分感兴趣,缠着十二娘问道:“姐姐怎么想到搭冷棚的?真有趣,夏天种冬天的花,那冬天是不是可以种夏天的花?” 十二娘点头道:“物以稀为贵,越是当下没有的东西,众人越觉得新奇。到了冬天,我们的确可以种些牡丹花、荷花什么,到时候临近过年,肯定有大户人家需要,价格只怕要翻倍。” 小唯听到十二娘能赚更多钱,自己也很欢喜,挥手就在梅树旁布了一片雪云,雪花便这么在冷棚里飘了起来。 眨眼到了七夕前夕,十二娘让秦刚提前一晚把金钱绿萼梅送到百卉阁,惊的朱掌柜立刻命人取来冰块,把梅花盆景放在中间镇着,生怕把它热凋谢了。 赛花节如何进行的十二娘并不知情,她当天一早就跟随惊鸿队的姐妹们去了沛王府。 沛王府建在宫城以东的大宁坊内,红墙环绕、高墙飞檐、卫兵密布,比一般权贵人家的府邸多出了一股皇家的气派。 这次来王府踢球的有魏宜岚、曹映嘉、鲁霖箬、十一娘和十二娘,另有房玉馨被作为后勤总管一并带了过来。 众女乘沛王府安排接送的马车入内,身上尚穿着自家衣服,并未换队服。十二娘环视过去,发现大家的服饰和妆容明显比平日要隆重,十一娘更是被高夫人抓着插了满头的宝簪,发髻高耸的快触到车顶。 十一娘扶了扶头上的步摇,嘀咕道:“待会儿拜见沛王的时候,头饰要是掉了可怎么办,哎哟……真重……” 十二娘在一旁低笑,十一娘抬头看她,说:“十二娘,咱们好歹是到王府里来,你却穿这么素净,小心让王府的丫鬟比了下去。” 嘉娘比十二娘稍正式一些,至少穿了身比较得体的新衣,脸上也着了些粉黛,她替十二娘辩解道:“十二娘气质不凡,哪是那些丫鬟能比的。” 十二娘知道两人都是好意,在中间说:“我想着一会儿要骑马打球,换衣服已经够麻烦了,我可不想重新梳头,而且呀,脸上抹了粉,在马上一跑,出点汗沾些尘,就要变成泥了。” 众人听了都议了起来,房玉馨连连点头说:“十二娘说的有理,大家比赛前还是要把妆容都洗了才好。” 十二娘“嘿嘿”一笑,乐得偷个懒。 说说笑笑中,大家到了沛王府的院子,有女官来请她们下车,带着众人往后面的厅堂走去。 大堂里站了一个半大的男孩儿,头发披在肩上,只用布巾将两鬓的头发扎在脑后。他身穿蟠龙团云衣,足着缀了东珠的如意履,身侧伴着四个大他几岁的少年侍读,众人一看就知道他便是正主了。 沛王见众人来,连忙坐到了正中的椅子上,受了众人的礼。不待女官向他介绍众人,他已经开口问道:“你们就是惊鸿队的队员?看你们与寻常的娘子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们当真会打球?” 魏宜岚十分自信的说:“那当然了,我们天天都打!” 沛王高兴的对为首的女官说:“宜华,看来你们遇到对手了。” 那女官微微一笑,说:“都是打的玩,输赢并不重要。” 沛王点头说:“这倒也是。你们快下去准备,这就开始比赛吧,不然等中午热了,岂不晒的可怜。” 在华女官的带领下,众人去了准备室换衣服并重新梳妆,十二娘速度最快,换身衣服就能上场,其他姐妹尚在紧张的洗脸并梳头中。 她从准备室中走出来,在院子里伸展手脚做着准备运动,正拉着胫骨,突然有笑声从头上传了来。 十二娘抬头一看,姚元崇竟然趴在院墙上瞅着她。 .***(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邀请(二) “崇郎,你怎么趴在墙上!”十二娘走过去,不自禁的压低了声音小心问道。 姚元崇惊奇的问道:“你刚刚在做什么,腿都翘到栏杆上去了。”他从没见过女子做这么“不雅”的动作…… 十二娘却泰然自若的说:“我在热身啊,伸一伸胳膊腿儿,免得一会突然动起来伤到自己。” 姚元崇领悟的点点头,说道:“我来找你是偷偷跟你说个事的。” 十二娘往墙根站近了些,洗耳恭听。 “沛王自己府上并没有马球队,今天跟你们比赛的女官队全是从宫里来的人,那个叫宜华的女官,就是皇后身边的红人。今天女官队里突然来了一个束着珠冠的少女,我看宜华对她十分恭敬,不知那人是什么来头。你们要小心着,输了比赛都可以,千万别在场上拼起来弄伤了谁,徒然惹上麻烦事。” 十二娘铭记于心,又听姚元崇说了几句嘱咐的话,赶紧回到准备室把珠冠少女的事情告诉大家。 众人纷纷猜测着少女的身份,房玉馨说:“会不会是义阳公主?我听贞娘说过,义阳公主也喜欢打波罗球。” 魏宜岚连连摇头,说:“不会不会,皇后怎么会让义阳公主出宫!”义阳公主是已逝的萧淑妃之女,在武后跟前的日子并不太好过,自由极为有限。 大家都猜不出少女的身份,十二娘便说:“管她是谁呢,我们今天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在场上注意着不起冲突,适当让着些就行了。” 众人都点头,她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村妇农夫,不管那少女是谁,她们也是有胆于她同场比试。 有女官敲门来请她们上场,众人连忙止住话头,鱼贯走出了准备室。 因惊鸿队现在只有五个能上场的队员,所以这场波罗球就是五比五的小型比赛。 女官队一身枣红衣服,各个头上勒着红飘带,十分飒爽,不过在惊鸿队出场的一瞬间,她们就被比了下去,因为……惊鸿队的衣服实在是太闪眼了,鲜衣怒马也就是她们这样了! 沛王在看台上惊奇的说道:“她们还专门做了衣服,可见准备的很认真,而且,她们的衣服为什么比女官们好看这么多?” 有一个侍读在他身旁说:“女子有爱美之心,只怕惊鸿队徒有其表,这样的服装,恐怕不好打球吧。” 王勃在旁听了,冷然说道:“惊鸿队素日练习时都是穿队服,若不好打球,她们怎不知换衣服?子甫多虑了。” 被唤作子甫的少年被王勃冷冷的顶了一句,心下有些不快,回击道:“听子安的话,你似乎跟惊鸿队十分熟悉?我竟不知你成天跟小娘子们厮混在一起。” 王勃并不愤怒,只是蔑视的说:“的确是子甫孤陋寡闻了,惊鸿队里有三位灼华馆的弟子,我跟她们师从一家,我又怎会不知她们的情况?” 唐子甫的确不知道这个情况,现在被王勃这样回击,只得咬牙承认自己孤陋寡闻! 不过两人拌嘴的时间并未有多长时间,马场中的比赛已经开始了。 惊鸿队的女孩子们,小的如十二娘,只十一岁,大一点如曹映嘉,也不到十五,小小的人儿骑在高大的马上,看着就让人紧张,令看官十分担心她们会摔下来,可她们偏偏左晃右闪,动作灵活的翩飞在场上,真真赏心悦目。 女官队的女子们多为十五六岁的女子,个头都要大一圈,沛王看到女官队连进两球,颇为惊鸿队感到愤然,说:“哎呀,这个比赛不公,宜华她们比惊鸿队的娘子们高且壮,惊鸿队如何赢得了?” 姚元崇在旁笑着说:“惊鸿队不过建队半年,自然比不过宫中专门练球的女官们,不过惊鸿队说‘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可见她们是不在乎输赢的,能得到王爷的赏识,她们已经极高兴了。” 沛王回味道:“‘友谊第一比赛第二’,这是谁说的?” 姚元崇指着场上最小最瘦的十二娘说:“是高家十二娘,芸娘说的。” 沛王站起来趴在围栏旁,看清了十二娘的样子之后说:“女子有此宽广的胸襟,实在难得。我之前就看她与别人不同,不像一般小娘子打扮的花枝招展,气度已与别个不同。” 王勃自然也希望十二娘被沛王夸赞,附和说道:“十二娘的确与一般女子不同,她曾说过‘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这样的话,让我十分惊叹。” 沛王眼神更亮,说:“好个别致的女子!咦,看来元之和子安跟这个芸娘很熟?” 两人笑着把各中关系和缘由说了,沛王十分羡慕:“你们由此红颜知己,真让我好生羡慕!” 正说着,唐子甫突然在旁惊叹道:“呀,快看,不好了……” 众人连忙向场上看去,只见一个亮黄色的人影跟一个枣红色的人影缠在了一起,几乎要撞上了,可谁也不让谁,探出身子并肩奔驰,执着手中的偃月形球杖,抢夺着马蹄下的球。 马儿狂奔的四蹄激起漫天尘土,沛王费了好大劲才看到枣红色的人影头上戴着珠冠,脸色顿时变了变,焦急的说:“皇姐玩个球何必如此认真,要是撞上,这可是要坠马的!” 陪在旁边的四人都惊讶的看着沛王,沛王这才说:“那是我皇姐,义阳公主。” 姚元崇的心反而定了下来,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这个少女的身份的确有点不同。想到他已经提醒过惊鸿队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念头闪过,已听唐子甫松了一口气说:“惊鸿队的退下来了,贵主抢到球了!” 看台上的众人看到马匹渐渐分开,烟尘也降了下来,提起的心才放下,沛王感慨道:“没想到女子打马球的拼劲也如男子般精彩,万没想到会有两人对峙的情况出现。” 时下偶有贵妇打球,不过是骑着马踱步,赶着球慢慢跑,哪会有对拼的情况。 唐子甫奉承道:“贵主马技和球技精湛,胆识也是一流的,惊鸿队的小娘子们终究是输了一筹。” 姚元崇和王勃听了没说话,沛王也只是笑了笑。 待到比赛结束,惊鸿队三比十输给了女官队。 回到休息室,魏宜岚立即丢了偃月杖,气呼呼的坐在椅子上,说道:“太不痛快了,十二娘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去抢球,那个球我明明能抢下的!” 十二娘知道魏宜岚的率直脾性,输了比赛,她肯定有点脾气,所以并不怪她发怒,反而拧了一条干净帕子给她擦脸。 “我看你们靠的太近,又并肩抢了那么久,怕你摔下马。” 魏宜岚接过帕子抹了一下脸,说:“我才不会摔下马!” 曹映嘉解开头上的护额,喘了口气,给十二娘帮腔,说:“岚娘你忘了十二娘比赛前说的话了?那个珠冠少女不是寻常女官,若你们拼下去,把她带下了马,出事后悔就来不及了。” 房玉馨也点头说:“比赛的时候,我看一直有两个女官护在那个少女的身边,不像是打球,倒像是专门保护她的。” 魏宜岚这才泄了气,嘀咕道:“输了七个球,也太惨了……” 十一娘在旁笑着安慰说:“我们能进三个球,我已经觉得十分厉害了,她们可是最厉害的女子球队,我们才建队半年,之前十二娘和箬娘都不会打球,现在已打的这么好了!” 惊鸿队进的三个球,有两个是魏宜岚进的,另一个是鲁霖箬进的。 如此一说,大家心情才渐渐好了,抓紧时间梳洗后,随着女官去宴厅吃午宴。 宴厅里,沛王和他的四个侍读已经坐在了席位上,看席位的数目,并没有女官队的位置,想来也是,论身份,她们不能入席。 只是等惊鸿队的六人入席之后,在沛王的左侧方还空了一个位置,众人心里都有数,那是留给珠冠少女的。 片刻后,果然有个衣着华丽的淡紫色身影从侧殿走了出啦,若不仔细看,在这细致的妆容下,几乎认不出她就是之前场上的珠冠少女了! 沛王与众人说道:“这是我皇姐,义阳公主,今天乞巧节,到我府上玩一玩。” 众人从席位上站起行礼,义阳公主笑着说:“诸位免礼,快坐吧。我好久都没有这样爽快的打过球了,实在痛快!各位妹妹球技精湛,假以时日,必定技艺超群。” 义阳公主这样夸赞她们,众人自然得道谢,但魏宜岚却因为让她的那一球,心里老不舒服。 义阳公主却突然问魏宜岚:“你就是魏中郎将家里的岚娘吧?” 魏宜岚称是,义阳公主笑着说:“我常听贞娘说起你。”又问房玉馨,“你就是房司业家的馨娘?果真如贞娘说的美貌不可方物。” 房玉馨赧然道:“我常跟贞娘玩在一处,她夸赞我的话怎么能当真,贵主谬赞了。” 义阳公主心情显然十分好,说:“我看她说的一点也不夸张,都是实话。每每听到贞娘说起宫外多么好玩,我总是羡慕,今日托了六皇弟的福,我也到外面玩了一趟,下回贞娘再同我说起,我也有好玩的事跟她讲了!” 众人从她话里读出许多寂寥和无奈,魏宜岚看义阳公主的眼神也渐渐变了,对她说:“我还想跟贵主再较高下呢,下次我们再一起打球啊!” 义阳公主连连点头,说:“但愿还有机会。” 【特别感谢红豆牛奶冰的打赏,经常给我桃花扇,小羽好happy!】***(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零章 祥瑞 午饭刚毕,女官进殿请义阳公主回宫,义阳公主的眼神瞬间黯然下来,与她先前在球场上奔驰的飞扬截然不同。 她今日能够出宫,多亏了皇太子跟沛王两人在武后面前说好话,心愿已经达成,她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与大家道别之后,就随女官摆驾回宫。 魏宜岚小声与房玉馨说:“公主出宫怎么会这么难?我二舅姥姥城阳公主未出阁时,可是常在宫外行走的。” 房玉馨低声回道:“人与人不同,境地自然不同。”并不多说。 球打了、饭吃了、义阳公主走了,她们也该请辞回去了。 众人正在向沛王请辞,沛王点头允了,让侍从捧了一堆小盒子出来,一人送了一个,权当乞巧节的小礼物。大家都为沛王的好意感到高兴,道谢正要离开,却突然听到沛王说:“高家芸娘且留步。” 大家都是一惊,十二娘更是诧异。 她下意识的向陪伴在沛王身边的姚元崇和王勃看去,见两人微笑着,脸上并无异色,十二娘心中稍安,留了下来。 沛王见十二娘坦然,心中道奇,平日周围的女子见了他,莫不拘束紧张低头胆怯,她却嘴角微微含笑,端端的站在那里,且直视着他的眼睛。可见她真的如子安和元之所说,是个奇特的女子。 “听说你跟元之和子安是朋友,我今天下午准备带大家去西市赏花,你想不想去?”沛王问道。 十二娘惊奇说道:“西市赏花?可是乞巧赛花节?” 沛王点头道:“原来你也知道。午时之后才开市,我们现在过去正好。” 十二娘原本就想去西市看一下赛花节的情况,现在沛王要带她去,正好,连忙欢喜说道:“多谢沛王,我今儿可要跟着王爷大开眼界了。” 沛王微微有些含蓄的笑了,他刚刚从宫中搬出来,特地命人查清楚城中有什么好玩的事和地方,打算一一玩过来,好奇心比十二娘还要重。 沛王欲去换身便衣好出行,一个一直默默站在沛王身后,从未说过话的灰白色直袍少年开口说:“王爷,我昨夜秉烛夜读,现在有些困顿难熬,想先行告退。” 沛王点头道:“阿润既然精神不济,就先去歇着吧。” 叫阿润的少年转身走了,脸色冷冷的,不似精神不济,倒像是心情不好。 待他走远了,唐子甫在旁阴阳怪气的说:“妹妹成了太子妃,他在王爷面前竟然也摆起架子来了!” 沛王听了眉头微皱,说:“子甫,休要胡说,阿润只是不喜欢出去玩而已,我们去吧。” 十二娘心中已经明了,当下没有第二个太子妃,唐子甫口中的太子妃必然是指取代杨书瑾成为李弘之妻的裴氏,这个叫做阿润的,应该就是裴家的子弟了。 姚元崇和王勃在旁并未参与讨论,领着十二娘坐在一旁等沛王去换衣服。 姚元崇悄悄对十二娘说:“裴润性格耿直,不喜欢沛王玩耍,所以从不作陪。” 因唐子甫在不远处一直拿眼睛看着他们三人,十二娘不想多议论别人,免得留了舌根,转而问道:“王爷怎会想着带我一起出去玩?” 王勃指着姚元崇说:“元之向沛王提议,沛王喜欢热闹,也就允了。” 姚元崇笑呵呵的开玩笑说:“怎样?我待你好吧,好事从不忘了你。” 十二娘便嬉皮笑脸的回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一早猜到是你的缘故!” 王勃在旁听着两人说话如此“亲密”,但脸不红心不跳,他在旁觉得稍尴尬,又弄不懂两人是怎么一回事。 等沛王换好普通缎衣,带大家坐平顶小马车离开王府时,沛王稍显兴奋,看来他上街玩的次数也不多,一路上总想掀帘往外看。 姚元崇常在外面跑,一路担任向导给沛王做解说,十二娘则把注意力放在了唐子甫身上。 “听你口音,不像长安人,好似有些北方口音。” 唐子甫一愣,显然没料到十二娘主动跟他搭话,微楞之后,他说:“我是从并州过来的,刚到半年,官话说的不太好。” 并州……姓唐…… 十二娘满脸笑容的说:“好巧,灼华馆有一个姐妹也是并州来的,也姓唐,你们莫不是一家人?” 唐子甫表情微微有些僵硬,点头说:“你说的应该是我芙妹,我们是去年年底一起进京的。” “呀……原来你是芙娘的兄长。” 王勃在旁脸色冷了几分,显得有些不愉快。他才进王府当侍读没几天,因一开始就觉得唐子甫对他不客气,所以也没想跟他深交,竟然还不知他跟唐芙是一家人。知道了这个关系,他对唐子甫更是无半点好感,恨不得不要见到他才好。 十二娘却像没事儿人一样跟唐子甫聊开了,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与芙娘关系有多么好,不然怎么会对唐子甫这样热切?王勃看着就有些不高兴。 到了西市口,因今天有赛花节,马车不允许驾驶进去,沛王并不拿王爷架子,反而很高兴能下来逛街,众人就拥着他走进了西市。 两个便衣侍卫走在沛王左右,唐子甫紧跟其后,姚元崇、王勃略落后一步伴着十二娘。 十二娘在嬉闹的人群里对王勃说:“这个唐子甫,你要多注意着一些。” 王勃微惊,他还以为十二娘真的跟唐子甫聊的很投机,没想到转眼间,十二娘就这样提醒他。 “他怎么了?” 十二娘说:“你家跟唐家本来就有些许不愉快,唐子甫赶在沛王面前说裴润的不是,也必敢揭你的短。正所谓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多注意着总没坏处。” 王勃本就跟唐子甫不对盘,此事自然点头同意十二娘的说法。 “哎呀,大热天的,梅花竟然开了,太新奇了……” 随着走到花市的正中心,各种议论声不断传入十二娘耳中,她敏锐的听到“梅花”二字,循声望去,一个木头搭建的高台上,金钱绿萼梅正被摆放在上面。 为了给赛花节造势,哥哥花店为了自己店里的花能博个头彩,多的是人造势抬价,百卉阁也不能免俗,一时间,高台前很多人都在议论着这盆梅花。 十二娘停在了梅花前面,沛王也被人群堵在了这一块。 “民间果然怪事多,大热天的,梅花怎就开了?”沛王显得十分有兴趣。 姚元崇指着花盆下的台子,不断有水从中流出,他一语道破,说:“必是养花之人费了些心机,让这株梅一直长在寒冷环境中,从而改变了花期,那台子下流出的水,可能就是藏在里面的冰块化出的水。” 众人恍然大悟,十二娘却不断腹诽,姚元崇眼力要不要这么好呀…… 沛王更是惊叹,说:“若真是这么养出来的,那一年得用多少冰块,这得费多少钱?” 忽有人说:“听百卉阁的人说,这梅花不是他们自己养出来的,是在山谷里寻到的,当时梅花四周寒气环绕,凝如冰霜,他们把这株梅花请回来后,怕热坏了,才寻得冰来把它凉着。” 这话在人群中顿时传开了,唐子甫突然在沛王耳边说道:“王爷,冬梅夏开,这是祥瑞啊!” 祥瑞大体分为大瑞、上瑞、中瑞、下瑞,礼部书中有记:“凡景星、庆云为大瑞,其名物六十四;白狼、赤兔为上瑞,其名物二十有八;苍鸟、赤雁为中瑞,其名物三十二;嘉禾、芝草、木连理为下瑞,其名物十四。” 其中“嘉禾、芝草、木连理为下瑞”就是指各类奇花异木。 唐子甫忽然很激动的说:“王爷,宫里不是说圣上的头眩风之症需要用梅花入药,方能治头目痛,宫中太医为寻不到梅花而烦恼,此时冬梅夏开,这株梅不正是为了圣上的病症而来吗!” 沛王被唐子甫一下子说动了,也变的两眼发光,说:“不错,子甫说的正是!” 说罢,就命侍卫上前去索要梅花,沛王身份一亮出,众平民纷纷下跪叩拜,此梅为祥瑞可治圣上病症的事情也如风一般传开,百卉阁的人只好将梅花让出,只是那个神情难以言喻,似喜似悲、似怨似怒,可也说不得什么。 还好沛王是个体恤百姓之人,他走到百卉阁朱掌柜面前,说:“此梅乃是珍品,我自不会抢夺你的东西,等我先献给父王,回头自会补偿给你。” 朱掌柜连连称是,不敢有意见,心中只烦恼不知如何对金钱绿萼梅的真正主人交代。 真正的主人十二娘在旁站着,着实哭笑不得,她不过是想投机取巧赢得赛花节的冠军,谁料到弄成了祥瑞?自古以来,祥瑞因人因势而生,有时可以给制造发现祥瑞的人带来泼天富贵,可有时,也会因为寓意不当,带来血光之灾。 沛王要向皇上献祥瑞,这是件大事,姚元崇、王勃的神情严肃起来,匆匆派人把十二娘送回去,他们则赶紧回王府商议如何呈送祥瑞的事情去了。 【推荐一本好书给大家~~ 书名:《珠光宝鉴》 作者:短耳猫咪 书号:07596 简介:异能鉴宝,璀璨人生。】***(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一章 风波 芝心斋中,瑞娘在罗汉床旁小心翼翼的问高夫人:“夫人,申时过了,该用饭了。” 高夫人心中一阵烦躁,皱眉摇头,说:“等会再摆饭,十二娘还没回来?” 自下午十一娘独自回来,并告诉她十二娘被单独留在了沛王府,她的心情就十分糟糕,之前对女儿能去王府玩的期待,变成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矛盾情感。 她一方面嫉恨不已,为什么被留下的是干瘦弱小的十二娘,而不是她靓丽可爱的女儿?十二娘有什么本事,在外处处受到关注,连沛王也对她另眼相看! 另一方面,高夫人又觉得有些憧憬,若十二娘真的进了沛王府,高家离重振门楣的日子也就不远了,虽然不是十一娘,但她好歹是高家走出去的女儿…… 她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十二娘一刻不回来,她就一刻吃不进饭。 正烦躁着,有丫鬟进来禀报:“十二娘回来了!” 高夫人立刻从罗汉床上坐起,瑞娘更是走到门边亲自替十二娘挑帘子。 十二娘提着两盒许锦记的糕点面容带笑的走进来,进门就说:“许锦记的生意真是好,我想买些糕点回来给大伯母打打牙祭,谁知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才买到,一时耽误晚了,险些被关在外院呢。” 高夫人疑惑问道:“你不是在沛王府吗?怎么是从西市回来的?” 十二娘早就预料到大夫人会盘问她,便说:“沛王带我去西市看赛花节了。” 大夫人更是疑惑了,追问道:“都去了哪些人?因何独独留了你?” 十二娘本着少说少错的原则,装作一问三不知的样子,说:“带了我还有他就几个侍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带上我,沛王留下我的时候把我吓坏了,后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带着大家去街上玩。” 高夫人心中已有计较,惊疑不定的想到,莫非沛王真就喜欢十二娘这种瘦小的女子?或者,是王勃从中牵线,故意拉拢他们的关系? 如此一想,高夫人心中悔恨,她早没料到这个王五郎有这样的造化,若是知道,就对他亲近一些,也让十一娘多跟他一起玩了! 想到十二娘有朝一日也许会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脸上就带了假笑,说:“你上街玩一次还记得给我带些点心回来,真是个有心的孩子,不怪你大伯那样疼爱你。” 十二娘也陪笑说:“大伯母和大伯父对我有再造之恩,我自然时时刻刻记挂在心里。” 大夫人听了这个话,心中稍安。 回到结香草庐,十二娘写了一封信给朱掌柜,让阿兰送去给秦刚转交。 朱掌柜正在为莫名丢了珍贵花草而担心,不知该怎么交代,看到秦刚送信来,心中更为忐忑,以为是来询问赛花节结果的。可是拆开信一看,见花主已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如此清楚,还安慰他不必为此事担忧,一切等沛王府的消息即可。 他感慨万分,对秦刚说:“你家主人真是通情达理,我正愁不知该如何交代,他反倒先宽慰我的心,朱某感激不尽!” 秦刚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见朱掌柜夸十二娘,就笑着说:“那当然,我家姑娘心最善了。” 朱掌柜倒惊了一跳,问道:“姑娘?” 他的东家当初告诉他有人要送花来寄售,并未说清楚对方身份,只让他好生接待着,后来牡丹花卖了大价钱,他与东家一起议论时,东家更是不提花主的身份,只让他把账目整理妥当。 如今听秦刚说是个姑娘,他更是震撼,居于深闺里的姑娘能够把下午发生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可见真的不简单! 秦刚也惊了一跳,朱掌柜似是不知道花主是十二娘,又想到十二娘从不直接跟百卉阁接触,当下不敢再多说,送完信匆匆告辞。 宫中收到沛王进献的冬梅,一时称奇,又有祥瑞之说传开,当下人人歌颂天佑吾皇,降下冬梅以治恶疾,更赞沛王忠孝仁厚,贤明睿达。圣上下旨褒奖沛王,加扬州大都督,赐良田布匹无数,朝中众人一时之间只知沛王贤,而不知太子弘。 百卉阁因此得到百贯赏赐,赏花节悬而未定的花魁也自然落到了他家,名头瞬间打响,赵大郎和赵吴氏喜不自禁,托了熙娘从中牵线,借着珠姐儿满月酒的机会,亲自向十二娘道谢。 赵吴氏再次和十二娘见面,态度比之前更为客气,对十二娘的感激是诚心诚意,并不觉得客套。十二娘也不跟她生分,直接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能有这样的造化,实是我没有料到的,这是百卉阁的福气,姐姐不必如此谢我。只是如今祥瑞之说被传的越来越玄乎,我怕过犹不及,还请姐姐多注意一些,千万不要被皇家琐事给缠了进去。” 听了这个话,赵吴氏神色凛然,想到了他公公对丈夫说的那番话…… 赵大郎偷偷开花店的事情,赵老爷是知道的,但因为书香门第不愿与商贾直接有关联,所以面子上一直装作不知道,任由赵大郎夫妻私底下去弄。 一向不插手花店之事的赵老爷头两日突然找到赵大郎,与他说起朝廷上的事,言语中的意思就是沛王如今之势几乎要盖过太子,他恐怕会生出事端。 赵大郎自然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仔细听训之后去百卉阁里要求众人决不可拿祥瑞造势,纵使有人说起来,也要尽量推掉之间的关系,毕竟当初拿祥瑞说事的是沛王府上的人,而不是他们百卉阁的人。 赵吴氏回过神,发现十二娘跟他公公担心的是一样,觉得这个女子有高瞻远瞩的眼光,看她与之前更为不同。 皇家之事,两人不敢妄自议论,点到即止。 而王家的小书房里,王勃、王励两人凑在一起也在议论这个事情。 “元之说沛王刚从宫中搬出来自建王府,就弄出这样的事,恐被谗臣拿去说嘴,离间了太子之间的兄弟之情,但是唐子甫却说此乃顺天应命,不必担心这些莫须有的事。”王勃一脸忧虑的说。 王励点头道:“元之的顾虑有道理,圣上今年一连两次对沛王大肆封赏,他如今是所有皇子中风头最盛的,若有人故意生事,风波再所难免。沛王年幼,又是皇上皇后最宠爱的儿子,就算追究起来,也不会轻易贬斥他,一定会从身边之人下手,你跟元之要当心,该劝谏的话还是要说,不然真出事落到你们头上就不好了。” 王勃点点头,姚元崇也跟他商量过,他们两人该说的都说了,但是沛王认为他跟皇太子感情亲厚,断然不会出现他们担心的情况,加上唐子甫在旁怂恿,两人已是劝不回来了。 所谓物极必反,不出半月,就有谏臣弹劾沛王的实封食邑与太子比肩,奏请皇上削减。 唐朝的封爵有食邑,但往往为虚封,只有实封者可以享有所封地的租税收入。 沛王虚封食邑两万户,实封八千户,太子虚封食邑三万户,但实封也仅有八千户。何况沛王的食邑多为扬州这类物华天宝的地方,更显得皇上偏爱。 沛王初次被卷入朝堂之争,显得非常受打击,他与皇太子都是感情用事之人,彼此感情很好,但因为立场,却身不由己的渐渐走远。为了避嫌,沛王进宫的次数少了,人前露脸的机会也少了,转而玩起了斗鸡,虽有人劝谏,不想看到他不务正业,但更多人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事儿沸沸扬扬的闹了一阵,皇上皇后心情十分烦闷。 适逢八月盛夏,苏定方将军在高丽大捷,围平壤城的好消息传回,顺利化解了朝堂上的郁闷之气,众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引到战事之上,食邑的问题就这样被刻意压了下来。 朝堂之上的事情,与十二娘并无什么干系,稍有牵连的百卉阁与姚元崇、王勃,也各有打算,一切都相对相安无事。 之前金钱绿萼梅得到的封赏,百卉阁分了十二娘一半,她现在也算是小有资产,在她不知不觉把结香草庐的四只箱子装满之后,燕娘再也没有管束过她花钱之事,反而心疼起她,让她不要因画画赚钱而把自己累到。 而高夫人因为沛王的原因,对十二娘温和不少。就在一切静好之时,高家内部却发生了一件小事…… 闷热的夏夜,十二娘开了窗,打着扇子在房里慢慢踱步,燕娘在一旁拿着针线做活计,一边与她说着家常,正说到六娘今日回来探望大夫人,特地给十二娘带了一盒香粉的事,两人忽然听到院门被敲的砰砰响,并伴有女子的呼叫声传来。 “十二娘,救救我,救救我……姑娘……”声音紧张而凄厉。 十二娘大惊,从窗边向外看去,阿兰已经跑到了门边,隔着门紧张问道:“谁、是谁?” “阿四,我是阿四……” ———— 【小羽:十二娘的处境要发生本质变化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二章 人命 【今天的第二更,大家不要忘记看前面一章哦~】 阿兰站在门边回望十二娘,见十二娘在窗边点头,这才把院门打开。 阿四顺势从门外倒了进来,幸好被阿兰一把抱住。 十二娘和燕娘赶紧跑过去,十二娘蹲在半躺在地上的阿四旁问道:“阿四,你这是怎么了?” 阿四神色慌张、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如同被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两手抓住十二娘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燕娘看情况不太对,下意识去把院门拴上,回身时,阿四已经语言不清的说着:“夫人要杀我,她要杀我……姑娘救救我吧!” 十二娘更是吃惊,追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伯母因何要……要杀你?” 阿四猛的缩回双手,捂着肚子说:“我怀了二郎的孩子,大夫人不能容我,要灌毒药杀我,我拼死才跑了出来,她们现在正在找我,姑娘你快帮我藏起来……” 燕娘神色一紧,走过去拉起十二娘,说:“你是姑娘家,这种事不能插手……” 阿四闻言,一下子抱住十二娘的双腿哭道:“姑娘心肠最好,就算不救我也救救我的孩子吧,这是二郎的骨肉,二郎平日待姑娘最好了……” 十二娘心中自有计较,并没有立即答应帮她,也没有说不帮,而是问道:“二兄知道吗?” 阿四连连摇头,说:“二郎今天没有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就被大夫人捉了起来。我一定要等二郎回来,他一定会救我的!” 十二娘眉头微皱,这个情况还真不好办。阿四跟二郎发生了这种事,还把孩子坏上了,若大夫人忍下来,把阿四抬了通房或者姨娘也就罢了,可看样子,分明是不打算容她,非要把孩子给弄掉。 想到大夫人对二郎的期待,必定是怕阿四和孩子的存在影响了二郎以后的婚事,可是,终究是人命啊…… 不论如何,如阿四所说,得让她活到二郎回来才行,到时候二郎对此事是什么态度,就不是十二娘能够插手的了。 想定之后,她伸手扶起阿四,带她走到院门边。阿四以为她要撵自己出去,当即跪在了低上求救,十二娘冷静的说:“她们一会儿就要搜来了,我这里就几间草房,你在这里藏不住,我只能送你出府,至于出去之后怎么办,我就帮不了你了。” 阿四心中很怕,但眼下能逃出去已是生机,哪管的了出去之后怎么办,当即跟十二娘往后门走去,阿兰和燕娘也惴惴的跟在后面。 看后门的郝大娘在落锁之后就回去休息了,但十二娘手中早就有了后门的钥匙。 开了锁,十二娘塞了一串铜钱给阿四,说:“快走吧,在坊里躲起来,等天亮了,找到二兄,只有他才能救你。” 阿四泪眼婆娑,跪下给十二娘磕了一个头,转身就从门缝里跑了出去。 十二娘沉静的关上锁,深呼了一口气,对脸色苍白的燕娘和阿兰说:“我们快回去吧。” 两人虽然都不知道十二娘哪里来的后门钥匙,但是现下不是询问的时机,赶紧随着十二娘回了结香草庐。 前脚回去,后脚又有人来敲门,是瑞娘的声音。 瑞娘带着四个仆妇站在门外,说:“姑娘,家里闹贼了,大夫人让我们各处搜一搜,还请行个方便。” 十二娘自是知道她们在找阿四,就让阿兰放她们进来,任由她们搜查。 瑞娘指挥着四个仆妇搜查,说:“小心着些,别碰坏了姑娘的东西,手脚都麻利起来!” 十二娘走出房,站在廊下任她们搜屋子。 瑞娘跟过来跟她站在一起,赔着不是小声说:“璞园的出事了,大夫人现在四处找阿四,因有人看到她往姑娘这个方向跑来了,所以必须搜一搜,不然不好交代……” 十二娘点头说:“瑞娘不必觉得为难,你搜就是了。只是,大伯母为什么要找阿四?” 瑞娘靠近了几分,在十二娘耳边说:“这事本不该跟姑娘家说的,但您不比别人……阿四勾引二郎,把肚子弄大了,大夫人知道气的不行,要把阿四的孩子弄下来,谁知道阿四力气那么大,一连推翻了四个婆子跑了出来。” “啊……”十二娘轻掩朱唇,说:“这可是人命,大伯母非要如此吗?” 瑞娘急忙说:“二郎是长房长子,夫人对他的婚事最是挑剔,高家以后就靠他了,不然也不至于拖到二郎十六岁还没说亲,更不想让那些狐媚子带坏了二郎。夫人早想打发了阿四,但因阿四她爹是大老爷跟前的得力人,一直都没动她,这次是真的把夫人给气坏了。姑娘在夫人面前千万不要替二郎和阿四说好话,千万别插手。” 高璞虽排行第二,但是大房的嫡长子,排行第一的高大郎是二房的一个庶子,早就娶妻在蓨县帮忙打理家族内的庶务,跟高璞在家族中的身份没得比,高家以后的担子,必定是要交给高璞的。 十二娘颔首说:“谢瑞娘提醒,我跟阿四也没什么交情,自然不会管这个闲事。” 瑞娘笑着跟她说了两句,搜查的仆妇来汇报,说没有搜到,瑞娘就带着人走了。 待渐渐消停下来时,已到了深夜,十二娘叹了口气,转身歇了。 翌日,十二娘一如往日的去上学,心中难免有些担忧,放学之后早早的就回家,准备打听一下阿四的事情有没有进展。 她才走到结香草庐的院门,就看到阿兰站在门外等她,她上前问道:“怎么了?” 阿兰上前说:“十一娘在里面,从中午一直坐到现在,连午饭都是在这里吃的。” “啊……”十二娘微微讶异,走进去之后,果然见十一娘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旁等她。 十二娘进房招呼道:“十一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坐着?” 十一娘脸上露出少有的害怕和伤心,挥手潜了阿兰出去,单独跟十二娘说:“爹娘跟二兄在吵架,房里的东西都摔了,好可怕,我来你这里躲一躲。” 看来高璞是知道了。 十二娘不知该不该具体询问情况,不知道说什么,先陪十一娘坐下。 十一娘似是有些被吓到了,略带颤音说:“我第一次见二兄发那么大的脾气,他动手推了母亲,母亲骂他不孝,砸了好多东西,最后哭晕了过去……爹爹闻讯赶回来,动用家法打了二兄,可是二兄不认错,又与父亲吵了起来……十二娘,你说他们都怎么了,为什么要吵架……” 十二娘只好安慰道:“没事的,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问题,但问题终究会解决的,过去就好了。” 十一娘靠在十二娘肩膀上,说:“我今天不想回芝心斋,我在你这里睡,好不好?” 十二娘点点头,说:“嗯,我让阿兰去跟你的丫鬟说一声,再把你的衣服拿过来,我们今晚一起睡。” 起身去门外交代了几句,阿兰应声去了,过了一会儿,十一娘的丫鬟水仙抱着衣服跟阿兰一起来了。 十一娘问她:“二兄跟爹娘怎么样了?” 水仙怯怯不安的说:“二郎现在正跪在院子里,额头都磕破了,脸上还有被老爷打的痕迹……大夫人已经醒了过来,可是滴水不进,说只要二郎一天不答应她,她就一天不吃东西,把大老爷急的不得了。” 十一娘撅起嘴,无助的说:“我该怎么办呀……” 十二娘出主意说:“你今晚就在我这儿,先别管。若明天还是这样,你就劝大伯母吃点东西,不管吵架还是怎样,身子要紧。其他的,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十一娘觉得有理,让水仙回去注意着形势,自己则留在结香草庐,跟十二娘一起吃了晚饭。 夏日的傍晚,十二娘带着十一娘坐在小院的树荫下乘凉,十一娘看着如今的结香草庐,只觉得跟半年前已全然不同。小院里种满了绿树红花,搭建的花藤也长成了,不仅景致好,还有一份难得的安宁。 十一娘看到这般光景,满心羡慕的说:“没想到你的小院这样有意思,以前只觉得这里简陋,现在却觉得这是桃源佳境……” 在高夫人绝食威胁,并大老爷家法处置之下,高璞终究是败给了长辈,在僵持七天后把藏在外面的阿四交了出来。 阿四不足三个月的孩子被药打了下来,而她在得到被高夫人驱逐出府的消息时,投了井。 十二娘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堵的慌。不仅仅是为了阿四一尸两命感到可怜,更为这个漠视生命的年代感到可怕…… 阿四的死对高璞打击很大,他一连数月流连在平康坊,大老爷数次派人去找他,也都被他逃掉,俨然做出了要与家里断绝关系的模样。高夫人因此,也不知哭了多少回。 十二娘有时候在想,高璞应该是真的爱阿四的吧,可是这份爱为什么不足以保护阿四,非要在失去阿四之后,以这种自甘堕落的方式表现出来? 对于爱情,十二娘并没有深刻的体会,她前世几乎与爱情绝缘,而今生在这个没有婚配自由权的年代,爱情又从何谈起?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三章 转折 十月的长安,进入了深秋,但元帅府中的人们却觉得提前进入了寒冬。 自从阿四死后,高璞再也没有回过家,长期住在歌舞坊中。高夫人不知是真的被高璞气病了,还是为了装病让高璞回来,总之也在床上躺了十多天,汤药一直没有断过。 所谓祸不单行,由于高璞长期荒废学业,被弘文馆除了名,当一纸通告送到大老爷手上时,大老爷跌坐在了椅子上,连骂了三声“孽子”。 被除名的当天,大老爷派了五十家丁去平康坊找高璞,并找元大郎请了武侯帮忙,生生把高璞从红粉暖帐中揪了出来,五花大绑的捆回了高府。 找到了人之后,大老爷直接把高璞捆在板凳往死里打,若不是大夫人在病床上听说了,拖着病来给高璞求情,高璞只怕就要死在大老爷的板子下了。 十二娘赶到前院大书房时,只听到里面哭声一片,大老爷气的跺脚,说:“这样没出息的儿子,打死算了,免得在长安丢人现眼!” 高夫人声嘶力竭的哭喊道:“我只得这一个儿子,怎不连我一起打死,若他没了,我也不想活了……” 大老爷气的青筋爆出,吼道:“慈母多败儿,我教训他是为了他好,也为了光宗耀祖,你这样拦着,只能毁了他!” 大夫人全然不顾,趴在几近昏厥的高璞身上,说:“那也比看着他被老爷活活打死的好。二郎如今本就身心憔悴,如何禁得起老爷这顿打!” “你有脸说!”大老爷气道:“是谁把阿四逼死,竟连一个丫头也容不下,如今只怪我教训儿子,我这高家只怕也要丧在你这妇人手里!” 大夫人被大老爷在众人面前如此羞辱,“嗷”的一声嚎哭起来,身子向一旁歪去,几乎翻了白眼。 “娘!”十一娘在旁吓的大哭,扑了上去把大夫人抱住,却怕父亲发怒,只抱着母亲哭。 十二娘前世今生都没见过如此阵仗,但看高璞的下衣鲜血淋漓,可见被打的极重,而大夫人趴在高璞身上哭的要昏过去,她再不能站着不说话。 “大伯父,二兄千错万错,但罪不至死,他现下奄奄一息,求大伯父暂且饶了他这一回,有什么事,待他醒了再计较吧!” 大老爷心下已冷静许多,看到母子三人都哭倒在自己脚下,心中也实在难受,当即挥手说:“今日我且饶他一回,明日醒了,我再与他细细算账!” 十二娘闻言,立即安排人把高璞抬回去,又命人去请郎中,并让瑞娘把哭的几乎昏厥的高夫人扶回去歇着。 十一娘在旁只知道哭,仆妇丫鬟混乱成一团,如今十二娘站出来拿主意,众人怎敢不听?当即都忙活起来。 十二娘让十一娘去芝心斋守在大夫人身边,自己则去了璞园等郎中来给高璞看伤。 等郎中的时候,她才有机会认真看看高璞,这一看却是吓的不行,她几乎要认不出他来了! 原本油头粉面长相白俊的高璞,如今已黑黄消瘦,眼泡浮肿,头发如乱草,蒙头垢面,加之被打的鲜血淋漓,哪里还有人形! “快去拿些参片来!”十二娘吩咐道。 自从阿四死后,原本服侍七娘的明珠、明月就被调到了璞园,她们本就跟十二娘熟络,现在更是听话。 等来了郎中,丫鬟在旁帮着给高璞清理伤口并敷药,十二娘就退了出来。待再次进去的时候,高璞已经醒了,只是趴在床上,睁着一双眼睛木木的看着地面。 十二娘轻声喊道:“二兄,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还疼吗?” 高璞眼睑闪动了一下,终究是闭上眼睛,一语不发。 高夫人听说高璞醒了,急忙过来看他,可是不论她怎么喊,高璞也不睁眼看她,急的她又哭道:“儿啊,你真的为了那个小贱人不再认娘了吗!” 高璞嘴角抿的紧紧的,依旧不答她的话。 六娘得了元大郎的消息,下午赶了回来,见家里乱的不成样子,只有十二娘一个年纪小的在主事,心中实在不放心,便与元家商议,回娘家住几天。 六娘嫁人半年,与之前已大不相同,她以前就是个有主意的人,现在回来管起庶务,更是得心应手,十二娘不禁觉得轻松了一大截,她可从没料到管一大家子人的琐事,是这么累的一件事。 就在高家乌云密布时,一个调任令再次打乱了高家的生活。 大老爷总共为父母丁忧六年,如今期满,之前一直在京中走关系,托付元家、王家及一些同僚在寻求空缺。适逢波斯王派使者向朝廷求助,说其国经常被大食侵扰,皇上决定在波斯设置都护府,大老爷被调任为下府折冲都尉,驻守波斯。 下府折冲都尉正五品军职,比之前的六品骁骑尉升了一级,但驻守之地却是千里之外的波斯…… 高家更惆怅了。 调任令下来的隔日,元娘回来了,看望过高璞之后与大夫人在房中谈了许久。最终做出了一个让十二娘措手不及的决定——他们要离开长安了! 促使大夫人决定回蓨县的原因很多,大老爷被调任去波斯是关键,她想带着高璞和十一娘去波斯。元娘也觉得高璞现在三魂七魄去了六魄,又被弘文馆去了名,再没留在长安的必要,不如去波斯换换心情,也许能从新开始。 只是高家的几个女孩子却是难题。 六娘嫁人、七娘进宫,这两个好说,九娘和十娘也好办,她们两人来了长安一年,未有过多的牵挂,到时候把她们送回蓨县老家与自家人团聚就是,只是十一娘真的合适被带去波斯吗?十二娘无父无母,又在长安上学,她愿意回蓨县吗? 大夫人与元娘商议了很久,最终把十一娘和十二娘叫到跟前,细细商议起来。 高夫人一脸疲惫的半躺在罗汉床上,元娘坐在旁边询问两个妹妹。 “爹下月就要启程去波斯,娘想带着二郎一起赴任,九娘、十娘会被送回蓨县,只是你们两人该怎么办?” 十一娘嘴唇微抖,说:“我……我自然跟着爹娘一起!” 元娘柔声说道:“十一娘,你今年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该出阁,波斯天高路远,连在哪里都不知道,你若去了,被耽搁了怎么办?” “可是,我好怕,我不想一个人……”十一娘说着。 元娘轻轻一叹,向一脸镇定的十二娘望去,问道:“十二娘,你呢?有没有什么打算?” 十二娘抬头坚定的说:“我自己能够照顾自己,我想留在长安继续读书。” 元娘微微颔首,有问十一娘:“你想跟十二娘一起留在长安吗?” 十一娘向十二娘看去,想到长安有她的朋友,有球队,有很多欢乐的记忆,可是又想到要跟父母相隔千里,一时拿不下注意。 “你若愿意留在长安,就跟十二娘一起搬去我那里住,我是你们的长姐,自然会照顾你们。若你不愿意跟娘分开,则跟娘一起去波斯。”元娘给了她两个选择。 一直不语的大夫人突然说:“十一娘,留在长安,跟元娘一起吧。” “娘……”十一娘没想到大夫人主动丢下她,一时急的噙了眼泪。 大夫人说:“波斯能有什么好人家?你父兄去波斯,是为了前程,我却不能让你在那边荒废年华,留在长安,元娘会为你好好打算的。” 十一娘心里难受,可她没有一条自己确定想走的路,只得由大夫人和元娘安排。相对而言,十二娘心中轻快许多,至少,她知道她要做什么,她知道等待着她的,是什么生活。 十月二十日,大老爷、大夫人带着众人启程回蓨县,为赴任波斯做准备。二十二日,十一娘和十二娘一起搬进了王家的娉婷小楼,偌大的元帅府重新恢复空寂,除了几个看守之人,其余仆从全部跟大部队回了蓨县。 十二娘十分不舍得结香草庐,这边有她悉心布置的庭院,有她亲手种的花草,还有丰富的书籍随她看。她看了看手中的高府后门钥匙,决定常回来看看,不能让结香草庐又荒芜了。 高家两姐妹搬入王家借住的事在王家引起不小轰动,元娘是长房二媳,她的妹妹进府借住,自然也是要住在长房,可二房的二夫人、熙娘、柔娘、萍娘,乃至王励、王勃,都与十一娘、十二娘交好,对他们的欢迎程度更盛。 王家人对她们这么好,一定程度上冲淡了两人寄居的不适感,让她们心里好过多了。 但十一娘依然沉浸在与家人别离的悲伤中,十二娘为了让她开心些,拉着她说:“这两个月来,我们都没有打球了,岚娘该骂我们了,我们从明日起,恢复练球吧。” 因高家出了变动,惊鸿队很早就没有到高府练过球,转而改在了魏府练习,十一娘和十二娘更是缺席良久。 十一娘想到自己在王家没事做,又不像柔娘、萍娘那样静得下来,就点头说:“那我明天下午去灼华馆找你,到时候跟你一块去找岚娘。” 灼华馆中的曹映嘉、房玉馨、鲁妍葭得知十二娘搬去王家,凑在一起聊天,妍娘笑着说:“以后我若要去王家看我堂姐,还能找十二娘玩,这下热闹了。”王家长媳鲁氏是她的堂姐。 馨娘则打趣十二娘道:“我看你和子安、子杰他们同进同出,更像亲兄妹了。” 一直孤僻独处的唐芙在旁听到了,银牙咬住红唇,眼神里闪过一丝冷鸷。***(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四章 横祸(1) 深秋残阳下,灼华馆的女弟子们下学后结伴走出,十二娘、嘉娘、馨娘三人要去魏家打球,告别了妍娘后,她们在门口看到了十一娘的马车。 三人上前与十一娘打招呼,馨娘看到她,惊讶的说:“呀,一段时间不见,十一娘怎么瘦了这么多!” 先是高璞的事闹的家宅不安,后又要与父母远离,十一娘最近的确消瘦的厉害,脸色也不太好。 她从马车中探出头来,淡淡抿嘴笑了一下,说:“最近吃什么都不香,没胃口,不知是不是没打球的原因,可见我是不能偷懒,要时常动起来才行。” 众人说了两句,十二娘上车与十一娘同坐,嘉娘和馨娘另坐了马车,一起往魏家行去。 魏宜岚新收了三个队员,如今十一娘、十二娘来了,凑齐八个人,四队四玩了一场。赛后,十一娘心情放开许多,和众人嘻嘻的说笑着,十二娘心中便放心许多。 嘉娘递了一条帕子给十二娘,对她说:“看你关切十一娘的样子,时常让我觉得你是姐姐她是妹妹。” “她跟我不一样,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我怕她禁不住。”语气颇为感慨。 嘉娘看着她,明明只是十一岁的小姑娘,却因为父母早逝,寄人篱下,多出了许多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不仅没有自怨自艾,反而关心他人,想到这些,嘉娘心里就多了几分心疼。 只是她不知,十二娘经历的,远比她知道的要多很多。 痛痛快快玩了一场,两人酣快淋漓的回到王家,走进娉婷小楼,阿兰就迎上来欢喜的说:“姑娘们回来了,大姑奶奶刚刚派人传话,请姑娘们明天一早过去量尺寸,五郎得了沛王的赏赐,带了一匹蜀锦、一匹江南云锦回来,要给各个姑娘做新衣。” 蜀锦和云锦都是名贵布料,又是沛王赏下来的,王家肯给她们两人做新衣,可见是没把她们当外人看。 十一娘很欢喜,说:“我只在小时候穿过一件蜀锦的小袄,后来再没穿过。” 十二娘却关心王勃因何得了赏赐,便问阿兰:“沛王为什么赏五郎?” 阿兰知道的并不清楚,只说:“听说是写了一篇文章,十分得沛王高兴。” 到了第二日一早,姐妹两人结伴来到思齐院,走到房门外,听到元娘在里面说:“……五郎得了赏赐,你别说这些话惹爹不高兴,何用触这个霉头……” 有男声传来,说:“怎能因避祸而看着五弟犯错不管?今日他得了赏,若有下次,指不定就是招来横祸……”是二郎王勤的声音。 十一娘和十二娘在门外驻足,担心此时进去不合适。略一迟疑,已有丫鬟过来帮她们挑帘子并通传,说:“二位姑娘来了。” 两人连忙笑着进去给元娘和王勤打招呼,见他们还在吃早饭,十二娘笑着说:“我跟十一姐等不及想穿新衣,一早就过来,扰到姐夫和姐姐吃饭了。” 元娘笑着问:“你们吃了没有?一起再吃些吧。” 王勤已站起来,说:“我已经吃好了,正有事要出门,你们姐妹们慢慢吃吧。” 元娘急忙跟着站起来,送王勤出去,并在院子里低声说了几句,最终略带些忧愁的回到房里。 丫鬟重新摆了碗筷,十一娘和十二娘陪着元娘吃早饭。十二娘想到王勤先前说的话,问道:“大姐,五郎做了什么事惹得沛王如此高兴,竟然赏赐了两匹贡锦。” 元娘掩去担忧,笑着说:“说是写了一篇《檄周王鸡文》,得了沛王赏识。” 说罢,却看到十二娘的脸色陡然变的苍白,急忙问道:“十二娘,你怎么了?” 十二娘连忙摇头,勉强笑着说:“可能是起早了,刚刚陡然觉得头晕,现在已经好了……刚刚姐姐说到哪?五郎写了篇什么文章?” 《檄周王鸡文》,十二娘知道这个文章,是王勃在沛王与周王斗鸡时写的助兴之章。他这个文章虽然博得了沛王欢心,但是传到皇上皇后耳中,却是引得天子发怒,下诏废除王勃官职,斥出沛王府。 她万万没有料到,王勃这么快就会写出这篇东西! 十二娘原本打算量体裁衣之后就去灼华馆上课,但因有了心事,她实在没心情上课,当即派阿兰去灼华馆请假,并命秦刚载着自己去了礼泉坊的小院。 笔洗正在小院中劈柴,见十二娘来了,且脸色不似往常般和蔼带小,忙小心翼翼的伺候。 十二娘吩咐道:“给我笔墨纸砚,我要给崇郎写信。” 笔洗应声准备,十二娘提笔在纸上写道:“曾闻古训戒禽荒,一鹤谁知便丧邦。荥泽当时遍磷火,可能骑鹤返仙乡?” 吹干后,她让笔洗送到沛王府,给姚元崇和王勃两人看,自己则在小院里坐下,拿起一本诗集,慢慢翻看起来。 姚元崇意外收到十二娘的信,觉得十分惊喜,喊来王勃一起看信,可刚展开,两人就脸色大变! 十二娘写的诗是有典故的,诗中所讲的是春秋卫国的第十八代君主卫懿公,他特别喜欢鹤,给鹤十分高的地位和待遇,整天与鹤为伴,不理朝政、不问民情。等到北狄部落侵入国境,卫懿公命军队前去抵抗,将士们气愤地说:“既然鹤享有很高的地位和待遇,现在就让它去打仗吧!”懿公没办法,只好亲自带兵出征,与狄人战于荥泽,由于军心不齐,结果战败而死。 这是玩物丧志的典故,十二娘把此诗赠给他们两人,意思不言而喻。 姚元崇低声说:“看来十二娘真的生气了。” 王勃沉重的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姚元崇颇为不安的说:“我还从未见十二娘生过气,她不知内情,我们去给她解释一番吧。” 王勃却摇头说:“不管怎样,那文章是我写的,十二娘说的没有错,我见沛王玩物丧志却不劝谏,反写了这种东西,是我的不对,有什么可解释?”说罢,贴身收起十二娘的信,转身走了。 姚元崇左右想着觉得不安,来回踱步之后,向沛王告假,与笔洗一道回到了小院中。 十二娘到小院来玩,福伯早就避到后面去了,现在院中左右无人,十二娘睡在小院的躺椅上,书遮在脸上,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怎的。 姚元崇看她在寒风中这样躺着,走进房取出一个披风想要给她盖上,可衣服刚刚落到她身上,就把十二娘给惊醒了。 十二娘伸手拿开覆在脸上的书,看到姚元崇回来了,似是一点也不惊讶,撑手坐起来,说:“就你一个人来啦?” 姚元崇依旧把风衣给她披上,说:“子安有点事耽搁了,还在沛王府里。”听她言语中已经带了点鼻音,可见是露天躺着着了凉,“你怎么不在房里歇着,快入冬了,这样躺着会着凉。” 十二娘说:“心里火急火燎的,在外面方能冷静一点。” 姚元崇知道十二娘是因为那篇《檄周王鸡文》上了火,连忙解释说:“那篇檄文不是子安的本意,他也知道玩物丧志不对,想劝谏沛王,但因跟唐子甫对上,受了激将,才写出那样的糊涂东西。” 十二娘听了这话,更是叹气,说:“那檄文言语犀利,故意夸张,我知道他有反讽之意,可是文字出于他手,落了这样的把柄下来,只会横招灾祸啊!” 《檄周王鸡文》中就斗鸡一事表述出你争我夺、弱肉强食的场面,就文章用句来说,对仗工整,遣词华丽,诸多用典,是难得一见的好文章,但王勃在结尾时写出“牝晨而索家者有诛,不复同于彘畜。雌伏而败类者必杀,定当割以牛刀”这种话,直接暗讽皇后牝鸡司晨和皇子争夺皇位的现象,若传于上位者耳中,就是大罪一条! 自唐朝开国以来,争夺皇位、互相攻讦的事情就没有停止过,太宗是如何得到江山的?承乾太子是怎么死的?如今武后干涉朝政,最不喜听人抨击,加之前不久的祥瑞、食邑风波刚刚消停,王勃却写出这样一篇文章,辛辣的讽刺当下,风险何其大! 姚元崇见十二娘读懂了王勃文中的深意,忙说:“这篇文章昨日就烧毁了,沛王和周王也都说是玩笑之作,应无大碍。” 十二娘不语,眉间有散不去的忧虑。这篇文章若触动了高宗这根最敏感的神经,认定王勃故意挑拨诸王间的关系,那罪责可就大了! 她明明知道这篇文章即将给王勃招来大祸,可是她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灾祸降临。 “如今写都写了,再说什么也是多余。只希望圣上降罪之时,沛王能够为子安说些好话,不要祸及性命、殃及家人……” 看十二娘不同于一般的担忧,姚元崇说:“子安已有悔意,说不该逞一时义气,现在我跟他正在跟沛王商量这个事,你别太过担心。” 十二娘无可奈何的点了头。 姚元崇又问她搬去王家过的如何、是否习惯,两人闲聊了一阵,各怀心事的散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五章 横祸(2) 该来的总是要来,不会因为十二娘的担心而迟来半分。 檄文传入宫中,皇上看后,怒道:“据此是交构之渐。”说这篇文章是互相构陷、攻击的开端。 沛王进宫为王勃求情,皇上不允,说《檄英王鸡文》虽是游戏文,但毕竟是檄文的路数,里面的谩骂之语会激起诸侯王之间的矛盾,这种玩笑开不得,王勃连这点都不懂,留在皇子身边是非常危险的事。 但念王勃年纪尚幼,且的确是有才的,免去牢狱和皮肉之苦,只下令削去他的修撰官职,驱逐出沛王府。 短短几天,王家从天堂跌入地狱,前一刻还在受沛王赏赐,现在却被皇上斥责。 王家二老爷将王勃叫去书房长谈,至夜幕落下都没有出来。二夫人忧心忡忡立在厅堂里等他们父子,任煕娘怎么劝说都不肯回房歇着,王勉、王励众人只好同样立在厅堂里陪着。 十二娘跟十一娘被元娘叫去思齐院吃晚饭,叮嘱道:“出了这样的事,大家心情都不好,你们这两天在家里要谨言慎行,不要说笑打闹。” 两人颔首记下。 十二娘用筷子拨着碗里的米饭,考虑着檄文是如何传入宫中的。 据姚元崇所说,王勃的这个文章是在斗鸡现场写下的,且看过之后觉得不妥,当场毁了。而王勃在受到沛王封赏的时候,应二老爷要求,把文章重新写了一遍给王家众兄弟看,知道其原文的除了王家之人,也就是当时看斗鸡的几人。 是谁把檄文传到宫中的?若是皇上皇后神通广大,自己的眼线打听到了,十二娘也便罢了,可若是有人故意陷害王勃,十二娘觉得这口气不能忍! 待到沐休在家时,十二娘去前书房找正被禁足思过的王勃了解情况。 适时王勃正站在书房的窗前练字,单衣薄衫,黑丝长垂,没有焦躁不安,没有委屈难耐,只如一潭深水,好似激不起半点波澜。 十二娘在门前愁眉看着,他沉静似水的样子,反倒让她觉得很担心。 往前走了几步,踩到秋天的落叶之上,传出“咔嚓”的响声,惊动了王勃。他笔锋停顿,抬头看来,见是十二娘,定定的望着她,眼神中透出几丝难堪,几丝愧对,最终带着些许狼狈笑着说:“你来了。” 十二娘有很多问题想问他,甚至想训斥他,可是他这狼狈的一笑,却让她什么也发作不出来,终究问道:“你还好吗?” 王勃从书房内走出来,与她一起站在走廊下,说:“嗯,我还好。父亲让我趁着这个机会在家潜心读书,明年春天好参加春闱,后年秋闱,考个正经的功名出来。” 十二娘心中总算是放心了一些,他没有被打击的失魂落魄或是自甘堕落,能够想着凭真本事考功名,是件好事。待到金榜题名时,用实力回击一切流言蜚语。 “那就好。”十二娘真心笑道。 王勃侧头看着十二娘,反复几次,终究开口低声说道:“让你为我担忧了,谢谢你。” 十二娘千言万语,最后都化作一句叹息。 “以后不要这样意气用事,凡事多思虑几分吧。” 十二娘这几天常想,若他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庸才,随他脾性怎样,触及不到权贵,王家这样的人家可保他庸碌但平安的过一生。偏他是个才华横溢之人,得了权贵赏识,这样的性子也只会给他带来灾苦。 或者,若他是个淡泊名利之人,能够隐居山林专心著书写诗,说不定可安然一世,且能把才名扬遍天下。可惜,他生在名门世家,注定不可能从一开始就甘于平淡。 他的人生,她一清二楚,他的未来,也会如同这次事件一样,猝不及防的就降临,不给她半点准备事件吗?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王勃在旁看到,心中渐生愧疚之情。想到他的冲动之举不仅给家人带来这么多麻烦,还让周围的朋友为之操心,王勃越发后悔。 他站到十二娘的面前,抬手抚上十二娘的眉头,说:“都说了别担心,眉头怎么拧这么紧?” 十二娘感到眉心一烫,从沉思中惊醒过来,见王勃与他站的这么近,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 王勃手指落空,也随之惊醒过来,他怎的鬼使神差,对十二娘动起手脚了? 尴尬的退后,王勃不自在的左顾右盼。十二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似乎还留有他指尖的热度,瞥眼看王勃慌神的样子,十二娘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这声轻笑让王勃更尴尬了,但也化解开了两人忧虑的心情。 十二娘促狭道:“你几时懂事,能不让人操心就好了!” 王勃大窘,忙说:“你这丫头,明明比我小,却一副老成的样子来教训我。” “丫头?”十二娘斜眼瞪着他,说:“真不敢相信,这是王大才子说的话!另外,我分明比你懂事,说你一句就禁不住啦?你以前可教训了我不少次!” 王勃闻言大笑,十二娘忙推他:“别笑这么大声!二伯父让你思过,让他听到你笑这么大声,只怕要气坏了!” 王勃闭了嘴,含笑点点头,说:“见到你,我心里好受多了。” 十二娘此时才问:“你知道是谁把你的檄文传到宫里的吗?不是说文章直接被烧了吗?” 王勃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说:“是有人看后誊抄下来,” 十二娘大惊,问道:“谁难道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不成?” 王勃点点头,却说:“这事不查也罢,总归是我自己没了分寸,写些混账话,怎么能赖他人?” 十二娘默然,话这么说虽没错,但是不查清楚谁是小人,她心里总放不下心。既然王勃不想说,她问别人就是了…… “好吧,我看你没事就放心了,我先走了。”十二娘与王勃道别,从小书院出来后,没有回娉婷小楼,反而出门往礼泉坊去了。 礼泉坊的小院里,姚元崇正在练剑,笔洗在旁拿着毛巾、茶水服侍,听到有人敲门,笔洗刚转身要去开门,却见姚元崇连翻两个凌空,抢先一步到了小院门口。 门外的十二娘有些发愣,瞧着只着白色布衫,手中提剑的姚元崇问道:“在运动?” 姚元崇说:“许久没动,练练剑,散发一下胸中的郁闷之气。” 十二娘走进小院,瞧着院子里的地上有许多树枝和叶子,抬头一看,小院里的大槐树光秃秃的,连秋天的枯枝都没剩几根,这得有多大的郁气挤在胸中? “你今天没待在沛王府,而是在这里,可见是猜到我要来找你,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就想知道,是谁把檄文的事情捅到皇上跟前的?”十二娘开门见山的问道。 姚元崇从笔洗手上拿过汗巾擦脸,把剑丢给笔洗收下去,说:“给皇上的谏书是御史杨冲写的,杨冲是唐子甫的亲舅舅,而唐子甫,自幼就以过目不忘闻名,默写一篇檄文,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你和子安都知道?” 姚元崇点头。 十二娘没想到他们两人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解的这样清楚,但看两人一个不愿追究,一个只能生闷气,不禁问道:“即是知道是谁陷害子安,你们怎么无动于衷?” 姚元崇坐在院子旁边的石凳上,双手撑着膝盖大声叹了一口气,说:“子安被贬斥出王府时,我就推测到是唐子甫弄的鬼,想去沛王跟前理论,谁知唐子甫自己找上门来,对子安说,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给他妹妹出口气。一句话把我和子安都怔住了,之后不论我怎么问子安,子安都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让我不要再追究唐子甫。可是凭着子安的人品,他能做出什么破格的事不成?我看就是唐子甫拿捏住了子安的某个性子,可把我憋的内伤!” 十二娘听的也是一愣一愣的,回味了半晌才问道:“子安和唐子甫的妹妹?唐芙?” 他们俩能有什么事?有啥事也是子杰王励才对啊,唐芙怎么就跟王勃扯上了关系?十二娘百思不得其解。 姚元崇同样不解,偏偏王勃那里一棍子打不出两句话,这件事情上他只字不提。 十二娘也琢磨道:“我估计咱们去问子安也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我想想法子从唐芙那边打探,总不能白白吃了这样大的亏!” 姚元崇瞧十二娘眼神中闪过的那丝异彩,失笑道:“看来你是个护短和吃不得亏的人呐。” 十二娘道:“护短的确有点,但谁说我吃不得亏?吃亏也分很多种情况,有的时候吃亏就是赢,但是吃唐子甫这种小人的亏,我可觉得恶心!” 姚元崇莞尔,道:“成,既然你跟我的意思一样,那你那边有了消息就告诉我,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只管说,我们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子安吃这样的大亏,真让唐子甫以为我们好欺负了。” “就是!”两人气味相投,谋算起这种事情,格外对味,对视一眼,不禁双双笑了起来。 姚元崇又问:“子安还好吧?我本想去看看他,但觉得现在走访不太合适。” 十二娘点头道:“嗯,还好吧,我以为二伯父会狠狠的教训他,谁知道长谈过后,什么也没罚他,只是让他潜心读书,准备科举。”她犹记得二伯父之前家法打王励的事情,这次的事情比上次可严重多了,王家二老爷怎的好似一点也不生气? 姚元崇释然道:“子安错在被人构陷,少了些为人处事的圆滑,而不是错在人品,所以应该教育而非责罚,王博士自然知道这个道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六章 真言 自从跟姚元崇商量好要打听王勃跟唐芙的事,十二娘这几天在灼华馆里,一双眼睛总是围着唐芙转,只是唐芙孤僻无言,十二娘跟她曾经交恶,现在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去跟她搭话。 课堂上,曹夫人正在向大家交代十一月初一去宝塔寺要带哪些经书,十二娘心中略生出几分希望,明天去寺里上香,气氛比灼华馆里随性一些,希望能跟唐芙搭上话。 十二娘正在收拾书本准备回家,嘉娘凑近她身边说:“明天我们去宝塔寺顺道给子安求两个符吧,希望菩萨能够保佑他以后顺顺当当的。” “好。”十二娘点头应道。 两人一起往外走,嘉娘又问:“他明年真的会参加秋闱?” 自王勃出了事,周围的朋友都对他很关心,但王勃不来绿漪堂了,也不参加朋友的聚会,只在家中闭门苦读,大家就向十二娘打探他的消息。 十二娘点头说:“是这么说的,不过也不是那么确凿,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看他到时候准备的如何吧。” 嘉娘犹豫道:“他年纪还小,应该多学两年再上场考试,也有把握一些。”他很怕王勃连番受到打击,影响他的信心。 一般读书人十七八岁才下场,考到三四十岁是常事,王勃今年十二岁,到明年秋闱也才十三,的确早了些。 不过十二娘觉得王家都是读书人,对科举再了解不过,王勃能否参加科举,长辈一定会有分寸。 嘉娘也想到了这一点,说:“不过我这也是多虑了,王博士自会为子安考虑好一切。” 十二娘微笑道:“只有真心把子安当朋友,才会为他的前程担忧,又怎么能说是多虑。” 唐芙忽然从后面快步走过去,肩膀与十二娘相擦,带的她一个踉跄,幸好嘉娘一把扶住十二娘。 看着唐芙趾高气扬快步走过去的背影,嘉娘皱眉低声道:“她这个人真是奇怪,真想知道她肚子里想的什么!” 十二娘从嘉娘的臂弯里猛的站起身,十分欢喜的说:“啊,我终于想到了!” 嘉娘被她唬了一跳,问道:“你想到什么了?” 十二娘“嘿嘿”一笑,说:“没什么,想通了一件事。不早了,我先回去啦,不然回去晚了,被我大姐知道,又要唠叨我。” 嘉娘与她挥挥手,看十二娘蹦跳着走开,颇有些难以置信,十二娘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啊! 十二娘现在很高兴,因为她终于想出该怎么弄清楚唐芙与王勃间的纠葛了!她之前忘了一个人,一个十分重要的人——小唯! 十二娘前世曾经被生意合作伙伴欺骗过,她想知道谁在背后害了她,小唯便给了她一支药水,一支喝了能让人说真话却不自知的药剂——真言水! 这个东西用在唐芙这种孤僻的闷葫芦身上再好不过了! 匆匆赶回家,憋着兴奋吃了晚饭,天刚刚黑,十二娘就躺到了床上,惹得十一娘还以为她病了,只得解释说明天要去寺庙,怕休息不好没精神走路。 待周围的人都离开她的房间了,十二娘闪身进入空间,连忙把正在驯鸽子的小唯找到,问他兑换真言水。 真言水很贵,但十二娘自从祥瑞梅花事件之后就没有兑过新的花种,只就以前留下来的牡丹花枝,自己手动培养着,最近倒攒了一点金币,刚好够买一支真言水。 小唯看十二娘用所有金币兑换了一支真言水,颇为谨慎的说:“一滴药水就能管半个时辰,姐姐别用多了,不然可就恢复不过来了。” 十二娘以前用过,自然知道剂量,连连点头。 到了第二天去宝通寺,十二娘一路上都在琢磨该怎么让唐芙喝到真言水。大殿礼佛的时候没机会、禅房讲经的时候没机会、午饭吃斋菜时寺里统一安排,十二娘亦没有机会! 只有午后在寺庙里休息的时间了……曹夫人跟方丈论经去了,众人在禅房里或翻看经书,或讲话聊天。 “嘉娘,我今天要找芙娘聊一聊,你跟馨娘、妍娘先去后院里转转吧!” 曹映嘉略有些惊讶,但想到唐芙和十二娘还有王家的事,点头说:“那你们好好聊一聊,我先把馨娘和妍娘带到后面去。” 十二娘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眼,而后在休息的禅室里煮起茶。在等待水开之时,她走到在禅房外的茶花树旁发呆的唐芙身边,说:“芙娘,我有些话想同你说,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好吗?” 唐芙被十二娘打断了思绪,显得有些不高兴,冷淡的说:“我没什么好同你说的。” 十二娘试探说道:“是关于王勃的事情……” 唐芙受惊般的看向十二娘,却见她已转身走进了禅房,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跟了进去。 两人在禅房的蒲团上坐下,十二娘望着一脸冷淡却透着几分紧张的唐芙说:“最早在曲江池见到你,并不知你的身份,我和王勃、王励对你多有得罪,希望你能够忘了,毕竟已经过去快一年了,而且王励也被二伯父惩罚了……” 唐芙听了,淡淡的扫了十二娘一眼,什么也没说。 十二娘又说:“你能来灼华馆读书,我们成了师姐妹,王勃之前进入沛王府,与你兄长成为同僚,这都是缘分。我们本该走的很近亲,却因为之前的误会,处的跟仇人似的,我真的不想这样。” 唐芙心中的一腔傲气得到了舒展,一直以来十二娘被众人喜欢的样子让她十分讨厌,可现在十二娘在她面前低声下气,说这些话巴结她,她心里很舒坦! 窗边的泥胚炉上,水壶冒出袅袅白气,水开了,十二娘起身走过去沏茶,说:“做朋友之事不能强求,我今天不求别的,只希望以茶代酒,我们饮过此杯后,能忘掉以前的不愉快,好吗?” 端茶走到唐芙面前,十二娘将茶杯送到她面前。 唐芙看着茶杯,嘴角轻轻一勾,说:“你这是在向我道歉?这茶可是道歉茶?” 十二娘眉角微跳一下,终究是微笑着说:“嗯,是我的道歉茶,芙娘你接受我的道歉吗?” 唐芙心中欢喜难耐,觉得十二娘是通过王勃被逐之事看出了王家唐家谁强谁弱,她知道唐家不是好惹的了! 尖着手指接过茶杯,唐芙冷笑着说:“你既然如此低声下气了,我若还不接受,只怕被人说我不通情理,罢了,我就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 吹了吹茶杯,唐芙饮了一口热茶。茶刚进肚,她就打了个激灵,浑身一颤,茶杯中的水差点撒了出来。 十二娘见状,知道是她放在茶水里的真言水起了作用,于是问道:“王勃被驱逐出沛王府的事,是你设计陷害的吗?” 唐芙嘴角大大弯起,眼神却有些涣散,说:“是啊,我聪明吧,让不可一世的王勃吃了这样大的亏!这下,他就不会再忘了我吧!” 十二娘听她这语气似是又怨又恨又爱的,试探问道:“你喜欢王勃?” 唐芙突然一副哭丧脸,说:“我喜欢他,他那么聪明,那么有文采,我在曲江亭里见他用左右手书法打败黑飒时就对他很中意。我去王家做客,故意在王家走错路去碰他,可他不愿跟我说话,后来我又让黑飒偷偷给他送信,他却回信骂我,说我不自重……不自重又怎么了?我只想他眼里有我!” 十二娘震惊了,万万没想到,唐芙竟然喜欢的是王勃!她十分庆幸唐芙跟王励的婚事没有谈成功,不然这个感情只怕更糟糕! 唐芙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在真言水的作用下,如滔滔江水般泻出…… “你一定想不到,我为了跟子安在一起,我求我爹把我送到灼华馆,我费了好大的劲才进来,只希望跟他一起读书,偶尔多看他两眼,可他竟然还是不理我!而且、而且对十二娘那么好!” 唐芙的表情开始扭曲,愤恨的说道:“哼,他们以兄妹相称,可我看得出来子安喜欢十二娘!但她有什么好?要家世没家世,要样貌没样貌,子安为什么喜欢他?他应该喜欢我才对!” 十二娘在旁听的五味繁杂,唐芙说王勃喜欢她,男女之爱的那种喜欢…… “子安好狠的心,为了躲开我,竟然连绿漪堂也不来了,跑去给沛王当侍读。我虽然失落,可想着子安也见不到十二娘了,心中有些高兴,但谁能知道,十二娘竟然搬去王家住!她怎么能这么没有廉耻,竟然一起住!” 十二娘恨不得把茶盏砸到唐芙脸上,她住在王家,怎就没廉耻了?又不是跟王勃住一个屋子!可想来被嫉妒逼疯的女人,是没道理可讲的…… “子安怎么能这么对我……他不能这么对我……” 唐芙反复的念叨着这几句,十二娘引导着问道:“你生他的气,所以让唐子甫害他?” 唐芙连连点头,突然笑起来,非常诡异的说:“是啊,他不喜欢我,这是他犯的大错,我怎么能不惩罚他呢?只要他知道了我的厉害,他就会对我低头,就不会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的主意多好啊,我了解他,我就知道他会被兄长激将!呵呵……我得不到的东西,要毁掉才行,不然落到十二娘手里怎么办?” 扭曲了,完全扭曲了!十二娘几乎不想听下去,唐芙的三观怎么能这么扭曲!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七章 回击 唐芙一边说,一边大哭起来,把心中憋屈、隐忍、狠毒的秘密一股脑说了出来。 十二娘坐在一旁听完,感叹道,她这是因爱生恨了! 想想王勃以前教训自己的那些话,十二娘就知道凭他的做事风格,他对唐芙的回绝该有多么果断跟狠心,笔下必无半句好话,竟将唐芙逼到绝望,不惜毁灭他! 又回想起王勃还在绿漪堂读书时,时常来找十二娘,姐妹们言语之中,也不自禁的把王勃和十二娘放在一起谈笑。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日积月累下来,唐芙定然恨透了…… 唐芙哭着哭着,眼皮就开始发沉,渐渐睡倒在了榻几上。 看着她睡着的脸,十二娘忽然觉得十分心烦,她讨厌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更讨厌因一己私欲就害人的人。 回想起来,唐芙这次下手真狠毒,檄文事件可大可小,若不是有沛王帮着求情,皇上盛怒起来,把王家合家发配流放也是有可能的,王勃恐怕就要受皮肉之苦及牢狱之灾了,这等于毁了王勃的前程啊! 想到这里,十二娘的表情就冷了下来,起身收起茶盏和水壶等物,把茶倒干净之后走出禅房,满怀心事的往宝塔寺后面的林子里走去。 嘉娘、馨娘、妍娘三人正在林子里捡漂亮的落叶,十二娘过去,说:“我刚刚听到芙娘一个人在禅房里面哭,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馨娘惊讶说道:“我们快过去看看吧,可别出什么事。” 妍娘拉住馨娘,说:“咱们还是别去了,她一向不跟我们说话,就算我们过去看她,也问不出什么,何况她性格要强,要是被我们看到她哭的样子,她只怕要恼了我们。” 嘉娘和十二娘也点头,馨娘左右看看,说:“那就不去了,我们多在这里玩一会儿,等她平静下来再过去,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 众人就聊起唐芙的事情,说她虽被当作嫡女养,可终归是庶女,在家中再受宠,也不可能嫁给权贵人家的嫡子,可她一不甘做妾,二不甘嫁庶子,三不甘嫁小户人家,这样就把她的出路堵死了。 唐芙与王家说过亲事的事情外人并不知道,十二娘心中越发为王励觉得不值。王家的官职虽然不高,但在文人中可是数得上的望族,王家准备给王励说一门唐家这样的亲事,单就身份上委屈了王励,可唐家是皇亲国戚,权势上也胜王家很多。 若唐芙是个品行好的,如此亲事,也勉强不错,只是唐芙被唐家复杂的家庭环境逼的性格扭曲,就万万配不上王励了! 又想到她那些癫狂的话,十二娘心中生忧,她会不会继续做出疯狂的事情来? 唐芙在榻几上睡了一炷香的时间,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哭的袖子都湿透了,惊讶并难以置信,因为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哭! 她仔细回忆着,只记得十二娘把她叫进来说话,给她赔礼道歉,可后来她怎么睡着、怎么哭了,她一点也不记得! 她警觉的从蒲团上站起来,左右张望,不见一个人影,茶杯水壶也不见了,仿佛……仿佛十二娘向她道歉只是做梦一场! 她脸色变的有些难看,一方面觉得之前的事情很真实,一方面又觉得没办法解释,没道理自己的记忆突然中止,前后根本衔接不上! 怔忡着,十二娘等人从小树林里回来了,手上拿着各色不同的落叶把玩,十二娘正说着:“金黄的银杏叶最好看了,跟金子似的耀眼,还干净,当做书签用很好!” 旁边的众人点头,说说笑笑的进了禅房,仿佛没看到她一样。而十二娘的模样,更不似向她道歉说要好好相处的模样。 唐芙咬了嘴唇,失望而愤恨的想到,原来真的是大梦一场,十二娘还是这般不把她放在眼里! 想着,她就快步走出禅房,不知往哪去了。 馨娘眼神追随着她,低声道:“她看起来心情真的很不好呀……” “嗯,所以我们还是别招惹她了,总觉得她怪怪的。”妍娘如此说道。 从宝塔寺回来,十二娘带着从寺里求的平安符去找王勃,王勃接了平安符,颇为感动,真心道谢。 看着他沉静下来好好读书的样子,十二娘觉得这样也很好,就没有在他面前提她知道唐芙的事情。 自初一从宝塔寺回来,唐芙越发的孤僻,甚至跟曹夫人提出要一间单独的画室,不愿意跟嘉娘和十二娘挤在一起。 曹夫人命人收捡出一个房间,唐芙一个人挪了过去,嘉娘庆幸的说:“这样也好,她在我们身边,我们两人说体己话的时间都少了。” 十二娘笑着说:“可不是,以后她画她的,我们画我们的,她看不到我们,我们也见不着她,眼不见为净。” 唐芙跟她们挤了这么长时间,画室里有不少唐芙留下没有搬走的东西,十二娘和嘉娘动手收捡起来,希望把画室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十二娘清点着大瓷缸中的画轴,那里堆满了她们三人的练习画作,她打算把唐芙的画清理出来,让书童送过去。 正收捡着,一副朱窗半开,明月当空的月夜图映入了十二娘的眼帘,画的一角盖着唐芙“芙蓉仙子”的印章。 她多看了两眼,心思略动,把画收进了如意葫芦袋中。 待到放学,十二娘赶着去了一趟礼泉坊,写了一封信让笔洗给姚元崇送去。 不过两日,姚元崇抽了时间,亲自到曹家门口接十二娘放学。 十二娘出门见他,招手把他叫上马车。 姚元崇跳进车厢坐定,从怀中抽出两张纸,说:“这是你要的东西,唐子甫的笔墨,及他的印章,幸好他没事就喜欢卖弄两下,不然这东西还真不好弄到手。怎么,你要这些做什么?” 十二娘狡黠一笑,说:“明天你就知道了!” 在街角放下姚元崇,十二娘与他挥手道别,姚元崇看着十二娘透着一些坏坏的笑意,心中忽的觉得他对十二娘十分不了解! 她要唐子甫的笔迹,分明就是要陷害他为王勃报仇,可是她会以怎样的形式报复?姚元崇竟然一点也估测不到。十二娘仿佛会千变万化一般,有温柔沉稳的一面,有活泼调皮的一面,有大胆疯狂的一面,也有着算计狠辣的一面…… 第二天,十二娘果然又让笔洗给姚元崇送去了一个画轴,姚元崇展开画轴一看,一副月夜图上提了一首诗:“待月西厢下,迎风半户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姚元崇看完,手指不禁一颤。 笔洗低头恭敬的说:“十二娘让我转告十郎,这是唐芙的画及唐子甫的诗,是两兄妹难得一见的合笔作品。” 姚元崇定睛一看,画上果然有两个印章,真的是唐芙和唐子甫两个人的印章,而那诗作的笔迹,也的确是唐子甫的笔迹! “她怎么做到的……”姚元崇觉得太神奇了,这些难道是十二娘伪造模仿的不成? 他又问道:“十二娘把这个画交给我,是要做什么?” 笔洗顿了顿,低声说:“姑娘说,这幅画若再配上一段惊世骇俗的兄妹恋传说,必然能卖得高价。” 姚元崇顿时瞪圆了眼睛,重新又看向画轴:“待月西厢下,迎风半户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果然是男女私会的情诗…… 画出自唐芙之笔,诗出自唐子甫之笔,这样的绯闻传出去,他们只怕百口莫辩了! 姚元崇不禁觉得手心有些出汗,才觉得十二娘真狠,心中暗暗想到,果然人不可貌相,十二娘那般无害的样子,竟然也有这样的手段…… 十二娘在灼华馆里连打三个喷嚏,嘉娘关切的问道:“是着凉了吗?要不要早些回去请郎中看病?” 十二娘摇头说:“我没事,就是鼻子有些不舒服,喷嚏打出来就好了。” 她用手帕揉揉鼻子,心中觉得有些不安。 十二娘昨晚求小唯用复印剂把唐子甫的印章弄到唐芙的画上,又用仿形剂临摹了唐子甫的笔迹写下诗作,那是后世《西厢记》里的“淫词艳曲”,虽然这样设计唐家兄妹太不厚道,但想到他们平日里做的事,想到他们毫不留情的对王勃,十二娘打心底里厌恶他们,决心要把他们赶出长安才能过个安稳年! 她唯一担心的是,姚元崇直到了她的计划和手段后,会对她有怎样的看法?会觉得她恶毒卑鄙吗?会认为她是奸诈小人吗?她十分不安…… 忐忑不安的等了三天,十二娘于初六一早到灼华馆上学时,嘉娘脸色十分不好的把她拉进画室,说:“你今日先回去吧,我娘去唐家了,今天上不了课了。” 十二娘的心提到嗓子眼,追问道:“出了什么事?” 嘉娘神色有些尴尬,难以启齿的说:“现在街头巷尾都在传唐芙与她兄长的**丑闻,我娘昨晚听说了,气的一宿没睡着。” 【小羽今天太激动了,竟然收到了一块和氏璧的打赏,价值一万起点币啊!这是小羽收到的第一块和氏璧,也是迄今为止收到的最大额打赏,很是激动了一会儿,特别感谢书友紅豆牛奶冰的鼎力支持!!!】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八章 驱逐 陆陆续续地,馨娘和妍娘也来了,嘉娘缓缓的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大家…… 从前天开始,坊中就开始流传唐家兄妹的丑闻,曹夫人得到信息的时候十分震惊,派人打探消息回来,都说是从平康坊里传出来的。 平康坊,那是花天酒地的地方,去那里的不是为了风流快活,就是为了应酬交友,消息传的最快。 曹夫人意识到事情不妙,再派人去打探,才有人说是在瑶台里看到了唐家兄妹的字画,那首“待月西厢下,迎风半户开。隔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情诗被传的人尽皆知…… 旁人震惊是震惊唐家兄妹的事,十二娘听完之后也觉得震惊,她是在震惊消息是从瑶台里传出来的事。 别人不知道消息源头,她一手策划怎能不清楚? 她最开始设想的是随便把画作卖给一个画店,再辅以流言把这个事情传出去,效果来的慢,但查不到来源,便于脱身。现在姚元崇直接让消息从瑶台传出,效果极好,可是唐家的人查到瑶台去了,那可怎么办? 但再一细想,姚元崇不是莽撞之人,他敢把此事放在瑶台去做,必定有十分的信心。看来他与那瑶台的白老板果然是非一般的交情,而且瑶台也非一般的歌舞坊。 四个姑娘坐在一起说着唐家的事,了解了来龙去脉之后,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馨娘更是因为听到这种丑事羞红了脸。 十二娘说:“大家既然都知道了,也没什么好深入探讨的。难得今天不上课,我们到的又这样整齐,不如去找岚娘打球玩,她上次就在抱怨天气冷了,我们都犯懒了呢。” 众人都说好,虽然妍娘不是球队成员,但她妹妹箬娘是的,所以她也时常跟着去玩。 四人一起来到魏家,魏宜岚与十一娘正在议唐芙的事情,见她们来,赶紧捉着她们问是不是确有其事。 大家不好说什么,嘉娘只说她母亲去唐家商议事情,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魏宜岚便“啧啧”两声,说:“真是想不到还有这种苟且之事,听说那个唐子甫文采不错,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很得皇上器重,这下可全完了。” 十二娘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她觉得很痛快。 唐家兄妹与他们并无太深的牵扯,众人聊了一会儿就不再多说,难得人到的这么齐整,还有一整天的时间可以练球,自然不亦乐乎。 后几日,十二娘陆陆续续从各方听到消息,唐家的人寻根溯源,果然找到瑶台,询问画作出处。白老板只说是夜间收拾酒席,有客人遗落,却不知道是谁放在这里,后又被其他客人拿着赏玩,发现了其中的隐秘。 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场所,唐家没有证据,又不愿把事情闹大,奈何不了瑶台,只得把画索要回去,以辨真假。 唐家兄妹先前一口咬定外面流传的字画一定是假的,可在诗画面前,他们震惊了,连他们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印章是真的,画作是真的,笔迹是真的,只是这三样组合在一起,却是假的! 唐芙恼怒道:“这幅月夜图是我的练笔之作,理应在灼华馆,怎么会配上了兄长的诗作流传出去!” 自此,唐家与曹家起了纠纷,曹夫人非常愤怒,没想到自己对唐芙的关心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曹夫人冷笑道:“弟子的画作我都见过,这幅月夜图芙娘从不曾呈给我看,馆中弟子也不曾见她画过这样的画,现在为了洗刷清白,凭她片面之词就想把罪责推到我们头上,你们也可笑了。” 唐芙无语,她在馆中独来独往,的确有些画作没有给曹夫人点评,又无其他人给她作证,真叫她百口莫辩! 事情的后续发展产生了压倒性的变化,比十二娘预料的还要滑稽。 唐家兄妹的事从坊间传到了宫里,武后竟然也听说了,还专程把豫章驸马传进宫中训斥一顿,说他治家无方,命他速速整顿家风,不要给已逝的豫章公主脸上抹黑。 十二娘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心中叫好,唐家人真是糊涂,竟然把脏水泼到曹夫人头上,曹夫人可不是好惹的普通妇人啊! 不出五日,唐家人举家回并州去了,没有任何调查,没有任何争辩,只能任由流言蜚语自生自灭。 唐子甫的舅舅御史杨冲,心中不服亲外甥和外甥女背着这样的耻辱离京,但郁气无处可发,想到留言是从瑶台里传出来的,便上折弹劾长安市令,告他监管东西两市不力,盗贼猖獗,提议肃查两市。只是这帖子直接被皇上驳了回来,杨冲除了无故得罪了长安市令,别无收获。 撵走了唐家兄妹,十二娘心里说不出的舒坦。冬日早上原本缩在温暖的被窝里不想起床,但一想到去了灼华馆也没有唐芙碍眼,她就笑着穿衣起床。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外面的草木上都是寒霜,天气沉的仿佛随时会下雪一样。 十二娘裹紧身上的的披风,快步往马车棚走去。走到垂花门边,冷不丁与快步走进来的王勃撞了个满怀,十二娘低声惊叫一声,向后反弹了几步,王勃手快拉了她一把,她才险险站稳。 王勃十分抱歉的说:“我正要找你,怕你上学去了,所以走的有些急。” 十二娘并没撞伤,只是吓了一跳,看到是她安下心来,问道:“五郎找我什么事?” 王勃眉宇间透着几分担忧,说:“好久没有跟你和元之碰头,等你放学了,来我书房坐一坐,我会把元之也请来,我们三人说说话。” 十二娘笑着说:“好,我会尽早回来的。” 两人点头告别,王勃站在垂花门下,目送十二娘去马车棚上车出门。 出了王家大门,十二娘就让秦刚把车停在路旁,与他交代道:“你一会儿把我送到曹家之后,立即去找笔洗,让他给姚元崇带话,今日不管王勃找他问什么,一律说不知道,具体的事情,等与她见了面再说。” 秦刚点头记下,快速把十二娘送去曹家,转而传话去了。 十二娘几乎能够肯定,王勃肯定是知道了唐家的事,怀疑到她和姚元崇头上。这件事虽然是为了给王勃报仇,但十二娘觉得断然不能让王勃知道,依照他的道德是非标准,搞不好还会怪他们行事不端。 十二娘在脑海里臆想着王勃指着她和姚元崇骂他们“类小人”的模样,赶紧摇摇头,把这幅可怕的景象甩出脑海。 姚元崇收到笔洗的口讯的时,刚送走王勃的小厮绿禾。前后一联想,他心里也有了数。 人人心中有杆秤,每个人的称砣因为关注的重点不同,标准也不同。他和十二娘都是会画保护圈的人,若谁伤害了他们保护圈内的人,他们则不能容忍,一定会予以报复。这是他们的标准。 而王勃则是以世俗道德为标准来要求自己,这就是他与他们最大的不同。 十二娘担心的事情,姚元崇非常理解,他与十二娘是同一立场。为了避免一个人面对王勃不好回答的问题,姚元崇取了巧,先去曹家接到十二娘,两人再一起去找王勃。 十二娘与他笑谈:“你倒狡猾,先跑来找我。” 姚元崇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们总得先对好口供,不然我真怕子安把我们问的互相拆台。” 十二娘点头,与姚元崇低声商议起来。 到了王家,王勃看他们一起来,倒不惊讶,笑着让他们坐下,只说了句:“真巧,竟然碰到一起了。” 姚元崇却说:“哪有这么巧,是我专门去接的十二娘。我爹十二月初五要进京,我今日为此事忙碌,正好路过曹家,就等十二娘一起过来了。” 王勃和十二娘惊讶问道:“你爹要来了?” 姚元崇笑着说:“是的,嶲州的吐蕃叛乱已经平定了,我爹带着吐蕃赞普进京朝拜。” “战乱平定,这可太好了!姚都督又立大功了。”王勃欢喜的说道,反倒不好提起自己本来的意图了。 十二娘主动说道:“等姚都督进京后,崇郎肯定要伴在左右,我们想见你一面就更难了。五郎,你今天把我们喊过来,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不然下次不知等到什么时候。” 王勃见十二娘说的有理,遂问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们知不知道唐家的事?” 两人俱点头。 王勃又问:“是不是你们做的?” 十二娘装傻问道:“做的什么?” 王勃耐心说道:“是不是你们觉得唐家害我被赶出王府,所以你们报复他们了?” 姚元崇在旁问道:“子安你觉得我跟十二娘有这个本事?” 王勃从不敢小瞧他们,但也不敢一口咬定就是他们做的。别人也许想不到,但他知道,他们一个与唐芙是同窗,一个与唐子甫是同僚,凭着他们的能耐,想弄到他们的笔迹还不容易?而且奇特的是,王勃自知道唐家的事之后,就止不住的生出这样的念头,就觉得是姚元崇和十二娘两人为他报仇做出来的事。 十二娘也子安旁说道:“坊间传的字画是他们兄妹的亲笔画,我跟崇郎哪有什么本事去报复他们?” 王勃微微低头,沉思着说:“我们都清楚,唐芙跟唐子甫兄妹是清白的,这事定然是有人陷害他们。” 十二娘无语道:“就算是假的,难道你还要替他们洗冤不成?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管怎样,他们也算是咎由自取,谁让他们之前净做坏事!” 王勃内心一直在纠结真相的问题,此刻听十二娘说,觉得有点道理,却又觉得不太对,沉吟道:“我只想知道,你们有没有因为我做污蔑唐家的事。” 他一双眼睛晶亮的看着两人,十二娘与姚元崇摇头,齐声道:“没有,我们有心无力。” 王勃心中一松,透了口气,他可不想朋友因为他而做坏事。另两人对视一眼,才知道原来谎话也可以说的这么坦然。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九章 喜事 十一月中旬,大雪突然而至,自此开始了长达半个月的暴雪天气。这一阵暴风雪来势凶猛,长安街道上的积雪已齐人膝盖,城中除了横纵的四条主干道被清理出来,其他地方几乎不能走马车,灼华馆也因此提前放假。 王家的娉婷小楼中,六娘来看十一娘和十二娘。 十二娘见她的棉鞋被雪浸湿了,连忙让阿兰取来火盆给她烤脚,并说:“外面天气这么恶劣,六姐有什么话,让下人跑一趟就是,何苦亲自来一趟。” 六娘由阿兰服侍着脱了鞋,从十一娘手中接过热茶,望着两个妹妹,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王家人多事多,大姐又有孩子要照顾,我不放心你们,所以过来看看。你们新衣做了吗?炭火够不够用?缺不缺什么?” 十一娘顺势抱着六娘的手臂坐在了她身边,说:“六姐放心吧,大姐对我们很好,再忙也不会忘了我们的一份。我们吃穿用度,全是比照柔娘的来,她有时候还私底下贴补我们。” 元娘跟十一娘是胞姐妹,比六娘更亲,而且是长姐,自然不会亏待她们。但六娘是个爱揽事的要强性子,不是她亲手做的事,总是不放心,要问清了才行。 六娘烤脚的火盆里炭火烧的旺旺的,没有烟尘,也没有刺鼻的味道,可见是上好的炭。她杯中的茶叶如银针般倒立在水中,茶色清透无渣,是名茶君山银针。 她放心的颔首,说:“那就好,我也是爱操心,之前一直不得闲来看你们,我就天天想着,今天看到也就放心了。”转而又说,“不过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里,大姐也有她的难处,你们两人不可耍性子,要与王家的人好好相处。有什么事,姐妹间多商量着……” “知道啦!”十一娘打断她的话,说,“六姐就算不放心我,也该放心十二娘吧,我们怎么会胡闹。” 六娘无奈的摇头笑了一下,说:“你还好意思说,十二娘可是你妹妹!” 十一娘并不在乎,反而问起六娘:“元家的人现在待姐姐怎么样?” 六娘抿嘴一笑,有几分脸红,说:“你姐夫今日来崇贤坊执勤,送我过来的。出门前,婆婆说我们姐妹多日不见,让我不用急着回去,吃了午饭等大郎来接我再回去也不迟。” 十一娘和十二娘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元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转变! 不待两人问,六娘就低声说:“我……我怀上了。” “呀!”齐齐一惊,十二娘更是着急了,说:“六姐既然有了身孕,怎么还在大雪天出门?脚滑或者着凉了怎么办?” 六娘眼中含笑的说:“别担心,我小心的很,而且有你们姐夫接送呢!” 元大郎是元家独子,不管元夫人喜不喜欢,他担任着继承香火的大任。现在六娘怀了身孕,怪不得不敢再难为她了,若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元尚署令定然饶不了元夫人。 三人欢喜的说了会儿话,等鞋烤干了,十一娘和十二娘一左一右的扶着六娘去元娘那里吃午饭。 六娘颇不好意思的说:“你们别这样,我还没显怀,现在好着呢。” 可两人看着遍地的雪水,都不放心,依然扶着她。 到了元娘那里,元娘得知之后欢喜的不行,专门问了六娘喜欢吃酸还是吃辣,特地让厨房加菜,还让奶娘把梓哥儿抱来让六娘抱了一会儿,希望梓哥儿也能给她带个儿子来。 梓哥儿现在一岁半,已会走路,在六娘怀里不太安分,总想下来走走。六娘把梓哥儿放在罗汉床上,牵着他的手拿糖逗他,一面问元娘:“爹娘那边,还没有来信吗?” 十一娘听了,不禁睁大了眼睛等元娘的话。 元娘早先听丫鬟说十一娘偷着哭了两回,十分想念父母,现在看她满眼期望,抿了抿嘴,说:“算着日子,他们应该已经到波斯了,但是信件走个来回,没这么快,而且今年暴雪封路,估计年后才会有消息。” 十一娘失望的低下头,十二娘伸手过去捏住她的手,安慰了一番。 四姐妹一起吃了午饭,午后坐在一起说家常,元娘向六娘传着育儿经,十一娘和十二娘带着梓哥儿玩,倒也融洽。 元娘身边的秋瑾满脸喜色走进来,屈膝行礼说:“少夫人,二夫人那边刚刚传来消息,说二夫人被诊出喜脉了!” 众人皆惊!二夫人吴氏?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元娘脸上带着喜色说:“二婶婶前几日总说身上不舒服,大家都以为是天气冷着凉了,谁料是有了身孕,哎呀,这可太好了!你们几个在这里坐一坐,我先去看看!” 十二娘仍然有些恍惚,问六娘和十二娘:“二婶婶?也就是说,五郎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 “可不是嘛!”十一娘掩嘴笑道。 元娘去了一会儿,很快就笑着回来,与姐妹说道:“我才走到二婶婶的园子门口就被人请了回来,二婶婶不让我们看,说都有孙女的人了,现在却又怀了,正害臊呢。” 十二娘心中算着,二夫人吴氏今年只有三十五岁,若在现代,只是个晚育少妇,可在古代,却是做奶奶的人了,不怪她不好意思。 不过在古代,叔叔比侄儿小的事情多的事,也不算离谱。 自王勃出事之后,王家的气氛一直不太好,哪怕是临近过年了,也没几分喜气,现在二夫人时隔十年又怀了身子,众人又惊又喜,府中气氛为之一变,仿佛连过年也多了几分力气! 二夫人虽说不好意思见晚辈,但该有的礼节不能少,待元大郎来把六娘接走之后,十二娘就回去挑贺礼。 十一娘不知道送什么好,与高夫人留下来照顾她的碧娘商议,最后从她的箱笼里挑出一块精美的枕套,而十二娘则准备送一包珍珠粉。 这珍珠粉她原本是买给自己用的,内服外涂都可以,主要是为了改善她微微偏黄的肤色,因打算长期用,所以多买了几包。 十一娘觉得十分新奇,问道:“为什么送珍珠粉,有什么讲究吗?” 十二娘摇头说:“没什么讲究,送什么都是个心意,听说怀孩子的时候吃珍珠粉,生的宝宝皮肤特别光滑细腻,眼睛格外明亮。” 十一娘羡慕的说:“你总能想出好点子,我就不行。” 两人结伴往二夫人那边走去,此刻熙娘正在院里忙碌的安排着诸项事宜,房间布置、吃的穿的还有服侍的人都要重新安排。 她见姐妹俩来了,在花厅迎道:“娘就是怕妹妹们这样才说不要你们来探望,你们偏冒雪来了,路上可不好走。” 十二娘笑着把东西送上,说:“纵使二婶婶不便见我们,与情与理都要来探望的,一点心意,还请姐姐转交给二婶婶。” 各自把礼物送上。 熙娘笑着接了,说了些客气话,又道:“跟妹妹们我就不客套了,事情来的突然,我又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的事,有些忙乱,就不多留你们。”她捏了捏十二娘的手,说:“过两天我再去找你说话!” 正要告辞,王勃与王励两兄弟来了,脸上带着喜色,进门就问:“三嫂,娘现在怎么样?” 熙娘上前说:“娘说很困顿,歇下了。” 两兄弟很想去看母亲,但又怕吵闹到母亲,王励就说:“那我们在这儿等会儿,反正快吃晚饭了,到时候好好看看娘,顺便在这里蹭顿吃的。” 熙娘说:“好,你三哥送郎中出府,并亲自去抓药,估计快回来了,你们在这里等会儿吧。” 有仆妇来向熙娘请示事情,熙娘就随仆妇去了主房。 十一娘和十二娘跟王励、王勃打过招呼之后准备离去,王励阻拦道:“咱们好久没说过话了,你怎么瞧见我就走?” 十二娘知道王励爽朗的性子,说:“也不见你去绿漪堂,也不见你来后院,若不是借二婶婶的喜事,我还见不到你呢,怎说我瞧见你就走?” 王励嬉笑道:“我最近的确冷落妹妹们了,过年我带你们出去玩,全当我赔不是,成了吧?” 十二娘抿嘴一笑,说:“跟你开玩笑呢,并没有怪你。不过你最近在忙什么,真的许久不见你了。” 王励说:“爹帮我请了一个专门教策论的先生,我正在准备春闱,再不敢有丝毫怠慢了。” 王励上次春闱故意考砸,惹怒了二老爷,这次没有旁的事情干扰他,他自然全心投入。兄弟俩一个准备春闱,一个准备秋闱,可见王家是把重心放在科举上,指望着他们能够通过科举出人头地。 “这是大事,你就别惦记带我们出去玩了,这剩下两月的时间,你好好准备吧,我们可都等着和你金榜题名的贺酒呢。” “借妹妹吉言,我一定努力。” 王勃坐在一旁,忽的问道:“十二娘,你生辰快到了吧?” 众人包括十二娘自身,愣住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零章 守岁 生辰,十二娘的生辰…… 王勃突然议起这个话题,让十二娘感到很惆怅。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高芸芸,她的生日跟七世纪的高芸娘是同一天,十二月初八。只不过,高芸娘六岁生辰那天收到了父亲在军中病故的消息,她的脑海里还有母亲听闻消息后,失手打翻她的长寿面的场景。 痛失父亲的悲剧使得她从六岁之后再也没庆过生辰,纵使疼爱她的燕娘,也刻意淡化这件事,就是怕有心人会说她命硬克父。 十二娘脸上浮出勉强的笑容,问道:“子安怎么知道我的生辰?” 王勃微微有些不好意思,说:“前几天给柔娘庆生时,我想到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却不知你什么时候过生日,所以向二嫂打听了一下,她便把你的八字写给了我。” 十二娘淡然的说:“难为你有心了,不过,我不过生日的。”说罢就拉上十一娘回娉婷小楼。 王勃和王励兄弟面面相觑,两人都感觉到十二娘不开心了。王勃有些茫然的问王励:“我是不是太莽撞了?” 王励思索着说:“十二娘不是小心眼的人,也许是生辰让她想起父母了?她既然说她从来不过生日,咱们不提就是了。” 王勃想想也是,暗暗有些后悔。元娘等人都知道十二娘的生日,却不给她庆生,他怎就没多考虑几分呢。 十一娘陪着十二娘走在回去的路上,牵着她小心翼翼说道:“你别多想,六叔的忌日是在十一月,只不过恰好在你生辰的时候收到消息,这不能够说明什么。” 当年他父亲的死讯在路上传了十几天,忌日跟收到消息的日子不一样,这件事高家的人都是知道的,正因如此,也没人敢说她克父,但仍有些避讳。 十二娘不是迂腐之人,她觉得不开心并不是因为想起父亲的死,而是因为王勃向元娘打听她生辰,元娘却把八字都写给王勃的事。 古代人的生辰八字并不轻易向外面透露,生辰的日子也许会向朋友透露,但是具体时辰却是不说的,有的甚至对外报假时辰。元娘却在王勃向她打听时,一气把生辰八字都写给了他,她的这个举动不由得引起十二娘的深思…… 从最开始认识王勃,十二娘因知道历史中的王勃,钦佩他的才华,怜惜他坎坷的命运,所以对他格外关注。到读书时成为朋友,看到他被唐家兄妹所害感到愤怒,全是出于朋友之谊,但这些事情看在别人眼中会怎么想呢? 一阵烦躁之意涌上十二娘的心头,随着她年龄增长,有些问题,她不得不注意了。 虽说她不想过生日,但到了初八,王励和王勃两兄弟差人送了小礼物过来。王励送的是紫羽头花,王勃送了一本《水经注》,十一娘则贴了钱让厨房多加了两道好菜,心照不宣的帮十二娘过了生日。 吃过午饭,熙娘碰巧在这一天来找十二娘说话,她并不知今天是十二娘生辰,而是为了百卉阁的事情来找十二娘。 “快过年了,最近很多人都去百卉阁买盆景,想要花卉的人家也很多,我大哥那边的普通花卉还有一些,可是上得了台面的却不剩几盆了。几个大户人家找到我大哥跟前要订花,开价很高,他托我问问你有没有花要卖?” 十二娘之前把金币用来兑换真言水、复印剂和仿形剂,手头金币十分紧缺,除了之前嫁接保留的一些牡丹花株,并没有现成可卖的。但百卉阁托熙娘问到面前了,可见真的是缺的紧。 她思索着说:“我这两天回结香草庐看看,兴许还有。” 熙娘欣喜的说:“哎呀,太麻烦你了,外面的雪还没停利索,要让你往回跑一趟。” 十二娘笑着说:“别这么客气,到了年关,留守元帅府的那些下人该打点一下,我原就准备这两天回去一趟的,再说我趁机赚两个钱也好过年。” 熙娘见她一口应下,欢喜的走了。 十二娘抽了一个晴雪天气回元帅府,散了些红包给留守的家丁。原先守后门的郝大娘如今又回到了守后院正门的位置,拿了十二娘的红包后,欢欢喜喜的给她拜年,在下人中吆喝着十二娘的好,说她体恤下人,心思最好。 十二娘回元帅府自然不是为了取花,她是舍不得结香草庐,怕她不住在这里,又荒废了,于是额外打赏了一些钱给郝大娘,让她两口帮忙打理结香草庐。 在府里转了一圈后,十二娘去西市买了两只兔子并十尾锦鲤,转给小唯兑换出金币之后,买了一批黄水仙的种子,委托小唯快速种植。 黄水仙又叫喇叭水仙,跟一般的水仙花不同,除了花蕊是黄色的,连花瓣也是黄色的,比较少见。紧赶慢赶,好歹在十二月二十日之前把栽培好的二十盆黄水仙送去百卉阁,很快就被人买走。 熙娘则“抢”了一盆回来,放在二夫人房里,得了二夫人好一顿夸奖。 高夫人的信赶在年关前送到了,十一娘得到消息,跑到元娘屋中,一边哭一边看信。信中说他们一路还算顺利,现在已经在波斯的官邸住下,高璞因没有酒喝,精神和身体都好了许多,只是仍旧不爱说话,性情跟之前截然不同。 高夫人叮嘱元娘要好好照顾妹妹,若有什么合适的人家,要趁早给她写信,另叮嘱十一娘不要只顾着打球,而忘了琴技。 她们姐妹两人把信看了两遍,各自执笔回信。元娘在信里告知大家的状况,并把六娘怀了身孕的事着重写了。十一娘的信里尽是一些思念的话,并无实质。等到十二娘,她并不想写什么,但元娘让她还是写一写,她便专门给高璞写了一封信,安慰并鼓励他振作起来。 三封信合在一起,元娘命人送了出去。 眨眼间,就到了除夕夜。 王家一大家人一起聚在正屋暖阁中守岁,吃着瓜果,聊着家常,兄弟几人作几首贺岁应景的诗,或猜字谜写对子,温暖而融洽。 二夫人自从有了身子后,极少出现在儿女面前,现在大家一起守岁,她依然有些不好意思,坐在旁边听儿女们说话,并不常开口。 十二娘等人伴着两位夫人坐在靠里间的火盆边说家常,聊着聊着就说到十二娘和十一娘身上。 大夫人齐氏颇为怜惜的说:“你们两个第一次在外头过年,若是想家里人了,只管说出来,别憋在心里头,也别乱想。这女孩儿家最怕郁气积胸,我是极喜欢你们的,也希望你们在这儿过的开心。” 这话听在十二娘耳中并无什么特殊感触,十一娘听着却哭了起来,嘤嘤的说:“我真的好想爹娘……” 元娘拉着十一娘坐到身边,轻轻摸着她的头安慰起来。 二夫人吴氏看到十二娘面色正常,只当她父母早逝,早已经习惯了独自过年,为她的坚强而心疼。 温暖的手掌盖上十二娘冰冷的双手,吴氏惊讶的说:“你这孩子,怎么在暖阁里也手脚冰凉?是不是穿少了?”说着,就伸手去查看她崭新的百蝶穿花银红小袄。 十二娘笑着说:“二婶婶别担心,从以前大病一场之后,一直有些体虚,郎中说要慢慢养,没大碍的。” 二夫人对十二娘叮嘱道:“这事可不能忽视,你要多注意身子,把这里当成自己家,若要什么补品的,只管说,这点儿咱们家还是有的。”又对元娘说,“我那里有许多燕窝,你派人拿些去给十二娘补身子。” 元娘忙说:“二婶婶现在双身子,怎好拿婶婶的东西,我那里也有燕窝,回头就煮给十二娘吃,您就放心吧!” 莞尔又道:“二婶婶跟十二娘这么亲,我看不如把十二娘给婶婶当女儿好了。啊,不对,婶婶已经有女儿了,马上又要添丁,我看给婶婶做儿媳最好,还可以伺候婶婶!” 一腔话说出来,有人当她活络气氛说的玩,有人听到了心里,十二娘却急的站起来,装出害羞的样子说:“大姐,我才几岁,你,你别说了……” 众人大笑,齐氏对元娘佯嗔道:“看你一张嘴乱说,把十二娘臊成这样了,哪有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的。” 吴氏之前起过这样的心思,但因高夫人的态度而作罢,现在听元娘主动说起,心思又被撩起,不禁认真思考起来。 十二娘心中急的不行,真的很怕大人们认真对待这个事,连忙捣乱说:“十一姐比我还大呢,要嫁人也是她先嫁。” 惹的十一娘也害臊脸红,跟十二娘轻轻拉扯起来。 里间的欢声笑语传到外间,虽然听不真切,但也听了个大概。王励王勃对视一眼,颇有些不好意思,王敬、王勤、王勉三人则看着两个弟弟不好意思的样子偷笑起来。 王勃佯装不知他们笑什么,提笔写下字谜,道:“芳草连天彩云归。” 放下笔,他笑着说:“打一个字。” 兄弟几个围着看了看,王励突然说:“啊,这不是……” 还未说出答案,王勃一把捂住他的嘴,说:“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小心吵到里面。” 里面说话正热闹,哪会怕吵?分明是王勃心虚了。 王励“嘿嘿”笑着,在字谜旁边写上谜底——“芸”。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一章 冲撞 龙朔二年的新年格外喜庆,苏定方大败高丽、姚懿平订吐蕃骚乱,设置波斯都护府,四海升平,国泰民安。而在这个时候,太极宫中再传好消息,武后于大年初一诞下八皇子,皇上大喜,赐名为“旦”。 宫中大摆宴席,长安城里也跟着大肆庆贺,锣鼓声、爆竹声响彻街头巷尾,十二娘深居在王家内院的娉婷小楼里,也能听到层层院墙外的喜庆声。 “十二娘,快别发呆了,我们该走了。”十一娘一边围上灰鼠围脖,一边喊十二娘。 今天初三,是女子回门拜年的日子。煕娘一早就跟王勉回赵家拜年去了,元娘在家中照应,而长媳鲁氏则要带着十一娘和十二娘去鲁家做客。 燕娘和碧娘各自提上准备好的八色礼盒,陪着两位姑娘出门,元娘立在娉婷小楼的角门前送她们出门,叮嘱道:“大哥今天不能送你们过去,大嫂又带着两个孩子,你们不要给大嫂添乱,记住没有?” 王大郎王敬想补门下省拾遗的空缺,今日一早就跟大老爷走门串户去了,不能陪鲁氏回娘家。 “知道啦,姐姐。”十一娘清脆应答,等不及元娘把话叮嘱完,就拉着十二娘爬上马车。 她们本以为今年过年没处去玩,不曾想妍娘和箬娘邀她们去鲁家做客,而鲁氏也是一口应下,说初三回家拜年时把她们两姊妹捎上。 兴许是腊月间的暴雪下的太大,到了正月反而不下雪,从初一起就是晴空当头,虽然寒冷依旧,但看在人眼中,却觉得格外有精神且喜庆。 十一娘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前两天她思念父母整日愁苦,现在有的玩了,一路坐在马车里唱歌,十分快活。 鲁氏看她如此开心,笑着同十二娘说:“看看十一娘,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出一趟门快活成这样,可见她在家里憋慌了。” 十二娘掩嘴轻笑道:“可不是么,她从昨天一早就开始计划穿什么戴什么,若不是大姐阻拦着,她几乎想收拾衣服同箬娘一起住几天了。” 同在惊鸿队,十一娘和箬娘又没要上学馆,在一起练球的时间比较多,两人现在格外亲密了。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十一娘声音悠扬婉转且带着几分少女独有的甜意,传入耳中,令人沉醉。 鲁氏的朴哥儿和杉哥儿在车厢里随着十一娘的歌声拍手,鲁氏与十二娘照顾着孩子,笑看着她高低吟哦。 大家正欢快,马车忽的一震,似是撞上了什么东西,车内几人止不住的往前倾去,幸而互相拉扯,才没有在车厢里摔倒,三岁的杉哥儿还吓的哭了起来。 车厢外立即响起了燕娘、碧娘及车夫等人的声音,鲁氏抱起杉哥儿哄了一下,并挑起车帘看了一眼,皱眉说:“与别的马车撞到了,怎么会这样大意。” 长安车道宽阔,纵使现在路边有积雪,并行两辆马车也是绝对没问题的,可是后面的马车超车时,车辕却与她们撞到了一起。 车厢外的人争执了一会儿,鲁氏随行的仆妇挑起车帘一角,说:“大少夫人,姑娘,咱们的车轮子被撞歪了,需要修一下,还请下车规避。” 现在正是街头人来人往的地方,鲁氏却要带着两个孩子和两个闺中少女下车站在路边,她脸上就有几分不好看,问道:“损坏的严重吗?需要多久能修好?” 仆妇说:“不是很严重,只需要把车轮修正就行了。” 鲁氏看看车窗外,大过年的店铺都关门了,并没有地方给她们休息,只好让十一娘和十二娘穿好斗篷,并戴上斗篷上的帽子,然后让仆妇抱着孩子,一起下车站在路边相对干净的地方。 寒风瑟瑟,随行的女仆们把众人围在中间,并取来手炉给她们暖手,而男丁们在路上合力修着马车。 十一娘伸头张望,脸上露出几分好奇。 十二娘拉了拉她,说:“街上人多,别张望了。” 话音刚落,就有个少年向她们过来。少年肤白唇红,身穿宝蓝吉字缂丝小袄,头戴皮毛,身披裘衣,一看就是出身富贵人家。 他站在离她们三步远的地方作揖赔礼道:“在下崔贞慎,车夫无礼,冲撞了娘子们的马车,害得你们在此受冻。我已命人抓紧修葺,娘子们不如先移步去我的马车上等候,免得受这寒风之苦。” 十一娘和十二娘并不吭声,等鲁氏拿主意,鲁氏与他说道:“既无大碍,想来片刻就能修好,不用如此麻烦,谢过小郎君的好意。” “哪里哪里,是我的马车撞了你们,自该由我负责。”崔贞慎又说,“你们带着孩子,恐吹风生病,还是上我的马车避避风吧。” 有两个未出阁的姑娘,鲁氏怎敢随意上陌生少年的马车,依然摇头拒绝。 崔贞慎只好问道:“不知几位娘子家住何处,我改日登门道歉。” 连番追问让鲁氏的脸色有几分不愉,声音也冷淡了一些,说:“不用了,小碰撞而已。” 崔贞慎看鲁氏态度淡下来,拱手再次道歉,然后退了回去。 他并没有回自己的马车,而是站在对面路边看众人修马车,不时催促两声或是看看鲁氏一行人。 十二娘拉了拉头上的斗篷帽子,对鲁氏说:“这个崔贞慎应该是太子少师崔敦礼之孙。” “哦?”鲁氏有些惊讶,问道,“十二娘认识他?” 十二娘摇头,说:“只是听人说他花了三千钱给崔老夫人买了一株牡丹贺寿,所以记下了。” 鲁氏也听人说起过,只是没放在心上,记得不真切。 “原来是他。” 十一娘闻言多看了崔贞慎两眼,正巧与崔贞慎碰了个对眼,只见崔贞慎冲她作揖,闹的十一娘十分不好意思,立即转过身,用背对着他。 鲁氏走过去,挡住几分,脸上的神情变的如寒冬一般覆上了冰霜。 车修好了,众人浑身冰凉的重新坐上车,急忙赶路离去。 崔贞慎站在路边目送她们,待车走远了,问身边的小厮道:“可打听清楚了?是什么人家?” 小厮机灵的说道:“是门下省侍诏王福郊家的马车,仆妇喊那娘子为大少夫人,是王家长媳,宣义郎鲁振中的长女。” 崔贞慎追问道:“那两位小娘子呢?” “这……”小厮为难的说,“还未来得及打探清楚,不过应该是王家的女儿。” 崔贞慎若有所思的说:“王家……我记得六姑姑与王家走的近,六姑姑今天会回府吧?” 小厮忙说:“那是自然,估摸着现在应该到了。” 崔贞慎弯唇一笑,跳上马车,说:“快,速速回府!” 他的六姑姑周崔氏,恰与元娘交好,正是那位在梓哥儿满月酒上,帮十二娘造势凑趣的那位周夫人。 周夫人回门时被侄儿缠住,说他早上撞了王家鲁氏的马车,托她帮他赔个不是,另问问与鲁氏同行的两位小娘子是谁。 周夫人的食指戳上崔贞慎的脑门,训道:“你这孩子忒调皮了,王家家风严禁,岂是你能胡闹的!你老实说,是不是故意撞的人家马车?” 崔贞慎嬉笑着说:“姑姑,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听那车厢中传出一管好声音,让车夫靠近一点,好听清楚一些,岂料撞上了。” 周夫人斜眼瞧着侄儿,问道:“撞上之后呢?见着了?” 崔贞慎连忙点头,笑着说:“见着了,明丽动人……” 瞧他依然有些回味的神情,周夫人收敛起玩笑的心情,说:“慎郎,王家的女儿虽然清貴,可是身份低了些,你母亲不会同意的。” 他祖父封了固安县公,曾是权倾朝野的宰相,年迈之后请退,被皇上封了太子少师,可见其重视程度。而他父亲现任正五品定襄都督府司马,前景广阔。 崔贞慎的兴致低了几分,说:“我也没想怎样……姑姑就先帮我问问,总要让我知道她究竟是谁。” 周夫人看侄儿一片痴情,叮嘱道:“我帮你问问也可以,只是你不许妄为,更不可唐突别人。” 崔贞慎见姑姑同意,连忙说:“谢谢姑姑。我前儿从奶奶那里得了一块上好的玉砚,表弟正在启蒙,姑姑带回去给他用正好!” 周夫人笑着受了礼,说:“瞧你这灵活样,就是不学好!” 周夫人过了几日,寻了个借口上门找元娘,与她商量正月十五一起去拜王母娘娘,保佑孩子健康长大,元娘自然同意。 两人闲话间说起家常,就说到了撞车事故上。鲁氏是个极负责的人,初三回来之后就跟元娘说起了这个事,元娘当时没多想,只是怕妹妹吹风受凉,后来见两人没事,就把此事忘了。现在听周夫人专程说起,心思就活络起来。 元娘惊讶的说:“哎呀,原来是你侄儿的车,这真是巧了,只是件小事,还让你记挂着。” 周夫人就笑着说:“听慎郎说当时车上坐了你的大嫂,及两个孩子还有两个小娘子,让这一车人站在街头吹风,心里别提多愧疚了。”转而又问道:“那两个小娘子可是柔娘和萍娘?”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二章 观灯【二更】 【这章是为书友“红豆牛奶冰”打赏的和氏璧加更,前几天就该加了,工作忙一直拖到今天,嘿嘿,抱歉啦~~】 崔家的门第高,元娘以前不曾动过崔家的心思,但此时崔家主动问来了,让她格外惊喜。 她对周夫人解释道:“不是柔娘和萍娘,那是我娘家的两个妹妹,十一娘和十二娘,跟着大嫂一起去串门的。” 周夫人听了觉得非常意外,哪想得到鲁氏带的是高家的姑娘?想到问到正主跟前了,索性敞开问道:“妹妹别怪我唐突,我听慎郎说其中有个女孩儿的曲子唱的格外好,不知是哪一个?” 元娘笑着说:“应该是我的胞妹十一娘,她自小嗓子好,我母亲专门给她请了师傅调教,琴谈的不错,也能唱两首。哎,这孩子,出门也不安分,真是的……” 周夫人忙客气说:“不怪她,是慎郎鲁莽,冲撞了她们。” 说了几句,周夫人有些坐不住,匆匆告辞回去了。元娘也赶紧去娉婷小楼找十一娘细谈。 周夫人找到了嫂嫂崔夫人,又命人把崔贞慎喊了过来,把此事说了。 岂料崔夫人是个厉害脾气的,也不心疼崔贞慎,当即拿起台几上的拂尘打到他的腰上,训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勾搭小娘子了!给我到院子里跪着去!” 崔贞慎一双眼睛瞅着周夫人,周夫人连忙说:“哎呀,大嫂,这是两个孩子的缘分,也不怪慎郎无礼。再说这还没过完年呢,真有错等到年后再罚他也不迟。” 崔夫人一是气崔贞慎不稳重,二是气小姑子瞒着她先去打听了消息,儿子的婚事自然由她说的算,老夫人尚未插手,小姑子却先行一步,怎叫她不生气? 但碍于姑嫂的情面,又顾及崔家的颜面,怕在外面闹个没脸,便忍着气让儿子下去,其后问周夫人道:“那小娘子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同我好好说说。” 周夫人急忙说:“高家祖上是开隋九老之一的大元帅高颖,再往上头追溯,跟咱们太爷是同僚。这十一娘的父亲是高大元帅的长孙,现任五品下府折冲都尉,十一娘是他的嫡次女,她姐姐嫁给了门下省侍诏王大人的次子。” 两家都是从北周至隋,乃至唐朝的显贵家族,而双方孩子的父亲一个是五品下府折冲都尉,一方是五品定襄都督府司马,比较相当。但最大的差别在于上一辈的地位不同,崔老爷是太子少师,而高家在上一辈已经落没了。 崔夫人思量道:“高家门第虽然渊源,但现今不比从前,我还是想找个跟咱们相当的,免得委屈了慎郎。” 周夫人笑着说:“这事自然是大嫂拿主意,只是慎郎到我跟前打听,我原本想着旁敲侧击问一问,谁知问了高元娘那么巧就是她的妹妹。这事瞒不住,她家指不定怎么想,所以来跟嫂嫂说一说。” 言下之意就是说女方已经知道了,不管崔夫人满不满意这门亲事,都不能没下文,好歹要把这件事圆过去。 崔夫人只好说:“你不是跟高元娘越好十五去拜王母娘娘吗?我那天随你一起去,你让她把十一娘也带着我瞧瞧。” 得了她的音,周夫人很高兴,她能给元娘一个交代了。不管事情成不成,她不会在元娘面前丢脸。 走之前她不忘说:“其实我瞧着慎郎眼光挺不错,高老爷如今在波斯外放,那边本就动荡,随便立个什么功,到时候回来定会升迁,跟大哥在军中有个照顾,多好。” 她这句话倒是说到了崔夫人的心坎上。她丈夫在定襄外放当官有两年了,再过几年也该挪动一下。她想让公公想些办法把丈夫弄回长安,到时候亲家若能与崔家互相扶持,倒是好的。 元娘得了周夫人的消息,要带十一娘去上香。十一娘也不是不开情窍的小丫头,元娘前后问了两次,她自然知道与崔贞慎有关,扭捏的不行。 去上香前一晚,她跑到十二娘床上与她同睡,说着心里话:“以前总觉得说亲嫁人离我们很远,我还可以在家玩几年,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眼前,我好怕啊……” 十二娘安慰道:“不要怕,明天只是去见一见,有大姐在呢。” “嗯。”十一娘声音细若蚊蝇的说,“你说,要是我真的与他……我该怎么办呀?” 十二娘这两天也想过,十一娘若真能嫁入崔家,门第背景绝对是好的,至少高夫人和元娘绝对不会反对。而且崔贞慎的长相她们见过,不仅不丑还有些俊秀,只是不知他品行如何。 与十一娘说着话,两人渐渐入睡。 第二天元娘亲自来帮十一娘梳妆打扮,带着她出门了。 吃过中饭,王励、王勃、柔娘、萍娘来约十二娘上街玩,十二娘见柔娘她们都去,一人待着无聊,也答应出去玩。 因八皇子李旦的出生,这一年的元宵节格外热闹。 坐在车上,王励不听的说着:“从昨日起,城里就开始日夜歌舞,戏台有八里长,听说今晚的灯市中有五万盏花灯,还在宫门前搭了巨型灯楼呢!” 纵使在后世,十二娘也没见过这么大规模的庆典,与他们一样兴致高昂。 灯市及戏台起于东市,经务本、光禄、太平、延寿四坊,止于西市。一路上处处张灯结彩,车流涌动,蔚为壮观! 到了东市门口,因为路上太挤,众人只好弃车步行,王励王勃两人一前一后护着三个妹妹往里走,慢慢逛下去。 待走累了,众人准备寻个饭馆坐下吃饭,等到晚上继续看花灯,可谁知出来玩的人太多,到处都满座,一连寻了四家也没有空位。 正发愁着,笔洗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家十郎在仙客来二楼,请诸位上去。” 十二娘仰头一看,姚元崇果真双手撑着窗沿站在楼上向他们招手。 挤上楼,进到包间正要打招呼,却见里面还坐着两个人,沛王和房玉馨! 对于这个组合,十二娘有说不出的惊讶。 王勃遇见旧主,稍觉得尴尬,但沛王待他不错,且当时出面为他求情,于是恭敬的上前行礼。 王励、柔娘、萍娘三人见他们脸色不对,也拘谨下来,经介绍之后,虽然意外,但并不慌乱,礼貌的行礼拜见后,众人依次落座,颇显王家大气的家风。 “本王听说灯市非常热闹,出来看看。现在正要赶进宫里参加筵席,这包间就留给你们吧。” 众人起身与他道别,门口的数名便衣护卫拥着他离开了,气氛也随之轻松了几分。 十二娘看着双颊布满红云的房玉馨,思考着该不该询问。不问的话,她对他们的组合实在好奇,问的话又显得多事了一些。 正犹豫着,房家的丫鬟前来请房玉馨回家,她红着脸站起来与大家道别,临走时对十二娘说:“咱们好些日子没见,明日去馆里,我有很多话跟你和嘉娘说。” 十二娘笑着点头,送她下楼。 姚元崇留了下来,命人收拾桌面,重新布了酒席。 王勃与他聊起姚都督进京的事情,姚元崇抱怨道:“我爹在官驿里歇着不想动,就让我陪着吐蕃赞普和他的小儿子,今日去大昭寺,明日去曲江池,再择个日子去城外转一转。这冰天雪地的,我就没吃过一顿热饭,总陪着他们到处跑。好不容易今日得了沛王的传召,我才脱了身。” 众人听他说的有意思,一会儿问吐蕃人长的什么样,一会儿问他们说不说官话,席间热闹极了。 十二娘知道吐蕃人就是藏族人,并不是十分好奇,所以专心吃着东西,喝着热汤,想着馨娘脸上那诡异的红云是怎么回事。 窗外夜幕降临,灯笼都点起来了,灯火璀璨,十二娘的心思也就飘出去了。 姚元崇看天色不早,对众人说:“咱们上街看灯吧。” 众人纷纷起身,收拾整理了一下就往外走去。 街上人真多,平时宵禁不能上街,现在过节夜放,似乎全城的人倾巢而出了。 三个男生护着三个女生随着人流一边看灯一边走,姚元崇与十二娘走到了一起。 “一段时日不见,你的话怎么变少了?”街上太吵闹,姚元崇微微低下头在十二娘耳边问道。 十二娘搓了搓手,说:“没有啊,大概是太吵了,反而不知道说什么。” 姚元崇从怀里掏出一个红木雕的坠子,正面是释迦牟尼佛像,背面的云纹中刻了一个“芸”字,下面装饰着半尺长的大红流苏,十分好看。 “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吧?这个送给你,在大昭寺开过光的,可以避邪免祸。” “谢谢你!”十二娘十分惊喜,她没料到姚元崇连这个都记得。 接过坠子,十二娘直接把坠子系在腰上,用来压裙摆正好。 姚元崇见十二娘又笑了,心中舒畅了不少,遂与他念叨起家常。走在前面几步的王勃偶有回头,听见他们说笑,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可又觉得他们与往常一样,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什么在作祟。 且观且行,柔娘和萍娘在前面的一处灯笼小摊上停下,挑选起灯笼。 王勃回头问十二娘:“你要不要买一个?” 十二娘凑上来,说:“我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王勃挑了一个精致的八角宫灯给十二娘,说:“我瞧这个做的不错。” 姚元崇却在角落里拿了一个做功一般的小狗模样的灯笼,说:“我觉得这个适合十二娘。” 十二娘看了噗哧一笑,却又不得不承认姚元崇说的对,谁叫她属狗呢! 她接过姚元崇手中的灯笼,向老板付了铜板,王勃默默把八角宫灯放回原处,手心空落落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三章 意外 在东市逛了一圈,众人随着人流往朱雀门走去,那里有巨型灯楼,听说皇上会登城门与民同庆。 十二娘等人走到的时候,时间有点晚,她没看到天子与万民齐欢的场面,但广达二十间,高一百五十尺的灯楼让她大开眼界,金光璀璨不亚于后世的灯光表演。 十二娘看的正起劲,后腰突然被拥挤的人群撞了一下,站在她身边的王勃顺势扶住她,而姚元崇则伸手向斜前方抓去。 见姚元崇抓住那人就要往地上按,十二娘忙说:“我没事,只是轻轻撞了一下。” 姚元崇却不松手,从那人怀里掏出一个荷包扔回给十二娘。 十二娘接住之后大惊,她的如意葫芦袋竟然被偷了,幸好姚元崇机敏,被他发现了! 如意葫芦袋是个空间法宝,里面装着十二娘去年卖花赚的所有钱,更重要的是,她只有通过这个袋子才能把小动物传进小唯的空间里。 这东西可丢不得! 姚元崇一脚把小偷踩在脚下,喝到:“在我手底下偷东西,你真是不长眼。” 周围的民众喧哗的涌开,一时推推嚷嚷的十分杂乱,王励、王勃连忙把柔娘、萍娘、十二娘三人护起来。 岂料小偷并不是只有一个人,见同伙被捉,人群里又涌出两个汉子,嚷嚷着:“你做什么打我儿子!”叫嚷着与姚元崇动起手来。 三打一,十二娘很怕姚元崇吃亏,左右张望一圈,见人群外围有维持秩序的士兵,遂大喊道:“小偷打人了!捉小偷啊!快来人救命啊!” 声音划破夜空,颇为突兀,王勃、王励被她惊到,连正在打斗的姚元崇也分神看了一眼,闪过一丝忍不住的笑意。 官兵听到呼救,立即有三五个人拨开人群闯了进来。小偷见状要跑,有一个却被姚元崇从后面绑住手逃也逃不掉。 涌进来的官兵是巡城的武侯,十二娘定睛一看,为首的不正是元大郎么! 她大喜,立即喊道:“六姐夫,崇郎捉住了小偷,那人偷我的荷包!” 武侯们立刻上前去捉人,元大郎则过来问道:“你们没事吧?” 十二娘说:“我没事,就是怕崇郎被打了。” 说话间,姚元崇已经过来了,十二娘上下打量,除了他手上被小偷无耻的咬了一口,其他倒无碍。 被捉的小偷兀自挣扎道:“冤枉啊,我没偷东西!是他们陷害我!” 元大郎铜铃眼一瞪,凶狠的说:“知道他们是谁么,陷害你?图个什么!带回去,好好的伺候,问到他招实话为止!” 声音震天响,周围的民众也被吓的噤声,十二娘终于明白元大郎凶恶的名声是哪里来的了,原来他执法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小偷哭嚎着被带走,十二娘向元大郎道谢,元大郎则带着他们来到旁边武侯临时休息的棚子里,坐在那里看灯。 缓过劲来,柔娘才怯怯的说:“姚郎跟小偷打起来时我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等十二娘大喊呼救时,更把我吓坏了。” 元大郎大笑两声,瞅着十二娘说:“想不到十二妹身子单薄,却声音洪亮,把周围的乐舞和爆竹声全压下去了。” 十二娘不好意思的说:“我……我这不是着急么,权宜之计,呵呵……” 姚元崇向她翘了个大拇指,说:“十二娘这一声喊的好,小偷听了,心中先怯了三分,打在我身上的拳头也没了力气。若不是她,今天这场架有得打呢。” 十二娘拍拍腰间的袋子,说:“你是为我出头,我自然不能看着你被打啊。” 王励在旁赞了一句:“一般女子早就像柔娘一样吓慌了,十二娘有胆量,真性情。” 他们这样称赞,倒让十二娘十分不好意思。 按照古人标准,她在大众下喊叫的举动决不能算作淑女或者文雅,她的朋友没有鄙视她已是念着情面了。 可回想起来,十二娘觉得如果再遇到这样的事,她依然会毫不犹豫的大声呼救,面子算什么?她可不能看着朋友眼睁睁的被打而干着急。 待灯会渐渐散去,爆竹声也渐渐停息。姚元崇和元大郎坚持送王家兄妹及十二娘回去,担心落网的小偷跟踪寻仇。 等回了家,十一娘一脸焦急的等着十二娘,问道:“你去哪了?这么晚才回来。” “去看灯会了,街上人多,马车不好走。十一姐今天去寺庙里的事怎么样?” 十一娘就是想找个人倾诉,在家等十二娘等的着急上火。 她拉着十二娘进了她的闺房,关上门,抱怨道:“今天王母庙里人也多,连乞丐也混了进来。我跟大姐在等崔家的人时,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乞丐过来要钱,我给了她几个铜板,那女乞丐却赖着不走,说王母娘娘在上,看着姑娘行善,再赏两个吧。我心中不忍,准备再给点,却有个夫人走了过来,让道士把乞丐赶走。我看不过眼,与那夫人争辩,她却说那乞丐不缺胳膊不缺腿,就算是去浆洗衣服也能挣两个钱,却借着众人行善积德的心,污了庙里的清净。” 十二娘认真的听着,问道:“然后呢?” 十一娘萎顿而郁闷的说:“我听她说的有点道理,但不肯认输,与她辩了几句。等周夫人从后面挤进来时,我才知道与我争辩的就是崔夫人。让崔夫人看到了我那么凶狠的一面,一定认为我既不端庄又不恭敬,肯定觉得我是个蛮横的女子!” “完了完了!”十一娘低呼着倒在床上用辈子蒙住了头。 这个问题还真是有些尴尬,第一次见面就发生争执。不过争论的问题没有绝对的对错,只希望十一娘当时的态度不要太恶劣。 十二娘爬过去询问道:“你当时具体是怎么说的?有没有无礼的措辞?” 十一娘伸出头来,说:“我说那个乞丐也许是走投无路才来行乞,若没有难言之隐怎会被逼到这个地步?我当时虽不知道对方是崔夫人,但毕竟是长辈,所以说话还是有分寸的。但大姐见了周夫人之后,没跟崔夫人说几句话,就匆匆带我回来了,而且路上一句话也不说,一定是生我的气了!” “也不一定是生气了,”十二娘尽量开解道:“也许是突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大姐觉得很尴尬也很震惊,暂时没想好对策。” 但这话劝不了十一娘,她觉得她这个还没看见影子的亲事,定然是告吹了,郁闷的眼眶都红了。 十二娘又劝:“说不定崔夫人觉得你品行纯良,又是个直爽的,觉得格外喜欢呢。你别乱想,过两天应该有消息的。” “真的吗?”十一娘心中生出一丝期冀,旋即又被推翻,说:“崔家门第好,要什么样的孙媳没有?我定然是无望了。” 多说无异,何况这件事十二娘也猜不准,全看崔夫人的喜好。安慰了两句,十二娘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出去玩了一天,她也累了,梳洗后沾枕就睡着了。 第二日,灼华馆新年开馆。 十二娘这一年半来,已经把三礼学完了,曹夫人从今年起开始教她《诗经》和诸子百家,进度与嘉娘一样,馨娘和妍娘今年依旧学三礼。 为了互不干扰,嘉娘和十二娘靠右边坐,馨娘和妍娘靠左边坐,中间以山水绣屏隔开。 十二娘步入学堂,先于众姐妹打招呼,多日不见,嘉娘和妍娘对她都很热切,并问她过年吃了什么好的,玩了什么有趣的。只有房玉馨,一见到她就低下头脸红,只字不言,转变之快让她颇有些讶异。 十二娘心想,她昨天只是碰到她与沛王同席共餐而已,又不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何用羞怯成这样? 曹映嘉携着十二娘的手走到绣屏另一侧坐下,轻声问道:“你和馨娘怎么了?她早上一来就在找你,现在见了你却这幅模样。” 十二娘并不多做揣测,只道:“我昨天在街上碰到她,她说今日来学里有话同我们说,我也不知她怎么了……” 嘉娘略点了点头,等着馨娘自己开口。 到了中午,馨娘主动来到十二娘和嘉娘的画室,思来想去,终于把心事吐露给她们听…… 大年初二时,房玉馨随房夫人去太子妃娘家裴家拜年,偶遇随裴润来裴家玩的沛王。沛王因记得房玉馨随惊鸿队去王府玩耍过,所以将她喊了下来,问了些关于球队冬天是否练球,最近可有比赛之类的话题。 但此事被传到长辈人的耳中,则是另外一回事。 昨日上元灯节,房玉馨上街观灯,再遇沛王,沛王邀她同游,玩了整整一下午,此事被丫鬟回禀给房夫人,扰的房家十分不安。 房玉馨微微沮丧的说:“昨日的事情我娘知道了,她不许我跟沛王私底下见面。可是,我又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无意间碰到,而且,只是一起吃茶聊天而已,还有旁的人在呢……” 是不是只有“吃茶聊天”这么简单,看房玉馨的表情就明白。不管是两厢情愿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事牵扯到皇子的婚事,就没这么简单。 房家是怕房玉馨空期待一场吧。 十二娘觉得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沛王才九岁,房玉馨今年十五岁,放在后世,一个是小学生,一个是中学生,见了两面,就产生爱恋?何况两人相差六岁,且是女子比男子大六岁!搁在十二娘身上,十二娘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四章 消息 曹映嘉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看着房玉馨,认真问道:“馨娘,此间只有我和十二娘,你的心意能同我们坦白说一说吗?” 房玉馨脸红的似是要滴出血来,最终咬着嘴唇说:“沛王年少聪慧,长大后必有一番成就,且容止端雅令人仰慕,他现在虽小,但有朝一日,必是可以仰仗的大山。” 心意竟然如此明了,没有丝毫的彷徨。 嘉娘和十二娘的神情不约而同的黯淡下来。十二娘不知道嘉娘在想什么,但她却在为房玉馨哀叹,她虽然没有看出沛王李贤,但李家皇子的命运遇上了武后的雄心壮志,那就是一个悲剧啊! 她时常希望身边的朋友能够嫁给一个家庭富足却置身朝堂之外的家庭,可先有郑茗若嫁入上官家、刘思慧嫁给兰陵萧家,现在房玉馨也要选择一条不归路。 强忍着心事不能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走下去,十二娘觉得很心痛。 房玉馨见她们神情沉重,问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不害羞?我、我也没说一定要嫁他,他是皇子,又比我小那么多,我也知道不可能,只是在街上跟他遇到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情窦初开的少女有着百般情怀,只有对着最好的姐妹才能悄悄诉说。 但嘉娘却比往常更严肃,说:“你的心意切莫对外人说,婚姻大事自有长辈说的算,岂能私相授受,何况是皇子的婚事。若传出去了,你可就完了!” 房玉馨的眼神中透着失望,轻轻叹了一声,说:“我知道的。” 曹映嘉大概没有料到房玉馨的心事是这样,这个消息让她一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十二娘本想说些什么让她不要想太多,可小书童传来消息,说姚元崇约她放学后在八福楼相见,这个消息不由的让她也思虑起来。 放学后匆匆来到八福楼,姚元崇已经叫好了很多糕点在包间中等着她。 “崇郎,有什么重要事要把我约到这里来说?”十二娘走进去问道。 姚元崇最近太忙,一般事情他都命笔洗传话,今日专门请十二娘出来,可见是重要事情。 姚元崇请十二娘在小圆桌对面坐下,说:“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好一个坏,你先听哪个?” 十二娘眨眨眼,心想他这是跟谁学的,还玩这一招! “按照你得知的先后说吧,先好先坏都是要听的。” 姚元崇摇摇头,本想逗逗十二娘的,没想到她不吃这一招,只好老实说道:“我今早陪我爹进宫面圣了,在宫里遇见了你姐姐七娘。” 十二娘惊讶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撑着圆桌问道:“当真?七姐她在宫里怎么样?可有跟她说上话?” 见她一连问了几个问题,知道她急切,姚元崇也不耽搁,赶紧说道:“她今年过年升了尚功局司彩司的掌彩女官,正七品官职,我见了她得恭恭敬敬的喊一声‘高女官’,你就放心吧!” 十二娘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去,虽然知道七娘在宫里有曹夫人安置的人照顾,但总怕她在那会吃人的地方出什么问题。她一进宫一年都没有消息,曹夫人不说,十二娘也不敢问,就怕碰触到一些曹夫人的禁忌。 现在姚元崇给她带来了确切的消息,她就安心了。 姚元崇又说:“她是打听好了消息,在我出宫的路上等着我的,可见她已在宫中有了渠道和朋友,我看她的气派,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她让我告诉你她一切都好,等以后过节时寻个恩典,就出来看你。” 十二娘拽着手帕重新落座,感慨道:“多亏你能进宫,不然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七姐的消息,知道她在宫中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姚元崇看她满脸动容,瞅着她笑。 盯的十二娘不好意思,十二娘便问:“这应该是你说的好消息,坏消息是什么?” 姚元崇神情严肃下来,说:“我爹最近身体不太好,年前染了风寒到现在也没有痊愈,他月底回嶲州,我要把他和吐蕃赞普送到成都府再回来,这一来一回,咱们再见面最早也要到三月了。” 十二娘说:“姚都督身体欠佳,你自然要在身边侍奉,多尽孝道。天寒地冻的赶路,更要注意身体,希望姚都督早日康复,预祝你们一路顺风。” 姚元崇嬉笑着说:“你的问候我会转告给我爹的。” 十二娘啐道:“我这是说给你听的,转告给姚都督做什么,他听了岂不误会!” 姚元崇冷不丁的说道:“对了,我爹这次来,转告了我娘的一些话,说去年我寄回家的竹帘,她夏天用着正好,嶲州那偏僻地方,再找不到那么漂亮雅致的竹帘了,让我多谢你。” 十二娘呆愣半天,没明白姚元崇说的是什么事,又为什么要谢她。 姚元崇见她想不起来了,提醒道:“帮你买马之后的谢礼!” 十二娘恍然大悟,他说的竹帘是他帮她买了雪团之后,她给姚元崇写的那副翠竹帘。十二娘在那竹帘上抄了一首陶渊明的《归园田居》,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了! 十二娘当时还奇怪大冬天里姚元崇为什么要夏天用的竹帘,原来是寄回家给母亲用了。听姚元崇话里的意思,他还告诉了他母亲竹帘是谁送的! 十二娘脸上微红,嗔怪道:“那是送给你的,你怎么以我的名义送给伯母了,真是……”真是让人难为情。十二娘不好意思说出来。 姚元崇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你送给我的东西就是我的了,我拿回去孝敬母亲,有什么错,那上面的字是你写的,还印着你的章子,我说的可都是事实。” 事实是事实,可是转变一下表达方式,意思就变了…… 明知姚元崇是故意的,十二娘就不跟他讲理,故意耍赖说:“你拿我写的东西借花献佛,我可不依,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姚元崇想了想,说:“我这次去成都府,回来给你带东西吧。那里的东西跟长安的可不一样,你肯定没见过。” 四川特产,十二娘自然见过,但不好再破他冷水,便说:“那好,但我可不要便宜货,你得挑个好的。” “知道了,我给你挑的,你就放心吧!” 说说笑笑,时间就不早了,加之冬天黑的早,十二娘顾不上吃东西就要往王家赶。虽说现在没有高夫人管束她,但寄居在王家,总不好做的太过分,而且若让高元娘知道了,一样会唠叨她。 姚元崇让八福楼的小二把桌子上的糕点装在牛皮纸里给十二娘带回去,十二娘挥挥手就跟他道别上车了。 坐上车,想到有两三个月不能见了,她挑起车帘向站在八福楼门口的姚元崇望去,再次挥了挥手。 姚元崇惊喜般的看到十二娘再次与他道别,忽的想到了什么,三两步走到十二娘马车外,伸手就把十二娘头上的一支包金花头簪取了下来。 “诶,你拔我的簪子做什么,快还给我!”十二娘在马车里伸手要去拿,却被姚元崇闪开了。 姚元崇拿着簪子说:“我答应七娘给你传话之后,要带个信物给她作证的,差点忘了这个事。”说罢,不等十二娘再说什么,他又说,“快回去吧,时候可不早了,我也走了,不然该宵禁了。” 说着,逃也似的消失了。 十二娘伸手摸了摸空落落的左鬓,心中琢磨道:“七娘怎么会提出要信物这种事?何况那包金花头簪是最近新制的,七娘也不认得是她的东西!” 又被姚元崇忽悠了! 十二娘探头在街上看了两圈,哪里还有姚元崇的影子?想想作罢,等下次见面再跟他“算账”! 正要放下帘子,街边的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闯入十二娘的眼帘,三五个少年男子正带着几个妖娆女子走进一家饭馆,那正中间的就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崔贞慎! 十二娘仔细看了又看,确定没有认错人,再看崔贞慎身边的女子,不仅打扮艳丽,而且在大街上都敢靠在身侧男子的肩膀上,可见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 十二娘眉头就皱了起来。 唐朝时下的风气对达官贵人、文人墨客寻艺妓娘子玩耍吃酒的事情十分包容,觉得这是风月趣事,是一种贵族时尚,不少名人和雅士都有几段风流韵事,且被人当做佳话而谈。 但这并不代表十二娘能容忍这件事,看到崔贞慎堂而皇之的搂着小娘子的肩膀走入酒楼,十二娘重重的甩下了车帘坐车回王家。 十一娘跟崔家的亲事虽然连影子都没有,但周夫人能找到元娘,必然是崔家的人主动问起,再想想那天的撞车事故,十二娘估计就是崔贞慎故意为之。 崔贞慎一方面撩拨了十一娘的芳心,一方面这样坦然的寻欢作乐,两人又是只有一面之缘的,能有什么真情实意?十二娘越想越气,这婚事若不成便罢,若双方有意继续谈下去,她回去得跟十一娘好好说说这事才行!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五章 思春 自上元灯节在王母庙一别,崔家再无消息传来,十一娘一日比一日寡欢,连岚娘约她出去玩,她都不答应。 十二娘看在眼里,心中有些焦急。一方面是她不理解为什么见上一面就能深陷至此,一方面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十一娘关于崔贞慎品行的问题。 后来细想一想,最终觉得这还是人生观、爱情观的本质区别。十一娘从来不懂什么叫自由恋爱,街上偶遇已让她觉得心扉怦动,两家碰头再议一下亲,她就认定这个人,觉得非君不嫁了。 十一娘涉世未深,又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十二娘很怕她想不通,便寻了二月初二春龙节出游的机会,找她谈心。 春龙节又叫挑菜节,仕女出郊拾菜,士民游观其间。 王家安排鲁氏、元娘、煕娘三人带着众姐妹去峨山脚下的绿野坪挑菜,王勤、王勃两个没有官职且不用准备春闱的兄弟随行护送作陪。 到了绿野坪,鲁氏给众姐妹一人发了一个小篮子和袖珍小锄头,不过巴掌大小,锄草弄花正好。 绿野坪上已有很多少女徜徉其间,或挑菜、或闲游、或嬉戏,十二娘则紧跟着十一娘身边。 “十一姐,你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趁着今日出来游玩,换换心情吧,有些事该丢就要丢了,多想无益。” 十一娘明白十二娘的心思,但情绪仿佛不是她能控制的,平日事情少,她不经意间就会想到崔家的事,想到那个站在马车边的俊雅少年,想到她在王母庙若没有多嘴又会是怎么一副光景,心中时而后悔,时而忧伤,把她折磨的人都瘦了一圈。 “十二娘你不懂,等你要说亲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十二娘如何不懂? 她耐心说道:“世间优秀的男子很多,崔贞慎只是姐姐遇到的第一个男子,而且姐姐与他只有一面之缘,既不了解他的性格,也不了解他的品行,为他如此伤神实在不值。何况崔夫人现下对姐姐冷置,退一万步,姐姐就算嫁过去了日子只怕也不好过。” 十一娘努了努嘴,似是不开心,又显得有些气馁,最终说:“那日原本就是我不对……” 十二娘不由得气结。十一娘虽说不是六娘那样强势性格的人,但也绝对不是这种卑微性格的人!怎碰到崔家,就一再的放低自己的身段,真就是碰到克星了? 两人正说着话,有个脸生的丫鬟模样的少女走过来,对着十一娘行了蹲礼,说:“奴家拜见十一娘,这是我家郎君让奴家给娘子的,还请小娘子收好。” 十一娘和十二娘都瞪圆了眼睛向丫鬟手中看去,一对翠绿无暇、流光溢彩的镯子在一方银白色蚕丝帕中包着。 十一娘的舌头打结,吞吐的问道:“你家郎君是、是谁?” 丫鬟笑着说:“崔家慎郎也。” 十一娘顿时心花怒放,还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心悸。 她犹豫着不敢去接,那丫鬟又说:“我们郎君还说‘何以致契阔?绕腕双跳脱’,请小娘子千万要收下。” 跳脱就是手镯的意思,这礼物,分明就是定情信物,这话语,分明就是要与十一娘结下私盟! 十一娘害羞的伸手要去接,十二娘紧张的说:“十一姐,不可如此!” 十一娘有一瞬间的犹豫,终究还是接下东西,转身跑开了。 丫鬟笑着回去了,留下十二娘一个人站在草地上,一时间焦急、愤怒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先前怕十一娘伤心,十二娘没有把崔贞慎的事情告诉他,现在看来是不说不行了。 提步追上十一娘,两人站在一棵树后,十二娘焦急的说:“我前些日子在街上看到崔贞慎带着艺伎去吃酒,大街上搂搂抱抱,可见品行是个浮浪的,今日又作出这样的事情,更显得轻佻,崔贞慎这样的,不值得姐姐托付终身!” 十一娘显得有些惊讶,愣了几瞬,却说:“二哥以前也常去找乐子,可你看他对阿四那么深情。” 十二娘无语,十一娘竟然这样自我安慰。 她又问道:“崔家是官宦人家,崔贞慎若喜欢花天酒地、沾花惹草,给你弄一些小妾回来,你以后能受得了吗?” 十一娘却一脸不解的看着十二娘,说:“门第高的家族里,哪房没个三妻四妾,只要慎郎待我好就行。父亲和几个叔父都有姨娘,姨娘对娘和婶婶们恭敬,只要懂规矩从了妻妾之道,有什么不能忍受?可见妹妹真是不懂了。” 对于她的回答,十二娘瞠目结舌,转念又觉得自己可笑,她竟然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古人身上了! 十一娘从生下来就是在这个环境里,觉得三妻四妾是常理,反觉得十二娘这种对感情的独占欲.望是错的。彼此观念发生冲突,十二娘多说无异,只能郁闷的盯着十一娘。 十一娘摩挲着手里的碧玉镯子,沉吟道:“这镯子可真通透,比娘以前给我打造的还要好呢!” 对于这一点,十二娘不怀疑。崔贞慎能用三千钱买一株牡丹,送的定情信物自然不是便宜货。 看十一娘一脸沉醉的表情,十二娘只得说:“私定终身总归是不对的,这个事情你要与大姐好好商议,不然纵使婚事成了,也容易被崔家的人看轻。” 这个观念十一娘表示认可,急切的说:“嗯,我这就去找大姐。” 王勃与王勤坐在绿野坪周边的大石头上注视着自家姐妹的动静,十一娘和十二娘的举动全部落在了王勃眼里。看到两人似乎发生了争执,现在又只留得十二娘一个人站在树下,他便走了过去。 “挖到什么菜了吗?”王勃过去问道。 十二娘的篮子里空空如也,她缓过神对王勃说:“我不认得野菜,还没有开始挖呢。” 王勃说道:“走,我教你……这种叶片皱着的大叶菜是芥菜,又叫孔明菜,脆嫩味美,生津开胃。”王勃一面说,一面拿起十二娘手中的小锄头挖了一棵起来。 十二娘颇有些惊讶,她以为王勃这种文人是不懂这些的:“你懂的可真多,连这些也知道。” 王勃说:“跟着师傅学了些医药的皮毛,当时辨认本草的时候,连带着也认了些野菜。”说完又问:“十一娘呢?刚刚还看到她跟你在一起。” 私定终身的事不能宣扬,十二娘自然不说,只道:“她找大姐说话去了。” “哦。”王勃见她不说发生了什么事,继续带她认其他的野菜。 两人走了半里地,小篮子都装满了,两人往回走,十二娘犹犹豫豫的问道:“我记得萍娘是你的庶妹,是吗?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她的生母。” 王勃点头,说:“是,萍娘是我爹的外室所生,她出生之后就被带回家,那位姨娘一直被养在外面的别院,别说是你,连我也没见过。” 十二娘又问道:“是不是世间的男子都觉得三妻四妾很正常?而女子也该无条件的接受一夫多妻的关系?” 王勃微愣,想了想,说:“男子纳妾有很多原因,有的是为了开枝散叶,有的是为了家族联姻,当然也有很多是为了私欲。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男子都这样,你看我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不都没有纳妾吗?跟嫂嫂们过的很幸福。我爹当初纳妾也是因为那位姨娘是友人所赠,不得已而养在了外面。” 见十二娘若有所思,王勃补充道:“若我以后能找到一个心仪的女子跟我过一世,我也不会纳妾。” 不管他的话中有多少引申含义,十二娘没去细想,只想着十一娘若真嫁入了崔家该怎么办。 回到马车旁的幕帐里,十一娘低头坐在角落,肩膀有些抽搐。十二娘疑惑的看过去,元娘已对众人解释道:“她刚刚用锄头砸了手,正在哭鼻子呢,没什么大事,大家坐下歇息,马上就要吃饭了。” 半信半疑,十二娘坐到十一娘身边,十一娘抬头,红着眼睛对她说:“镯子被大姐收走了……” 十二娘反倒松了一口气,感叹着元娘不似十一娘这般被崔家的好门第迷了眼。 春龙节回来之后,元娘就对十一娘看守的特别严厉,平日总是把她带在自己身边,也禁了她的一切外出活动。 而此时,崔家的气氛也很凝滞,崔夫人、周夫人二人对坐在罗汉床上,崔贞慎跪在下面,那对碧绿镯子摔碎在他膝盖边。 “……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情,你叫为娘和你姑姑怎么见高家的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崔家的颜面?小小年纪学会勾搭小娘子,好的没学到,尽学你老子这些坏毛病!” 崔司马在定襄当官,带了一个小妾过去服侍,家中还留了两个小妾,让崔夫人格外头疼。 崔贞慎不露怯色,反倒央求道:“娘,我也不想做这样的事情,您就帮我去高家提亲吧!” 崔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斥问道:“什么门第好的人家你取不得?十一娘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魂牵梦绕?” 崔贞慎面不改色的说:“十一娘那一管声音实在动听,平康坊里有名的薛小玉都比不上她唱的好,而且单纯善良,儿子很是中意。” “混帐东西!”崔夫人啐道,“你是选媳妇,拿出来跟下作的人一起比较,你也不害臊!” 崔贞慎哀求的看着崔夫人,随崔夫人怎么骂,他也没脾气,就是不改意见,坚持要娶十一娘。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六章 争辩 思齐院正屋里,元娘气定神闲的坐在罗汉床上给王勤缝制春衫,袍子搭在她的腿上,春天的阳光晒在她的身上,一切静好,如果没有一旁如坐针毡的十一娘的话…… 十一娘满脸心不在焉,手中拿着一个扇面绷子,这是元娘让她做的女红,可是绣了一上午,连片叶子都没绣出来。 元娘并不看她,任由她左顾右盼的消磨时间,最终是十一娘耐不住,主动开口说道:“姐姐,你把镯子还给我,好吗……” 元娘抬头扫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十一娘后脊发凉,连忙解释道:“我没有想旁的什么,只是那东西终究是他送我的……” 元娘淡淡的说:“不在我这里了,我还给崔家了。” 十一娘吓的站起来,绣花绷子落在地上,声音微高的质问道:“你怎么能还给崔家?他们知道了,慎郎可怎么办?姐姐你太坏了!” “我坏?”元娘凤眼微瞪,对十一娘这种不懂事的行为和言语感到愤怒,“我处处为你谋划,你却满心里只想着崔贞慎!若他真是为你着相,怎会作出这私相授受的事,他若有本事娶了你,自会让家里人来提亲,若没这个本事,与你订下私盟岂不是毁你一生?” 十一娘从未被长姐吼过,加之元娘说的话对她来说太过残忍,眼泪瞬间聚在眼眶中,破堤而出。 元娘心疼幼妹,但这事不能心软和纵容,便狠心喊来秋棠和秋瑾,说:“带姑娘回去,这几日哪里都不许去,在房里好好想清楚!” 十一娘此时的心情也不想见元娘,转身哭着跑开了。 她一直哭到下午十二娘放学回来,十二娘刚进屋,秋瑾就跑过去说道:“姑娘,快去劝劝十一娘吧,她哭了好几个时辰,午饭也没吃,这样哭下去,身体要哭坏的。” 十二娘听到房里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秋瑾当时并不在屋里,只说:“十一娘跟二少夫人拌嘴了,具体是为什么奴也不清楚。” 定然是为了崔贞慎了,十二娘想道。 解开早春的薄披风,十二娘放下书包走进房,十一娘看到她回来,立刻从桌子边站起来,一把抱住她,说:“十二娘,我好难过啊,怎么办啊!” 十二娘拍拍她的背,扭头看她哭花的脸,说:“看看眼睛都哭成一条缝了,从没见姐姐这么丑过。” “啊……”十一娘松开她,捂着自己的脸背过身说,“连你也欺负我!” 房里有秋瑾秋棠准备好的热水和毛巾,十二娘拧了一条帕子递给她,说:“不管遇到什么问题,我们女子总要漂漂亮亮的去面对问题、解决问题,不能把自己弄的这么邋遢。擦擦脸,姐姐也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十一娘把脸擦了,好歹是不哭了,满腔幽怨的说:“大姐把慎郎送给我的镯子还给崔家了!” 十二娘心思转动,问道:“你就因为这个事情跟大姐吵架?” 十一娘点头,见十二娘不太理解她,说道:“当然了,我是信任她才同她讲,谁知道她出卖了我,还把慎郎至于危险中!” 十二娘牵着她坐到床边,耐心开解道:“你有没有静下心想过大姐为什么要把玉镯还给崔家?真的是为了揭发你跟崔贞慎?” 元娘对十一娘的好,十一娘心底还是有数的,知道元娘肯定不会害自己,她思索着说:“她见我和慎郎私相授受,怕坏了我的闺名,所以才断了我的念想……” 十二娘摇头道:“这不是主要原因。” 十一娘不懂,望着十二娘。 “若任由你们藏着掖着,就算两人感情再好,无父母之命,无媒妁之言,你们什么也不是。但走明面,让崔家人去解决这个问题,于你一点坏处都没有。大姐把玉镯拿给崔家人看,就是在告诉他们,崔贞慎很喜欢你,这是逼着他们认清这个事实,你们的婚事也不能任由崔家单方面就这么算了!另外,崔贞慎作出这样的事情,十分失礼,若你们以后真的成了,崔夫人也不会拿王母庙的事情为难你,因为他们始终是理亏,是他撩拨的你,不管你性格如何,他们也得生生受了。” 十二娘解释了一番,心中很佩服元娘的胆量和决断,她这样一来,立即挽救了十一娘的弱势,造就了一个高嫁低娶的局面。 十一娘听的眼神发亮,后悔道:“我没能理解大姐的苦心,竟然还跟她吵架,我……我太不应该了。” 十二娘安慰道:“你现在明白就行了,有大姐在,自不会让你吃了亏。”犹豫道,“只是,你真的想嫁给崔贞慎?” 十二娘仍旧有些不死心,想劝十一娘再想清楚一些,可十一娘笃定的说:“慎郎待我一片真情,我怎么能负了他?” 自古劝和不劝离,两人两情相悦、门当户对,十二娘实在没办法再说下去,只好闭口不提这件事。各人自有缘法,她控制不了那么多,只能在心中乞求崔贞慎能够长久的对十一娘好了。 果不出两日,崔夫人亲自带着礼物上门来赔罪,为崔贞慎的孟浪无礼,也为王母庙里的不愉快。 高元娘虽然拿了些姿态,但并没有为难崔夫人,客客气气的讲和,然后把人送走。 在高元娘为十一娘的婚事操心时,十二娘的关注放在了二月初九开始的春闱之上。 王励第二次参加春闱,比去年那次的态度认真许多。一大早,十二娘跟着王勉、王勃两人把王励送到考院外面,说了些鼓励和宽慰的话,见他走进考院,三人才折返。 王勉难得跟十二娘共处,在回家的路上,他带着一些忧虑的向十二娘说到:“我这几日跟同僚吃酒,听他们说了一件事,不知真假,想问问你。” 十二娘点头问道:“是什么事?” “听说崔丞相之孙崔贞慎在歌舞坊里说高家十一娘的一管好声音唱的比头牌薛小玉还好,惹的众人争相打听十一娘的事,竟有人问到我面前了。” 十二娘的脸色白了几分,难以置信的问道:“崔贞慎真的当众这么说?” 王勉点头,追问道:“他真的认识十一娘?” 十二娘虽未答话,但看她的表情已知道答案。 王勉感叹道:“看来外面说的都是真的了。” 十二娘紧张问道:“外面都说些什么?” 王勉说:“听说崔家为了十一娘吵的不可开交,崔贞慎心怡十一娘,但崔夫人迟迟不愿提亲,崔老夫人心疼孙子,与崔夫人起了争执。” 十二娘心中五味陈杂,不知崔贞慎是嘴上没把门的还是他故意为之,怎么这样的事传的外面都知道了。若亲事说成了便罢,众人也许会说他们一往情深,天作之合,若没有成,置十一娘于何地?他这是在釜底抽薪,逼迫崔家和高家吗? 忐忑的观望了几日,崔家最终还是托付周夫人前来提亲纳采。元娘借口父母不在近处,自己做不了主,暂且将此事拖了下来。一方面她给波斯的大夫人、大老爷送了急书,一方面让崔家的人觉得高家的女儿也不是想取就能娶的,把姿态做足而让人拿不到错处。 得知崔家前来纳采,十一娘心花怒放,连绵两个月的低落情绪终于过去,竟然主动去找柔娘和萍娘学针线,见她这样积极,元娘和十二娘都是气不打一处来,可又能怎样呢? 在等波斯那边的消息时,眨眼到了三月中旬春闱放榜的时间。王勃大清早陪着王励在贡院南院等放榜。一榜共二十六人,王励考了十六名,进士及第! 兄弟两人喜不自禁,不过片刻,新进士及第的泥金书帖就送到了王家,王家举家欢庆,炮竹立即点了起来。 王励四处拜谢恩师、考官、亲朋,还要进宫参加探花宴、鹿鸣宴等筵席,忙碌而欣喜,王家后院里也是一片热闹。 二夫人吴氏大着肚子从床上走下来,张罗着摆喜酒的事情,煕娘在旁服侍的胆战心惊,生怕出了什么差错。各种事情忙碌,煕娘照顾不暇,迫于无奈,她请了柔娘、萍娘和十一娘、十二娘四人到吴氏身边照顾,一心安排喜酒和接待宾客的事情去。 十二娘专程请了假在家,四个女孩儿每天天亮就到吴氏房中照顾,说是照顾,其实只是陪着吴氏说说话。十一娘跟着王家姐妹做针线,十二娘拿着书念给吴氏和众人听,时不时再闲聊几句,倒也惬意。 待三月过去了,各种宴请也停歇下来,王家两位长辈就开始为王励的任职操心,希望他能够留在长安,在六学二馆谋个差事,既不用离家,又可以专心做学问。 但元宵节之后,王敬刚刚补了门下省拾遗的空缺,王家再托人就有些不便。 王励知道家中的情况,主动与二老爷说:“若吏部让我外放,我觉得也不错,男儿志在四方,我想出去走走看看,若能造福一方百姓,更是好事。哥哥们都在长安,有他们在父母身边尽孝,我很放心,只希望爹娘原谅孩儿的不孝。”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七章 心意 听了王励的想法,王家二老爷很是感慨,王家的人做了几辈子学问,几乎没人做地方官,而王励年纪尚幼,二老爷不放心他外放出去。但对于王励的想法,他很欣慰,因为他知道儿子长大了。 对于王励的前途,并不是他们能够完全掌控的,能留在长安做学问,王家人自然高兴,但若要外放出去做地方官,王励愿意去,王家也可以接受,只是多了几分牵挂和担忧。 打探之下,吏部传出消息,果然有意派遣王励外放,可能补的两个位置一个是宿州灵璧县录事,一个是丰州莆田县主簿,都是九品官职。 宿州灵璧县在中原腹地,虽不算富裕,但是名石之乡。丰州莆田县在闽南海边,比较富裕,但偶有海贼侵犯。 一个安逸守成,一个危险却容易出政绩,王励听说之后立即表示想去莆田县,期待可以做些政绩出来。 二老爷却严厉的否决了:“你初入仕途,除了会写两篇文章,还会做什么?就你这个样子去莆田,能作出什么事来?还是先去安定的地方学了做人当官的道理,把基础打牢了,再想着怎么做出功绩,免得误己误民。” 王励被父亲训的满脸通红,见父亲说的有道理,认真思过。而王老爷终究是厚着脸皮再次出去疏通了一番关系,确保了王励的去向。 因中举之事,王家格外忙碌,十二娘一直到三月底才去灼华馆上课,可到了馆中,嘉娘就给十二娘带来了一个颇为震撼的消息——馨娘真的要嫁给沛王了,不过是做侧妃。 十二娘惊讶的合不拢嘴,一是没想到她跟沛王真的成了,二是没想到馨娘愿意去做侧妃! 这个婚事的起因是皇后主动提出,说沛王自立王府了,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内院理应有个主事的人。但他年龄还小,立王妃早了一些,不如先纳了侧妃,找个人照顾他的起居。 皇上听了十分赞同,与皇后商量,要找一个稳重、体贴、能干的,年龄稍大一些也无妨。正巧沛王与嘉娘一同游街的事情传到了二圣耳中,考量了一番,觉得馨娘是个不错的人选,问询了房家人的意见后,遂下了旨意。 “馨娘也愿意吗?并无怨言?”十二娘难以置信的问道。 嘉娘点头,说:“我去看过她了,她说做沛王的侧妃,并不委屈她。” 十二娘不能理解,虽然是嫁入了皇家,可是终究是侧室。想到馨娘的美好,怎么会不委屈? 她心中充满了失望,也有些受打击,她原以为自己这两年来很好的融入了这个时代,可是当她遇到纳妾这种事情,依然不淡定,特别是十一娘和馨娘的婚事,连番的刺激了她! 嘉娘对此事的反应不及十二娘这么激烈,也没有料想到她有这样的情绪,而是跟她说起闲话来:“子杰的差事安排下来了吗?” 十二娘压制着心里的情绪,说:“嗯,吏部昨天才下的公文,他要去宿州灵璧县做录事了。” 嘉娘有些意外,说:“他外放了?我还以为他会留在长安修书。不过当一方父母官也好。” 王励四月二十日之前就要赴任,吴氏带着煕娘在帮他收拾东西,并安排随行带去的人。 “四郎只是一个录事,不能带太多的人去,不然阵仗大了,让县令觉得他张扬。”吴氏细想了一下,吩咐着煕娘,“让采依跟着去吧,四郎身边少不了一个人。” 煕娘大惊,说:“采依今年十五了,之前不是说过几月就放出府配人的吗?” 吴氏叹了一声,说:“若四郎留在长安,我可以慢慢帮他挑个媳妇,自然不用抬举这些丫鬟。但他现在去宿州,一两年也不见得能回来一次,婚事更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不带个人我又怎么能放心呢?采依是从小服侍他的,我看那丫头是个老实本分的,从不在四郎身边说些不该说的,将来也不用担心她惹是生非。你去问问她,若她愿意服侍四郎,就让她跟着去,若想出府,我们再挑其他人。” 听婆婆说了一番,煕娘便屏息退下。找来采依问询意向,采依一脸惊喜和害羞,想到不用出府随便嫁给一个仆从,可以待在有情有义的四郎身边,哪有半点不愿意? 正巧十二娘下学回来找熙娘,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得上忙的,碰到采依红着脸退下,好奇的问熙娘:“这个丫鬟怎么了?” 熙娘解释道:“她是四郎身边的丫鬟,采依。母亲让她跟着四郎一起去任上,照顾四郎的起居,我把她叫过来叮嘱了一些事情。” 十二娘领会到是什么意思,原本就纠结的心,更拧紧了几分。 她苦笑一下,当她关注“小妾”这件事的时候,竟然满眼满世界都是小妾,当真滑稽。 帮熙娘清点誊抄了一下物品的清单,一起吃过晚饭后,十二娘走在回娉婷小楼的路上,遇到了从王勉房里出来的王勃。 两人顺路,并肩走着,十二娘比较沉默,王勃便问:“你最近看起来不太开心,怎么了?” 十二娘想找一个人聊一聊,说道:“我身边的姐妹,一个两个全都要嫁人了,虽然听起来我有点多管闲事,但我真的很担心她们,不知她们以后的生活会不会幸福。” 王勃对十二娘的交际圈很熟,自然知道她说的是馨娘和十一娘,于是安慰道:“十一娘嫁入崔家,馨娘嫁给沛王,都是好婚事,你应该不用太担心,她们会过的很好的。” 十二娘苦笑,说:“是吗?门第好就说明婚事好吗?我更关心她们嫁的那个人,以后将为她们撑起一个天地的那个人。” 王勃若有所思,说:“沛王端雅和善,崔贞慎素有孝名在外,必会善待她们的,你为什么这样担心?” 十二娘虽然不指望王勃能够理解,但她此时只有王勃能够倾诉,便说:“我并不是担心沛王和崔贞慎的品行,我担心的是爱情。女子嫁人的那一刻,如同新生,余生将与什么人一起度过?将生活在怎样的环境里,都是由婚姻决定的。我之前看到崔贞慎在外沾花惹草,而馨娘又只是做侧妃,十一娘和馨娘在家被视作珍宝,嫁人之后则有可能面临与其他女子分享丈夫的问题,我真的很担心。爱情是自私的,怎么能与人分享?若真的到了那一刻,十一娘和馨娘的生活又怎么会开心幸福?” 王勃听十二娘越说越激动,气氛有些紧张,想改善一下氛围,半开玩笑的说:“平日见你通情达理,乖巧懂事,没想到你是个善妒的女子,让人知道了,谁敢娶你?” 善妒?是了,如今贤妻的标准是温柔贤惠、通情达理,更重要的是大度忍让,依十二娘的爱情观,哪里能跟贤妻沾上边? 但十二娘今天的心情实在糟糕,她不想在王勃面前遮掩,冷笑着说:“我就是这样,‘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若找不到一心一意待我的那个人,自己过一辈子也无妨。” 王勃有些呆愣住,缓过神来说:“你又胡说了,女子总是要嫁人的,怎么可能独居一辈子。” 十二娘认真的看着王勃,说:“我是说真的,非常、非常认真的。” 王勃停下脚步,因十二娘的话而看着她严肃的小脸,半晌,他抿嘴微笑着说:“好吧,放心,你会找到对你一心一意的那个人的,我保证。”语气十分笃定。 十二娘抬眼看他,昏暗的夜色中,王勃的眼珠格外明亮。他眼神中的深意,十二娘懂,可就如春龙节那天的谈话一样,她不能直接回应他,只能迅速的转过身去,装作没听懂,急切的转开话题问道:“对了,你有崇郎的消息吗?他走了两个多月了,按理也该回来了。” 王勃摇头说:“还没音讯,他若回长安了,应该会跟我们联系的。” 十二娘有意扯开话题,不再提及关于爱情的半个字。 两人一路聊到娉婷小楼门口,王勃目送她走进去,怅然而感慨的回味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四月初送走王励,高家的回信也从波斯传了回来,可姚元崇依然没有回长安。 十二娘日益开始为姚元崇的安危而担心,让她深刻的感受到,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时代,一次再见就有可能是永别…… 她拿着姚元崇送给她的腰坠,摩挲着下面的流苏,一根根的理顺,心绪也渐渐游离。 他路上顺利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才耽误了行程?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他此时如果在长安,会理解她的烦忧和苦恼吗? 十二娘忽的一怔,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她竟然十分牵挂他,她竟然已经把姚元崇当成了唯一知心的人,而且她心中似乎能够肯定,姚元崇一定能够理解她的想法。 她站起身,对认清自己心底的一些想法,感到紧张和莫名不安。 她深呼两口气,关上门窗之后,回到床上进入空间去找小唯,有件她思考很多天的事,有必要开始做起来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八章 信鸽 有求必应书里,一片春意盎然,青天绿地万物复苏,天空中有鸽子飞过,池中有锦鲤摆尾嬉戏,草地上长满了盛开的花朵。 韶华园里,十二娘苦心栽培的牡丹分枝成功,去年留下来的几株花已由一分三,长成了一片花圃。她在韶华园里摆弄一番,移栽了几株到盆中,然后放到如意葫芦袋中准备交给百卉阁售卖。 弄罢,她在鸽棚边找到正在给鸽子喂食的小唯,看到原本在天空中结队飞行的鸽子有序的返回,十二娘不禁有些两眼放光,小唯把鸽子训的很好呢。 “姐姐,你看,”小唯从鸽棚里取出两枚鸽蛋,欣喜的说:“这是七七生的蛋,再过些日子就能孵出小鸽子,是不是很神奇?” 小唯对待动物就如同对待朋友,不仅每只鸽子都有名字,他还会以他独特的方式与之交流。 十二娘摸摸他的头,说道:“小唯真能干,把鸽子养的这样好,这样听话。” 小唯欣喜的笑着说:“我也没有怎么样啦,只是我能感觉到它们的心,知道它们需要什么。而且它们很聪明,虽然不能说话,但也知道我的意思呢!” 十二娘有了几分信心,说道:“小唯知道信鸽吗?姐姐能不能借两只鸽子当信鸽?” 小唯略为思索了一下,说:“这些鸽子是姐姐给小唯买的,姐姐要用当然可以,只是它们从来没有离开过小唯的家,不知道姐姐要送信的地方,如果要当信鸽,需要另外训练呢。” 信鸽送信的原理是根据鸽子反巢的习性,需要在固定的地点训练,这样鸽子到了外面返回家时,才能把信带回家,并不是让它去哪它都能明白的。 十二娘不懂这个,还以为信鸽只要训练好听话,哪里都可以送的。微微有点失望,她不放弃的问道:“小唯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信鸽比较快速而灵活的送信呢?” 小唯有些犹豫,眼光闪了闪。 十二娘敏锐的捕捉到他的神情,问道:“有办法的,对不对?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小唯尽管说出来。” “我可以与信鸽通灵,让它有灵性,这样它就能快速的记住要飞去的地方及要见的人。只是这样会消耗我的灵气,小唯如果没有灵气的话,就会没有精神……” 十二娘惊讶了,如果是以小唯为代价,信鸽不训练也罢:“咱们不训了,姐姐不会牺牲小唯的,是姐姐不好,不该想这些事。” 十二娘这般心疼小唯,让他很感动,他又想了想,说:“还有一个办法,小唯可以用灵石让信鸽有灵性。只不过灵石很难找,小唯这里的灵石要用来维持空间,不能消耗。” 还有一丝希望,十二娘不轻易放过,追问道:“灵石是怎样的?外面找得到吗?” 小唯点头,说:“找得到,灵石在外面被叫做钻石。” 原来是钻石,十二娘心中有了底,说道:“我去寻寻看,也许能够买到。” 她现在赚了不少钱,买个钻石的钱还是有的,只不过钻石在古代东方并不受重视,直到清末才受追捧,现在的产量极少。不过最早的钻石矿在印度,她可以去西域商人手中寻找的看看。 择了沐休的日子,十二娘先去礼泉坊把要卖的牡丹暂放在小院中,然后去平康坊瑶台找白坊主。瑶台中有胡姬、天竺舞姬,还有很多外番的物品,定然与西域商人有来往。 白坊主记性十分好,见到十二娘就知道她是之前与姚元崇来玩过一次的小姑娘。他十分讶异并客气的将她请到内院,问道:“姑娘今日是一个人来的?” 十二娘点头,说:“是,我今天来找白坊主是想打听点事情,有些冒昧,还望见谅。” 白坊主忙说:“姑娘太客气,若是白某知道的事,白某自然会告诉姑娘。”眼神中却透着几分思量和警惕。 十二娘说道:“瑶台中有很多西域的摆设和珍品,我十分喜欢,之前我曾见到有人戴了一条钻石项链,漂亮的不得了,我也想买一条,只不过玉石店里都找不到,所以想来白坊主这里打听打听。” 见是要买女儿家的饰品,白坊主轻轻的松了口气,说:“这个倒不难,西域商人有很多宝石,正巧过几日有个商队就要抵达长安了,等他们来了,我带姑娘去挑。” 十二娘大喜,一番道谢之后,准备辞别,却在瑶台门口碰到了崔贞慎。 崔贞慎还记得十二娘,两人碰了个正面,十分惊讶。 十二娘审视着崔贞慎同行的人,而崔贞慎则满脸笑容的与她打招呼,说:“姑娘想必就是十一娘的妹妹,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十二娘抿嘴强笑了一下,径直就要走,崔贞慎跟了出来,说:“你是一个人出来的?平康坊里比较杂乱,我送你回去吧。” 驻足回望,十二娘冷淡的说:“崔郎既然知道平康坊里乱,你也应该少来才是。眼下一方面向我十一姐提亲,一方面在外寻欢作乐,也太没诚意了一些。” 高夫人从波斯来的信表示她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催促元娘快快把事情办下来,这几日元娘正在与崔家接触。 崔贞慎脸上露出少许尴尬,解释说:“我几个朋友参加完春闱,马上要离京,我特地送一送他们,并不为寻欢而来。” 借口找一找总是有的,十二娘不吃这一套,说:“崔郎不必向我解释什么,若能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上了车,十二娘扬长而去,崔贞慎神色有些彷徨,怔忪了一会儿,便被朋友叫进了瑶台。 过了几日,白坊主带着十二娘去西域商队摆出来的临时小集市挑东西。一路上,白坊主与商家不断问好攀谈,看得出人缘十分好。而他从始至终面带笑脸的温和样子更是让十二娘感叹,这个生意人真不简单。 白坊主带十二娘来到一个叫做拉珠的商人面前,拉珠是个手上戴着一大串金钏的大胡子天竺人,在白坊主与他问好之后,告诉了他们的来意。 拉珠热情的说:“宝石,我带了很多,请进来,选。”汉语不算地道,但还算流利。 十二娘好奇的看着各种异域风情的物品,与他们走进了一个帐篷里。拉珠抱来一只银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尽是各种珠宝、项链,异常耀眼! 看着这么多漂亮东西,十二娘心情很好,挑来挑去竟然挑了接近半箱的物品。除了珠宝,十二娘还挑了一些西域手工绣花、镶丝、钉珠的布匹,她这样的大手笔让拉珠甚至白坊主都十分惊讶。 另外用小箱子装好了挑选出来的东西,十二娘说:“我一会儿就让我的车夫把钱送来,到时候你把我要的东西交给她就行了。” 不算父母留下来的财产,十二娘去年一年卖花,加上祥瑞事件的赏赐,她共存了两万多的私房钱,这一次,她就花了一万八千钱。 在回去的路上,白坊主略有些惊讶的说:“没想到姑娘这样大的手笔,倒让白某之前小瞧了。” 十二娘笑着说:“这些东西很特别,西域商队又难得来一次,索性一次买些备着,以后送长辈、送姐妹都不用头疼送什么东西了。” 十二娘心底却在想,三文钱买一斗米,一斗米是十二斤,在后世大概是四十五元,那么一万八千钱若物价类比,在后世相当于二十七万元。这个数目能买这么多宝石,她真的觉得赚翻了。没料到古代的宝石这样不值钱,倒是珍珠和玉石要贵很多。 钱赚了就是要用的,她在花钱的事情上一向大方,更何况是这种物有所值的事情。 刚回到王家,十一娘就大大咧咧的冲出来迎她,欢喜的说:“十二娘你快跟我来,给你看好东西!”说罢,就拉着十二娘的手腕跑到娉婷小楼的正厅里。 中间的圆桌上,放着一株亭亭玉立的牡丹,十二娘一眼看出,那是她栽培出来的天香湛露。 “这花哪里来的?”她惊讶问道。 十一娘满脸幸福的说:“百卉阁今年的牡丹花种成了,这是慎郎命人送到家里来的,是不是很好看?” 这小子出手大方,倒是很会哄女子欢心啊! 十一娘絮絮叨叨的说着:“听说这样好的牡丹只有十株,慎郎花了大价钱才买到,连崔夫人都没有,径直送到我们这里来了。” 她满脸幸福,十二娘只觉得她没救了,崔贞慎已经完全把她攻陷了! 无力的陪着十一娘说了半天话,十二娘借口出门很累,回了自己房间。 她进入空间把钻石交给小唯,并拿着九州舆图给小唯看,告诉小唯要送信的路线及收信人,小唯说需要一晚上的时间来训鸽子,挑了一只最为雄健的鸽子走进缚龙殿。 十二娘出了空间,在油灯下提笔写信,起了几个头都被她揉掉了,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给姚元崇写信该怎么写,想来想去,她最终在信上写道:“久去不归,望一路安好。芸。” 裁成一张细长的纸条,卷起来放在细竹管里,只待明早把信送出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九章 礼物 “咕咕、咕。” 纯白色的信鸽在十二娘的手上温顺的叫了两声,十二娘摸了摸它的丰满的羽翼,轻声念道:“辛苦你了,去吧。” 将信鸽轻轻往上空送去,“噗”的一声,鸽子展翅飞走,很快就消失在了院墙的另一边。 十二娘望了望还未全亮的天空,收了神,伸展了一下腰肢,准备去散散步,权当晨练了。 阿兰早起去院侧的水井里打水,路过院门见十二娘已穿戴整齐向外走来,惊奇的说道:“姑娘今日怎么起的这么早,我这就去烧热水给姑娘洗漱。” 十二娘说:“我已经洗漱过了,早上空气好,我在院里走走,你去忙吧。”说着,就往娉婷小楼外走去。 一边散步,她一边琢磨着信鸽送信的事情,不知道鸽子飞的快不快,要几天才能收到回信呢?在路上应该不会被猎人打下来吧?姚元崇收到她的信会不会觉得她很突兀? 反复思索着,忽然有一阵悠扬清脆的笛声传入她的耳中,她精神为之一震,循声望去,是王勃小书院的方向。 难道是王勃在吹笛子? 十二娘好奇极了,加快脚步往书院走去,待到了门前,果真见到王勃站在侧边的小竹林下吹笛。他闭着眼睛,似乎很沉醉的样子,十二娘停下脚步站在外面细细聆听,不敢打扰到他。 这一瞬间的王勃气质出尘,飘逸而高贵,他以往的傲慢、刻板、不通情理似乎都有了解释,这样一个才华横溢而理想化的人,如何能用世俗的标准去要求他浸淫人情世故呢? 十二娘无声的叹息一声,觉得是自己内心对王勃太苛刻了。 一曲完毕,王勃睁开眼睛,珍爱的抚摸着他的竹笛。他的余光忽然瞥到十二娘,吓了好大一跳,并微微有些脸红。 “十二娘,你怎么在这?” 十二娘微笑着走进去,说:“今天起的比较早,散步时听到笛声,就循声过来看看。”顿了顿,她又说,“我以前竟然不知道你笛子吹的这么好。” “只是闲暇时的玩意,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王勃一笔带过,似是不好意思在这个话题上多谈,转而问道:“听说崔家请了十一娘的八字回去,怎么样了?” 十二娘勉强笑着说:“卜了个吉卦,崔家十八日就要来纳吉送聘礼了。” 王勃倒是真为十一娘高兴,说:“是吉卦就好,看来好事将近了。” 十二娘对这个话题没兴趣,问起王勃的学业:“你八月就要参加秋闱,一个人在家学的好吗?那些策论可不是光靠诗词歌赋就能应付的,还是要跟着师傅学一学才好。” 王勃点头道:“父亲和大伯时常点拨我,也经常考校我,我前日还跟父亲一起去拜访了礼部侍郎令狐德棻。令狐侍郎德高望重,修了八部史书,与他谈论一番,使我长了不少见识。” 真正喜欢读书的人,就如王勃这般,说到学问和名家,两眼就要放出光彩来。 十二娘见他痴迷于此,笑着说:“那你要好好考试才行,不能辜负长辈们对你的期望。” 王勃颇为自信的点头,说:“四兄十六岁考取了进士,我一定不能比他差!” 谈论了一会儿,绿禾已传了早饭进来,准备服侍王勃用餐,他没料到十二娘在这里,连忙说:“不知道姑娘也在这儿,我这就去添加碗筷。” 十二娘阻止道:“不用了,我那边也该准备好了,我这就回去的。” 王勃送她到门口,十二娘刚走出几步,他就从后面追了上来,说:“我四月十三过生日,准备在瑶台摆个酒席宴请朋友,到时候你一并过去玩吧!” 算算日子,竟然就是后天,十二娘讶异道:“你也不早几日同我说,我都来不及给你准备礼物了。” 王勃听了这话很高兴,说:“不用什么礼物,一起去玩就好了。”他想了想又说,“你一个女子恐有不适,如果想约十一娘、嘉娘陪你去,我就去给她们下帖。” 十二娘说:“我先去问问她们吧。” 瑶台摆宴一般是晚上,吃过晚饭玩闹一会儿就到了宵禁的时候,所以过去吃饭就等于要在瑶台过夜,十二娘并不确定十一娘或者嘉娘愿不愿意陪她去。 回到娉婷小楼吃早饭时,十二娘便把这件事情告诉十一娘,邀她一起去玩。谁料十一娘一脸羞怯的说她以后不能随便出门玩,特别是不宜去平康坊那种地方。 十二娘一口粥差点呛到气管里,十一娘原本那么喜欢玩闹的一个人,只因眼下刚刚开始议亲事就如此这般,那以后嫁人了还得了?必定是恪守妇道,绝不会行差半步了! 仿若看到陌生人一般,十二娘望着十一娘说:“你是打算成婚之后彻底放弃自己的生活吗?” 十一娘却说:“这是应该的,嫁夫从夫,嫁人之后我就是妇道人家了。”这句话说的似乎还有些期待。 十二娘反问道:“那你连波罗球也不打了?准备退队吗?” 十一娘有些犹豫,戳着筷子想了半天,说:“若慎郎准我继续打球,我定是会打的,我不舍得退出……” 十二娘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一物降一物了,崔贞慎不过见了十一娘一次,送了她两次东西,就把十一娘收拾的服服帖帖,真让十二娘觉得泄气。 草草吃了早饭,十二娘去上学,打算约嘉娘一起,谁料嘉娘那天答应去陪馨娘试穿嫁衣。 十二娘正愁没人陪她,她又要一个女生去平康坊“厮混”,这时鲁妍葭过来试探的问道:“我可以一起去玩吗?总是听哥哥们说起平康坊,可我从来没有在晚上去过。” 十二娘大喜,忙与她约定好时间,并感叹到,妍娘常与父兄在外面走,见识广了,胆量和观点也与平常女子不一样,对她的感觉又亲近几分。 约好了同行的人,十二娘就开始思考生日礼物的问题。王勃的生日,送金石玉器那些俗物,他定然不喜欢,可她又不会亲自做手工,缝个荷包、手帕什么的,她可不会。 思来想去,十二娘脑海里总是浮现出王勃早上玉立在翠竹林下面吹笛的模样,她灵机一动,决定画一幅画像送给王勃,也算是她亲手制作的礼物,更表心意。 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和心境,十二娘做了一副图,并将诗经中的《淇奥》提在画上: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莹,会弁如星。 瑟兮兮,赫兮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落款写道:“壬戌年春,结香居士画。”盖上印章。 写好题跋,十二娘看了一遍,自己颇为满意,送去书画店装裱好之后,等着生日那天送给王勃。 待到王勃生日当天,王勃早上在家吃了长寿面,姐妹们各自都送了礼物给他,柔娘做了一双鞋,萍娘做了一个扇坠,连十一娘也做了一个笔袋子送给他。 王勃向大家道谢,可一双眼睛却看着十二娘,似乎在问:“你的礼物呢?” 十二娘假装不懂,对她说:“我今日跟妍娘约好去街上玩,到了下午直接去瑶台找你吧。” 不管是王家的人或是元娘,都知道十二娘外面朋友多,且她自己是个知分寸的,所以不拘束她出门。更何况今日是王勃生日,她已提前向元娘报备过,所以欢欢喜喜的出门了,只留下王勃略为失望的看着她的背影,心道纵使收了再多人的礼物,也不及十二娘的礼物能让他开心啊! 十二娘出门并没有直接去接妍娘,而是先去百卉阁让秦刚进去把今年的十盆牡丹花的账给结了,而后再去书画店取回送去装裱的画。 站在书画店的柜台前,十二娘等掌柜去仓库取画,却半天不见人回来,正等的不耐烦,掌柜带着一个少年走了出来。 少年手中拿着画,看到十二娘后惊讶的说道:“这是你的画?” 十二娘看着少年十分眼熟,可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点了点头,说道:“这是我的画,不过……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少年温和一笑,两手竟然做出翅膀飞翔的样子,说:“买鸽子。” 十二娘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你!”他是那个建议十二娘养鸽子,并告诉她能在哪里买鸽子的少年。 回想起来,那是去年三月底四月初的事,竟然一年之后再次相逢。 十二娘问道:“正巧,我们又见面了,这间字画店是你家的?” 少年摇头说:“不是,我只是跟这里的老板比较熟,听说这里有一副极好的上品之作,我便来看看,没想到是你的画作。姑娘看起来小小年纪,就能画出这样好的杰作,真是失敬失敬!” “不敢当,你过奖了。” 少年笑着问道:“不知姑娘这副画作是否出售,我愿出高价购买。” 十二娘尴尬的说:“这是我给一位朋友的生日礼物,不卖的,实在抱歉。” 少年微有些失望,转瞬说:“在下李思训,希望有机会能向姑娘讨教,不知道姑娘可否赐教?” “李思训?”十二娘惊讶极了,这个李思训她知道,可没想到是眼前这个人! 李思训是长平王李叔良的孙子,范阳郡王的侄子,父亲是原州都督府长史,他曾到灼华馆向曹夫人请教皴法,十二娘还跟嘉娘谈论过他。 “当真巧的很,我是知道你的,你曾经向我师傅曹夫人请教皴法,下次你若再有空来灼华馆,我们真可以交流切磋一番。” 李思训也惊讶的不得了,颇为惊喜的说:“原来是曹夫人的高徒,难怪了,下次若有空,必去拜访请教。” 十二娘还要去跟妍娘汇合,不便多聊,拿了钱出来准备支付装裱的费用,却被李思训制止了,说是让他观摩到了这样的佳作,这个钱他替她出了。 李思训是皇室子弟,十二娘也不跟他为这点小钱客气,道谢过后便乘车离开了。 晚上掌灯之时,平康坊瑶台中已一片灯火辉煌,各种乐器奏着欢快多情的曲调,不断有舞姬和歌姬在中央的台子上表演。 十二娘与妍娘一起坐在楼上观看着穿梭在走廊上的美姬,看着她们早已换上轻薄透亮的华服,交头接耳的议论着。 妍娘看到十二娘手上五颜六色的宝石镯子问道:“我看你这个镯子像是西域的物品,你哪里买的?” 十二娘偷偷与她说道:“我找这里的坊主带我去西域商人手中买的,你别告诉别人我偷偷来过这里。” 妍娘惊讶极了,忙说:“下次再买,你也带上我,我想去看看!” “好。”十二娘爽快的答应了。 王勃繁忙的应酬着请来的朋友,他大半年未与朋友们相聚,一直在家闭门苦读,导致很多小郎君抓着他灌酒,颇有些一醉方休的感觉。 王勃好不容易找了借口到一旁坐着歇息,十二娘抽空过去把画送给他,说:“生日快乐!” 王勃惊讶的看着十二娘,他真以为十二娘不把他的生日放在心上,没有给他准备东西呢! 展开画作一看,王勃微醉的眼神即可变得晶亮,略有些腼腆的说:“这画的是我……” 十二娘点头,说:“画不出你的神态,你就勉强看看吧,别嫌弃呀。” “不,画的很好,我很喜欢!”王勃珍视着这幅画,看到提的诗经《淇奥》,愈发的高兴。 周遭的人看到王勃手中拿着画卷,都围了过来,吴茗、吴胤、刘思彰、刘思睿等跟十二娘认识的,马上就知道是十二娘的作品,众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十二娘怕大家打趣她和王勃,在众人回味之时,偷偷溜到楼下去看舞姬表演。她沿着旋转楼梯往下跑,一个转身,撞进了一个坚强有力的怀抱中。 【小羽厚颜求粉红票票,要到月底啦,读者亲们清仓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先机 “慌慌张张的,这是要往哪去?” 十二娘听到头顶上传来带着笑意的熟悉声音,惊讶的抬起头。眼前的人黑眸灿若星辰,虽有风尘仆仆之感,却带着落拓不羁的帅气。 “崇郎!”十二娘失声喊出来,“你回来了?” 姚元崇点头笑道:“一进城就听笔洗说今日是子安的生辰,你们都在瑶台玩,我赶在宵禁落锁前赶了来,好险就进不来了。” 十二娘下午跟百卉阁结完帐之后,去了一趟礼泉坊的小院,在里面把钱箱中转了一下。当时碰到笔洗时,无意提及晚上的活动,没想到姚元崇恰好回来知道了。 十二娘很开心,笑着说:“只要你有心来找我们玩,那小小院墙拦得住你?” 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之前翻墙夜行的事,都笑了起来。 十二娘招呼道:“我们快上去吧,子安和大家都在上头玩呢,一段时日没见你,大家都很为你担心呢。” 姚元崇边上楼梯边说:“有些事耽搁了,收到你的信,怕你担心,我就赶紧回来了。” 十二娘回头斜乜了他一眼,说:“即是有事,给我回个信即可,何必急忙赶回来。” 姚元崇失笑道:“说来奇怪,你的鸽子能找到我,却不会回家,我放飞了它,过两天它总是飞回我身边,真让我费解。” “啊?!”十二娘想了想,估计是鸽子归巢时找不到小唯的空间,不知如何回家,她哭笑不得,她跟小唯竟然都忽略了只去不回的这个问题,看来要特地告诉小唯,要让鸽子学会找她的技能啊! “你的鸽子我放在礼泉坊了,明日让笔洗给你送去,还有我给你带的礼物,东西太多,我没来得及整理。” 十二娘点点头,见到姚元崇平安回来,比收到礼物要高兴多了。 楼上的人正在谈论十二娘的画,吴胤还打趣道:“原来在十二娘心中,子安是有匪君子,可见你们交情不浅呐。” 王勃不好意思,却没有开口反驳,他正四处张望找十二娘,忽见她与姚元崇一并从楼梯口走过来。两人四眸对望说着话,眉眼中全是笑意,仿佛周围的嘈杂和来往的宾客都是不存在般。 众人随王勃的目光看去,见到他们之后神色各异。有人惊喜姚元崇忽然回来了,有人也敏感的快速看了一眼王勃。 吴胤那句玩笑话就如讽刺般,让人很尴尬,他咳了两声,走上前说:“元之,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来的真是时候!” 十二娘和姚元崇自然不知道吴胤的画外音,十二娘还笑着上前说:“五郎,崇郎赶回来给你过生日了!” 王勃抿嘴笑道,上前跟姚元崇说话问好:“元之一路可还安好?你去了这么久不回来,朋友们都很想你,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早知道出城接你去。” 姚元崇笑着应答,并拿了一块广元百花石刻砚台送给王勃:“虽不及端砚那么名贵,但广元的石刻却是有名的,摆在书桌上看看也是好的。” 王勃是个识货的,道谢的说:“百花石细密柔润,雕刻工艺鬼斧神工,我早有耳闻,托元之的福,今日让我得了一块,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众人说笑起来,姚元崇与众人饮了一轮,起身说:“我风尘仆仆而来,现在着实有些不舒坦,更怕尘土呛到大家,你们先玩着,我去后面洗两把再上来。” 他一走,鲁妍葭就拉着十二娘低声问道:“这个元之是谁?” 十二娘介绍道:“他是嶲州大都督姚懿的第十子,姚元崇,字元之。” 鲁妍葭直言不讳的感叹道:“原来是姚大将军的儿子,难怪有股逼人的英气,真俊朗!” 十二娘“噗嗤”掩嘴笑了,正待说什么,吴胤就举着酒杯对十二娘说:“十二娘,今天是子安生日,你怎也不跟他喝一杯?” 十二娘上次在瑶台大醉,知道自己不胜酒力,便对王勃说:“那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可好?” 王勃自然不会为难十二娘,正要拿酒盅,却被吴胤按下,说:“这可不行,以茶代酒多没有诚意啊!” 十二娘正要与他推辞,王勃已按捺不住,皱眉对吴胤说:“不要欺负十二娘,她是真的不能喝。” 吴胤起哄道:“我还没把她怎样呢,你就心疼了。” 十二娘心中一“咯噔”,却保持着笑意说:“五郎一直把我当亲妹妹般,自然要护着我了,胤郎难道吃醋不成?” 吴胤没想到十二娘如此放得开,丝毫没有被他的话弄的面红耳赤、不能言语,反倒显得自己没理,只得讪讪的说:“我与你吃什么醋,我又不是女的。” 茶盏与酒盏相碰,两人喝了一杯。有歌姬过来唱曲,大家便活跃开来。 姚元崇洗漱一新,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穿着崭新的衣服过来,比刚刚少了几分落拓不羁,却多了几分贵公子的气派。 众人问起他去成都府的见闻,他颇为健谈的聊了开。 “……好多东西都是用竹子做的,最神奇的是,竹编的篮子打水不漏、竹编的屏风直立不倒,手艺十分巧妙,还有编的猫儿、狗儿及水鸟,惟妙惟肖的。”姚元崇说着便对十二娘说,“我给你带了一个竹编的鸢鸟,手艺人说鸢鸟非常轻,可以与纸鸢一样飞到天上去,等你拿到手了,找机会试试去。” 鲁妍葭在旁听着羡慕不已,她虽常与父兄出门,可没去过蜀中那偏僻的地方。她一直以为那里是未开化之地,现在听姚元崇说的这样有意思,恨不得即可就去看看。 “十二娘,等你拿到了竹鸢,一定要喊上我,我也想看看是不是真能飞上天!” 十二娘笑着应下,说过两天就择个好天气去放竹鸢玩。 姚元崇如此这般,每每说起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时不时的会招呼十二娘,说他给她带了什么小物件,丝毫不做作也不避嫌。他这样一路挂念着十二娘,众人听了,想说什么却又怕说了显得自己多嘴。 王勃在旁边听边饮,只觉得口中的酒越发苦涩。 玩到子夜,十二娘和鲁妍葭都困了,王勃带着她们先去后院订下的房间歇息,并叮嘱十二娘:“你不要乱跑,明天早上我带你一起回去。” 他是想到了上次在瑶台,十二娘跟姚元崇不辞而别的事情了。 十二娘这次是请好假才出来玩,得了应允的,自然没有上次那样的担心,更不会冒险闯宵禁了。 她与鲁妍葭一起睡下,王勃在外见她们熄了灯,才返回瑶台二楼。 楼上,姚元崇正拿着酒杯欣赏着《有匪君子吹笛图》,见王勃回来,问道:“这是十二娘送你的生日礼物?” 王勃点头,过去小心的把画轴卷起,说:“这里酒水横流,不要把画弄污了。”十分珍惜的样子。 “她的画技又长进了,这幅画真不错,意境和情谊似乎都能体会出来。”姚元崇颇为羡慕的说:“若我生日也能得一副这样的画,就无憾了。” 收好画,王勃问姚元崇:“你送姚大都督去成都府,一来一回怎么用了三个多月时间?” 姚元崇神色有些许惆怅,最后只说:“我一直随父亲到了嶲州,去看望了母亲,加之山匪路霸比较多,耽搁了不少时间。” 王勃讶异道:“那边山匪路霸十分猖獗吗?路上有没有出什么事?” “还好,土匪看到车队上挂的是姚家的旗,一般不敢妄动。”姚元崇又问起王勃准备科举的事情,两人有一波没一波的闲聊着。 待吴胤等人都醉酒下去歇息了,他们两人还格外清醒,王勃突然说:“若我秋闱考过了,我准备央求我母亲去向十二娘提亲,你看怎么样?” 姚元崇沉默了半晌,手中一直把玩着酒樽,最终缓缓说道:“十二娘和你年纪都尚幼,怎么提这么早?” 王勃看了看姚元崇,从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太多东西,只好说:“我四哥去外地任职,婚事一直到现在也每个头绪,我母亲天天为此发愁。我科举若顺利,也不过这两三年的事,万一跟我四哥一样去了外地,事情就要耽搁下来。况且十二娘本就住在我家,我母亲格外喜欢她,不如把事情早点办了。” 姚元崇没有多说什么,最终只是说了句:“若十二娘同意,你们这倒是一件亲上加亲的大喜事。”他不再多与王勃讨论提亲之事,避重就轻的问起王励外放的情况,感叹着没来得及送一送他。 春暮夏初的子夜,透着微微的清风,吹乱了瑶台诸君们的一腔心事,浮动联翩。 次日清晨,王勃接了十二娘和鲁妍葭,准备送她们回家。十二娘张望了一番,左右不见姚元崇,便问道:“咦,怎么不见崇郎?” 王勃说:“他说还有很多事要办,坊门一开他就走了。” “哦。”出了远门刚回来,的确会有很多事要做,十二娘没有多想,跟王勃一起回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会友 回去梳洗一番,吃了早饭,十二娘在午前赶去灼华馆上课。走在抄手游廊上,只见曹夫人和一个少年并肩迎面走来。 十二娘定睛一看,在曹夫人身边的少年,正是昨日在字画店里碰到的李思训! 她走上前去向曹夫人行礼:“师傅,弟子来晚了。” 她前日是向曹夫人请过假了的,所以曹夫人并未有责怪她,而是笑着对她说:“原以为你下午才会过来,我正要带阿景去绿漪堂转转,你现在既然来了,咱们就去画室吧,阿景听说你画工了得,十分想与你切磋交流一番。” 李思训,字健,作健景,曹夫人唤他阿景,听起来格外亲昵,让十二娘对曹夫人越发刮目相看,她究竟有多大的本事和后台?跟皇族宗族之人这般亲昵。 “昨日与景郎在字画店一遇,没想到你今日就来了。常听师傅说你擅画青绿山水,这是我所不能及的,今日有机会向你讨教,实在是我的荣幸。” 李思训笑着说:“十二娘太过谦虚了。” 曹夫人看两个孩子认识对方,且交谈融洽彬彬有礼,满意的点了点头,带着他们来到十二娘平时惯用的画室。 曹映嘉正在里面调墨,见众人进来,忙让出位置。 曹夫人说:“阿景擅长山水,十二娘擅长人物,嘉娘擅长飞禽走兽,你们三人各有所长,在一起多多交流、互相学习,必有所得。” 李思训想看十二娘作画,便由十二娘先动笔。 十二娘画的是昨晚在瑶台所看到的舞姬歌舞图,美姬艳舞、声色犬马尽在笔下呈现,每个人物每个动作都活灵活现。 李思训赞道:“十二娘的画逼真传神、气韵生动、形神兼备,把人物的身份性格寓于环境、气氛、身段和动态的渲染之中,实在难得。我纵使想学,也非一日之功,这‘传神’绝技更要靠天赋去领会才行。” 对她的评价非常高! 众人在旁围观,或问几个问题,或曹夫人指点一下,或十二娘对笔法和色彩解说一下,学习气氛十分浓烈。 中午一起吃了饭,待到下午,妍娘也来了,曹夫人索性带着三个弟子跟李思训一起开茶会。 几人都是健谈有见识的人,侃侃聊来,十分尽兴。 李思训临走前对曹夫人感叹道:“夫人的弟子,巾帼不让须眉,观其谈吐见闻,已初有大家风范,夫人教的好。” 曹夫人慈爱的看着他笑道:“阿景这两年也成长了不少,可见你父亲母亲对你用了不少心思。” 李思训笑道:“家慈一直挂念着夫人,总唠叨着身体不利索,未能进京与你相聚,所以叮嘱我要常来探望您。” 十二娘在旁听着,看来李思训的母亲跟曹夫人的关系非常好,难怪她对李思训就如寻常晚辈一般。 曹夫人又问起李思训在太学里学习情况,十二娘静静在旁听着,才知道李思训不过大她三岁,就已经是太学学生了。 太学是古代的大学,取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且要品学兼优的。 李思训在灼华馆中打扰一天,他见时候不早,主动起身告辞。曹夫人将他送走后,让嘉娘和妍娘自己去研习,独独留下十二娘,问道:“你觉得阿景如何?” 对于曹夫人的问题,十二娘从不敢只考虑表层意思,略思索着说:“他出身贵胄,才华横溢,行止端雅,是位翩翩君子。” 曹夫人笑着点头,有些怀念的说道:“阿芷生了个好儿子,教养的也好。”缓过神来,她又说,“你们两人志趣相投,以后可以常常来往,不用拘束太多。” 从曹夫人身边离开,十二娘心中忐忑不安,师傅的话是什么意思? 思考着这个问题,十二娘好几个时辰不得安生,熬到回了家,阿兰一脸欢喜的迎上来说:“姑娘你快看,有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 十二娘进屋一看,她房中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杂物,有银饰、有竹编物、有扎染布料,还有竹鸢。 阿兰提了一个小笼子过来,说:“姑娘,还有只鸽子,是送给姑娘炖汤喝的吗?这个礼送的真新奇。” 十二娘赶紧把鸽子接过来,说:“不是不是,给我养的玩的,不是炖汤的。” 这些东西都是姚元崇从四川带回来给十二娘的,十二娘一件件看过来,都是蜀中有特色的好玩意,可见他是用了心的。 物品中还有一个木匣子,十二娘抽开盖子,只见里面躺着一支华美的百戏阁楼步摇,华光四溢,十分贵重的样子。 十二娘将它取出来拿在手中把玩,走到梳妆台前拿起妆奁里只剩单独一支的包金花头对簪,将步摇和簪子并在一起打量。 她另外一只包金花头簪让姚元崇给拔走了,如今送了这样一支贵重的步摇来,是对拿走那支簪子的补偿吗? 她嘴角高高弯起,将两支发钗一起收入妆奁里,转身跟阿兰一起拾掇其他礼物。 “送东西的人没有留什么话吗?” 阿兰摇摇头说:“什么话也没留,送来东西就走了。” 十二娘略微有些疑惑,她本以为姚元崇会当面把这些东西送给她的。 看着精致的竹鸢,十二娘有些出神,怎么几个月不见,现在觉得姚元崇生疏了?可昨晚跟他聊天的时候,明明好好的呀。思索着,十二娘准备等到约大家出去放鸢鸟的时候再看看。 因离崔家前来送聘礼的日子没几天,十二娘要帮着十一娘张罗准备,没有时间邀朋友出去放鸢鸟。到了十八日那天,崔家热热闹闹的抬着聘礼来下聘,场面十分热闹气派。 这门亲事,崔家人请了安乐县公任雅相之妻任夫人做媒人,元娘以为崔家会让从开始就插手此事的周夫人当媒人,谁知在问名的时候换了任夫人,弄的元娘措手不及。 虽说请安乐县公的夫人做媒人,这门亲事整个档次提高了,是抬举十一娘的举动,但对于高家来说却是个难事,元娘之前准备请与周夫人身份相当的长嫂鲁氏当媒人,可现在却不合适了。 高家长辈不在长安,什么都靠元娘来操办,元娘无法,只好求到婆婆齐氏跟前,最终还是王家二房出面,请了礼部侍郎令狐大人的夫人做媒,才把这件事情圆过来,保住了高家和王家的脸面。 纳征这天,王家十分热闹,六娘跟元大郎都来做客,作为高家娘家人陪着崔家的送礼人。吃喝了一天,把此事办妥,同时媒人和两家当事人商量着把十一娘和崔贞慎大喜的日子定了下来,就在今年十月初五。 这个日子据说是十分好的黄道吉日,而且天气适宜,且有足够的时间等高夫人回长安帮十一娘制备嫁妆。 忙碌一整天,到入夜方歇,元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到婆婆齐氏房中道谢:“娘家妹妹定亲,却在王家吵闹一整天,娘把我们当自家孩子一样疼,不仅让大嫂处处帮我们安置,还出面帮我招待宾客,媳妇真是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 齐氏笑了笑,说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你的嫡亲妹妹寄居在我们家,自当处处照拂。再说这次摆酒,花的全是你母亲留下来给十一娘的钱,又没用我们王家一分钱,不过是让下面人帮着张罗,我跟着出去会会宾客而已,怎就说起这些客气话。” 元娘抿嘴笑了,坐在齐氏身旁说:“能给娘当媳妇,是我的福气,我就知道娘最好了。”她转而又说,“梓哥儿今天没见到您,想的厉害,方才还在吵闹说要来给祖母说晚安,因时间太晚,我明天早上再抱他过来。” 说到孙子,齐氏自然喜欢又心疼,忙说:“你今天累了一天,快回去歇着吧,有什么话,明天抱了梓哥儿一起过来说。” 元娘欢欢喜喜的退下了,到了房间外面松了一口气。 家中是大嫂鲁氏主持中馈,但外院庶务却是她丈夫王勤在打理,两边牵扯着,时常因为账务的问题起一些小冲突。她不想因十一娘的婚事,惹的王勤不好与鲁氏交代,此刻要到了婆婆齐氏的话,她也不怕横生什么问题了。 娉婷小楼中,灯火大亮,十一娘坐在十二娘的房里跟她说话,似乎有说不完的肺腑之言,谈论的全是今天下聘之事。 十二娘早就决定对她这么亲事不置可否,所以就那么听着她说,手上却在做自己的事。 她拿着印花帖一笔笔的写着,邀朋友们二十五日去曲江池放竹鸢。写好了一堆帖子,她忽然打断十一娘的话,问道:“十一姐,我们要去曲江池放竹鸢,你去吗?” 十一娘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竹鸢,犹豫半天,说:“算了,我不去了……” 十二娘对十一娘这种为了婚姻牺牲自我的作为,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头几天惊鸿队练球的时候,岚娘说你已经好久没去过了,问你还去不去,若是再不去,她可就要除你的名了。” 十一娘大惊,说:“呀,不可以,我这就去给岚娘写信,她怎么能撵我呢!”说罢,一阵风似的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 【晚上稍晚些时候还有一章更新。】***(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竹鸢 【这是今天的第二更,感谢红豆牛奶冰再次打赏和氏璧,也感谢给我粉红票的读者亲们,这两天粉红票猛增,小羽太高兴了~~】 十二娘继续写完请帖,另外写了一张纸条给姚元崇,邀他一起放竹鸢。她从空间里取出鸽子,将纸条放进它脚上的竹筒里,让它送信去了。 十二娘房间中的窗户打的大开,暮春的夜晚很舒爽,风中夹杂着花香,使得十二娘心情舒畅。她坐在窗边的凳子上等鸽子回来,心想她专门跟小唯说过鸽子有去无回的事,这次应该会把信带回来了吧? 约莫等了小半个时辰,十二娘等的都有些瞌睡了,白鸽终于扑腾着翅膀飞了回来。 十二娘赶紧从它脚上取下回信,只见纸条上的几个行书笔力遒劲,写道:“不见不散。” 她高兴的收好纸条,心想,可见自己之前是多心了,崇郎还是跟以前一样嘛,于是安心睡觉去。 隔日把请帖都送出去,嘉娘、岚娘、妍娘、箬娘一口答应下来。她思索着又给馨娘送了帖子去,但不确定她待嫁状态会不会出来玩。过了两天,馨娘也回帖说到时候会赴约。难得人约的这么齐整,众人都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天公作美,四月二十五日那天,天气晴好,气温舒适,且有微风。众人午后依约来到曲江池,各自带着家中做好的吃食和酒水,在曲江亭中聚首后,纷纷围着十二娘的竹鸢观看起来。 曹映嘉说:“当年墨翟以斫木为鹞,三年而成,飞一日而败。后又有公输班用竹条制作木鸢以窥宋城,飞三日而不落。我曾多好尝试做竹鸢,可都飞不起来,实在太重了!” 魏宜岚在旁兴奋的说:“我做的纸鸢飞起来过哦!” 房玉馨笑道:“纸鸢升空自然容易,咱们今日说的是竹鸢,竹鸢比纸鸢重多了,极难飞的!” 魏宜岚拿起十二娘的竹鸢掂量了一下,说:“不重啊。” 曹映嘉解释道:“这便是奇妙之处。你看这只竹鸢这么大,光竹子都用了那么多,可一点也不重,可见竹片削的极薄。竹子薄而不脆,这又是显本事的地方,正因此,才说竹鸢不好做。” 众人聊着天,十二娘却翘首以望。 鲁妍葭猜测的问道:“你是不是在等姚元崇?他怎么还不来呀。” 十二娘点头说:“是呀,他答应了要过来的,都这个时间了。” 话音刚落,就有马车驾驶而来,十二娘眼尖,一眼就看出是沛王的马车。 她惊讶道:“呀,沛王来了。” 房玉馨一听,赶紧出亭迎接。十二娘见她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恍然大悟道:难怪馨娘待嫁之时答应出来玩,原来是跟沛王约好了的! 姚元崇和沛王一起从马车上下来,除了他们,还有裴润。 沛王对众女说:“本王听元之说这里有好玩的东西,所以来看看,你们尽管玩,别因我而拘束了。” 除了鲁妍葭,其他人都去沛王府打过球,知道沛王是个亲和的脾气,并不惧他,魏宜岚更是催促十二娘快些放竹鸢,看看是不是真的能飞起来。 十二娘看了一眼姚元崇,见他虽然没有过来与自己打招呼,却是微笑的看着自己,便跟魏宜岚还有鲁妍葭到空地放风筝去。 魏宜岚自允跑的快,而鲁妍葭身量高,一个牵线,一个举竹鸢,倒让十二娘空了手。 她在旁看着两人扯着竹鸢奔跑起来,妍娘清脆的喊一声:“我要松了!” 竹鸢“呼啦啦”非常轻快的飞了起来,顺利的让众人非常意外。以前放纸鸢,谁不是放很多次才能放起来?摔坏好几个纸鸢的情况都有,没想到这个竹鸢飞的这么成功,可见做工之巧。 更奇特的是,竹鸢稍飞高一点,就发出清脆的鸣声,众人纷纷道奇,问十二娘竹鸢怎么会发出声音。十二娘也不懂,向姚元崇看去,姚元崇解释道:“鸢首以竹为笛,使风入竹,所以能够发出如筝鸣般的声音。” 众人齐齐仰头,看着竹鸢越飞越高,筝鸣声也越来越悠扬,纷纷赞道,是只好鸢。 房玉馨尽心的在沛王身边坐着,鲁妍葭、鲁霖箬两姐妹跟姚元崇畅快的聊着什么,嘉娘跟裴润两人也颇为投趣。 十二娘走到魏宜岚身边去,说:“你放了这么久,手跟脖子该酸了,你去歇歇吧,我来放。” 魏宜岚将竹鸢交到她手上,说:“正好,我有几句话想跟沛王说,你先一个人放着,我待会过来。” 十二娘看着几乎变成黑点的竹鸢,心情莫名惆怅。不过几天时间,为什么姚元崇给她的感觉,时而亲昵时而疏远,让她有些想不透,就如这遥远的竹鸢,飞的离她越来越远了! 哎,好歹手中还有一根线牵着,不管多远,总能寻到踪迹。 她正如此想着,只听微弱的一个声响,手中的力气突然丢了,竹鸢线竟然断了! “啊!线断了!”十二娘往前跑了几步,看着竹鸢从高空中落下,一边下坠一边往远方飘去。 众人听她呼喊,纷纷抬头看去,各个都道着可惜。 十二娘看了两眼,二话不说,朝竹鸢的方向跑去,姚元崇从亭子里追出来,说道:“别找了,这哪里知道飞到哪去了,找不到的。” 十二娘驻足回望,说:“眼睁睁的看着它飞远了,不找一找又怎么知道找不回?” 姚元崇怅然道:“一个竹鸢罢了,丢了就丢了。” 十二娘错愕又失望,却决然的说:“那是你送给我的竹鸢!”说罢,就转头去找。 姚元崇震惊的看着十二娘的背影,回想着她说的话……因为是他送的,所以她非找到不可吗?是对竹鸢的执着,还是对他的执着? 姚元崇的心倏地一紧,对亭中众人说:“我去跟十二娘一起找竹鸢,你们先玩着。” 十二娘心中有些生气,她讨厌朋友对她莫名的疏远,就好像跟她闹脾气,她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就如当初王勃跟她闹别扭一般,她讨厌这种感觉,万万没想到,一向跟她合拍的姚元崇也这样! 气呼呼的循着竹鸢坠落的方向跑了好远,直到跑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前面有小林子拦了她的去路,她径直穿过林子找了过去,姚元崇却在她身后沿着小路跑向了另一个方向。 十二娘沿着一个方向走了好远,在曲江池的一片水域边上,找到了落在水中的竹鸢。竹鸢落的不远,就在离水边两米远的地方。十二娘站在水边看了一眼,池边的水很浅,看得到底。可就这么一瞬间,十二娘就有些晕眩了。 是了,她怕水……正如她在元帅府连小船都不能坐,她一看水就会头晕目眩。 她往后退了几步,身体很快就恢复正常。可看着尽在咫尺的竹鸢,她觉得好不甘心啊!仿佛是找回竹鸢就能找回某些丢失的感情一般,十二娘抱着这种信念,一咬牙,撩起裙子踏入了水中。 水真的不深,刚刚到她的腰,她强迫自己不去看水、想水,闭眼往前走着。当她的手碰到了竹鸢,十二娘心中一喜,赶紧抓住竹鸢,转身往岸边走。 因怕自己转身角度不够走偏了,她睁眼看了看方向,可就是这一眼,她的双腿立即开始发软,并且头重脚轻,天地仿佛开始旋转起来。 她的脚软了下去,身体不辨方向的歪到了水里,当池水淹没她的面庞时,她就一个想法:要笑死人了,竟然在浅水池里被淹死…… 正在她将要失去意识时,一个大手捉住她的臂膀,直接将她提出水面。姚元崇站在水里满脸错愕的看着手中湿透了的十二娘,大声问道:“十二娘,你怎么了!” 十二娘剧烈的咳嗽着,身上仍旧用不上半分力气,连呼吸似乎都费劲。姚元崇见她面色卡白且呼吸急促,连忙将她抱到岸边,平放在地上。 几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十二娘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她无力的伏在姚元崇的膝头,只说了几个字:“我……晕水……” 姚元崇刚要训斥她很傻,既然晕水还往水里跳,是不要命了吗?可看到她手中紧紧抓着的竹鸢,一腔话塞在了喉头,什么也说不出来。 万般情感只化作一声叹息,姚元崇半搂着十二娘,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轻声问道:“好了些吗?” 十二娘缓了缓,耳清目明之后坐起身,看着狼狈的自己,赧然道:“没想到晕水这么厉害,这样浅的水险些要了我的命。” 姚元崇认真叮嘱道:“下次不要再这样了,什么都没有性命要紧。” 十二娘无声的点点头,就听姚元崇说道:“来,我背你回去吧,跑出这么远,大家肯定都担心了。” 十二娘这一晕,觉得身心疲惫,就顺势爬上了姚元崇的背,任由他背自己回去。 两人无声的走着,心中都有话要说,却无人开这个口。一直走到可以看见曲江亭的飞角了,十二娘让姚元崇把自己放下,说可以自己走过去。 姚元崇放下她,看她收整着湿漉漉的衣服,同时不忘手中的竹鸢。 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冒死去捡竹鸢?” 十二娘抬眼看了他一下,不答反问道:“为什么最近对我时冷时热?不要矢口否认,我的感觉一向很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表白 姚元崇无语,看着十二娘倔强的脸,只好说道:“我这些天一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十二娘步步紧逼的问道:“发什么了什么事?我们两人不是坦诚相待的好朋友吗?如果是跟我有关的事,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有些话,姚元崇一直未敢挑明,一方面怕表白不成,反与十二娘做不了朋友,另一方面,是他自己本身还有一些变数。未有确切的把握,他不愿轻许承诺,因此犹豫着,迟迟未做决定。可眼见着两人走到这一步,若再不把话说清楚,他自己心里难受,十二娘也会误会他。 现在,看着十二娘始终不放手的竹鸢,姚元崇忽然有了莫大的勇气:“十二娘,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十二娘措手不及,纵使她很想知道姚元崇最近是怎么了,但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向她表白。 十二娘害羞了,不敢直视他灼热的目光,垂着眼睛盯看他湿掉的衣袂。心中暗暗生悔,天哪,她现在浑身湿透,头发散乱如疯魔,狼狈至此,姚元崇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说这个话呢!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姚元崇缓缓说道:“我喜欢你的率真、你的聪慧、你的善解人意,可我对你的一片真心,不敢轻易告诉你,只因我不敢轻许未来,我怕误了你。” 十二娘疑惑的抬头看着他,等着他解释为什么不敢轻许未来,他遇到了什么困难? 可姚元崇没有解释,而是继续说道:“子安生日那晚,他告诉我,等他秋闱考过之后,他就要向你提亲。听到他说起这个话的时候,我心痛如绞,我以为还有一些时间给我筹划未来,可没想到事情来得这么突然。我喜欢你,自然不愿看到你跟别人一起,哪怕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不愿相让。可是,子安是个好人,他和他的家人都喜欢你,我不断的想着,也许他娶了你,对你来说是件好事,你会与他琴瑟和鸣,他会视你若珍宝。我不能给你的一些东西,他都可以。” 十二娘第一次听说王勃要向她提亲,震惊之余更觉得恐慌,再听姚元崇的满腔心事,她皱眉问道:“所以你问也不问我是否愿意嫁给他,就决定放弃我了吗?” “不!”姚元崇果断的说道,“我没有放手,我只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有些事,实非我一己之力能够解决,我怕时间来不及,可我绝对没有现在就放弃你。” 说罢,他忽然领悟到了什么,双眼瞬间明亮的看向十二娘,急切的问道:“这么说,你也不愿我放弃你?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十二娘羞于说那几个字,只是垂眼说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拼死捡回这个竹鸢?” 姚元崇欣喜若狂,得了十二娘的回应,纵使有困难,又怕什么! 十二娘也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为难之处,便问道:“你在犹豫什么?有什么事,让你连心意都不敢表露?” 姚元崇斟酌道:“对不起十二娘,有些事,我现在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时机成熟了我一定告诉你,我不会辜负你的!” 十二娘不想强人所难,而且能让姚元崇这样为难、踌躇不定,定然也不是什么小事,她就相信他,给他一些时间去解决吧! 十二娘抬头对他说:“有什么问题,你去解决就是,但是你不许再这样莫名其妙的不理我,有什么事情,我还是喜欢敞开来谈。两个人之间,交流最重要,我们要互相信任!” 姚元崇得了十二娘这样明白的回复,自然不会左猜右猜,连连答应下来,只是…… “子安那边,怎么办?” 十二娘皱眉思考,说:“我跟他是好朋友,两家关系也好,可儿女婚姻之事,不是他单方面说定的。他现在准备秋闱,我不想扰乱他的心境,待他考完之后,我立即去跟他说明白,我相信他明白我的心意后,不会强行向我提婚。” 姚元崇点点头,说:“嗯,他现在考试重要,待考完之后,我们好好与他说。” 两人解决了横在心中的一块大石,神色都舒畅很多,眉眼中更是透着欢愉。 曹映嘉、鲁妍葭等人寻了过来,看到两人湿漉漉的,惊讶的跑过来,七嘴八舌的问出了什么事。 十二娘不好意思的说:“我捡竹鸢的时候掉进曲江池里了,幸而崇郎救了我。” 嘉娘责备道:“怎么这样不小心,万一崇郎没去找你,岂不要出大事!”看了看她湿透的样子,嘉娘又心疼道,“你带了备用衣服没有?随快到夏天了,但这里风大,还是容易着凉的。” 十二娘点头道:“带了衣服在我的马车里,我去去就来。” 她跑去马车,从如意葫芦袋里取出干净衣服换上,擦干头发,梳整一番重新来到曲江亭。 竹鸢坠落下来的时候,有些摔坏了,姚元崇正在大家的围观下修竹鸢,他用木条和细线固定,十分仔细认真。 “只能这个样子了,你们再放的看看能不能飞。” 魏宜岚和鲁妍葭拿起竹鸢重新放飞,可竹鸢再也飞不稳,在天上不高不低的飞一会儿就要斜着栽下来。 十二娘怕竹鸢被摔的更惨,忙说:“罢了,可见是飞不成了。” 上前拾起竹鸢,十二娘摸着那些被摔断的竹条,宽慰自己道:这个物品留个念想就行了,何必想那么多。 从曲江亭游玩回来,十二娘把破损的竹鸢收到空间里,小唯瞧见了,觉得非常有趣,竟然在空间里模仿着做了起来。 十二娘不知他是不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竹鸢做的竟然十分成功,各个都能飞,且系在竹鸢身上的棉线又轻又结实,非常好用。 小唯送了一只竹鸢给十二娘,她将新旧两只放在一起,可心中总觉得那只旧的格外不同,怎么也不舍得扔,遂一并收藏起来。 到了五月,家家户户都在为端午节做准备,王家更是忙碌。王家今年的端午宴请了崔夫人过来做客,不仅如此,王家长房已出嫁的大女儿也会从龙门绛州赶到长安来与家人相聚。 王家的大女儿,十二娘从没见过,更没怎么听人说起过,因这次要见面,元娘便同她和十一娘说起那位姑娘。 “大姑奶奶单字一个娴,在王家迁到长安来之前,就嫁给了龙门老家一户姓柳的望族,生了一儿一女。因要主持家族中馈,不常回娘家。说来娴娘是个有福的,那柳家虽是乡下地方的普通望族,跟长安的显贵比不得,但柳家有一位姑奶奶嫁给了河东薛家,薛家虽说落寞很多年,但在近十几年,竟然出了一位大将军。柳家随着薛家在龙门也越发有威望了,大姑奶奶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元娘感慨着说,“现在天气热起来了,大姑奶奶这时候赶过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十二娘听了十分感兴趣,问道:“河东薛家出的那位将军,可是三箭定天山的薛仁贵大将军?” 元娘点头道:“十二娘在外面读书果然见识广,连这些事都知道。” 十一娘不知道,加之许久没出门,缠着十二娘问她那位薛将军究竟是什么人。 “薛将军原本是名将之后,但家族落寞,只得务农为生。因臂力过人,在薛夫人柳氏的鼓励下,于三十岁那年入伍参军,从此驰骋沙场,立了无数军功。他去年领兵征战回纥,临阵发三箭射死三人,其余骑士慑于他的神威都下马请降。唐军趁势而上,取得大胜,这便是三箭定天山,因为这次大功,薛将军被升为左武卫将军,封为河东县男。” 十二娘以前在戏文、小说里听说过不少薛仁贵的故事,没料到她回到唐朝有幸能够与他扯上关系。不过这个关系也太远了一些…… 薛仁贵是王家大姑奶奶丈夫的表姑父,十二娘与王家大姑奶奶是姻亲,与薛家更是扯的太远,但从身边人听到名人的消息,十二娘依旧觉得很有意思。 初三,王家的大姑爷与大姑奶奶就到了长安,王敬、王勤两兄弟出城去接,鲁氏与元娘在家里张罗着接风酒席与收拾住处。 当齐氏看到两年多未曾见过的女儿时,险些哭了出来。但看女儿比以往富态,女婿恭敬有礼,一双儿女乖巧可爱,喜悦马上就冲淡了重逢的伤感。 十二娘下学回来时王家已经热闹了起来,她放下书包重新梳了头发,去齐氏的大房中与大家见面。鲁氏和元娘陪娴娘在齐氏身边坐着,十一娘与柔娘、萍娘在稍远处坐着,而里间,朴哥儿、杉哥儿还有梓哥儿正与娴娘的两个孩子玩闹着,尖叫追打十分热闹。 齐氏正在与大女儿说:“你今日先歇一歇,明日领了孩子去看看你二婶,她身子重了,不便出来走动。” 娴娘刚回来就听说了吴氏怀孕之事,笑着说:“我正有事情要找二婶,明日一早便去探望她。” 她的眼睛看到柔娘与萍娘身上,感叹的说:“两个妹妹长的这般大了,我离家的时候,她们还是小孩子,如今已出落得这般齐整。你们可还记得大姐?” 柔娘微笑着说:“自然记得,大姐小时候还给我缝过头花呢。” 娴娘“呵呵”笑了,说:“咱们家女孩儿少,我以前只能与两个幼妹玩,你们现在可好,有这么多姐妹做伴。”说着就看向十一娘和十二娘,同元娘问起她们的情况。 当得知十一娘已于崔家订了婚,娴娘高兴的道喜,并取下自己手臂上的纯金雕花臂钏送给十一娘,说提前赠给她当添箱。 十一娘不好意思收,娴娘却与她笑着说:“你可别替我心疼,我现在也是管着数千亩良田的人,这点东西算是轻的,实在是我出远门没有带多少贵重东西,委屈妹妹了。” 她这话说的有些炫富,却也是自信和大方的体现,十一娘再不收,倒显得她小气。 齐氏听了在旁打趣道:“你这几年说话越发鲁气了,柳家的田产再多,又怎么到的了你手上?你别唬你的妹妹们,她们可是听什么都当真的,到时候要你给她们添嫁妆,就有的你哭。” 娴娘颇为自信的说:“娘,女儿说的可都是实话。”她微微叹道,“守义这两年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家中的叔嫂也都是只吃不做的,各处的田产全靠我一个人打理,给妹妹添些东西,我还是能做主的,只是我一人在家中实在疲惫,总想有个人能帮帮我。” 齐氏有些担忧,问道:“我今日看守义的脸色,苍白无色,身体比前几年又瘦了些,你须把这当大事放在心上,好好照顾着她。” 娴娘无声的点头,喝了两口茶之后,转而问起柔娘在家读了什么书,学了什么东西。 众人一起吃了晚饭,十一娘和十二娘回到娉婷小楼,十一娘忍不住的说道:“这位大姑奶奶看着可真不像王家的人。” 可不是么……王家的男人彬彬有礼,女子温柔贤顺,没她那么泼辣的。 十二娘也有同感,不过她觉得王娴在闺中的时候定然不是这样,很可能是嫁去柳家情势所迫。若如她们所说,王娴的丈夫身体不好,家中田产那么多,各房各宗哪个不觊觎?她若没点本事,岂能主持柳家中馈?又怎么能让各田庄的管事服气? 十二娘与十一娘说道:“你发现没有,她今天一直在问柔娘的情况,事无巨细都问到了。” 十一娘点点头,说:“是的,连她有没有跟着家人学算法学理家的事都问了。” 这些事一般是姑娘待嫁时,母亲手把手所教的,正如十一娘现在正在跟着元娘狂补这些知识,但娴娘却在众人面前问到了。 “她这次八成就是为了柔娘的婚事而来,不然没什么大事,何用专门拖家带口的跑到长安。”十二娘推测道,“她说她想要个可信的人帮衬着,不知她是想把柔娘说给柳家的哪个子弟。” 到了端午当天,各房门上插艾草,女子们沐兰汤、头上戴艾虎、腰间佩香包,席间饮朱砂酒、吃五黄,孩童们则以雄黄画额,在院子里玩着斗草。 十二娘与大家正玩着,阿兰就跑了过来。 十二娘以为是她命秦刚给姚元崇送的驱五毒香包有了回音,便躲开众人在廊下与阿兰说话。 阿兰急切的说:“姑娘,郝大娘在门房求见,说是有急事找你。” “郝大娘?”留守元帅府的下人这个时候找她有什么急事? 她带着阿兰匆匆往门房走去,郝大娘看到她,不待她发问就主动说:“姑娘,七娘回来了,她从宫里出来看大家,却不知你们到王家来住,正在府里歇着。” “七姐!”十二娘又惊又喜,没想到七娘求得了出宫过端午的恩典! 她转身对阿兰说:“你去跟大姐说,我去元帅府接七娘过来,让她有个准备。” 十二娘匆匆与郝大娘去了元帅府,果然见到了身上还穿着赭红色宫女服装的七娘。 七娘比以前长高了,看起来模样没怎么变,可通体的气场比以往强大且沉静,一眼望去,似是看不出她是喜或是悲,十二娘不由得在庭前止住了脚。 七娘从座椅上站起,慢慢走出来,站在厅前望着庭院里的十二娘,笑着说道:“死丫头,两年不见,不认识我了吗!” 十二娘看到脸上重新带着调皮笑容的七娘,跑上前携起她的手,问道:“你怎么突然出宫了,也没提前说一声,弄的我到现在还有点缓不过神!” 七娘笑着说:“出个宫不容易,我是前两天才定下来可以出宫,不方便送信出来,索性直接回来找你们,谁知已经人去楼空了。” 她只听说大伯母去波斯任职,但并不知道大夫人也跟着去了,而妹妹们或是回老家,或是住到了元娘那里。 “我跟十一娘现在跟大姐住在王家,走,我们快过去,我已经让人跟大姐说了。” “好。”七娘与十二娘牵着手坐上马车,两人互相嘘寒问暖,话儿说个不停。 七娘直言不讳的说:“我这次出宫主要是想看看你,见你现在比以前还快活,我就放心了。” 十二娘说:“我现在没人管束,自由自在的,你就别担心我了。你在宫里怎么样?我就听崇郎收起过一回,之后再无消息了。” “我现在是掌彩女官,皇后娘娘很喜欢我的纭裥绣,司彩女官也因此十分器重我。”她感激的看着十二娘说,“这都多亏了你。” “我们姐妹间可不许说这些话了。”十二娘说,“常听说宫里很多坏人,为人处事不容易,我就怕你被人欺负。” 七娘淡然的笑了笑,说:“宫里么,无非就那么几种人,看明白、想透了,也就没什么可怕的。” 她这句话说的让十二娘很忧心,可又不知从何询问起。这两年时间,七娘在宫中一定经历了很多事吧! 马车到了王家,两人暂且放下所谈的事,一同去见王家和元娘。 因七娘现在是七品女官了,众人对她十分客气,元娘看着自家姐妹给自己撑脸面了,自然也开心的不得了。 七娘虽说是出来过端午节,但是时间非常紧。吃了中饭,姐妹们在一处说家常,刚把六娘怀了身孕大概七月就要生、十一娘与崔家订了亲事、王励考了进士到宿州当官的事情说完,七娘就说时间不早,她要赶回宫门,再晚回去就进不了后宫了。 十二娘依依不舍的送七娘出去,并让秦刚送她一程,刚送到门外,就碰上了笔洗。 笔洗带着姚元崇的端午节礼而来,十二娘收到礼物,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七娘只看她一眼,就看出异常。 “十二妹,你既然无事,就再送我一程吧,我们姐妹在车上再说说话。” 十二娘想想也是,她可以跟秦刚一起送七娘去朱雀门,到时候再回来,时间也不会太晚。 上了马车,七娘望着十二娘手中拿着的草编艾虎,问道:“这是谁送的?” 十二娘一不想欺骗七娘,二也没打算隐瞒她跟姚元崇的事,便爽快的说:“是崇郎送的,可爱吧!” 七娘脸色有几分难堪,说:“你与崇郎,是不是……”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来,但十二娘已经点头,说:“我与崇郎情投意合。” 七娘焦急的问道:“那他可跟你说准备把义阳公主怎么办?” 十二娘疑惑的问道:“跟义阳公主有什么关系?” 七娘十分错愕,原来十二娘不知道! 她犹豫着不知如何说,十二娘已经灵活并严肃的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 “二圣有意把义阳公主赐婚于他?”十二娘声音干涩的问道,这就是姚元崇为难之处?这就是他不肯告诉她的事情吗? 七娘不愿十二娘被欺骗,自然把知道的都告诉她:“是,也不全是。他去年冬天常与姚都督陪着吐蕃赞普进宫,有一次午宴,魏国夫人……也就是贺兰敏月,她也参加了,席间她挑起话题,说姚元崇一表人才,与义阳公主十分般配。皇上当是有意奖励姚都督平定吐蕃的功劳,当场就要赐婚,被姚元崇拒绝了,皇上正要问原因,皇后也说话,不赞同赐婚,说想把义阳公主再留几年。皇上当时没说收回成命,也没让人拟旨,但宫中的人都知道义阳公主可能会嫁给姚元崇。” “好个贺兰敏月!”十二娘愤恨的念道。 贺兰敏月挑起这个事,绝非善意。义阳公主因为是皇后的死对头萧淑妃之女,朝中无人敢娶,武后也有意故意拖她几年,可贺兰敏月为了报姚元崇以前打贺兰敏之的仇,竟然故意给他泼这样一身脏水! 若姚元崇真的娶了义阳公主,高宗或许会对他另眼相看,可是武后绝对会疏远姚家,这对姚家的未来百害而无一利! 她越想越生气,愤愤的说:“且让贺兰敏月再得瑟几日,她命不久已!” 七娘吓了一跳,问道:“妹妹何出此言?” 十二娘惊觉说漏嘴,急忙把话圆过来,说:“贺兰敏月名不正言不顺的与姨母同伺一夫,她又是那样的性子,武后如何能容忍她?武后若真的与她跟往日一般亲近,又怎会当场回驳她和皇上两人的意思?定然已有间隙,时日久了,在后宫之中,七姐应该知道会是怎样的下场……” 七娘慎重的点点头,心中惊讶着十二娘的心智。七娘在后宫中两年,方适应了后宫的规则,她以为十二娘在外面不会懂这些肮脏的事,却不知她的心智早熟,这些城府与心机对她来说,已算不得什么。 【这是六千字的大章节,为读者sancysancy加更,书评区的留言让小羽很感动,小羽会努力加更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信任 从朱雀门前往回走,十二娘毅然去了一趟礼泉坊。 她与姚元崇一起租赁的小院中传出阵阵读书声,童音稚嫩而柔软,引的十二娘十分疑惑,几日不来这里,何时住进了一个稚童? 她没有敲门,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只见小庭院中支了一桌一椅,一个男童端正的坐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诵读论语。 姚元崇背手站在不远处的屋檐下,看到十二娘走进来,便对男童说:“元景,天色将暗,今天就读到这里吧。” 男童收起论语,问道:“哥哥,我今天都念对了吗?” 姚元崇点头道:“虽然都对,但更重要的是记住每句话的意思,并且慢慢理解。” 男童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姚元崇走下台阶,笑着说:“来,随我见一见你芸姐姐。” 男童灵敏的转过身,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十二娘,带着甜甜的笑意问道:“这就是哥哥常说的那位芸姐姐吗?” 十二娘从进小院开始,各种惊诧,她疑惑的问道:“崇郎,这是你弟弟?” 姚元崇点头说:“嗯,我的同胞弟弟,姚元景。” 姚元景已迫不及待的说道:“芸姐姐,你跟哥哥一样叫我元景就行了,我常听哥哥说起你,你今天是来哥哥家玩的吗?” 姚元崇纠正道:“这里也是她的家,你芸姐姐可以随时过来。” 姚元景不知合租之事,只是懵懂的说:“哦!这里是哥哥和姐姐一起的家。” 十二娘听了脸色微红,和姚元崇对视一笑,姚元崇已说道:“元景,去跟笔洗练拳,练完了洗干净好吃晚饭。” 姚元景听话的抱着书走了,姚元崇跟十二娘坐在小院里说话。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没告诉我你弟弟也来长安了?早知道我带点小礼物过来。” 姚元崇微微有些尴尬:“说来这是家丑,我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跟你说。” 十二娘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有些事虽然难以启齿,但姚元崇必须跟十二娘说清楚:“我娘是我爹的第三任夫人,我前面有九位异母兄弟,都住在陕州老宅中。因父亲在外征战,须有人照顾,所以把我娘和弟弟带在身边随行赴任……” 姚家儿子众多,都是嫡子却生母各不相同,年纪大的已有三十余岁,最小的姚元景如今才六岁。姚元崇的母亲作为第三任续弦,在家中已有那么都成年继子的情况下,在陕州难以立足。幸而姚大都督心疼他们母子,带他们在身边。 可是去年过年时,姚家的几个儿子联名写信,说家中无人打理,请“母亲”回去。作为家中主母,姚夫人于情于理都应该在祖宅主持中馈,照顾好家中的孩子们。她不愿姚都督为难,便主动答应回去,却对幼子姚元景放心不下。思来想去,姚夫人写信给正在护送姚都督回嶲州的姚元崇,把姚元景托付给了他,让他们兄弟两人一起去长安求学。 正因这件事,姚元崇回去探望母亲并接来幼弟,耽搁了些时间,一直到四月中旬才回到长安。 十二娘之前虽然知道姚元崇的母亲是姚大都督的第三任续弦,也预料到了他家中情况比较复杂,但没想到姚夫人到了不敢把姚元景带回陕州的地步! 听他说出这样的家事,十二娘想起他们一起闯宵禁时她第一次窥见他内心的寂寞,想起他们一起过年时的孤单影只,想起他没有自己这份穿越重生的经历却有一颗早熟早慧的心! 里里外外这么多困难,难怪姚元崇最近的眼神中总透着忧虑,有时候甚至让人忘记他只是一个还不到十四岁的少年。 看着这样的他,她都不忍心问他关于义阳公主的事了,于是压下心事说到:“那看来元景是要在这里常住了,这里简陋,需不需要添置些什么?我以后有时间常来看看他吧,他还小,初次离开母亲身边必有很多不适,身边热闹一点,情况也许会好点。” 姚元崇赧然说道:“让你跟着我操这么多心,倒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了。” 十二娘笑着说道:“你还跟我见外?我可不喜欢你跟我这样,还是以前对我直言不讳的你有趣!这样看来,元景可比你可爱多了!” 姚元崇失笑道:“你这样快就喜新厌旧了?” 十二娘吐吐舌头,也不与他争辩。 看着调皮可爱的她,姚元崇眼里满是宠溺,伸手拨了拨她被风吹起的长发,并问:“对了,今天过端午,你怎么过来了?” 十二娘略一思忖,还是打算跟他说实话:“今天七姐突然出宫探亲,我刚把她送回去,顺道来看看你。” 朱雀门、礼泉坊、崇贤坊三个地方可不顺路。 姚元崇面上一紧,正在拨弄头发的手也僵硬的放下,紧张的问道:“七娘可是跟你说了什么?” 十二娘犹豫着没有说话,姚元崇已紧张的说道:“你方才刚说让我们之间不要见外,现在怎又不说话了?” 十二娘抬眼望他,真挚的说:“有些事情,我不想来质问你,我想等着你主动对我说。” 姚元崇心中愧疚,十二娘给了他这份信任,他却怕十二娘因那些空穴来风的事离他而去! “对不起,我是该早些告诉你的。”姚元崇缓缓说道:“皇上有意将义阳公主赐婚给我,我自然是不同意的,不仅如此,皇后和我父亲也不同意,此事便被放了下来。谁知这个消息还是传到了义阳公主耳中,并在宫中传开了。流言说的绘声绘色,好像我马上就要迎娶她一样,导致皇上又对此事念念不忘。” 必然是贺兰敏月捣的鬼了。 十二娘出主意道:“若只是皇上一个人的意思,此事搁置久了就淡了,就怕现在谁赞同此事,让皇上觉得这是门好亲事,那就麻烦了。” 姚元崇点头,所以他后面几次进宫,很注意探听皇后的口风,见武后反对这个赐婚,他也就安心多了。 十二娘继续说:“我左思右想,在宫中除了贺兰敏月兴风起浪之外,还有两个人可能会帮助义阳公主,崇郎你要防患于未然才是。” “谁?”姚元崇问道。 十二娘说:“皇太子和沛王!” “他们?”姚元崇疑惑的问道。 十二娘解释道:“皇后不喜义阳公主,有意把她留在宫中不愿她嫁,但皇太子和沛王都是宅心仁厚之人,加之义阳公主与他们关系不错,若义阳公主拜托到他们面前,他们肯定会站出来说话的。” 十二娘之所以会想到这一点,因为她知道最终帮义阳公主出嫁的人,正是那两人。不过她也知道,义阳公主嫁的人绝不是姚元崇,所以她此时并不是十分担心。她唯一的担心便是自己的到来引起蝴蝶效应,她很怕改变了什么。 “我会找机会跟沛王说的,也请他帮我向皇太子说清楚,我是绝不会娶义阳公主的,十二娘,你放心。”他决绝的说道。 十二娘笑着望向他,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小院外传来敲锣声,十二娘惊呼道:“糟了,要宵禁了,我要来不及回去了。” 日落前七刻,敲锣三百下,敲完就关闭各坊门。 十二娘转身就要走,姚元崇却突然使坏的拉住她的手,说:“就在这里吃,我一会儿送你回去,咱们闯宵禁。” 十二娘横他一眼,说:“别闹了,我车夫还在外面等我呢,若我不回去,我大姐该着急了。” 她挣脱开来,刚走出两步,又被姚元崇拉住了。 “崇郎!”十二娘着急的喊道,可话音未落,她就被一双强健有力的臂膀包围住。 姚元崇将她紧紧的抱住! 姚元崇今日对她说出了心中的两个心结,一是复杂的家庭,二是模棱两可的赐婚。这两个日夜烦扰他的问题,让他对自己的未来没有自信,不知可以许十二娘一个怎样的未来。 他曾以为那么难以启齿的话,今日全说了出来;他曾以为会让十二娘远他而去的事,十二娘一笑而过。于十二娘,也许只是轻轻一笑,但对他,却是意义非凡! “傻姑娘,谢谢你这么信任我!”姚元崇抱着她,在她耳边心情复杂的说了这样一句。 十二娘被他抱的有些喘不过气,只觉得夕阳照在脸上,好烫好烫…… 王家的晚宴早就摆了出来,听街上已传来鸣锣声,仍不见十二娘的踪影,众人就有些焦急。 “说是送七娘回宫,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元娘担忧的说道。 齐氏在旁焦急的说道:“快让二郎出去找一找她,再晚就要被锁在外面了。” 元娘正有此意,连忙让秋瑾去前院喊王勤去找人。 与王勤同坐一桌的王勃听说了,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主动请缨,跟王勤一起出门去找。 两人来不及等车夫套马,直接往坊外走去,刚到坊门口,就见十二娘的马车回来了。 马车进了坊门停下来,姚元崇从车厢里跳出来,对王勤和王勃说:“看到你们就好了,把十二娘交给你们,我也该早些回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惊艳 十二娘探出头来跟姚元崇道别后,望着有些发愣的王勤、王勃说:“你们是出来找我的吗?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王勤已缓过神来,说:“回来就好,快回府吧,你姐姐急坏了。” 三人赶紧回到王府,王勃沉闷不发一言。 十二娘心中有些忐忑,自从她确切的知道王勃想娶她之后,她就有些故意躲避他,幸而他全心备考,也没多少玩的机会,所以相安无事。可他现在看到姚元崇送她回来,又这般神态,十二娘很担心王勃看出什么,并影响科举考试。 想了想,她故作轻松的说:“我跟七姐在朱雀门前说话说忘了时辰,幸好崇郎跟沛王从宫中出来赶着回家,提醒我们时间,不然我就要被锁在外面了。” 她不得已撒谎了…… 王勃听了果然释然笑道:“原来是这样,多亏元之了,不然被关在外面可是很麻烦的事。” 十二娘心中一松,打趣道:“不过也不要紧,实在不行,我只好求助于六姐夫走后门了!” 王勤和王勃听了都摇头笑了。 十二娘回到内院向大家道歉,众人皆放下心,和和气气的吃了晚饭。 端午过了,娴娘一家小住两天后启程回降州龙门,同时把柔娘也带走了。明面上虽说是带柔娘回乡避暑,并与娴娘作陪,但大家心里都知道,这必是说亲去了。 让十二娘颇为意外的是,元娘那里传出口风,要与柔娘说亲的不是柳家子弟,而是薛大将军的儿子,薛纳! 十二娘惊叹,原来是薛仁贵的儿子薛丁山,薛丁山以后与父亲一样,也是一员大将。这样好的婚事,难怪娴娘如此积极,也难怪王家放心让女儿被带走了。 端午一过,暑气日渐浓重,惊鸿队的女子们练球却更加积极了。在魏宜岚的积极张罗下,惊鸿队已有十多名队员。 初十练球时,魏宜岚站在高凳上向众人宣布,沛王再次邀请惊鸿队去王府打球赛,时间定在五月十五,让大家做好准备。 众人听说了,皆看着房玉馨发笑,猜测是因她的原因,才有这次联赛。 可十二娘第一反映却是想到去年乞巧节打球赛时,义阳公主也参加了,不知义阳公主今年会不会也混在女官队里跟她们比赛? 去年那场比赛,应当是姚元崇与义阳公主初识之时,从义阳公主对宫中流言的态度,可以看出她对姚元崇是十分中意的。若这次她又借着球赛的机会与姚元崇见面……十二娘想一想心中都有些膈应。 初九下午,姚元崇来到灼华馆门前接十二娘放学,与十二娘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明日你们去沛王府比赛,我就不去了。” 他是沛王的侍读,若无其他事,理应陪伴左右。 他不想去看比赛,必是有原因。十二娘约莫猜到了,但仍问道:“怎的?有其他事吗?” 姚元崇不太高兴的说:“我与沛王说了关于宫中流言之事,希望他不要出头说话,若能帮着压一压那些流言则更好。岂料沛王却为义阳公主说话,还故意造机会,让我与义阳公主见一见!” 十二娘猜着了。 姚元崇见都不想见义阳公主,这一点十二娘很高兴,可事情却不能这样做。 “你明日不去,让沛王失信于义阳公主,沛王岂不恼火?” 姚元崇惊诧的问:“你愿意看到我跟义阳公主见面?” 十二娘笑嘻嘻的说:“你权当去看我打球的就好了,只要你心里眼里都是我,还怕义阳公主感觉不到?女子的心可是很细腻的!” 姚元崇不禁对十二娘伸出大拇指,像她这种敢于同“情敌”正面交锋的女子,现下可不多见,他着实为十二娘惊叹。 不过十二娘的主意的确不错,用行动让义阳公主看清楚事实,打消她心中的念头,才是釜底抽薪的办法,虽然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残忍了一些,但爱情的战场上,容不得丝毫的心软。 姚元崇送十二娘回家,快到家门口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端午节那天我送你回来,子安看到了,他察觉到我们的事了吗?” 十二娘内疚的把自己对王勃撒的谎说了出来,姚元崇听了感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科举是人生大事,子安现在为了你提着一口气,必会全力赴考,若这事让他遭受打击,只怕毁他一生,还是等到科举之后再同他好好说。” 虽然这种境况很无奈,但十二娘也是这样想的。 到了次日,黄灿灿的惊鸿队与红艳艳的女官队在沛王府的马场上对峙。十二娘看着女官队中的义阳公主,轻轻的勾了勾嘴角。 今日,她可不会像去年那般对她忍让了! 惊鸿队今年因为十一娘的惯例缺席,只有魏宜岚、曹映嘉、鲁霖箬和十二娘四名老队员,六对六的阵型里,有两名不太熟练的新队员,导致惊鸿队从上场之时,底气就不是很足。 比赛开始,十二娘跃马而上,与以往打球时的保守防卫态势不同,她竟然冲到前列,与魏宜岚并肩,一起包抄女官队的队员,并成功把球抢到手了! 魏宜岚有些惊呆了,十二娘平日在惊鸿队里,向来是慢吞吞的,在技艺和速度上并没有出色的地方,没想到今天一上场就让她如此惊艳! 十二娘敢拼在第一线,是因为她对自己有信心。虽然平时练球时她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但她每夜在空间里跟小唯一起玩时,其中有一项游戏就是骑着雪团子,编各种马上特技! 因在空间里有小唯保护,十二娘从不怕摔倒,所以骑马的胆子越来越大,技艺也越来越高超,偶尔在空间里打打波罗球,球棍挥的也很准。 她以往不显露,是怕魏宜岚从此缠着她当队伍主力,可今日,对着义阳公主,十二娘难得燃起战斗之魂! 观看台上,沛王、姚元崇、裴润三人呈三角站立,沛王十分惊讶的说:“那首当其冲的是十二娘吗?瞧着她瘦瘦弱弱,竟然这么敢拼杀,看来她这一年中,球技和骑术进步非常大啊!” 姚元崇看在眼里,心中微微提紧,他也没看过十二娘这么卖力的样子,很怕出什么意外。 只见马球带起土地上的一道黄沙,又快又准的打破对方球门,沛王击掌喊了一声:“好球!快、狠、准,一样不差!” 场上,魏宜岚骑马追着成功打进一球的十二娘大喊:“十二娘!我太喜欢你了!” 原本低迷的惊鸿队,情绪立刻高涨,魏宜岚也跟打了鸡血一般冲杀起来。 十二娘今日在场上的目的非常明确——封杀义阳公主的左路球,并抢球突破。 已数不清楚十二娘抢断了义阳公主多少个球,在她打进第六球时,比赛结束,惊鸿队整体分数以十比七战胜女官队,比之去年三比十输给女官队,成绩可谓是突飞猛进! 众人大汗淋漓的退场熟悉,在洗漱间里,魏宜岚抱着十二娘,又喜又恨的说:“平时看你从来不上心,没想到你藏了这么一手!” 十二娘却装傻说:“啊……我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像球杆挥的格外顺手。” 曹映嘉也看不下去了,说:“你可别告诉我们今天是意外发挥,我看你的骑术非一日之功,必是私底下偷偷练了很久了。” 魏宜岚会错意,安慰十二娘说:“哎呀,虽说你平时打的是有点差,骑的又慢,但我们从来没有嫌弃过你啊,你何必躲着偷偷练习呢,你这样卧薪尝胆,我们做姐妹的,知道后心里很难受啊!以后我们一起练,我们会帮你的!” 十二娘看她这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却没反驳,算是认同了她的话。 洗漱干净后,众人与上次一样来到沛王府宴厅吃饭。众人走过去时,看到姚元崇和义阳公主站在宴厅外的屋檐下讲话。 十二娘见这两人独处,眉头微微挑了挑,就在同一瞬间,姚元崇走下楼梯迎过来,关切的问道:“十二娘,你今日怎么拼杀的这么厉害?万一在场上受伤怎么办?现在怎么样?手脚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十二娘揉了揉臂膀,说:“胳膊好像是有些酸。” 姚元崇与惊鸿队的大家走在了一起,站在十二娘身边说:“我那里有一瓶很好的药酒,回头我给你拿过去,很好用的。” 嘉娘、岚娘等人都是跟姚元崇熟悉的,知道他跟十二娘关系向来好,所以未作他想,但是站在屋檐下的义阳公主却面容微变,似是察觉到了一些异样情愫。 惊鸿队的众人向义阳公主问好,姚元崇却带着十二娘径直往宴厅走去。十二娘路过时,微微向她点头以示礼貌,但看在义阳公主眼中,更为讽刺。 席间,沛王专门赏赐了十二娘,因她进球最多,赏了一个玉绣球,玲珑剔透,大球套小球,里面镂空的还可转动,好看又好玩。 大家看这玩意特别奇特,互相传看着,席间更是不断议论着十二娘一鸣惊人的事。这场本为了给义阳公主和姚元崇创造机会的球赛,完全沦为了十二娘的个人秀。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水中捞月 赛后的几天时间里,魏宜岚逢人就说她们惊鸿队战胜了宫中的女官队,自然连带着要对十二娘的球技炫耀一番,纵十二娘想低调一些也没办法。 灼华馆里,曹夫人在吃午饭的时候,笑呵呵的与她们谈论此事:“以前只当你们小打小闹,没想到打赢了女官队。宜华昨日专门写信来跟我说,想邀你们再战一场。” 宜华就是女官队的队长,前不久的那场比赛,她把位置让给了义阳公主。她肯定认为是自己没有上场导致女官队败北,心中自然有不服。 嘉娘和十二娘都不是好斗之人,但也不好推辞,十二娘只说:“这件事要看岚娘安排,我们抽空与她说一说。” 说曹操,曹操到。魏宜岚兴冲冲的跑到灼华馆,对曹夫人说:“曹婶婶,我今天下午借十二娘用一用可好?” 她与曹映嘉多年交情,与曹夫人很熟络。 曹夫人笑着问道:“可又是为了球赛之事?” 魏宜岚模棱两可的说:“是,也不全是。” “你这鬼灵精,来,我正有事要跟你说。”曹夫人把女官队想与她们再战一场的消息告诉她,魏宜岚战意熊熊的说:“好啊,没问题!” 曹夫人端茶笑了,说:“既如此,那我就给宫中回话了。你们有什么事,就去吧。” 魏宜岚拉着十二娘匆匆往外走,也不告诉她有什么事。 魏宜岚做事有些冲动,十二娘不敢任由她拉着走,在马车旁停下,追问她到底要做什么,不说清楚就不上车。 魏宜岚没办法,只好说:“是贞娘想见见你,她说了,只要我把你约出去,她就答应加入惊鸿队,你不知道,她也是一个打波罗球的好手,我之前劝说多少次,她都不愿意进队,十二娘你今天千万帮帮我!” 贞娘?萧瑾贞?就是义阳公主的表姐妹,刘思慧的表亲小姑子? 她找十二娘能有什么事? 十二娘有种不好的预感,说:“我哪有这样大的面子,贞娘怎会因为见我一面就改变意愿呢,我跟她素不相识,还是不去了。” 魏宜岚连忙堵住十二娘的去路,央求道:“贞娘说话一向言而有信,她说见了你就进队,自然会说话算数。而且十二娘,你是不知道,你现在在外头的名气大着呢,好多人想见你都见不到,求到我跟前的人可多了,只因是贞娘,我才答应带你去见的!” 这话听的十二娘称奇,纵使因为比赛的事情,魏宜岚及其他队友吹捧自己,导致现在人气很高,但她从未摆过架子,怎会有想见见不到的传言?她又不是什么深闺不出门的小姐,她几乎天天在外面晃呢。 “这话从何讲起?”十二娘问道。 魏宜岚惊讶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十二娘真不知道。 魏宜岚解释道:“你的《仕女游船图》、《曲江观雪图》、《有匪君子吹笛图》等好几副画作在外面流传甚广,加之王勃、姚元崇、李思训等人在文会上对你多有褒奖,所以很多文人才子想见你,纷纷往灼华馆递帖子。但曹婶婶说了,除非有人的画能够入她的眼,那人才能跟你谈诗论画,不然连灼华馆的门都进不了。这次你球技高超的事传了出去,就有人把帖子递到我这里,让我安排跟你见面,但这种事我怎么能做,自然一一回绝了,只有贞娘……十二娘,你就帮一帮我吧,我也是为了咱们惊鸿队好啊!” 她语速极快的说了一通,十二娘听明白了,也震惊了。她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么有名气,更不知道曹夫人替她挡了那么多拜帖。 外面的人一定都说她清高自负吧? 十二娘微微汗颜,却也不多想,她也不想天天见一些不认识的人,跟他们谈论所谓的学术或文艺话题。 但魏宜岚如此央求,十二娘只好说:“我只说一个前提,如果贞娘是找我谈论关于义阳公主的事,那咱们不多坐,你要立刻说还有事要做,即刻带我走,好吗?” 魏宜岚想也不想,说:“好的好的,都依你。” 两人坐上了车,魏宜岚才反应过来,问道:“贞娘能找你说义阳公主什么事?” 十二娘耸耸肩,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万一因上回打球的事,义阳公主记恨在心,叫贞娘来报仇,我怎么办?” 魏宜岚却认真了,说:“是哦,你那一场抢了义阳公主好多球,好像是针对她一般。如果是我,早就冒火了。” 十二娘不怕抢球的事,却怕义阳公主因自己的婚事,嘱托贞娘来做说客,十二娘不想跟任何人谈论那个问题。 马车到了西市的许锦记,萧瑾贞竟然预订到了许锦记的包房! 许锦记的糕点限量出售,每天很早就有人来排队,而许锦记的包房则更难订,只有三个,提前一个月预定,也不一定能定到。 下车来到许锦记的后院,亭台楼阁,花团锦簇,鸟鸣虫叫,不失为一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十二娘在外面店铺买过几次糕点,但第一次走到里面,对这种别致的布局,十分惊叹。 西市乃寸土寸金的地方,许锦记后院这么大的地方,却用来修建小园林,只设置三个包房,未免有些浪费了! 往里走着,在倚竹的长廊边,有个黄衣少女凭栏而坐。见有客人走进来,笑着说:“二位想必是萧家贞娘的客人吧?随我来,她在里面等着你们呢。” 黄衣少女身形窈窕,落落大方,接人待物十分亲切。 魏宜岚笑嘻嘻的说:“你就是岳小楼岳掌柜吧!” 岳小楼回眸一笑,说:“在下正是小楼,姑娘听说过我?” 魏宜岚满眼惊奇的说:“如何没听说过?都说许锦记的岳掌柜人美心巧,不仅做的一手好吃的,更跳的一身好剑舞,听说你七年前的云裳剑舞至今无人超越呢!” 岳小楼听的“咯咯”只笑:“都是外面的朋友吹捧我,胡乱说的,我哪有那么好!” 十二娘在旁听了也觉得神奇,她至今都不认识会舞刀弄剑的女子呢!听着很有江湖味道,也很传奇! “岳掌柜真的会舞剑吗?跟谁学的呀?真神奇!”十二娘忍不住问道。 岳小楼耐心的说:“我从小身体不好,为了锻炼身体学过两招,但学不成气候,就被我编成了舞蹈,反而不伦不类,有辱师门,不提也罢!” 一座半悬于池上的楼阁出现在眼前,岳小楼说:“贞娘就在捞月轩里等你们,二位去吧。” 捞月轩中燃着香氛,香气四溢,静悄悄的,仿若无人。 “贞娘?”魏宜岚走进去喊道。 两人往里走,穿过一道珠帘,只见一个面若桃花的女子枕着玉腕藕臂睡在了临床的贵妃榻上。一个侍女在旁打着羽扇,为了驱虫散热。 “呀。”魏宜岚走过去轻摇道:“贞娘,你怎么在这里睡了!” 榻上之人睁开眼睛,看到魏宜岚轻嗔道:“真慢,我等了你好久!” 她慵懒的坐起身,看了眼魏宜岚身后的十二娘,问道:“她就是外面传说的那个结香居士?”淡淡扫了一眼,一脸“不过如此”的表情。 十二娘只当没看到,也不主动说话。 魏宜岚说:“是啊,她就是,我们都叫她十二娘。” “十二娘?”萧瑾贞轻笑着说:“哎呀,你家女孩儿可真多,十二个女孩儿,生不出儿子吗?” 这一句话说的极为粗鲁无礼,魏宜岚也愣了,急速看了十二娘一眼,上前对萧瑾贞说:“贞娘,你说什么呢!” 萧瑾贞掩嘴笑道:“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好玩,你们别介意呀。” 魏宜岚求救似地看向十二娘,似乎在求她别生气,十二娘不想跟萧瑾贞耗费时间,开口说:“萧姑娘今日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萧瑾贞坐在小圆桌旁,对之前大扇子的侍女说:“去把点心呈上来吧。” 说完才对十二娘说:“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好奇,想见见你,看看你有什么三头六臂,为什么大家都说你好?” 说罢,她就问魏宜岚:“岚娘,你说说看,她似乎也没义阳公主长的好看吧?” 魏宜岚今天把十二娘带过来,没想到会遭到萧瑾贞的奚落,看来十二娘果然猜对了,萧瑾贞就是来给义阳公主出气的。 岚娘生气的说:“贞娘,你平日不这样的,你今日怎么说话的啊?十二娘是我朋友,你求我带她见一见,就为了说这些吗?” 贞娘瞪圆了眼睛,说:“岚娘,我跟你认识多少年,你跟她又认识多少年?你是为了她在凶我吗?” 魏宜岚是个泼辣爽快的性子,有话直说道:“谁有错我凶谁!十二娘没招你没惹你,你欺负她做什么?” 十二娘上前一步,拉住越来越大声的魏宜岚说:“岚娘,我恐怕是挡了某些人的路,有些事我要跟贞娘谈一谈,你先到外面的院子转转好吗?” 岚娘不高兴的说道:“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吗?有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萧瑾贞听了,冷笑道:“看来你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找你是为了什么,岚娘,你就让我们聊一聊,这事跟你没关系。” 魏宜岚被她们弄的莫名其妙,强行被劝出去了之后,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十二娘,若贞娘欺负你,你就大声喊我!” 这句话喊的声音太大,惊动了对面的摘星楼,雕花窗被人推开,好奇的向捞月轩看来。 轩内,十二娘在贞娘对面坐下,微笑着说:“你也不用说那些难听的话气我,我今日来之前就想到了你为什么要见我,我们不如开门见山,免得浪费彼此的时间和口水。” 萧瑾贞冷笑道:“你既然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就识相一点,别阻碍义阳公主的姻缘,离姚元崇远一点!” 十二娘笑了起来,笑的直不起腰,萧瑾贞被她笑的发憷,问道:“你笑什么笑,该不会是疯了吧!” 十二娘直言不讳的说道:“我笑你好幼稚!” “你!”萧瑾贞气的面色通红。 十二娘淡然说道:“我有三问,一问二圣,可有明确赐婚?二问义阳公主,她与崇郎可有两情相悦、结下私盟?三问贞娘你,此事与你何干?你有什么立场来命令我?” 不待她反驳,十二娘继续说道:“二圣从未下过赐婚的旨意,义阳公主不过是听了一些没有根据的流言就芳心自许,就我所知,姚元崇似乎对她并无情谊。如此这般,怎能说是我阻碍了义阳公主的姻缘?若这姻缘是天定皇赐的,我一弱女子,又如何挡得住?贞娘你怕是找错人了!要么找二圣赐婚,要么找姚家求婚,找我作甚?” 萧瑾贞常听魏宜岚和房玉馨说十二娘是个好性儿没脾气的,只当她好欺负,如今一见,这架势就把她惊到了。 冷静了半天,萧瑾贞才问出一句:“如此看来,你是打算跟义阳公主争抢到底了?” 十二娘听了只觉得可笑,起身说了句:“就此一事,我从来没抢过,也不用我去抢。义阳公主当局者迷看不清,你也看不懂吗?症结根本不是我,纵使没有我,义阳公主也出不了阁!” 萧瑾贞面若死灰,气势完全被十二娘反压。她心中明白,十二娘说的句句在理,只是她跟义阳公主避难从易,不想去忤逆皇后,只好欺骗自己,是因为十二娘从中作梗,所以姚元崇不愿意娶义阳公主。 如今事实被十二娘强行剥露在眼前,萧瑾贞什么也说不出了。 该说的都说了,十二娘转身离开捞月轩,对在外面池边拔草泄愤的魏宜岚说:“岚娘,我们聊完了。” 魏宜岚急切的问道:“你们都说了些什么?究竟怎么了?” 十二娘笑着说:“没什么,只是她对我有些误解。” 魏宜岚愧疚的说:“我没想到事情是这样,拖了你来挨骂,哎,我真不该。” “没什么,有些事早晚要说清楚的。”十二娘宽慰道,“要不你进去看看她吧,她现在的心情可能很不好。” “那你呢?”魏宜岚问道。 十二娘说:“我自己先回去吧,你不用担心我。” 魏宜岚点点头,转身进了捞月轩。十二娘准备往外走,不远处的摘星楼上,有人含着笑意喊道:“十二娘,可有空上来一叙?” 【猜猜是谁在喊十二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关心 十二娘闻声望去,李思训从斜上方的雕花窗后探出头来,笑吟吟的看着她。 “景郎,好巧,在这里碰到你。”十二娘有些惊讶。 许锦记掌柜岳小楼从李思训的背后露出脸来,微笑着说道:“这位姑娘和阿景是认识的?小楼怠慢了,姑娘快请上来坐吧。” 盛情难却,十二娘寻阶走上摘星楼,只见楼内如同私人住所一般,布置的周到精致,床榻、桌几、躺椅、书案一应俱全。 岳小楼热情的把十二娘迎进来,与李思训一起坐在窗前的红木雕花桌旁品茗交谈。 午后的暖阳和煦而明亮,十分安逸,李思训的表情也如此。 他彬彬有礼的笑问十二娘:“方才有位姑娘在下面喊叫,似是听到你在受欺负。十二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私人爱恨情仇的问题,十二娘自然不会再对外人说,笑着讲:“岚娘小题大做了,她与我闹着玩呢,景郎多虑了。” 可她话音刚落,楼下就传来说话声,魏宜岚咋咋呼呼的声音传了上来:“这与十二娘有什么关系?他们早就认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总不能因为那莫须有的事,不许他们做朋友啊!贞娘,是你不讲道理。” 楼上三人都朝下看去,十二娘微微觉得有点尴尬。 萧瑾贞在下面的小路上与魏宜岚争辩道:“我不管,义阳公主因为她,哭了好几场了,我答应了帮她出这口气的。” 魏宜岚急切的拉住萧瑾贞,站在了木芙蓉花下,说:“你、你真是……罢了,不跟你讲,反正我就一句话,你如果再欺负十二娘,我就不理你了!” 两人闹翻了……魏宜岚跺脚而走,萧瑾贞气的探手扯了一朵木芙蓉,在手中扯烂。 摘星楼上的三人都听到了这番话,岳小楼和李思训虽不知道事情的全部,却也听清了几分。 十二娘尴尬的说:“真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好了。” 李思训笑了一下,对岳小楼说:“小楼,你下去送送客人吧,我这里不用你招呼。” “好。”岳小楼冲李思训眨了眨眼睛,若有深意一般。 十二娘忐忑的端起香茗喝了两口,看到李思训手边放着书,就问道:“景郎是专程到这里看书的?” 这么难得预定的包间,不用来宴请朋友,竟然是独自看书,如此想来,真是够奢侈的。 李思训说道:“我母亲与许锦记的东家有几分交情,自我来长安之后,多受他们照拂,我与小楼又是从小相识的,所以闲暇无事便过来坐坐。” 原来如此。 十二娘扫了一眼他手中的书,《孙武兵法》,惊讶道:“景郎看的是兵书?” 李思训把手中的书往十二娘这边放近了一些,说:“嗯,这部兵书博大精深,我常带在身边看,每次读都会有不同的领悟,是本非常好的书。” 李思训祖父、父亲都是武将,他必然从小受到军事教育的熏陶。十二娘看到他一向文质彬彬的模样,两人之间又因书画结缘,倒忘了他以后也是以战功闻名于世的大将军啊! 想着李思训未来可能有的成就,十二娘看向他的眼神就带着几丝赞赏,能文能武,便是这种人才了吧! 李思训微微觉得有些异样,开口问道:“十二娘平时喜欢读些什么书?” “我喜欢看游记,觉得在书里就能走遍山河大川,长不少见识。”十二娘说道。 李思训点头道:“多见识一些东西,的确有好处。我的山水画常领悟不到山水的精髓,便是因为见的不够多,未能身临其境的去感受,我以后也该多走走看看才对。” 两人愉快的谈论着,岳小楼不多时就回来,说:“贞娘已经走了。” 十二娘看看天色,说:“我也该走了,待会儿还有点事要办。” 李思训不便留她,说:“即是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我送你出去吧。” 十二娘推辞道:“我们见过好几次面,景郎不用跟我这么客气,哪里需要你送我,我自己出去就是了。” 李思训不勉强,在原地站着,含笑说:“好吧,我就不远送了。” 目送十二娘离开,李思训和岳小楼重新坐下,问道:“可知是什么事?” 岳小楼点头道:“问到了,是因为姚懿都督的儿子姚元崇,义阳公主对他有意,可姚元崇却与十二娘情投意合,义阳公主为此伤心,萧瑾贞便替她出头,来敲打十二娘。” 李思训微微皱眉说:“竟然是这样。”似是有些失望。 思忖片刻,李思训又说:“我看那个萧瑾贞性子不好,你帮着照看几分,别让十二娘真的被她欺负去了。” 岳小楼笑道:“阿景放心,我早就明白你的意思,方才送贞娘走时,就跟她说过了。她有把柄在我手中,我的话,她总得顾忌几分。” 李思训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缓慢的敲击起来。岳小楼知道这是他思考事情的这个习惯,不声不响的退了下去。 十二娘从许锦记出来,买了两份糕点,一份给小唯递进空间去,一份准备拿去礼泉坊看姚元景。 来到礼泉坊时,姚元景听到敲门声,以为是姚元崇回来,欢喜上前开门,并喊道:“哥哥今天回来的真早!”探出脑袋见是十二娘,惊讶道:“原来是芸姐姐!” 十二娘提着糕点说:“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来看看,这八色的点心盒中可有你爱吃的?” 两人在客厅里坐下,拆开点心盒之后,姚元景看了一眼,却说:“谢谢姐姐,可我不能拿别人的东西吃。” 十二娘问道:“这是你母亲教的?” 姚元景点头说:“嗯,母亲说不取他人之物。” “不要紧,姐姐是替你哥哥来照顾你,这糕点就等于是你哥哥专程给你买的,不是别人的东西,你尽管吃。” 姚元景似是有些犹豫,正巧笔洗在庭院里走过,姚元景喊他进来,说:“笔洗,芸姐姐说她给我买的东西就是哥哥给我买的,我真的可以吃吗?” 笔洗笑而恭敬的说:“是的,芸姑娘给您的,您就收下吧。” 笔洗如此说,他才真的信了,笑着说:“太好了,这些糕点真好看,芸姐姐,我想吃豆饴!” 十二娘笑着挑出豆饴给他吃,姚元景一边吃一边与十二娘说起他今天读了哪些书,写了几张大字。十二娘陪着他说话,时不时的帮他解说一下他不懂的地方。 姚元景和姚元崇除了长相有几分相似,其余地方真不像两兄弟,好似家庭教育的方向截然不同。 就姚元崇自己说,他从小在山野间放养长大,上墙爬树,下塘摸鱼,那都是极常见的事。后来稍懂事就跟着父亲在军旅里打滚,正因此,哪怕他后来读再多书,也压不住通身那股不羁的气质。 而姚元景乖顺听话,如世代书香门第中被严格教养的孩子一般,虽不见幼子的宠溺骄纵的恶习,可是约束太过,雕饰痕迹太浓,以至于乖的让十二娘心疼。 十二娘思来想去,估计是因为姚元崇跟着姚都督长大,而姚元景则是跟着母亲长大的缘故。 姚元景一连吃了三块糕点,并强塞了一块糕点让十二娘吃,留下四块说是给哥哥吃。把糕点放好,姚元景就拉着十二娘往房里走,颇为神秘的说:“我给姐姐看个东西!” 十二娘好奇跟进去,见房间的一角堆了一个木盒,里面有木棍、刀具、刨具若干。 “这是什么?”十二娘问道。 姚元景说:“哥哥这些天只要一有空就在做这个东西,说是要送给芸姐姐你的。” “送给我?”十二娘有些惊喜,有些疑惑,走近拿起半成品的木棍看了看,这长度、这形状,俨然就是一根球杖! 姚元景满脸崇敬的说:“听说姐姐打球非常厉害,可不可以教我?” 十二娘笑着说:“好啊,等你会骑马了,我跟你哥哥一块教你,崇郎的波罗球打的也非常好,最早还是他教我骑马的。” 想到最初学骑马的笨拙样子,十二娘失笑的摇了摇头。 正聊着天,姚元崇回来了,见十二娘拿着还未做好的球杖,颇尴尬的说:“元景怎么带你进来了,我还没做好呢。” 他敲了敲姚元景的头,挥手让他出去了。 见他把元景赶走,十二娘眯眼笑道:“你打算做好之后才告诉我吗?算是惊喜?” 姚元崇见她知道了,索性点头说道:“也不知做不做的好,只是看你的球杖太简陋了一些,想做一个送给你。” 魏宜岚用的是上好檀木偃月杖,十一娘用的是花梨蛇杖,曹映嘉用的是北斗七星杖,鲁霖箬前不久也换了松纹椴木杖。 十二娘以前对此不上心,随意取了练习的普通球杖在用,如今见姚元崇悉心为她准备,高兴的说:“好啊,那我就等你的球杖了!” 她闻到手中的木头有淡雅香气,拿起来仔细看,觉得比一般木头要光亮,便问:“这不是一般木材吧?” 姚元崇点头道:“是金丝楠木,这木头百虫不侵,且冬天触之不凉,做出的球杖漂亮又好用。” 金丝楠木,那可是皇家用来做龙椅和皇帝棺材的名贵木头。在唐朝或还可以私自寻来取用,等到明清,私用金丝楠木,那可是要判罪的,足以见得这木头的珍贵!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暂归 “这么名贵的木材给我做球杖,未免太浪费了一些……”十二娘珍惜的看着手中的金丝楠木。 姚元崇摇头道:“这你就错了,就因为是做球杖,才要用最好的木材。上次你与义阳公主对阵,我在旁看的揪心,你们球杖相碰,速度又那么快,万一杖断了,你的力气落空,极容易坠马,那可不是闹的玩的!” 十二娘点头道:“你说的也是,上次那场比赛打完,我常用的那根练习杖就开裂了。” 姚元崇嘱咐道:“千万别小看了波罗球的危害力,我以前在军中,见过因打球坠马而折断脖子的,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放心!”十二娘保证道:“以后我不会那么冲动了,会充分保护好自己的!” 两人说说笑笑,见时间差不多,姚元崇便送她回家。 回到家中后,元娘和十一娘略有些激动的告诉十二娘:“我娘月底就要回来了!” 啊……高夫人要回来了。 十二娘心中自然没有她们那样高兴,但知道十一娘要嫁人,高夫人必然是要回来的,这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有些事,她却想要争取一下。 “大姐,大伯母回来之后,我跟十一姐是不是要搬回元帅府去住?” 十一娘插嘴道:“那是自然,我总不能从王家出……嫁吧。”一提这事,她就有些脸红。 元娘看着她笑了笑,也点了头。 十二娘与两人商量道:“十一姐自然是应该回元帅府去住的,我只是在想,等十一姐嫁了人,大伯母又要去波斯,我到时候又要从元帅府搬回王家,这样多麻烦,不如我就在这里住,不搬回去好不好?” 十二娘住在哪其实都可以,但元娘却因她的话窥出了她对大夫人的殊离,十二娘很明白是不愿跟高大夫人住在一起。 十一娘有些急切,说:“啊?就我一个人回去吗?十二娘,我还想要你陪我呢!” 元娘点了点十一娘的额头,说:“你到时候便老老实实的回去吧,等娘回来,你置办嫁妆、学女红、学理家、学礼仪,不知有多少事情要忙,哪顾得着和十二娘玩?十二娘留在这里也好,二婶婶六月间就要生了,柔娘不在,十二娘多陪陪她。” 十二娘向元娘投去感激的眼神。 十一娘有些瘪嘴,但母亲要回来的喜悦冲淡了这一事情的影响,随着时间逼近,十一娘开始收拾东西,把物品都装箱,准备回元帅府去住。 五月底,高夫人从波斯赶回长安了。 接到消息的元娘嘱托王勤带人出城去接,当王勤在长安城门口等待时,见到有波斯商队进城。他多了一个心,上前询问,竟得知这支商队就是高夫人带来的队伍! 当身着短打服饰,裹着波斯头巾的高璞站在王勤面前时,王勤惊骇不已,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油头粉面,有些浮夸好玩的高二郎?活脱脱就是一个波斯人啊!虽不说是整个人都认不出了,但气质为之一变。 关于高璞痛失爱妾和孩子的事,王勤略有耳闻,他拍拍高璞的肩,说:“半年不见,二郎瞬间长大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高璞比以前沉稳许多,脸上的表情少了,整张脸显得微微有些冷峻,抱拳说:“还跟以前一样不成器,不过是比以前多了点见识,让姐夫笑话了。” 高璞领王勤去见高夫人,高夫人的马车跟在车队中间,拜见之后,就带着他们两人去王家暂歇,而波斯商队的人则被高璞安排回了元帅府。 当高夫人来到王家,十一娘与她重逢,忍不住扑到母亲的怀中哭了一场,惹的旁边的人好一阵劝说。 高夫人真心疼爱十一娘,搂着她说:“我的儿,是娘亏待了你,把你丢在长安不管不顾,幸好我儿是个有福气的,以后也用不着为娘担心了。” 六娘得了元娘的信,也来到王家给高夫人接风。高夫人看她挺了个大肚子,却也让她完完整整的行了蹲礼,颇有些让旁观的人难以接受,幸而元娘上前扶起她说:“你下个月就要生了,跟母亲还讲什么虚礼,母亲又不会怪你。” 六娘见完礼,十二娘乖乖的上前行礼,待众人都见了,高家母女才同王家众人一起入席吃接风宴。 席间,王家之人听说高夫人是带着波斯商队回来的,都惊诧不已。 高夫人一脸自得的笑意,说:“因提前帮十一娘在波斯置办了一些嫁妆,二郎护送我和那些东西在路上不好走,我家老爷就想了个办法,跟波斯都督商量着组了个商队,由波斯人组织商队,折冲府出兵护送,我们跟在其中就安心多了。” 旁的事,王家人不好多议,只问起给十一娘在波斯置办了哪些新奇贵重的嫁妆。 因元帅府没有人打理收拾,元娘有意留高夫人在王府住两天,等元帅府收拾妥当再搬回去,但高夫人却不肯留在王家住,当天晚上就带着十一娘回了元帅府的芝心斋。 对于元娘说准备十一娘婚事会很忙,所以把十二娘留在身边,免得给他们添乱的事,高夫人只是看了十二娘一眼并点了点头,并未多说一句话。 六月初一,十二娘从宝塔寺回来,想到还有时间,就去元帅府看一看。 瑞娘跟着大夫人从波斯回来给十一娘办喜事,见到十二娘,欢喜的叙旧说话,听闻十二娘的来意,压着声音说:“十一娘女红做不好,夫人正在发脾气,亲手教她做,姑娘还是别进去为好。” 即是这样,她自然不去触霉头,转而去看望高璞。 自从高璞和阿四出事之后,十二娘还未与高璞好好说过话,也就是过年的时候写过一封信给他,不知他现在有没有振作一些,不知他内心的伤有没有平复一些,如此想着,十二娘就来到了璞园。 璞园中的小院子里站了好些人,多数都是波斯人,高璞正在里面与商队的领事布置事情。 他见十二娘来了,推辞了手中的事,出来喊她:“十二娘,来了怎么不进来?” 十二娘笑着说:“我看你在忙,怕打扰你。” . 【这章有点少,我今天身体太不舒服了,差的字数明天补。抱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进宫 高璞领着十二娘走进璞园坐下,说道:“我手头的事情很简单,波斯人对长安的情况不清楚,我在旁介绍一下,若有言语不通的地方,在旁帮忙转达一下就行。其余的事,他们自有人去安排。你来找我,并不存在什么打扰不打扰。我们兄妹半年多不见,为兄可有很多话想对你说。” 十二娘看他比去年离开长安时强了许多,虽然性格变了,容貌也不那么讲究了,可没有堕落沉沦,不仅有了人样,并更有男人味一些,看来他渐渐从阴影中走出来了。 “二兄这半年多在波斯过的可好?” 高璞讪然笑道:“我这样的人去哪里都一样,有什么好不好的。” 十二娘微微睁大眼睛,说:“二兄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大伯母就你一个儿子,高家以后还指望你呢。” 见妹妹要生气了,高璞正经说道:“刚去波斯的时候,我只想离开长安这个伤心地,可真的离开长安,我又想回来,想着……阿四虽然不在了,可这里有她的气息,所以一直在波斯闹事,就想着他们把我送回来,给父亲惹了不少麻烦。后来收到你的信,看了你对我说的故事,我想了很多……” 十二娘在过年时给高璞的信中写了一个小故事,故事讲到一个农夫从洪水中救起了他的妻子,他的孩子却被淹死了。事后,人们议论纷纷,有的说农夫做得对,因为孩子可以再生一个,妻子却不能死而复活。有的说农夫做错了,因为妻子可以另娶一个,孩子却不能死而复活。 这是个疑惑难决的问题:如果只能救活一人,究竟应该救妻子呢,还是救孩子? 其实问题并没有这样复杂,农夫说,洪水袭来,妻子在他身过,他就先救了妻子,再返回时,孩子已经被洪水冲走了。 人生的抉择有时候就是如此,由不得人去选,能留住一个就是一个。 高璞感慨着说道:“我有时候问自己,那个农夫事后会因为没能救回孩子而伤心后悔吗?肯定是有的,可是,再伤心再后悔,难道他就不跟妻子继续生活,能够陪孩子一同死去吗?他还有其他家人要照顾,他要继续生活……” 高璞当初因抵抗不了父亲的威逼和母亲的绝食,把阿四交了出去,但高夫人打掉孩子的狠心,阿四投井的绝然,都不是他能够预料的,事后再后悔、再伤心又有何用?不如放眼当下,好好生活。 见高璞真的想通了,十二娘十分欣慰,虽然她心里不喜欢高夫人,憎恨她罔顾人命的作法,但是她对高璞尚保留着一份期望。 高璞看向十二娘的眼神多了几分光彩,说:“十二娘,真的很谢谢你,因为你的信,我才振作起来。” “二兄言重了,是因你心中还有牵挂,还有责任,所以才有希望,这是你自己的功劳。” 高璞轻笑了一下,说:“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你稍等一下。” 高璞起身走进房内,抱出一只通体纯白,毛绒绒的幼猫! 这只白猫毛被很长,四肢短小身子却肉嘟嘟的,十分像波斯猫,但一双眼睛都是纯蓝色的,不是双色的琉璃眼,脑袋相比波斯猫也要稍尖一点。 想必是尚未进化完成的波斯猫前身吧。 十二娘不紧上前接住,并惊叹:“天呐,好漂亮的幼猫!” 高璞见她喜欢,便说:“在波斯,很多贵族都在养这种长毛猫,我看它比长安里的那些家猫要漂亮,所以给你带了一只。” 十二娘欢喜的抱着小猫圈在怀里揉来揉去。 说了会儿话,十二娘从璞园离开,趁机回结香草庐看了看。郝大娘收了她的钱,替她打理的还不错,园圃按时在锄草修篱笆,草庐顶上的草也没有被风雨吹掉,只是屋后的小池塘有些破败。 她抱着猫咪走进小竹楼里去,因特地交代过郝大娘,不让她动书楼里的东西,所以积了一些灰。十二娘从中挑挑拣拣,选了十几本书放在如意葫芦袋中,其中有她自己想看的游记、杂书,有准备给姚元景的初级读物,也有送给王勃的策论文集。 取了书,十二娘看到手边的书架上有几本手写的战事分析笔记,看字迹是她的曾祖父高颖亲笔所录。她想了想,把这几本手札也带走了。 再过两个月就到王勃下场秋闱的时间了,这些天王勃闭门苦读,十分用工,十二娘鲜少去打扰,也不见他过来找她。 带着从结香草庐取的策论文集,十二娘回到王家,再次来到王勃的书院敲门进去。 王勃见她送来这样几本文集,脸上高兴的快要发出亮光来。 “竟然是历年的三甲策论文集,这种东西可不好弄,你哪里得来的?”科举的考卷都是要封存的,外面几乎没有往年的资料。 十二娘说:“在元帅府的旧书楼里找到的,许是先辈留下来的东西,你拿着看看,也许对考试有帮助。” 王勃欢喜而郑重的收下,说:“十二娘,我一定会认真考试的。这些天冷落了你,待我考完,我带你出城去玩。” 十二娘忙摇手,说:“没有冷落我,自然是你考试重要,你安心考试,不用管我。” 王勃不再多说,只是认真的说了句:“等我考完!” 十二娘知道他话中深意,心中顿时五味繁杂,匆匆辞别离开。 高璞送给十二娘的白猫,十二娘原是打算一并放入空间给小唯玩的,岂料小唯碰到白猫的长毛不听打喷嚏,十二娘见他过敏,忙把猫儿取出,直接养在了自己身边。 小白猫在王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鲁氏、元娘及煕娘的孩子都喜欢它,天天闹着乳娘把他们往娉婷小楼引,追着小猫跑进跑出,让一向闲暇的燕娘和阿兰好一阵忙碌。 六月初六大暑之日,天降暴雨,吴氏却在这一天肚痛发作。王家虽早有准备,但没想到她提前生了,更没料到遇上暴雨,一时间有些慌乱。 煕娘匆匆派人去请稳婆过来,又张罗着丫鬟仆妇准备热水等物。十二娘陪在吴氏的床边,不时的为她擦头上的汗珠。 吴氏因为疼痛,呼吸有点急,她握住十二娘正在给她擦拭的手,说:“快出去,产房不是你们姑娘家能来的地方。” 十二娘担心的说:“现在大家都在忙,没人陪着婶婶,我不放心。” 吴氏摇头道:“我生了三个孩子了,有什么可担心,你快出去。” 十二娘没办法,喊了一个正在用开水烫器具的仆妇进来作陪,自己匆匆离开产房。 对面的厅堂里,王勃站在里面张望,看到十二娘过来,匆匆问道:“我娘怎么样?” 十二娘说:“刚刚发作,应该还要一会儿,可是稳婆到现在不来,真让人着急。” 王勤说:“三哥亲自带车去接了,应该很快。” 十二娘又问道:“二伯父那里派人去通知了吗?” 王勃点头道:“我得到消息就让绿禾送信去了。” 两人站在厅里看着长廊和院落里的仆妇走进走出准备着,因下着大雨,多了几分烦躁和忙碌,众人都有些心浮气躁。 不多时,鲁氏、元娘、王勤三人赶了过来,鲁氏去帮煕娘准备,元娘和王勤则到厅里与王勃、十二娘说起话。 看两个小人十分紧张,元娘笑着说:“你们放宽心,没事的,不说二婶自己已是三个孩子的娘了,就是大嫂和三弟妹也都是有经验的,知道该怎么做。现在还早,你们坐下等吧,估摸着要到晚上甚至明早才能生呢。” 四人于厅中坐了,不多时就看到王勉领着一个丰润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将稳婆交给煕娘,王勉一身雨水的到厅中与众人说:“我去请稳婆的时候碰到元家的人了,高六娘也要生了。” 元娘和十二娘惊了一跳,说:“这么巧!”旋即派人去元家探听消息。 众人聚在厅里说话并等消息,王福峙不久也回来了。一直到晚上,吴氏诞下一子,王福峙取名为助,王家合家欢喜。 次日清晨,元家传来消息,六娘生了女儿,元娘和十二娘不禁有些为六娘担忧。 先是参加了王助的洗三,姐妹两人后又去元家参加洗三。 在元家见到尚卧床的六娘时,六娘的眼泪瞬间就滚了出来。 元娘忙劝道:“快别哭,月子里掉眼泪会伤眼睛,你还年轻,来日方长。” 姐妹之间不用说都知道六娘在伤心什么。 元家子嗣困难,上一辈就元大郎这么一个庶子,现在自然是希望六娘能生个儿子,岂料头胎生了女儿。若是通情达理的人家便也不惧什么,可元夫人是个刻薄的,众人心中自然惴惴。 六娘愤然垂泪,说:“她自己也未生出儿子,怎就不能将心比心,心那样狠,竟不让公公给孩子取名,说贱养着好长大,等以后再取名字。” 她言语中的“她”自然就是元夫人了。 元娘在旁劝道:“今天家中有客,你就少说几句,快把眼泪擦了,让别人看到像什么话。” 六娘在外人面前好强,听了元娘的话,赶紧擦了眼泪,不想让人看笑话。 十二娘在旁问道:“六姐夫什么态度?” 提及元大郎,六娘的心情稍好一些,说:“他还是很欢喜的,说孩子既然没有名,就先取个乳名叫着,就叫珍珍。” 十二娘劝慰道:“金玉为珍,可见六姐夫是真心待你们母女,六姐你就想开些。” 与姐妹倾诉一番,六娘心中好受多了,忙说:“我知道了,你们快去看看珍珍的洗三礼,一会儿说与我听听……” 出了六娘的房,元娘担忧的低声说:“六娘以后只怕有得头疼了。” 十二娘也预料到了这一点,只得叹息一声。 六娘现在生了女儿,若来年能迅速怀上,并生出男孩儿就好了,若再生女儿,或怀不上,元家就该催着元大郎纳妾,就六娘的性子,以后哪还有安稳日子可过? 元家正厅里,高夫人与元夫人一起坐着,高夫人脸色有些不好,元夫人笑的刻薄。 元娘和十二娘都不想过去,索性在乳娘那里逗弄珍珍。 今日十二娘为了给六娘撑面子,带了重礼,是一个赤金镶嵌红宝石的平安锁,并一匹西域手工绣花布,元娘也送了一只金项圈,使得元大郎分外不好意思,但其他客人的惊叹声却让元夫人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忙碌过了这一阵,十二娘原以为可以歇歇,谁知道魏宜岚来消息,说惊鸿队要在乞巧节那天进宫打球赛。 进宫!太极宫!十二娘饶是活了两辈子,听到这个消息依然有些紧张。 为了进宫比赛之事,家家户户都很重视,连待嫁中的十一娘听到这个消息,都表示要参加。因宫中的球场比较大,是十人阵仗,惊鸿队除了魏宜岚、曹映嘉、鲁霖箬、十一娘、十二娘无名老队员,另择优选了五个新队员。 曹夫人同样重视此事,专门让她们到灼华馆中碰头准备。灼华馆最宽敞的地方就是她们上课的小课堂,平日坐五个人的地方,一下子挤了十多个人,虽说闷热了一些,但因赛事紧张,顾不得许多。 魏宜岚先从硬件装备说起,队服是现成的,美貌程度足矣让她们引以为傲,不用另外准备。球杖、马匹是自己单独准备的,魏宜岚专门对着十二娘说:“你是我们的主力,坐骑和球杖你得用心准备,再用平时练习的破木棍,就太说不过去了。” 十二娘晃了晃手中的金丝楠木杖,说:“我已经订做了新的,马匹我也有合适的,放心。” 众人向十二娘手中看去,见金丝楠木杖华美漂亮,曲线流畅,杖柄上云纹环绕,雕工了得,更别致的是,在杖柄末端坠了一个“蕓”字的吊坠,可见是精心定制的。 魏宜岚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我原想着帮你准备一套的呢。” 说完装备又说起战术,魏宜岚愤愤的说:“上回女官队输给了我们却不认账,这次邀我们进宫,是十人赛,明摆着她们人多好欺负我们。新入队的姐妹们要抓紧练习,切不可让她们得逞!这次比赛,皇后娘娘即有可能会观看,我们一定要争口气!” 她鼓舞人心的样子像极了巾帼英雄,斗志高昂的样子也影响了大家,接下来的不到一个月时间,众人天天练习,众女全都被晒黑了一圈。 十一娘进退为难,她和高夫人都不想错过进宫比赛的机会,但看着日益变黑的皮肤,又开始头疼出嫁时的模样,闹的十二娘每天都要听她抱怨。 随着进宫比赛的日子临近,长辈们开始叮嘱她们进宫注意的事项,生怕她们行为出了过失,得罪了宫中贵人。 十二娘也有点担心,因为宫中有两个她非常不想见到的人——贺兰敏月和义阳公主。 夜间躺在床上,想着明天进宫可能出现的情况,十二娘提前做着准备。鸽子扑哧着翅膀从窗外飞进来,十二娘伸手用胳膊接住,取下绑在上面的纸条后,转手把鸽子送进空间。 白猫绒绒敏捷的跳上床,伸着爪子去拍鸽子,谁知扑了个空,颇为不满的“喵”了一声,在床上走了几步,没找到鸽子,终于放弃的蜷在十二娘的脚边。 十二娘看着绒绒可爱的样子,抿嘴笑了,展开纸条看来,是姚元崇给他写的信:“明日与你同赛。” 十二娘轻轻“咦”了一声,之前因进宫比赛之事,她与姚元崇聊过几次,并未听姚元崇说起过他也要进宫的事,可这纸条看来,他明天不仅要进宫,还要比赛,更让十二娘疑惑了。 不过想到明天两人同在宫中,十二娘心中踏实不少。 闭眼进了空间,小唯正坐在入口的树杈上抱着鸽子抚摸。 十二娘因准备比赛的马匹,把雪团子借走提前送入宫中了。外头的人见到那样纯正的白马,皆是惊叹,高家的人以为十二娘在王家住着的时候养的,王家的人以为十二娘在高家养的,一时竟无人问马儿的来源,倒省却不少口水。 只是,小唯为此事有些闷闷不乐。 “小唯,来。”十二娘站在树下对小唯伸出手。 小唯轻轻落到十二娘怀中,十二娘抱了他一下,而后牵着他在松林里散步。 “可是在担心雪团子吃不好睡不好?” 小唯连连点头,说:“它从没离开过我,外面那么脏那么乱,它肯定不习惯。” 十二娘安慰道:“它现在在皇宫里,那里是外面最富贵的地方,吃喝住都是最好的,雪团子不会有事的。” 小唯依然一脸担忧的说:“可是雪团子已经一天半没有吃东西了!” 十二娘惊讶问道:“你能感觉得到?” 小唯点头,说:“嗯,雪团子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有人在他的草料里放了巴豆,雪团子没有吃,一直饿着呢!” “巴豆?”十二娘震惊了,竟然有人给她的马下泻药! “小唯可知道是谁放的?”十二娘追问。 小唯摇了摇头,再多的,他就感应不到了。 是女官队为了胜负而下的药,还是义阳公主为了报仇而行的诡计?十二娘微微眯眼,不管是谁,明日必叫她不好过就是了! . 【推荐一本书:《权后记》作者:秦日蓝(写坤后的老作者),权后记简介:腹黑骄凤戏潜龙!】***(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太极宫 七月初七乞巧节当天早上,十二娘起的极早,穿上惊鸿队黄灿灿的队服之后,燕娘亲手帮她挽了结实又好看的螺髻,头勒锦带脚踏小蛮靴,端得青春明丽又英姿飒爽。 大概是因为勤于锻炼的原因,十二娘这两年长高了一些,身子虽然依然瘦弱,但瘦不露骨,面色红润,看上去十分健康。 燕娘看着十二娘如今的样子,颇为感叹,目光闪动的说:“六少夫人在天之灵,看到姑娘如今的样子不知该有多欣慰。” 十二娘握着燕娘的手说:“爹娘都会感谢燕娘把我照顾的这么好。” 燕娘摇头道:“我不过是照顾姑娘的饮食起居,姑娘能有现在的光景,都是自己的功劳。” 十二娘笑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不管怎样,都要幸福的活下去就是。” 燕娘叮嘱道:“皇城宫闱,那是老奴一辈子都不敢去的地方,也不懂里头的规矩。姑娘知道的多,但我还是要叮嘱一番,皇亲国戚咱们得罪不起,若是在宫里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姑娘能忍则忍,千万别有什么差池。” 十二娘点头应下,但心中有自己的打算。 临出门的时候,王勃前来送她。 虽不是第一次看十二娘着球服的打扮,仍把王勃的眼睛闪了一下,心中颇为遗憾,他竟看不了十二娘的比赛! 他送十二娘上车,说:“照顾好自己,打球别太拼了,不过是玩个乐趣。” 十二娘笑道:“这话若让岚娘听见,看她不找你吵架。” 王勃一副头痛的样子,说:“我这是叮嘱你的话,可别告诉她。”随着惊鸿队名声传开,魏宜岚风风火火的脾性也渐渐被众人所知。 十二娘抿嘴一笑,拿着金丝楠木杖坐上马车。 王勃在后叮嘱道:“离贺兰敏月远一些。” 十二娘从车窗里探出头来应声,挥手离开。 众人约在朱雀门前相见,朱雀门的卫兵见十二娘持牌而来,检查了对牌和身份后,将她带入朱雀门的角楼等待。角楼中,魏宜岚、曹映嘉早早的来了,等待之时,众人互相帮着整理衣冠,并检查球具等物。等到卯时到了,就有监门校尉进来清点人数,见众人到齐,便带着她们进去。 从朱雀门而入即是皇城,皇城乃皇帝会见群臣、视朝听政的地方,宫殿整齐而威严,处处都有卫兵守卫,十分肃穆。穿过皇城一直走到承天门前,监门校尉将惊鸿队的人交给一名内侍带领,进入太极宫。 太极宫即为内廷,是皇帝及后妃居住的区域,内廷中的殿宇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比皇城的宫殿更为精美,但不失气派,实非皇城外的官宦公侯人家能比,自有它的天家气魄。 沿着宫道一直往内走,穿过玄武门就到了西内苑,内侍尖着嗓子对众女说:“请各位娘子在华音殿稍候,待会儿自有人带你们去赛场。” 众人等内侍走了,方在殿里的椅子上坐下。 魏宜岚揉着腿嘀咕道:“天呐,走了这么远,还没开始比赛呢,我都要累死了!” 十二娘也走的脚酸,但怕宫中隔墙有耳,忍着没说话。 曹映嘉与魏宜岚开玩笑道:“难不成你还指望着在宫里坐马车?” 魏宜岚撇撇嘴说:“我也没这么天真,只是觉得现在立即上场,岂不是让女官队占了便宜,我们正累着呢!” 殿外传来一个声音,冷然的说:“你尽管放心,自然让你们歇够了再比赛,今天的活动可多着呢,跟我来吧。” 尴尬的看去,竟然是女官队的宜华。 众人跟着宜华往西苑内走,到了一个十分开阔的马场边,带着她们登上了看台:“你们在这里歇着吧,我们的比赛定在巳时,还有一个多时辰让你们休息。” 魏宜岚背后说了别人坏话,现在闭着嘴一声不吭,但十二娘心中好多疑惑,不得已开口问道:“多嘴请教一下这位姐姐,今日可是还有其他赛事?” 宜华看过十二娘上场比赛,心中视十二娘为主要对手,对于她的搭话,宜华倒是认真答了:“皇后娘娘得知我们要比赛,便说趁着乞巧节的机会热闹一下,请了诸位皇子和宗室子弟进宫观战,而皇太子、沛王、英王都是喜爱打波罗球的,也都想打球,索性张罗了人,多加了一场赛事,待会儿就是由皇太子开赛。” 十二娘得知了原因,道谢之后同队友坐到一起,一双眼睛却在马场上逡巡,寻找着姚元崇的身影。 她们并不是坐在看台正中央,中间留了皇上、皇后、宫妃及皇亲国戚的位子。陆陆续续的,中间的人越来越多,十二娘一个也不认识,曹映嘉和魏宜岚间或认识一两个,低声跟大家解说起来。 妃嫔和公侯夫人都不是十二娘关心的重点,但贺兰敏月出现时,她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因为贺兰敏月是与皇帝一同出现的,而武后至今未到。 远远的看着李治那个明黄色偏胖身影,与依偎在他身边的粉红色靓影,十二娘不禁有一种违和感,着实不知道武后每天是怎么忍得下去的。 待到辰时正点,武后准时出现,与皇帝两人一起站在看台边缘,朝马场中的皇子等人说话。 马场中有黑红两队人,隔得太远,十二娘依稀能分辨出姚元崇与沛王一样穿的红色衣服,而黑色队中也有一个她认识的人,李思训。 二圣说的什么话,十二娘坐的位置听不到,只见武后将球从高台上抛入场中,黑色队伍中有一臂上裹明黄臂饰的少年接住,并开了球。 魏宜岚拉着十二娘小声说道:“看,那就是皇太子。” 皇太子带着年纪稍幼的英王在一队,另喊了李思训几个李氏宗族子弟,而红队则是沛王带着侍读,另从禁卫军中挑了几个年轻的。 两队实力差别不大,但随着赛事的尽兴,黑队渐渐没了体力,魏宜岚低声笑道:“平时养尊处优惯了,这下跑不动了吧,连我们也不如呢!” 红队渐渐领先,但姚元崇大概是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表现的很低调,只是护在沛王身周,并没有过多的个人表现。而黑队中的李思训在黑队落后的情况下,个人表现出众,好几次都引起了看台上的惊呼。 十二娘见他们比赛将要结束,起身找到了正在安排赛事的宜华,说:“比赛之前,我能去我的马棚看看我的马吗?两天没见,我怕它一会儿跟我闹脾气。” 宜华笑道:“你的马儿倒很通人性。” 十二娘点头笑道:“可不是,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我第一次带它出来参加比赛呢。” 宜华对十二娘比较好奇,便答应了她的邀请,与她一起向不远处的马棚走去。 宫中的马棚有专人看守,宜华和十二娘在守卫的陪同下一起走进马棚,在最里端找到了雪团子。宜华见雪团子身体健硕、毛被纯正、牙口整齐,赞叹是匹好马。而十二娘则偷偷看向食槽,寻找着巴豆的踪迹。 宫中行事谨慎无比,食槽中自然不会留下巴豆的痕迹,但不要紧……十二娘袖中装了如意葫芦袋,袋中装有巴豆…… 她趁着宜华和看守不注意,袖子划过食槽上方时,丢了几颗巴豆进去,待她抱着雪团子抚摸并说道:“也不知你离开我这两天吃好了没有,来再吃点草,免得一会儿跑不动。”说着就看向马槽。 “呀,这是什么东西?”十二娘颇为惊讶的指着食槽中的那三五粒巴豆。 宜华寻声看来,脸色立即变了,十分严厉的问看守:“食槽里怎么会有巴豆?” 看守也吓呆了,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 宜华脑经转的极快,匆忙对十二娘解释道:“绝不会是我们女官队的人做的,一场比赛我们尚输的起,不会做这样下作的事!” 十二娘忙说:“我没有怀疑你们,只是出了这件事,还是检查一下有没有马儿拉肚子吧,待会儿咱们就要上场了!” 守卫信誓旦旦的说:“奴早上清理马粪的时候,都是好的,并无马儿拉肚子。” 十二娘知道雪团子是因小唯的原因有了灵性,所以没有吃巴豆,但其他马儿却没有这样聪明。所有马都没有拉肚子,那么说明下巴豆事件是针对十二娘一个人的,并非惊鸿队所有人。 到底是谁下的药? 宜华也很想知道,若不查出下药之人,女官队很有可能就要背负这个罪名了,毕竟她们最有动机。 “马儿既然都好,那就是万幸,但出现这样的事,必须严肃查处,十二娘,你先回去,我这就去禀报。” 十二娘重新回到高台,男子波罗球赛已经结束,皇后正在赏赐胜利的红队,沛王带着姚元崇、裴润等人来到高台上叩谢二圣的赏赐。 武后眉眼如黛,快四十岁的人了,依然肤白貌美,宠溺的看着沛王说:“贤儿这回玩的可痛快?即是玩尽兴了,快把场地让出来,交给小娘子们,我今日可是为了看她们的比赛而来的。” 沛王刚赢了比赛,显得心情很好,立即说:“是,母后,儿子也想看她们比赛呢,今日之赛必定比前两场更精彩!” 一名女官近侍匆匆走过来,在武后耳边低语起来。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翩若惊鸿 听女官说完事,武后精致的面容几不可见的抽动了一下,但风轻云淡的说道:“就那么几个人,问问便知,何用大惊小怪?” 女官心领神会,从观看台上退下来,对宜华说:“你们照常比赛,我这就带人去查。” 宜华点头,派人去通知魏宜岚准备比赛。 十二娘再次来到马棚的时候,之前的守卫已经不在,换了几个新守卫。其余人都未觉察出了事,各自检查自己马儿的状态,把马具检查一番之后,便骑马上阵,到赛场上集合了。 先前在看台上并不觉得宫中的马场有多大,眼下站在球场上,十二娘只觉得这场地竟然有一望无际之感,让她觉得自己很渺小。 魏宜岚也在旁说:“赛场这么大,难怪要组成十人赛,我们从未打过这么大的赛场,大家注意节省体力啊!” 众人心中又激动又紧张,鼓点一响起,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沸腾了,竟然有一种上沙场的感觉! 十二娘手中握着金丝楠木杖,稳稳的坐在雪团子的背上,铜锣一响,她与魏宜岚两人就如离铉之箭冲了出去!雪团子比一般马儿敏捷,且能根据十二娘重心的调整领悟到她的意图,一人一马配合的天衣无缝,如鱼得水般的在场上驰骋。 但宜华不愧是女官队的队长,这次比赛她为了女官队的荣耀,发了全力,再无半点轻视和谦让,那马球如同粘在她的球杖上,不论她怎么策马奔驰,都如影随形,十二娘试探好几次,费了老大的劲才把球断下。 场上赛事如火如荼,武后在看台上眯着眼对皇帝说:“难怪宜华如临大敌,那个丫头瘦瘦小小的,没想到球技这般了得” 皇帝李治呵呵笑道:“除了听你夸奖宜华,朕许久没听到媚娘夸奖谁的球打的好了。” 坐在李治身后的贺兰敏月眼神有些阴郁,不知在想什么,忽然听到武后问她:“敏月,那个丫头叫什么名字?听说你们以前都在灼华馆念书。” 贺兰敏月赶紧换上一副无害的表情,说:“她叫高芸,大家都喊她十二娘,以前读书时不曾听说她的球技了得,一段时日不见,竟如此厉害了。” 武后点点头,见场下十二娘打进一球,轻叫了一声“好”,仿佛十分满意般,说:“看宜华这回如何是好。” 姚元崇在场边一直关注着十二娘,沛王李贤在他身边,说:“这个高芸娘,技艺真是突飞猛进啊。” 姚元崇摇头可惜道:“恐怕马上就要被女官队反超了。” 事实果真如此,惊鸿队的少女们终究是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体力怎么都比不上常年训练的女官们。饶是十二娘,到后面也有些挥不动手,连雪团子的反应都慢了下来。 女官队的整体素质比较整齐,不像惊鸿队这么大差别,待到后期,正如姚元崇所说,女官队以逆推之势反超,并稳稳的掌控住了比赛的输赢。 悠长的一声锣鸣,比赛结束了,惊鸿队败北,但输的并不难看,八比十。 累到精疲力尽的大家回到华音殿休息。 魏宜岚犹然有些不服气,说:“我们明明可以赢的!” 十二娘劝道:“咱们持久力不行,今天虽然技输一筹,但假以时日,定能打赢她们的。” 曹映嘉也说:“我觉得挺不错了,咱们新来的姐妹没有怯场,值得表扬。” 听她们这样一说,魏宜岚便好受多了,嘻嘻笑笑的抱怨起胳膊腿酸痛。 休息了一会儿,沛王和姚元崇、裴润三人走进来,沛王笑着说:“你们都怎么样?场上那样拼命,这会儿不好受吧?” 魏宜岚说道:“可不是么,我现在好饿,宫中可会赏我们一顿饭吃?” 魏宜岚的直率是出了名的,沛王笑道:“不仅赐宴,父皇还要赐字,你们还不快去!” “当真?”惊鸿队的大家都很吃惊。 姚元崇在旁解释道:“皇后娘娘对你们赞赏有嘉,特地请皇上赐你们‘翩若惊鸿’四个字,皇上现在正在玉琼殿写字,就等你们收拾好赴宴领赏呢。” 众人欢呼雀跃,能得到皇上御赐的名号,对惊鸿队来说可是意义重大! 大家赶紧去偏殿洗脸擦汗,十二娘先她们一步,早在她们高兴的互相蹦跳时就把脸给洗了。 姚元崇站在侧殿门外,手扶着白玉栏杆望向远方。 十二娘走到他身边,问道:“你们今天赢了比赛,二圣可赏了什么?” 姚元崇转身说:“皇上赐了一匹刚得的好马给沛王,我们其他人各得了一些小东西,分到我手上的是三颗东珠。我看那珠子大而润,回头给你拿去串了戴。” 十二娘笑道:“你流汗换来的赏赐,倒让我占了便宜。” 姚元崇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你若喜欢,什么都可以给你。” 十二娘微微有些脸红,怕旁人听到,不自然的往殿内看了一眼。 姚元崇转开话题,问道:“你今日可都顺利?有没有伤到哪里?” 十二娘摇头说:“我挺好的,只是……” 姚元崇眉头一凝,紧张的等她说完。 “只是我的马被人在草料中下巴豆了,幸好马儿机灵,没有吃下去。”十二娘压低声音说到。 姚元崇迅速的反应道:“此事应该不是女官队的队员所为,做的这有明显,她们最易被怀疑,应该没有这么笨……” 十二娘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而且我看宜华做人做事都比较磊落,也不像是做这种卑鄙之事的人。我只是不知道是义阳公主还是贺兰敏月做的,听说宫中有人去查了,也不知查的怎样。” 姚元崇感叹道:“你没事就好,宫中的事情千丝万缕,便由她们查去吧,结果和真相并不重要。” 十二娘与他开玩笑道:“说来说去,幸亏你给我挑的马儿好,你看它多聪明,看到巴豆竟然知道不吃!” 姚元崇惊讶道:“你的坐骑就是我给你挑的那匹马驹?没想到你养的这么好,还是第一次看你骑他出来。” “我叫它雪团子,有专门的高人喂养它,不用我费半点心神,我平时舍不得带它出来,也就是这次进宫,骑出来转一转。” 魏宜岚等人洗完脸之后,还顺带擦了点脂粉,收拾停妥从殿中跑出来,毛躁躁的说:“你们还在聊什么呢,咱们快点去玉琼殿赴宴吧!” 姑娘们在沛王的带领下,欢欢喜喜而去,玉琼殿中的丝竹声已响了起来,前面坐满了今日进宫玩耍的皇亲国戚。 惊鸿队的大家座位比较靠后,但她们一进殿,便被宣到殿前受赏。 十二娘站在大殿中央环视一周,惊讶的发现贺兰敏月和义阳公主两人都不在场!之前看比赛的时候,她们明明在! 心中正琢磨着,忽听殿上传来柔媚而略带威严的声音问道:“哪个是高家芸娘,出来让本宫瞧瞧。” 武后在问她! 十二娘手心立即冒了汗,垂首走上前,行礼道:“民女高芸娘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武后含着笑意说:“平身,抬头让本宫瞧瞧。” 十二娘目光平视前方,把面容露了出来。 武后点头道:“长的清秀干净,如白莲吐芳,果然有几分碧芳当年的样子。” 皇帝在旁听了,也看了过来,点头道:“是了,她也是碧芳的弟子。” 碧芳,大概就是曹夫人的闺名了。 武后看了看身侧的女官,说:“来,看赏。” 女官端着红色漆盘上来,其上有一木盒,盒中呈了一对贴羽华胜。华胜是女子戴在鬓旁穴处的花饰,这对贴羽华胜以金为托,其上镶嵌了几支长短不一的紫羽,并镶嵌着宝石点缀其间,极为华美。 十二娘跪下谢赏,心情颇为复杂的退回自己的位子上。 武后为何在众人面前如此抬举她?不仅夸她如“白莲吐芳”,还额外赏赐了东西给她。十二娘心中复杂极了。 宴席开始,二圣与众人喝了三杯之后,就传了歌舞上来,这就表示宴席间可以自由行动了。十二娘正为武后的态度忐忑,有女官来请她到一旁说话,她便随女官一起退了出去。 两人到了廊柱背后,那女官正是拿赏赐给她的武后贴身女官,她对十二娘说:“今日马棚中的事,让姑娘受惊了。司正女官已带人查清事实,捉住了下药者,还请姑娘放心。”她笑了一下,继续说,“今日乞巧节,皇后娘娘只想大家高兴而来,兴尽而归,姑娘不要因此事,惊扰了他人才是。” 十二娘屏气凝神的答到:“高芸娘明白,谢谢姑姑提点。” 女官满意的点点头,微笑着说:“宴席正欢,姑娘快请归席吧。” 十二娘点头,与女官一前一后进去,门口遇到来找十二娘的曹映嘉,她有些担忧的问道:“十二娘,你哪里去了,我到处找不到你。” 十二娘笑着说:“我怕你们灌我喝酒,跑出去躲一躲,待你们喝够了,我再回来。” 女官听到她这个回答,满意的走了。 嘉娘见十二娘这样,便知宫中说话不方便,遂就着她的话说:“那你且要躲一躲,岚娘正到处找你敬酒呢。” 殿中酒过三巡,姑娘们虽然有所克制,但因为高兴,仍然多喝了几杯,特别是即将出嫁的十一娘,大概是憋屈了一段时间,今日这一放纵,竟与岚娘两人喝了五大杯! 十二娘和嘉娘在旁照顾着她们,好不容易等二圣退席之后,便一人扶着一个打算早些出宫。 走到半途,义阳公主突然满脸泪痕的冲了出来,阻住四人的去路,哭着说:“高芸,你陷害我,巴豆不是我命人放的!” 十二娘惊愕的说:“公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义阳公主逼近道:“你还装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已经输给你了,什么都输给你了,你还这样害我!” 十二娘见她很不冷静,而且巴豆之事,很显然武后已有了她的结果,十二娘不打算跟义阳公主追究真相,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她冲曹映嘉使眼色,并扶着十一娘打算绕过去,岂料十一娘发起酒疯,说:“你是谁啊,不准欺负十二娘,你别以为我们怕你!” 十二娘赶紧拉住十一娘,并捂住十一娘的嘴,解释道:“公主,我今日第一次进宫,宫中的是是非非、真真假假实非我这等愚笨之人能够看透,是与不是也不是我所能说的,还请公主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姐姐醉了,我带她先走了。” 义阳公主愣了一下,在她们走出几步远之后,忽的追上去,说:“你知道是谁做的,对不对,快告诉我!” 十二娘一口咬定,说:“民女不知,还请公主让行。” 义阳公主不仅不让,还上前捉住她的袖子,说:“不行,你今日一定要说,我不能背下这个罪名!” 十二娘眉头紧皱,觉得十分厌烦。初见义阳公主之时,觉得她如笼中之鸟,十分可怜,几次接触下来,实觉得她蠢笨可恨,就她这样的做派,如何能讨武后喜欢,如何能在宫中立足? 姚元崇远远的就看到她们几人纠缠在一起,待看清十二娘被义阳公主扯住袖子,脸色大变,疾步从后面追上。 “义阳公主,有话慢说,请不要动手。” 姚元崇突然出现,并说出这样的话,让义阳公主的脸色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青紫,噎的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十二娘看她可怜又可恨,劝说道:“公主快请回去吧,大家吃完饭都出来了,这样下去,事情只会闹大。今日本就什么事都没发生,公主别想多了。” 义阳公主一脸死灰的看着十二娘与紧紧护在她身边的姚元崇,掩面而走。 曹映嘉关切的问道:“十二娘,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十二娘看了一眼在后面即将走过来的沛王等人,说:“有人来了,等出宫我再与你们细说。” 姚元崇说:“你们先走,我在这里帮你们挡一挡。” 十二娘点头带着十一娘离开,只听后面姚元崇与沛王等人说:“没事,就是喝多了,走不稳撞到了一起……” 【我在作品相关发了一张古代女子打马球的图,大家可以看看。图片打开可能有点慢,大家点进去稍等片刻。^_^】***(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提亲 送十一娘回高府,把她交与高夫人手上后,十二娘赶回王家。 齐氏、吴氏坐在一起说话,众媳妇陪在旁边,都在等十二娘回来。 十二娘笑着与众人说:“今日圣上御赐了‘翩若惊鸿’四个字给我们,皇后娘娘还赏了我一对华胜。” 她把盒子拿出来,众人看着盒子中的精美饰品,皆有些激动。 元娘激动的问道:“当真是皇后娘娘赏赐的?” 十二娘点头。 元娘喜不自禁,看起来比十二娘还要高兴。当晚王家摆了宴,为此事热热闹闹的庆贺一番。 饭后人静之处,十二娘沉下心来思忖白日之事。 就下巴豆之事,看多方反应,最有可能是贺兰敏月做的,但义阳公主有那么激动的反应,必然是武后降罪与她了。是武后偏袒贺兰敏月还是武后太不喜欢义阳公主? 姚元崇说的对,在后宫之中,事实和真相并不重要,武后想借此事如何发挥,都不是她们能够干预的。而武后的心思,她也着实有些猜不透,她心里应该是极讨厌贺兰敏月的吧,可为什么要包庇她…… 正想着,王勃忽然在小路上出现,问道:“十二娘,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路边发呆?” 十二娘从石头上站起,说:“今日宫内宫外热闹了一天,我想找个地方静一静。” 王勃关切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十二娘摇头道:“不是,一切都很好,就是觉得有些累。” 王勃点头道:“没事就好,听说今日二圣重赏你们了?” 十二娘微笑着点头,今日谈论了太多关于赏赐的事,她厌烦不想再说了。 王勃看她脸上有浓重的疲惫之色,翻手从背后拿出木笛,吹奏起来。 暮色沉沉,空灵的笛声由低渐高,如清风拂过山岗,令十二娘觉得放松自在。她安静的坐在王勃身侧听他吹奏,当天空由暗转黑时,星空都爬上了高空,显得夜色静谧而深远。 王勃一曲奏完,十二娘看着夜空,说:“你吹的真好,浮躁的心立刻沉静了下来。” 王勃抚弄着笛子,说:“师傅教我吹笛,因我内心浮躁而自傲,说此技能使心淡泊,我常在寻找那种感觉。” 他顿了顿,又说:“我第一次觉得心中淡泊而宁静,是你在文中阁对我说‘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之时,我那时才体会到外面的世界广阔,而我向来自视甚高,是多么的渺小而可笑。后来,我被斥出沛王府,我心中苦闷难当,你来劝解我,令我开怀大笑,那时我便觉得,功名利禄皆是过眼烟云,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 十二娘越听心中越紧张,忙打断问道:“你今日怎么想起说这些了?” 王勃低头轻笑一笑,说:“大概是你今日进宫之后,我一个人想太多了,也有可能是科举在即,有些话想一吐为快。” 十二娘怕他捅破两人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便说:“眼见就要考试了,你别胡思乱想。天黑了,我今天着实累了,我先回去了。”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跟王勃挥了挥手,小跑着走了。 王勃站在原地,重新拿起竹笛吹奏,竟是一曲《凤求凰》。 七月中旬,高夫人突然造访王家来找元娘,母女两人在思齐院中长谈。 “这三五日里,有好几家人到我这里打听十二娘是否定亲,虽未明说,但我听那意思,竟是有意提亲。”高夫人说道。 元娘眼神一亮,说:“十二娘的才情早已远播,如今又得了皇后的赏赐,必有人家动心,娘何必惊讶,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人之常情。” 高夫人仍然一脸肃然的说:“我也知道有人提亲是早晚的事,只是这几户人家的来头让我不知如何应对,因此才来与你商量。” 元娘讶异道:“哦?是怎样的人家?” 高夫人身子前倾,说:“最先来打探的,是舒王府的人,我让你二弟也去打听了一番,舒王之子李亶今年二十六七,原配病逝,舒王府的人怕是有意让十二娘过去做继室。还有右相许敬宗家的,不过是个庶孙。我最中意的是左金吾将军裴居道的四子,在十率府做中卫率,他家出了太子妃,前途不可限量啊!” 元娘听的激动不已,说:“天呐,都是这样的人家!” 宗室皇亲、相府将门,皆有人来打探,足以见得十二娘因武后的青睐,身价倍增! 元娘说:“娘,咱们不能慌,如今十二娘风头正盛,我们得仔细挑着,说不定还有更好的。” 高夫人急切道:“我就怕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你须知道,十二娘毕竟是失怙之女,这些人家若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如何会向咱们示好?搁在以前,这可是咱们想高攀都高攀不上的!” 元娘听高夫人说的有点道理,便说:“十二娘还小,去舒王府做继室肯定不行,右相家的庶孙再怎么也是庶出,的确还是裴将军家的四子不错。不过,让我想想,这事决定可就没有反悔的了……” 母女两人久决不下,来来回回商量多次,最终也没给任何一家回个确切的消息,便这么拖着了。 七月二十日,是房玉馨出嫁之日,因是嫁于沛王做侧妃,不是正妃大礼,所以稍显低调。 房家没有广延宾客,倒是沛王府中摆了二十余桌酒席。 十二娘等人皆收到帖子去沛王府吃酒,她去的比较晚,众人早就到了。 姚元崇迎上十二娘,问道:“你来了,听传报的人说,新娘马上就到了,我们快去喜堂观礼吧。” 十二娘点头道:“好啊。” 两人来到热闹的喜堂,人声鼎沸中,沛王与馨娘走了进来。在司仪的唱礼中完成礼仪,礼仪方毕就有人传报,宫中送来了赏赐。 姚元崇注意到十二娘今日格外安静,淡淡的笑容挂在她脸上,姚元崇一眼就能看出,那不是她真心的笑容。周围越是热闹,她脸上的表情就越是寂寞。 在众人向新人道喜之时,姚元崇带十二娘走到喜堂外,问道:“为什么一脸焦虑的样子?” 十二娘没有回避,只是见周围人多,说:“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吧。” 姚元崇点头,轻车熟路的带她走到另一个院落的小亭中,说:“宾客应该不会到这边来,有什么事放心说吧。” 十二娘还未说话就红了眼圈,说:“我打听来的消息,好几家人去我大伯母那里提亲,她这几日怕就要决定我的婚事了!” 姚元崇大惊,震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纵他们两人情投意合,也需托与父母来提亲说合。姚家母亲远在陕州,父亲远在嶲州,就算姚家父母同意他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来提亲的。 当务之急,如何是好? 姚元崇来回走了两步,问道:“你可知提亲之人是谁?” 十二娘说道:“舒王之子李亶,许右相之孙许泰,裴将军之子裴融,我大伯母最中意裴家……” 姚元崇双手捏拳,说:“许泰和裴融我都认识,待我去想办法。十二娘,我一定不会让别人把你抢走的,你别怕!” 得了姚元崇这句话,十二娘心中如同巨石落地,她相信他! 重重的点了头,十二娘一字一句的说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她黑眸如星,字字铿锵,姚元崇浑身一震,将十二娘涌入怀中,久不能语。 七娘今日得了机会出宫替二圣向沛王送贺礼,便想找机会与十二娘见一见。她在喜堂内没见到十二娘的身影,狐疑的出来寻找,便见十二娘与姚元崇两人并肩走回来。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不似以前在一起那般开怀欢乐。 “十二妹!”七娘出声喊道。 十二娘意外见到七娘,忙上前问道:“七姐,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 姚元崇在旁抱拳喊了一声:“高掌彩。” 七娘说:“我知道馨娘出嫁你肯定要来吃喜酒,所以想办法得了送贺礼的差事,出来见一见。” 十二娘挽着她的手说:“我乞巧节和十一娘都进宫了,当时也想见你,可是找不到,也不敢乱跑。” “那天的事我听说了。”姐妹两人说着话,七娘看看周围,说:“走,我们找个地方好好说话。” 姚元崇见状说:“你们去西花厅说话,我先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 十二娘点头,跟七娘走到西花厅,里面有几个面生的妇人坐在那里歇息,都是沛王府的宾客。她们两人撩起珠帘走到一角的茶几旁坐下,低声说起话来。 “十二娘,有人要害你的事,我听说了。虽然武后以义阳公主行止不端为由罚她抄书,但我不觉得是她做的。”七娘低声说。 十二娘问道:“那七姐认为是谁?” 七娘没有正面回复,旁敲侧击的所:“你们那日出宫之后,魏国夫人隔天就生病了,皇后以她患了传染病为由,不准皇上接近,至今十多天都没有亲近过魏国夫人。” 把贺兰敏月从皇上身边隔开,这才是武后的真实目的吗? 十二娘了然的点点头,说:“我那日没有什么损失,皇后愿意惩处谁,都与我无关,那件事,我早不在意了。” 七娘说:“那就好,宫中近日不知怎么的传出一些话,说你与义阳公主争夫,故意陷害义阳公主,听的把我气死了。” 十二娘苦笑,说:“我倒希望这种流言蜚语传的广一点,这样就不会有人来提亲,我也就不会面临出嫁的危机了。” 七娘惊讶,忙说:“发什么了什么事?你可不能做出损坏自己名声的傻事啊!” 【大家今晚看月食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办法 十二娘把三家提亲之事细细与七娘说了,七娘思忖道:“都是不错的人家,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十二娘果断的摇头,说:“不是我选的,再好也不嫁。” 七娘轻声问道:“你是为了姚元崇吧?” 十二娘微微点了点头。 “那他可知道此事?”七娘追问道。 “我已经同他说了,他说他会想办法的。”十二娘低语。 七娘却冷笑一声,说:“可笑,想办法?如今除了尽早来提亲,得到大伯母的同意,他能想什么办法?难不成去找另几家人,告诉他们你们相爱?那样你的名声可都毁了!” 十二娘不语,眉头凝在一起。她自从听瑞娘说了提亲之事,就想过很多种可能,连最极端的私奔之事都想过。她是孤女,她不在乎世间的眼光,可姚元崇呢,他有家庭重担,有母亲和幼弟要照顾,真的能陪着她不顾一切吗? 自从与姚元崇互表心意开始,姚元崇就未说起过提亲之事,十二娘心中明白,他怕是有什么难处,而她觉得自己不过十二岁,没到要提亲的地步,所以从未催他,怎料他们不急,有人却逼了过来。 低下头,十二娘心中有些难受。她曾发誓要掌握自己的婚姻,绝不容人插手,可到了这一步,她才发现有很多事情真的不由人。再洒脱不羁的人,身上也有所束缚。 七娘见她难受,心里也不好过,劝慰道:“事情还没定数,你也别太难过,或有转机。” 转机和办法,十二娘想过,但都有弊端。 十二娘想起野史中的一段故事,皇上曾为了避免太平公主和亲,在宫中修了道观,让太平公主在那里出家修行,成了一名带发女冠。直到她二十岁觅到相爱之人,才还俗出嫁。 而当下十二娘也打听过,唐代尊崇道教,大量女子出家,甚至有一堆贵女赶时髦去当女冠。女冠虽身为生活在寺院、道观等清静地的“方外”女子,实际在行动上更为自由,因无父母夫君的约束,交际可以更为广阔和自在。唐朝对女冠也十分宽容,还俗非常便利。 只是,她若在此时选择出家入道,则是十分明显的拒绝舒王府、右相府和大将军府三家之人。唐朝敢得罪外藩,高家敢得罪这些人家吗?高夫人若知道了,定然不会放过她,肯定会千方百计阻止她出家。 还有另一条路…… 十二娘对七娘说:“七姐,要不我也进宫吧……” 七娘一惊,望着十二娘说不出话。 先前那样讨厌进宫的一个人,竟然为了躲避亲事,主动提起进宫之事!七娘知道十二娘不是开玩笑,她若真想进宫,曹夫人定然肯助她一臂之力,加之武后对她的赏识,并不是不可能之事。 只是…… “妹妹,你若进宫,那你和姚元崇就如相隔两世了。” 十二娘说道:“进宫虽然没了自由,却还有希望,至少还有时间给我们去准备。若我在这里坐以待毙,万一他没有万全之策,那我岂不是真的要嫁给别人了?这样还不如进宫不嫁!” 七娘没有好的办法,但又觉得十二娘这样违背自己的心意的做法是不对的:“你别冲动,再想想吧。” 吃过午饭,七娘担忧而走。十二娘心情浮躁,有意避开朋友们,独自在沛王府的庭院里转悠,思索着究竟该怎么走下一步路才好。 盛夏的午后,暑气渐重,十二娘正打算找个地方避避暑,就听有人喊她。转睛一看,竟然是李思训。 李思训在凉亭中负手而立,一手打着纸扇,笑着说:“这样大的日头,十二娘进来歇歇吧。” 十二娘谢过他的好意,与他一起坐在凉亭中说话。 李思训双眼带笑,说:“乞巧节有幸看到你打马球,真是英姿飒爽,光彩耀人,我从不知道你的马球打的这么好。” 十二娘也客气说道:“我那日见你在球场驰骋,也是技艺不凡,平日见你斯斯文文,骑上马却是大不一样。” 李思训闻言大笑:“看来十二娘太不了解我,我自幼习武,如今在太学中也是学的武学兵法,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十二娘惭愧的说道:“景郎出生将门,我早该想到,是我愚钝了。” 李思训打了几把扇子,忽而问道:“我今日见你沉闷多时,亦不与姐妹们一起玩耍,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之事?” 十二娘惊讶,不曾想李思训这般注意到她。 “大概是夏日天热气躁,所以我格外想一个人清静一下。” 李思训明知她敷衍,仍然带笑的“哦”了一声,但他下一句话却让十二娘的心都揪紧了:“前数日,我堂兄李亶与我见面,知我乞巧节那日入宫,向我问起你来。” “李亶?他可是舒王之子?”十二娘心都提起来了。 李思训点头,说:“看来你已知道了?” 十二娘颓然说道:“我家人虽未正式与我说起,但我略有耳闻。” 李思训看她一脸苦闷说:“我堂兄虽然是想娶你做继室,这身份说来有些委屈你了,但他素来品行端正,美名远播,你若嫁于他,他一定会待你很好。” 听他这样说,十二娘即刻站起身,说:“我出来有些时候了,该回去找大家了。” 李思训赶紧跟着站起来,解释道:“十二娘稍等,我今日并不是来给我堂兄做媒的,你千万别误会。” 十二娘冷然回头,说:“既然不是,景郎何必说这些话。” “我看你在为此事担忧,却不肯表露与人,担心你一个人憋坏了,所以试你一试,十二娘千万别生我的气。”李思训赔礼说道。 十二娘转身脱口而出说:“景郎既然知道我在为此事担忧,可否请景郎忙我,说服舒王府打消了这个念头,我小小女子实在高攀不上王府。” 李思训听了这话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说:“据我所知,在打探你的人,可不止舒王府一家,纵使我帮你挡了这一家,那裴家、许家,你打算怎么办?” 又是一个知情人,看来知道的还不少。 十二娘肃然说:“能解决一个是一个,不然我还能怎么办。” 李思训走近十二娘,突然说:“不如……你与我定亲吧。” 十二娘吓的连退好几步,说:“景郎,这个时候,你休要再与我说笑了。” 李思训摇头,说:“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心中早已有心仪之人,不愿嫁于别人,但是你可以与我定亲,待到合适之际,咱们解除婚约,两不相干,岂不可以帮你挡了所有人?” 十二娘一时接受不能,问道:“这可是人生大事,你……你为什么要如此帮我?” 李思训抿嘴笑道:“助人也是助已,坦白说来,你师父也有意撮合你我二人,已多次与我母亲写信说道,只是我知你心意,所以不想唐突,暂把此事压了下来。不过,看我母亲的意思,竟是要与我说其他家的姑娘。我与十二娘一样,不想与自己不喜欢的人一起,所以你若与我两人假意定亲,岂不是互利共赢之事?” 一席话说的十二娘十分心动,只是与别人定亲,姚元崇只怕是接受不能,她也不想冒这个险。 “此事突然,景郎容我再想一想。” 李思训从容说道:“自然要好好想想,我便等你的消息了。” 匆匆从庭院里走出,十二娘心神不宁,正巧撞上正在找她的姚元崇。 姚元崇寻她有急事,所以并未发觉她有些慌张的神色,只是匆忙说道:“十二娘,我认识昭国寺的一位大师,他可以帮我们,你现在与我去见他。” 见有了解决之法,十二娘大喜,忙与他一起上马车,并问道:“大师要如何帮我们?” 姚元崇解释道:“当初我爹有意送我到长安求学,家中兄弟不服,认为爹独独偏爱我。爹不得已便说,昭国寺大师为我求了一签,说我十岁至二十岁之间与父母家人相克,不能于家中久留,必须辗转四方,才能避祸。” 十二娘惊讶的看着姚元崇,姚元崇却笑着说:“我可不信这些,我爹交友无数,定然是请大师帮我开解,才说了那样的签语。当初我兄弟听了那样的话,再无人反对我进京求学之事。今日,我们可效仿当初之事,若能求得大师的真言,说你十五岁之前不宜议亲,此事就可再缓两年。” “如此甚好!”十二娘高兴的说道。 两人驾车来到昭国寺,因方丈的内院禅房不许女宾进入,十二娘只好在大殿等候,由姚元崇进去拜见大师。 大殿中宝相庄严,十二娘虽然与师傅月月礼佛,但并不是虔诚的佛教徒,可这一次,她真心在佛前叩拜,祈求菩萨能保佑她与姚元崇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姚元崇陪着一位白眉大师从内殿走出,大师只看了十二娘一眼,便对姚元崇说:“老衲从不打诳语,你与这位女施主回去吧。”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两难 大师说完便要转身回去,姚元崇和十二娘赶紧追上。 姚元崇匆忙说道:“大师,我佛慈悲,请您帮一帮我们,就如三年前您帮助我一样,只需您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我们的命运。” 大师摇头说道:“小施主错了,三年前我对令堂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这十年间的命理由天煞孤星所控,六亲无缘,兄弟少力,婚姻难就。只有待二十岁的机遇,方有转机。” 他这席话说的姚元崇面色苍白,一直以来,他都以为父亲口中的话只是为了让他求学的借口,没想到大师却说这是真的! 大师微微睁眼看向十二娘,说:“这位女施主命薄却福厚,以一人之力难以消受,理应早早成家,方能福泽绵厚,一生无忧。越往后拖,福泽消损的越多。所谓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两位小施主多多思量啊。” 一个天煞孤星克人克己,一个命薄福厚宜早成家,如此背道而驰的命运,让两人浑身冰凉。 大师念着佛号摇头而走,空寂的大殿中,十二娘颤着手捉住姚元崇的胳膊,说:“崇郎,我不信这些……” 姚元崇勉强说道:“嗯,我也不信,此计不行,我们再想别的方法。” 两人沉默的离开昭国寺,路上,十二娘把李思训的计策说了出来。 “我与他认识的时日尚短,并无任何感情可言。他出此计,极可能如他所说,他也不想贸然成婚,所以要我和他互相演戏,欺骗家人。” 姚元崇沉默着没有说话,显然是不愿意让十二娘去跟李思训定亲。 一路沉默,当他把十二娘送回王家之时,终于开口说:“我立即去嶲州一趟,你尽量拖延一段时间,我争取八月底之前赶回来,到时候一定带着重礼向你大伯母求亲!” 十二娘惊讶又感动,姚元崇要向她提亲了! 可姚元崇声音干涩,显然颇受打击,心痛难忍的对十二娘说:“十二娘,是我对不起你。” 十二娘忙说:“崇郎千万别乱想,你如何对不起我了,这是我们两人的事情,纵使你有难处,我也愿意等你。” 姚元崇摇头道:“大师说的对,你福泽绵厚,天予弗取,反受其咎,我一定要尽早把你娶回家。只是若我真是天煞孤星,我又怕克制你……” 十二娘伸手掩住姚元崇的嘴,摇头说:“别说这种话,事在人为,我相信只要我们齐心,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姚元崇心中又喜又痛,十二娘如此待她,他却不能给她安稳平顺的生活。若大师所说的是真的,那即使他娶了她,在二十岁之前,他也不敢与她常处一起。 姚元崇心中默默想着:“等娶了她,我就去戍边,纵使分别几年,也万万不能让十二娘被我所克。” 思来想去,没有更好的办法,姚元崇掩下心事,别十二娘而去,当夜便出长安往嶲州而去。 而高家这边,在八月初八元娘生辰这一天,高夫人和元娘一起找十二娘说起提亲之事。 高夫人面色颇为自傲,说:“这几家都是显贵高门,裴家更是得皇后和太子看中的人家,日后辉煌腾达可以遇见,纵你爹娘泉下有知,我对他们也有个交代了。” 十二娘双手紧握,坚定的说:“大伯母,我哪一家都不想嫁。” 高夫人双目圆睁,声音微尖的说:“你这孩子,鬼迷心窍了?这样好的人家任你挑选,你还待怎样?” 十二娘深呼一口气,换上笑容,说:“大伯母息怒,您有所不知,我不愿嫁实有原因。大伯母和大姐如同我的亲母亲姊,我也不瞒你们……”她换上羞涩的笑容,说,“长平王之孙李思训,五郎王勃,他们都有意提亲,皆对我表露了心意。我如今才一十有二,今日皇后看重于我,师傅全力栽培我,假以时日,那些来提亲的人家,说不定更好,如今早早定下,日后可不能反悔了。” 高夫人听了这席话心花怒放,只恨以前没对十二娘好一些,已开始担心她日后显达了,会记恨自己。而高元娘则目瞪口呆的看着十二娘,觉得十二娘的性格似乎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此功利有心机,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妹妹吗? 十二娘解释道:“事关我的人生大事,十二娘不得不多思虑几分。何况我总归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纵有家族依靠,也怕那目光短浅的人家日后欺我。所以我想再待一些时日,等我在皇后娘娘那里再多得一些倚仗,再遇一些好人家,那时决断也不迟。” 高夫人已欣然说道:“你说的有理,何况你年纪尚幼,我也不放心把你嫁出去,若旁人误会了,还以为我容不得你,想早早的把你丢出去,这样岂不冤枉?” 十二娘对高夫人勉强笑了笑,说:“谢大伯母理解。” 高元娘在旁看着,眼神忽闪,终是觉得这样的十二娘有些不真实。 满腔苦涩的从思齐院出来,十二娘心绪难平,但想到王勃明日就要下场科举,不得不静下心来调整情绪,她还得去看一看他。 因元娘生辰,王家众人都在思齐院里齐聚,王勃的小院显得格外清净。因暑气炎热,小院的门窗都开着,十二娘一眼就看到了正端坐在窗前苦读的王勃。 十二娘摇着团扇走进去,一直进到屋子里,王勃竟然看书看的出神,仍不知有人进来了。十二娘站在他背后给他打了几把扇子,凉风一吹,把王勃惊了一跳。 回头见是十二娘,王勃转惊为喜,说:“是你,今日怎么没去二嫂那里玩,反到我这里了。” “才从那边出来,想到你明天就要下场考试,过来瞧瞧你准备的如何。”十二娘说道。 王勃站起来,指着旁边桌子上的包袱,说:“明天下场考试要用的衣裳、笔墨、考帘,我娘一早就给我准备好了,至于功课,我还有几分自信,你就别担心了。” 十二娘瞧他志在必得的样子,也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是叮嘱道:“虽说立秋了,但还是有些热,考试不许带扇子,我给你准备了一点薄荷油,若热了、昏了,放在鼻子下嗅一嗅,会好受不少。”十二娘从荷包里掏出一只细口扁肚的小瓷瓶递给王勃。 王勃笑着收下,说:“还是你想的周到。” 不知怎的,王勃突然说到:“你还记得替十一娘出面做媒的令狐侍郎的夫人吧?” 十二娘自然记得,当时崔贞慎家里请了安乐县公的夫人做媒人,元娘托吴氏出面,请了礼部侍郎令狐大人的夫人做媒,才使得两家媒人身份对等,不至于失礼。 “怎么突然想到这件事?” 王勃笑着说:“我听说令狐夫人有意将她的侄女说给四哥,娘这段时间正想找机会见见对方姑娘,事情虽然未定下来,但若无意外,此事可成。” 十二娘惊喜道:“是吗,那就太好了。” 王励去宿州已经半年多了,吴氏一直为他的婚事担忧,令狐家与王家素有来往,知道彼此是个怎样的门第,令狐夫人出面说合这门亲事,想来对方姑娘也不错。 王勃面露喜色,看来此事令他的心情很好:“我原本担心四兄的婚事久悬不定,会耽搁柔娘出阁,看来今年年底,家中要双喜临门了。” 绛州龙门那边来信,娴娘带着柔娘会了两次薛柳氏,对方很喜欢柔娘。 两人说着家常,绿禾来请王勃去见二老爷,估计是考前有话要交代,十二娘便先辞别离去。 到了次日,王勉送王勃去考试,十二娘则陪着吴氏在王家的小佛堂里拜了拜佛,烧了两柱香。 从佛堂出来,吴氏看着十二娘安静乖巧的跟在自己身旁,心中百般滋味。最近打听十二娘的人家多,不说高夫人,就是元娘那边的应酬也变多了。吴氏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这些她自然看在眼中。 她一早就喜欢十二娘,也清楚知道王勃的心意,但高家的态度一直让她难以揣摩,她想提亲,但怕遭拒惹的两家生分,原想着等四郎的婚事有了眉目,同时王勃考取了功名,那时再提亲,成算大一些。谁曾料到眼下向十二娘提亲的人这么多,王家虽然不差,但在高夫人眼中,自然是比不上那些皇室勋贵和朝廷重臣了。 她不由得叹道,机会真是稍纵即逝啊,她现在唯一觉得有成算的,就是十二娘与王家及王勃有些情分,如果孩子愿意,高家只怕也不敢闹的太难看。 如此想着,她便对十二娘说:“时间过的真快,孩子一个个眼看都长大了,我时常觉得他们还小,可是三郎做了父亲,四郎做了官,连五郎也下场科考,真是时光不饶人。” 十二娘在旁说:“可不是,同姐妹们来到长安喝梓哥儿的满月酒仿佛是昨天的事,可现在梓哥儿已经会跑了,六姐也嫁人生子,有时候回想起来,时间过的真快。” 吴氏点头笑道:“我最近常为四郎的婚事操心,后悔没早为他打算,拖到现在他去了宿州,婚事倒成了难题。我想着,五郎如今也参加科考,我得早早帮他把亲事定下来,可不能再像四郎那样了。” 十二娘心中一紧,不敢再接话。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郊游 吴氏与十二娘缓缓走在王府的抄手游廊中,对十二娘说:“两年前你刚来的时候,五郎是家中最小又最早慧的孩子,自幼被人吹捧惯了,向来自视甚高,甚至有些目中无人。” 十二娘犹记得王勃最早与她相识时,处处刁难她,颇显刻薄。 吴氏莞尔道:“你恐怕也是知道的,他对外人常摆着一张冷脸,似乎与任何人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但自五郎认识你之后,常找你说话,从不喜交友应酬的他也愿意与你一起出去玩,并且学会忍耐和退让,这是他以前绝没有的,说来都是你的功劳。” 王勃先后的改变,十二娘切实的感受到了,王勃待她的态度与对旁人的冷漠,她也知道。可吴氏现在说这个话,意图再明显不过,十二娘又怎能应承? “二婶婶言重了,五郎以前或许有些任性,但他这两年长大了不少,待人待物都与以往不同,最近因为他闭门苦读,不少朋友都托我向他问好。这都是婶婶和伯伯教导的好,哪里能说是我的功劳。” 吴氏只当这是十二娘正常的谦让,没做多想,进而说道:“你如此伶俐懂事,让婶婶十分喜欢,总想着你若能与五郎互相扶持、相伴一生,我就无忧了。” 这样明白的试探,十二娘再不能含蓄不言了,若被吴氏会错意,可真就麻烦了! “婶婶定是与我开玩笑,如我这般福薄之人,怎能配得上五郎?五郎待我如亲兄,我也一直视他若兄弟,他以后必然要觅得一个才德兼备、家世又好的闺秀才登对呢!” 吴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两年来她反反复复思量的事,终究是化为泡影。 想叹息却又觉得这是她早料到的事,已不用无谓的喟叹。但再看看十二娘,总觉得可惜,只好安慰自己道,儿子一表人才、才学出众,何患无妻?往后再帮他找个如十二娘这般懂事的妻子就行了,这事强求不得…… 吴氏拍着十二娘的手勉强笑了笑,与十二娘在路口分开,回屋照看六郎王助去了。 科举的九天时间,王家人在等待,十二娘也在等待,除了等待王勃考试出来,同时也在等待姚元崇的音讯。好几次,她把鸽子取出,想给他写信问问情况如何,却又怕自己太过急切,打乱了姚元崇的安排。 为了分散注意力,十二娘除了上课,闲暇时间就抱着白猫绒绒抄佛经,晚上则在空间的韶华园里种花。新繁殖出来的牡丹、盆栽睡莲、紫薇花架,以及为秋天做准备的菊花,先先后后在韶华园里绽放,开的正热闹。 可十二娘压着自己心底的迫切情感,反倒显得格外沉默。 曹映嘉最先察觉到了十二娘的异常,关切的问道:“你最近是不是不舒服?话很少,而且也不愿意动,岚娘邀你去练球,李思训邀你去论画,你都拒绝了,是怎么回事?” 十二娘无精打采的说:“大概是秋老虎热的我睡不好觉,总觉得倦乏。” 曹映嘉没多怀疑,点头说:“也是,都秋分了,不知怎的还这么热,并且一点风也没有,着实难受。” 两人说着闲话,曹映嘉问道:“子安今天下午就考完了吧?” 十二娘点头道:“嗯,是啊,今天一早家里就开始炖参汤,等着他回来给他补身子。三郎今天专门请了假去接他。” “这个天气,我们觉得难受,他们在考场里困九天,肯定更难受,出来是得好好调养一下身体。”曹映嘉唏嘘的说道,“这人有才跟会考试又是不一样,子安第一次科举,也不知能不能考过。” 十二娘心中想着王勃考完试要向她提亲之事,有些心不在焉,应付着说:“是啊,也不知考的怎样。” 曹映嘉看她实在没精神,索性不打扰她,埋头整理起画笔。 下午放学之后,十二娘故意去百卉阁转了转,又买了些吃的去礼泉坊看姚元景。因姚元崇不在,姚元景对十二娘多了一份依赖,她便多陪了姚元景一会儿,顺带替姚元崇检查了元景的功课。 待她回到王家时,已是夜禁前一刻,她估计王勃已经回来并歇下,可以躲开他,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岂料王勃却在娉婷小楼里等着她! “咦,考完试一定很累,你怎么没回去歇着,反到我这里来了?” 王勃把历年考试的真题还给十二娘,说:“我是来还你东西的,见天色已晚你还没回,就等了一会儿。” 他脸上倦色浓重,但能看出回来后已梳洗了一番。 十二娘有些心虚的解释道:“临放学时有些事耽误了。你考的怎么样?” 王勃淡笑着说:“且等下月放榜吧。”顿了一下,他又说:“多谢你的薄荷油,这几天的天气真让人不好过,有了它,我头脑清醒多了。” 大概是心中装着事,十二娘跟他独处一处,有些不安,催促道:“我看你的样子像是精神不好的,你快回去歇着吧,跟我说那么多客气话做什么,有什么以后多的是机会给你说。” 王勃似是有些想偏了,脸上忽的绽放出光彩,点头应道:“嗯,那我们改日细聊,我今日先回去了,你也赶紧吃点东西,别饿到了。” 送他到小院门口,十二娘正准备关院门,王勃忽而转身,说:“对了,十二娘,二十号那日你有空吗?” “怎的?” 王勃说:“我听闻城郊有一道观中藏书丰富,其中《三山记》和《五岳图》十分出名,只可惜此书与图不外借,我想带你去看看。” 游记和画作都是十二娘感兴趣的,但想到不能与王勃走的太近,今日对他越好,他日他就越痛苦,于是说:“最近天气让人十分乏力,我不是很想动,你邀了别的好友去吧。” 王勃微微有些失望,转而说到:“本就是茗郎、胤郎见我考试结束,想带我去散散心,你若不想去,我去也就没意思了。” 原来不是两个人单独去啊,十二娘立即改口说:“稍等,若因我的原因可惜了他们的一片好意,我岂不是罪过。茗郎和胤郎与三郎和熙娘都是熟悉的,这些天三郎为了你考试的事,颇费了些心思,那日不如邀上他们,大家一块去玩。” 吴茗与吴胤的姐姐是熙娘的大嫂赵吴氏。 王勃见她同意,高兴的说:“那就如此说定了,我明日就与三兄说去。” 熙娘受邀非常高兴,自从二夫人吴氏生了王助,她在家中忙的脱不开身,这次得了机会与丈夫和弟弟妹妹一起出去玩,小孩子心性毕露。 到了八月二十日,熙娘与十二娘一起坐在马车上往城郊去,她高兴的说:“我还是春天春龙日的时候出来玩过,之后再没出过家门。听说今天去的道观是个静谧的妙处,真的吗?” 十二娘从未去过,知道的也不多,如实说:“听说在学子中颇有些名气,能入五郎的眼,许是不错吧。” 熙娘笑道:“也是。” 两人闲聊,熙娘想到一趣事,就说:“你听说了没有?五郎在考场的事情。” 十二娘摇头,这些天她多数情况都是一个人待着,鲜少与人一起玩,听到的事情也少了。 熙娘兴奋的说:“我是听三郎说的,似乎长安的学子中间都传遍了。五郎去考试的那天,进考场的时候因为他年纪最小,考官以为是来凑热闹的,讽刺道‘蓝衫拖地,怪貌谁能认!’岂料五郎不卑不亢的回敬道‘紫冠冲天,奇才人不识。’考官见他大胆顶嘴,又说‘昨日偷桃钻狗洞,不知是谁?’你猜五郎怎么回他?” 十二娘睁大眼睛摇头,问道:“怎么答的?是不是把考官得罪了?” 熙娘笑着说:“五郎对道:‘朝攀桂步蟾宫,必定有我!’怎么样,五郎对的精彩吧?在旁的考生听到了,都对五郎另眼相看,并将此事口口相传。” 机敏而卓才,王勃在才学上从来不输人,十二娘不得不承认,他答的非常有风骨,也令人称道。只是,十二娘不知为什么,总会担心,若那考官是个肚量小的,王勃这次考试岂不悲剧? 她摇摇头,也许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许是两世为人让她处世变的畏畏缩缩,她一方面欣赏王勃的英迈,一方面又为他的敢说敢做而担忧。 说说闹闹中,众人到了郊外的昌利观,因王勃事先相约,道观的张天师带着两个小道童在门口接众人。 道观处在幽林深处,松树遮天,显得即静谧又肃穆。 从前往后依次在各大主殿中拜了拜,张天师带着众人往藏书楼而去,张天师引路并说:“几位道友前来借阅《三山记》和《五岳图》,实非老道小气,只因《五岳图》被一位援修道观的道友借走观摩,几位道友今日只能借阅《三山记》了。” 王勃显得有些不乐意,说:“天师之前不是说此两物绝不外借吗?怎今天又说把画借出去了?” 张天师被王勃一晚辈这样说,脸上有几分尴尬,十二娘忙打圆场,说:“既然是援修道观的道友,张天师自然不好拒绝。”又对张天师解释道:“子安并无它意,只是我们一行人中,有好几位爱画者,今日不能见到名画,觉得实在可惜。” 张天师重新笑着说:“多谢这位小道友理解,的确是老道失言了。” 王勉也为弟弟打圆场:“今日咱们爱画之人虽未看到名画,但难得齐聚与此,不如就道观一题,一起作画,也甚是有趣。” 吴茗在旁凑趣说:“哎呀,上回跟十二娘一起作画,已是前年重九之时,眨眼间已两年时间了。三兄说的好,我们就作画吧。” 众人都这样说了,王勃也不会继续扫兴,便由张天师带着一起往藏书阁的画室中去。 这次作画纯粹是游玩凑兴,与输赢无关,十二娘就没有专门画人物,而直接画了昌利观的远观全景图。 王勉看了,说:“咦,十二娘这两年的山水画大有进步啊,青黛之色用的非常好。” 十二娘笑着说:“因师父介绍了一位擅山水的好画友给我,我在他身上学了不少。” 她口中的这位好画友,就是擅画青绿山水的李思训。提到李思训,十二娘不自禁的就想起他说的假婚约之时,心中漏了一拍,险些把将要收笔的画作给毁了。 王勃见十二娘一如既往的迅速,画作已成,他提议道:“我得了好句子,可否让我给你的画写题?” 出来玩乐,又是大才子写题,十二娘点头让出位置。 王勃挥笔写下:“其观即昌利观,张天师居也。芝应光分野,蓬阙盛规模。碧坛清桂阈,丹洞肃松枢。玉芨三山记,金箱五岳图。苍虬不可得,空望白云衢。” 写完众人都说好,王勃微笑着走到张天师面前,颇为不好意思的说:“子安之前言语鲁莽,这幅画作就当做赔礼赠给天师,还望天师海涵。” 张天师立起手掌做了一揖,说:“小道友们如此多才,此画、此字皆是珍品,老道谢过两位小道友了。” 尴尬彻底化解,众人之间自在多了。十二娘看向王勃的眼神也略有不同,他果然学会退让和道歉了。 众人说笑间,王勉的画也作好了。他与十二娘画的是一样的山水,只不过是纯墨色黑白画,而且取的是昌利观后山的百阶石梯为主体,看了颇有云梯直通天街之感,显得山峰格外挺拔。 王勃今日似乎思如泉涌,须臾间,又得了一首好诗,有曰:“架残书隐,金坛旧迹迷。牵花寻紫涧,步叶下清溪。琼浆犹类乳,石髓尚如泥。自能成羽冀,何必仰云梯。” 自能成羽冀,何必仰云梯! 好个自信而气傲的王子安! 十二娘无奈的摇了摇头,无论他如何学习为人处事,他骨子里的傲气,总是在那里。而他这种让十二娘又爱又恨的本质,真让十二娘不知如何是好。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云起 因进考场前的机敏对答,加之昌利观中的两首诗,王勃在长安学子中的名声日益高涨,特别是“自能成羽冀,何必仰云梯!”一句,处处**,几乎成了当下寒门学子的励志座右铭。 弘文馆、崇文馆,以及太学的学生都与他走动起来,各种聚会宴席多了起来,在家中的时间反而少了。 随着放榜日期的临近,十二娘一日比一日浮躁,八月底已到,姚元崇依然未归。而眼看着考试结果要公布了,她真的很怕王勃得知成绩之后向吴氏说出要娶她的话。 对着姚元崇送给她的腰坠和步摇,十二娘思忖良久,终是用鸽子给姚元崇送了一封信:“崇郎何在,胡不归?” 该来的总要来,九月重阳前一日,已改名为“中台”的尚书省放榜公示秋闱竞选名单,王勃考了雍州第一名,正式成为一名贡生。 考生送举参加春闱有两种途径,一是通过官方学馆选送,称为生徒,二是参加秋闱乡试,考过了即为乡贡,生徒和乡贡可以参加来年的春闱。 乡贡名额非常严,一个州只有二三名,哪怕是京畿重地的雍州,也只有五个名额。王勃考了第一名,加之之前的名声,一跃成为炙手可热、少年成才的新晋大才子。 因只是乡贡考了第一名,而不是科举中第,王家人虽然非常欢喜,但低调的受了亲朋的恭贺,却没有摆酒席,只待王勃来年金蟾折桂时,再好好庆贺。 又是重九之日,王家恰逢喜事,为了答谢亲朋的恭贺,组织众人去峨山旧地登高游玩。 除了与王家有姻亲关系的几家人,吴氏特地邀了令狐夫人与她的侄女傅悠然。略知道内情的人看出四郎与傅家的亲事将近,对令狐夫人和傅悠然格外亲热。 到了峨山上,与往年一样搭了幕帐,帐外王勃是中心,帐内众人则都看着傅悠然。 十二娘、十一娘、萍娘、鲁霖箬、鲁妍葭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朋友,众人自不必客套,纷纷想着该怎么自然而不失礼的跟傅悠然说上话。 若柔娘现在还在,她作为四郎的嫡亲妹妹,自然该由她招呼傅悠然,可她现在远在绛州,而庶出的萍娘是个未担过事情的内敛性子,十分放不开。 还是鲁妍葭胆子最大,眉眼一转,拉着十一娘走到令狐夫人面前说:“十一娘的亲事是令狐夫人保的大媒,平日总听十一娘说让令狐夫人费心了,却无答谢机会,今日这般好的机会,你还不抓紧敬个茶?” 十一娘未料到鲁妍葭突然拉着自己出头,闹了个大红脸,却不敢失礼,忙低着头敬了一杯茶。 令狐夫人是个亲切的人,“呵呵”笑道:“孩子们还小,未经事,看把她羞的。好了,你的心意我领了。” 鲁妍葭望着令狐夫人身边的文静少女,说:“咦?这位姐姐想必就是然娘吧?” 令狐夫人拉着傅悠然的手,介绍给大家说:“对,这就是我娘家弟弟的独生女儿,因弟妹把她看的贵重,鲜少抛头露面,与你们都不认识。” 鲁妍葭笑着说:“不认识怕什么,今天之后就熟了,放心把然娘交给十一娘好了,她看在令狐夫人您的面子上,自然把然娘照顾的妥帖。” 见她们热情,令狐夫人笑着说:“悠然,难得出来一次,你与小姐妹们一起去玩吧,不用在我身边拘着。” 傅悠然站起来说:“是,姨母。” 她乌珠般的大眼有些羞怯的看向鲁妍葭和十一娘,两人笑着带她与众姐妹坐在一起,说些家常。众人问她平日不出门,又无姐妹,一人在家做什么,又问她读哪些书,有什么爱好。 傅悠然有问必答,温柔可爱,十分得姐妹们喜欢。十二娘瞧她知书达礼,与四郎十分登对,心中替他们感到高兴。 到了峨山必要游湖,午宴过后,大家登船嬉戏,因十二娘俱水,独自留在帐篷里。众人前脚走,一只鸽子从帐外飞了进来。 鸽子稳稳当当的停在十二娘面前的桌子上,十二娘一眼认出是小唯的鸽子,赶紧取下信件,将鸽子收进了空间里。 纸条上寥寥数字,却让十二娘呼吸紧张——“家父重病,伺疾难归,甚愧。” 姚都督重病?! 十二娘仿佛得了心悸之症,莫名的恐慌和悲戚油然而生,她只觉得要呼吸不过来了,匆忙与帐外的仆妇说了一声要去散步,便沿着山路上山去了。 峨山因经常有人来玩,石阶修的很好,十二娘一路拾阶而上,直到爬不动了,瘫坐在路边方罢。 大口的呼吸着,十二娘这才觉得舒坦了一些,爬山的疲惫遮盖了心中的恐惧,让她重新有了勇气来面对出现的问题。 早在姚元崇年初送姚都督回驻地时,她就听说姚都督身体不好,如今又说他重病,十二娘便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忍不住想到了昭国寺中大师所说的话…… 她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希望那边不要出什么大变故。 正全心全意的祈祷,十二娘鼻端忽然飘来一股迦南香的味道,她睁眼一看,石阶下,李思训正稳步走上来。 她惊讶的问道:“景郎?没想到在这儿能碰到你。” 李思训走上来,与她站在一起,微微皱眉,问道:“你怎么单身一人在山里行走?” 十二娘说:“亲朋们都在山腰处扎了幕帐,正在湖里游船,我觉得闷,出来走走。你呢?” 李思训惨笑道:“我母亲前几日来长安了,带我参加她闺中好友集会,我实在如坐针毡,就以观摩作画的由头出来登山,没想到碰到了你。” 十二娘听完就笑了,李思训的母亲是带他在人前展示,在为他的婚事操心吧?难怪他那么头疼的样子。 李思训问道:“你现在打算去哪?” 十二娘摇头,说:“我随便出来走走,正打算回去的。” 李思训指着山顶说:“你差几步就到云起亭了,何不上去看看,那里景色不错,纵使有心事,站在山顶往远处一看,心境也会好很多。” 他这话说的颇有深意,似乎看懂了十二娘的心事。 十二娘便说:“既然快到山顶,不上去看看的确可惜,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往上爬去,李思训大气不喘一下,可十二娘却越走越慢。 走在前面的李思训每走一段就停下来等她,见她着实爬不动了,掏出随身带的棉方帕,说:“来,我拉你。” 十二娘仰头,见一英挺少年手中捏着帕子的一角对她挥手,她着实想笑,可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只得伸手抓住手帕的另一角,由李思训拉着她往上爬去。 好不容易到了云起亭,十二娘扶着柱子眺望群山和不远处的长安城,京都的壮观和气派,让她颇觉得震撼。 李思训在旁说:“看,大家都说登云起亭不易,但真的上来了,回头一看,那些困难只是自己吓自己罢了,事在人为,对不对?” 十二娘心中通透,却忍不住问道:“景郎今日大有开解我之意,我心中郁郁之情,已溢于言表了?” 李思训含笑着说:“你身边的朋友远比你以为的要更关心你,关于你的近况,我已听人说了。” 说了,他悄声说:“别人也许不知,但我知道,你这是害了相思病,十二娘说我说的可对?” 十二娘大羞,忙辩解道:“胡说,什么相思病,我原以为景郎你是个正经的,没想到也这样胡闹。” 李思训不愧又不恼,只说:“我觉得我猜的很对,你就是从姚元崇离开之后变的郁郁寡欢,这可不就是相思病吗?” 十二娘震惊了,李思训怎么好似什么都知道一般?她的近况,姚元崇的行踪,甚至他们的关系,她的心事,李思训都能准确的知道。这种感觉忽然让十二娘觉得很危险! 李思训见她变了脸色,忙说:“勿忧勿惧,我口风一向很紧,任何事情在我这里,你尽管放心。而且,我对你并无恶意,今日巧遇你,见你似是有事想不开,便想开导你一番。这人生就如登山,向上看,会觉得困难格外强大,可是向下看,已克服的问题却那么渺小。一路上,有疲惫的时候,又退缩的时候,也有害怕的时候,但是只要坚持一步步往前面走,总能有到达目的地的一刻。” 十二娘感激道:“多谢你的好意,道理我其实都懂,只是事情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就有很多顾虑,明知要尽快解决的问题,却久悬不决,徒增了忧虑。” 李思训点头道:“的确,知易行难,这是人的通病,不过你聪慧伶俐,我相信你能够克服一切问题。” 十二娘微笑的谢道:“与你谈论一番,我胸中郁气去了大半,好受了不少。” 李思训回笑道:“若有幸与你做个知己,是我三生之幸。”想了想,他又说:“我之前所说的订婚提议,十二娘思考的怎么样?” 突然说到订婚,十二娘倒有几分不好意思,说:“这件事我还未考虑好……” “无妨,这个提议在我成婚之前,一直有效。”李思训说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拒绝 十二娘独自上山,虽与看守幕帐的仆妇打过招呼,但那仆妇见她久去不归,心中害怕,恰见王勃向幕帐走来,匆忙上前。 “五郎,不好了,高十二娘一个人进山去了,快一个时辰还未见归,这可怎么办!” 王勃神色一紧,问道:“她一个人?往哪个方向走的?” 仆妇指着上山的阶梯说:“就是从这里上去的,我以为姑娘只是在附近走一走,所以没有跟着,岂料去了这么长时间……” 王勃虽知道十二娘的个性比较独立,做事也有分寸,但深山之中万一出了意外…… 一想到可能出事,他就心乱如麻:“我去找一找,若半个时辰还不见我们归来,你就禀奏我爹和我娘,多派些人进山来找。” 仆妇躬身应了,焦急的目送王勃上山。 而山上,十二娘和李思训已开始下山,路上两人谈诗论画十分契合,一讲起李思训擅长的青绿山水画,他神色间就比平时多了几分飞扬,端的耀人眼。 “……我前几日有幸去拜会工部侍郎阎大人,他是人物画的丹青高手。他的画,线条刚劲有力,人物神采如生,色彩古雅沉着,笔触较顾恺之更为细致,当下倍受推重,他的《步辇图》更被圣上誉为‘神品’,十二娘若有机会,真应当去拜会一番。” 阎工部阎立本曾为唐太宗画《秦府十八学士》、《凌烟阁功臣二十四人图》,他的《历代帝王图卷》和《步辇图》是传世佳作,十二娘对他有所了解。 她眼神发亮说:“阎工部是当代大家,若能有机会拜会他,我自然是欣喜若狂,只可惜他位高权重、政务繁忙,又如何会见我这小女子。” 李思训说:“这可不一定,阎工部爱才若渴,若让他知道你的才能,必定愿意见你,说不定还会看重你。不如这样,你给我一副你的画作,我帮你引荐,如何?” 十二娘惊讶道:“可以吗?会不会很麻烦?” 李思训摇头道:“这有什么麻烦,若你的画让他看中了,他自然会见你,若看不中,我也只是费一句话的事情。” 十二娘笑着道谢,有些雀跃,脚下不甚,连滑两阶,幸而李思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十二娘另只手掩胸说道:“好险,差点就滚下去了。” 李思训叮嘱道:“站在高处,要格外注意,若得意忘形,一个不小心,站的越高,跌的越重。” 十二娘摇头笑道:“你啊你,今天怎么总是说些这样深奥的话。” 李思训笑道:“有感而发罢了。” “十二娘!”王勃爬的有些急,看到十二娘的时候,着急喊出来,声调比平时说话略高了几分。 十二娘见他来找自己,不知怎的,下意识的把手臂迅速从李思训的手中抽出。大概是紧张,动作有几分生硬,便是这一刻,李思训和王勃两人同时若有深意的看向她。 李思训收回手背在背后,站在阶上笑着说:“这位想必就是名动长安的王子安了吧?” 王勃走上来,脸上带着几分肃意,说:“正是在下,这位兄台认识我?” 李思训与他站在同一阶上说:“在下李思训,字健景,最近经常听朋友说起你,之前太学同窗办的诗会上,我远远的见过你一次,但因有急事先走,未能与你拜会。” 王勃淡淡的应到:“原来是健景兄。” 他转而看向十二娘,说:“你怎么一人跑进山里来了,爹娘都在担心你。” 十二娘不想站在原地长谈,边下阶梯边说:“我一个人待的闷,四处转转,恰好与景郎遇到,就一起去了云起亭,没想到让你们担心了,我们这就回去吧。” 王勃在后面说:“原来你们之前就认识啊。” 十二娘“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李思训接下话题说:“我与十二娘因画相识,曹夫人引荐我们切磋画技。” 你一言我一语,回到山腰处与李思训分别。 只剩十二娘与王勃,王勃略有责备的说:“深山老林,你一个人不要乱跑,今日若遇到的不是李健景,遇到的是别人,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十二娘出乎意料的没有与王勃争辩,只是顺从的说:“嗯,知道了。” 这个反应倒让王勃有些无所适从。 两人回来没多久,女眷们就从船上归来,叽叽喳喳的说着话,鲁妍葭还在头上顶了一片荷叶,分外有趣。十二娘笑着上前,问她们在湖上都玩了什么,把王勃撇在了身后。 下午回城,王勃心绪不宁,脑海中时而浮现出十二娘与姚元崇说笑玩闹的样子,时而浮现她与李思训谈诗论画的场景,坐立不安之下,他借由服侍母亲回屋的机会,与吴氏坐下说话。 吴氏因对傅悠然特别满意,所以心情顺畅,再看王勃,他名气鹊起,更是疼爱有加,眉眼中都透着笑意。 但细看之下,察觉到王勃眉宇间透着焦虑,吴氏脸上的欢愉就淡了下来。 “五郎最近极少来为娘这里长坐,今日来了,怎又不说话?” 王勃捏了捏拳,起身说:“儿子今日有一事求母亲,所谓成家立业,先成家才能安心立业,儿子想求娶十二娘,请母亲成全。” 吴氏心中一跳,已绝然回复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娘自有打算,你不必多说了。” 王勃惊讶的望着吴氏,急切说道:“母亲不是一直都很喜欢十二娘吗?还说希望我身边有个这样的人辅佐,今日为何不允?” 吴氏别过脸,说:“此一时彼一时,你与十二娘不合适,娘会帮你选个可心的人,你休再提此事了。” “娘!”王勃瞪圆了眼睛,似是不相信这是母亲说出来的话,“今日与以往有何不同?只因儿子学有所成,名声渐起,母亲就看不起十二娘了吗?母亲怎能如此?” 吴氏心中之苦王勃不解,她伤心说道:“勃儿,你便是这样看待为娘的吗?!” 王勃眼中满是愧疚,“噗通”跪下来说:“娘,是儿子不对,儿子不该说这大逆不道之言,但儿子一心只想娶十二娘,求母亲成全!” 吴氏本不愿伤他的心,但是见他执拗,有些事也不一定瞒得过,只好说道:“当初十二娘初来长安,她是无名孤女,无人问津,可现在,她名动京城,芳名远播,右相许家、大将军裴家,乃至舒王府都已向高家提亲,此时此刻,我们有何能力与他们争?” 王勃从不知道已有多家向高家提亲,当即紧张起来,他一直以为,他的对手只姚元崇一人! “娘,十二娘不能也不会嫁给那些人的!” 见他说的果断,吴氏不忍的说道:“她纵使不愿嫁别人,可又愿意嫁给你?我的儿,你想娶也要别人肯嫁才是!” “母亲,十二娘她一定……”王勃话到嘴边,竟没有自信往下说去。 十二娘会愿意嫁给她吗?他从未问过十二娘的意见,心中不知怎的,觉得他若赢了姚元崇,十二娘就是他的了。可现在,姚元崇不在京城,他却依然没有得到十二娘! 蓦地,王勃将将认识到一个致命问题,原来,从始至终,从始至终她都是一厢情愿!他太过自信了! 脸色变的煞白,跪在地上的他头低的很低,可心中仍有不甘,颤声说:“若不提亲试一试,又怎知道十二娘不愿嫁我呢?” 这句话说出口,王勃猛的抬头看向母亲。母亲不是莽撞武断之人,她能说出这个话,定然有她的原因! “娘……已经问过了?” 吴氏低声说:“十二娘说她视你若兄弟……” 这微弱的声音传入王勃耳中,如同晴天霹雳,脑袋中霎如空白,身子晃了一晃,过往的种种如片段一般飞入他的脑中。 初入长安谨小慎微的十二娘,文中阁中向往天高海阔的十二娘,无视世俗让他担心的十二娘,惊才绝艳妙笔生花的十二娘,关心他亲近他的十二娘,如此种种,都是牵动他心绪、拨动他情绪的那个十二娘! 这一刻,竟让他觉得他们一个天涯一个海角,如此遥不可及! 从地上站起来,王勃摇摇晃晃出了吴氏的屋子,吴氏在后面唤了几声,他也恍若未闻! 不知不觉,王勃走到了娉婷小楼外面,看着暮色下宁静的小楼,王勃觉得心痛。 他曾以为十二娘对她的关注和关心就是感情的最好证明,可细想过来,她对朋友不分男女,哪个不是关心入微?他曾以为十二娘住在王家,与他有着别人比不上的情分,可到头来,却无半点用!他曾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好,做的比别人都好,十二娘就是她的,现在看来,这只是他的一己之见…… 越想越心痛,多日以来的期待和欢乐全部化为泡影,看着近在咫尺的小楼,他不能前进一步! 天空中“轰隆”一声巨雷,天气陡变,无情而冰冷的秋雨,瓢泼而下…… 【小王同学就此出局了吗?大家猜……】***(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狠心 雨滴如豆子一般落下,砸在瓦片上噼啪乱响,地上随之起了一层水雾。 燕娘“哎哟”一声,急忙喊阿兰:“快去把姑娘的杜鹃花抱进来,这要打坏了。” 阿兰匆匆跑到院中,抱起盆栽杜鹃往廊下跑,余光见门缝外有人影,放下杜鹃花之后,便去门边查看。 门外,王勃微微抬头看着院墙上方,水珠肆无忌惮的砸在他的脸上,浸透他的发和衣。 阿兰大惊,喊道:“五郎,您怎么站在雨里,快进来躲躲雨吧。” 王勃收回向上的目光,摇了摇头,对阿兰说:“请十二娘出来一见。” 阿兰不敢耽搁,匆忙进屋,在二楼找到了正在发呆的十二娘:“姑娘,五郎在院外淋雨,说要见你!” 阿兰突然闯入,打断了正在写东西的十二娘,十二娘闻言向窗外看去,漫天的雨幕和小院的红墙,遮住了她的视线。 见她并未有下楼的打算,阿兰焦急的说:“姑娘,外面下大雨了,五郎在雨里等你呢……” 十二娘淡然的说:“去给五郎送把伞,时候不早,让他早些回去歇息吧。” 阿兰愣了一下,见十二娘目光素冷,不敢再说,转身跑下楼给王勃送伞去。 当王勃见阿兰独自拿着伞出来时,悲戚的脸上又添上几分绝望,拳头不禁握紧了几分。 阿兰撑了伞举在王勃头上,说:“……五郎有什么事,明日再来吧,我们姑娘正要歇息了。雨正大,小心身体……” 王勃失望之下,伞也未接,断然回头,挺着脊背转身离去。 十二娘从小楼中的窗格望出去,看到渐行渐远的王勃,心中揪揪然,想到:“看他这幅样子,必定是已经知道了我的抉择,不管他是怨我还是恨我,我从今以后都不能跟他再如从前。以后对他的每一分关怀,都是对他的残忍,对他越好,他越痛。十二娘,一定要狠下心来!” 长长的指甲在木窗棱上划出了痕迹,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桌案前,重新拿起毛笔书写未完的纸条——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十二娘望着准备给姚元崇送去的纸条,心中充满了不安,她喃喃道:“崇郎,你何时才能回来,你可会负我?” 一夜秋雨,十二娘辗转难眠,进入空间与小唯作伴。 小唯知十二娘心情不好,十分乖顺的与她一起坐在树下的摇椅上。 靠着十二娘的肩膀,小唯问道:“姐姐,小唯知道你一直都在担心王勃,可为什么又不见他?” 十二娘叹气说:“不见他是为了他好,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明知他人生忐忑,将有大难,却什么也不敢做,我对他空有关怀之心,却什么也无法改变。在他身边,我总有一种见死不救的负罪感,很难受。” 小唯若有所思的说:“是了,姐姐跟我说过,你是从未来到这里来旅行的,知晓将要发生的事情。” 十二娘苦笑道:“我也不是什么事都知道,只因王勃才华绝世,留有名作万古流芳,被载入史册,所以我才知道他的命运。” 小唯惊讶道:“哇,原来他这么有名啊。” 十二娘点头,说:“可惜他终究会英年早逝……” 小唯悲戚的说:“小唯终于知道姐姐因何而痛苦了……小唯的始祖在创造小唯时,就跟我说过,我的存在是违反天地规则的,所以只能存在于空间中,不能走入世间。即使在帮助主人时,也要注意控制时间平衡,不能以逆天之力改变世间。而姐姐从未来而来,你的存在也是违反天地规则的,若你用未来所知改变现实,必将受到天地的惩罚。姐姐,你要当心啊!” 上一世吃过苦头的十二娘自然懂这个道理,可就这般坐视不理,让她好难过,就没有一个又不改变世界又能救王勃的办法吗? 十二娘每当思考起这个问题,就觉得技穷。 “哎,真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呐!” 这种事情,十二娘只能跟小唯聊一聊,聊了半夜,堵在心中的情绪便通畅了不少。 接下来的日子,十二娘一扫多日的萎靡状态,振奋起精神并使自己忙碌起来。 她先是画了一副《问禅图》让秦刚送去李思训府上,希望能借此拜见阎工部。而后又主动恢复波罗球的训练,这让魏宜岚高兴不已。只是让十二娘意外的是,萧瑾贞也入队了。虽然魏宜岚说萧瑾贞不会再找十二娘的麻烦,但有了之前的过节,两人见面还是颇多尴尬,好在队里人多了,也不是那样突兀。 上课、练球之余,十二娘还经常会去高府和礼泉坊走动,十一娘大婚在即,日益紧张,姚元景孤独无助,越发依赖十二娘。各种事情忙起来,她在王家的时间自然少了,就是元娘,也不易见到她。 几次晚间入睡之前,阿兰曾对她说,王勃受了风寒,多日卧床不起,询问是不是该去探望一番。但十二娘狠心当做没听见一般,转身睡过去,待到最后,阿兰只好什么也不说,娉婷小楼内从此绝了王勃的音讯。 一晃到了九月底,李思训那里传来消息,阎工部看了她的《问禅图》之后,分外中意,愿意见一见十二娘,李思训特邀十二娘去许锦记摘星楼商谈此事。 十二娘欣喜万分,当即赴约去了许锦记。岳小楼在门口接了十二娘,待她比上次更为尊重。 李思训在摘星楼见到十二娘,欢喜说道:“阎工部对你称赞有加,说想见一见你,他明日沐休在家,你可有空随我前去?” 十二娘点头道:“自然有空,这么难得的机会,再忙也得抽空去。” 李思训问道:“你可知阎府在哪?” 十二娘摇头说:“不知道呢。” 李思训便说:“那我明日巳时去王家接你,到时候一块过去。” “那便多谢了!”两人约好之后,十二娘高兴回家。 阿兰拿着一封信在院中等十二娘,见她回来,就在身后低声说:“姑娘,五郎给你的信。” 十二娘停步看了看,一言不发,接过信之后就上楼去了。 信中,王勃邀十二娘明晨在海棠树下相见,说有话必须当面说与她听。 十二娘折起信,将信收在匣子中。这约,她下定决心不会去赴,王勃要见她,无非是要说那些话,她不想面对尴尬的场景,更不知要如何面对王勃,索性,相见不如不见。 一晚睡的不甚踏实,被阿兰唤醒的时候,她还有些头疼。 见时辰不早,匆匆洗漱,精心打扮一番后,十二娘提步出门。 行至小院门前,十二娘对阿兰说:“你一会儿去海棠树下告诉五郎,我有事出门了,有什么话,改日再说吧。” 阿兰惊讶的看着十二娘,问道:“姑娘不是去见五郎的吗?”她见十二娘一早起来打扮,还以为是准备赴约去的。 十二娘审视的看向阿兰,问道:“你看过我的信?” 阿兰羞愧的低下头,懦懦的说:“我……我担心姑娘不看信,怕姑娘错过重要的事耽误终身……” 十二娘心中有些愤怒了。 一直以来,燕娘和阿兰在内悉心照顾她的生活,她把她们当做家人一样信任和关照,岂料阿兰会偷看她的信件!是对隐私的不重视,还是对十二娘的轻视? 阿兰见十二娘面露怒容,心中生出惧意,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十二娘,有些手足无措。 “姑娘,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你一直不理五郎,所以,所以才……” 十二娘冷然说道:“所以你能偷看主子信件,甚至想越俎代庖撮合我与他?” 阿兰吓的跪了下来,十二娘深吸一口气,说:“阿兰,我病重困顿时,你与我不离不弃,我珍惜你我之间的主仆情谊,但这不代表你可以侵犯我的隐私,更不可能摆弄我的决意。” 燕娘见两人不对劲,忙从里面出来说合,十二娘赶时间,匆匆对燕娘说:“与阿兰好好聊聊,看看她最近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拉了薄披风出门,到了临街的角门就看到李思训骑着马,带着马车和车夫在门口等着她。 十二娘收整心情上前,说:“咦,你怎么还骑了马?” 李思训下马替她撩起车帘,请她上车,并说:“你我共乘一车总有不便,再说我出门多是骑马的。” 十二娘意会的点点头,上车坐好。 李思训骑马与马车并行,时不时弯身与她在车窗旁说两句话,到了阎府,经通传后,两人并肩走入,却不知他们这一趟,竟有两路人尾行…… 王勃天未亮就在海棠树下等候十二娘,鬼使神差之下走到了娉婷小楼外去观望。当他看见十二娘出门时,心中闪过一瞬欢喜,只道十二娘终于肯见他了,谁知十二娘却是往府外而去。 好奇心逼使他尾随而出,看着十二娘与李思训成双的背影,他心痛如绞。 而街口的另一边,一辆简朴的青布马车中,一只素手放下车帘,声音如冰泉般自语道:“为什么要是你……十二娘?” .***(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兄弟 临近十月,十一娘的大婚即将到来。高夫人竭尽所能,为十一娘造足了声势,做足了面子,不仅给她准备了三十二抬嫁妆,布了六十四桌酒席,听元娘说,另有不少蓨县的房产和田产。 远在蓨县的高家人,齐聚长安,许多十二娘没有印象的兄弟姐妹全来了。 高家长房三女一儿,元娘、二郎、六娘、十一娘,这都是十二娘熟悉的,但二房的二女三子,已成婚的大郎、二娘、三娘,尚在族学读书的三郎、十郎,十二娘一个都不知。七娘所在的三房共两子两女,已出嫁的四娘,及庶出的五郎、六郎。四房也是两子两女,五房人丁少,只一儿一女。 说来高家是人丁兴旺的家族,十二娘这一辈,共十子十二女,除了大房庶出夭折的九郎和五房夭折的八娘,还有二十个孩子。 十二娘很庆幸她住在王家,只是听元娘说起哪些人已到,并未真正见到,不然她真怕有些记不清楚也闹不明白。 从十月开始,元娘日日带着十二娘回高家帮忙,六娘也回来了,各种琐事忙的不可开交。 十二娘念及七娘入宫不在,前去寻三夫人,给她报个平安。 三房一家住在七娘入宫前住的芳菲楼中,十二娘在外面就听到两个少年的诵读声,想必是七娘的两个庶弟,五郎和六郎。 三夫人日日夜夜都挂念着七娘,怕她在宫中有什么闪失,现在听十二娘来访,忙不迭的让她进来,来不及客套,话语已脱口而出:“……可有七娘的消息?” 十二娘忙道:“三婶婶放心,今年端午节及七月间沛王的婚礼上,我见过她几次,她在宫中很好,如今是尚功局司彩司的掌彩女官,正七品官职。” 三夫人放下心,念了句“菩萨保佑”,有些埋怨的说:“这孩子,也不知给家里递个信,这一年多来,我总是提心吊胆的。” 十二娘劝慰道:“身在宫中多有不便,我与七姐在宫外见面也非常匆忙,她心中也很牵挂你们的。” 三夫人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丫鬟说:“去,把五郎、六郎喊下来,让他们也来听听七娘的消息。” 话音刚落,不用丫鬟去请,两个少年已争先恐后的从楼梯上跑下来,在三夫人面前恭敬的喊道:“母亲,十二娘。” 十二娘看这两个少年长的一般高矮,模样白净,却与七娘一点也不像。他们与七娘同父异母,大概是七娘长的像三夫人,他们却像三老爷的缘故。 十二娘站起身来,回礼道:“见过五兄、六兄。” 三夫人对两兄弟训话道:“听十二娘说,你们七姐在宫中已当了七品的掌彩女官,一切安好。你们兄弟二人要勤奋学习,争取有一天出人头地,不要辜负你们七姐的一片苦心。” 五郎、六郎齐齐领训,说一定用功读书。 三夫人因着七娘的关系,对十二娘亲近几分,又怜惜她没有亲兄弟,便对她说:“你的这两个兄弟虽说没成什么大气,却十分孝顺,脾性也都是好的。你三叔当初和你父亲最是亲近,你与他们也不要生分。” 十二娘笑道:“三婶婶如此说,十二娘求之不得,我早就视七娘如亲姐,如今再多两个亲兄弟,哪有比这更好的事?” 三夫人微笑着点头,留了十二娘在芳菲楼吃午饭。 席间,五郎对十二娘说:“常听父亲勉励我们,说王家的五郎比我们还小两岁,已考了贡生,且出口成章,声名远播。妹妹住在王家,可见过他?” 十二娘点头道:“我与五郎是常见的。” 六郎在旁亟不可待的问道:“妹妹可能引荐我们见见他?” 十二娘虽与王勃有尴尬处,但引荐一下并不难,她笑着说:“大家都是亲戚,王家待人亲和,并不存在什么引荐不引荐,七姐进宫前,跟王勃的关系也很好呢。十一娘大婚那日,他定会来的,到时候介绍你们认识。” 两人很高兴,先谢了十二娘。 高璞得知十二娘在芳菲楼吃午饭,饭后就派丫鬟来请十二娘去璞园一趟。 “在帮十一娘置办嫁妆的时候,得了几盒好花钿,留了一盒给你。本应该送去给你的,但最近实在忙的抽不出空。” 满满一盒花钿,或红、或黄、或绿,以金、银制成各种形状,除却常见的梅花、莲花、樱花、三叶、水滴等形状外,还有各式小鸟、小鱼、小鸭等,十分美妙新颖。 十二娘推辞道:“这我怎么能收,还是留给十一娘作嫁妆吧。” 高璞挥手道:“你放心,十一娘有满满五盒,这个没用她置办嫁妆的钱,是兄长另外给你买的,你放心收着。” 高璞这次从波斯回来之后,经常给十二娘买些小玩意,吃的、戴的、穿的,陆陆续续给了她不少,闹的十二娘怪不好意思的。 高璞见她还扭捏,生气道:“十二娘不把我当自家人不成?我做哥哥的给妹妹买点东西,哪里还用你犹豫这么久,你欢欢喜喜的收下便是。” 十二娘主要是怕其他姐妹知道了,觉得不公,但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事情怎么能求处处公允,便说:“那我就谢谢二兄了。” 高璞这才笑着说:“这才像话。” 准备婚宴还有很多事要忙,十二娘不多打扰,辞了他之后,去找元娘和十一娘,岂料十一娘正在芝心斋中哭闹。 元娘头疼的出来,看到十二娘,忍不住说道:“男婚女嫁我见过不少,却头一回看到十一娘这般任性的,我全然不管了,任她闹去。” 十二娘不知何事,忙说:“大姐先别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元娘与十二娘坐到花厅里,说:“母亲与我安排大郎、二郎、三郎、四郎为十一娘送嫁,本说的好好的,岂料她今日忽而反悔,不准大郎、三郎、四郎去,偏要七郎跟二郎送嫁,七郎尚幼,如何能担此重任,胡闹!” 大郎、三郎、四郎全是二房的嫡子,且年纪较长,在蓨县已帮着二老爷管理庶务,做事稳妥,是送嫁的最佳人选,谁料十一娘看不中他们三人,却要四房的嫡子,七郎送嫁! 十二娘细想之下,立即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 这些兄弟虽然都是嫡子,但二老爷是庶子,大郎、三郎、四郎是庶房嫡子,自然比不上七郎嫡房嫡子的身份。 庶房嫡子与嫡房嫡子虽然有差别,但被自家人嫌弃了,着实有些令人伤心。何况本就是安排好了的事,现在突然返回,让元娘不知如何办才好。 “现在如果去跟二婶婶说要换人,我们长房以后要怎么见二房的人?十一娘也太不懂事了!” 十二娘主动请缨道:“大姐先别急,我去跟十一姐说说吧,弄清楚她心中所想,才能对症下药。” 元娘没报多大希望,但她与十一娘说了一下午,着实没办法,便让十二娘去试试。 十一娘扭着手帕坐在床边,还在擦眼泪,见十二娘进来,已迫不及待的说:“你若是帮大姐来劝我的,什么也不必说,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十二娘摇头道:“我不是来劝姐姐的,这是姐姐的终身大事,且你要嫁的是崔丞相的嫡孙,自然想要处处周全,不愿崔家挑了毛病看低你。” 十一娘见有人理解,欢喜说:“还是十二娘懂我,娘和大姐一点也不理解我。之前定亲时,崔家专门请了安乐县公来做媒,我们已落了下乘,我昨日又听说崔家婚礼当日前来迎亲的全是有功名在身的兄弟,我们兄弟若让人比了下去,教我在崔家有什么脸面。” 十二娘听了这话,心中不甚舒服,十一娘为了崔家,真是变了太多,她开始怀念当初那个天真甚至有些懵懂的少女,眼前这个斤斤计较的女子,让她觉得陌生。 但毕竟是自家人,十二娘耐着性子说:“姐姐担心的有理,但我只怕七郎也难以担当重任,他出身虽然略好,但为人处事不如二房的哥哥们老道,万一被崔家的人压制了,反倒落了面子。我看不如这样,送亲还是让前面的四位哥哥送,但到时候请王家和元家的兄弟一起作为亲友团送你去崔家,这样不论比文比武,咱们都不会落了下乘,这样可好?” 十一娘眼神一亮,说:“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与她说好,又与元娘和六娘商议一番,事情大概定了下来。 到了初五那天,众姐妹早早的就来到芝心斋为十一娘送亲,而王勤、王勉、王勃三人在元娘的邀请下,也早早的到了高家。 姐妹们在十一娘的房中聚首,兄弟们都在芝心斋的厅中等着,高府里里外外都被喜庆包围着。 十二娘想到答应过五郎和六郎要引荐王勃给他们认识,便到厅中喊王勃。 王勃目光清冷的看着十二娘,犹豫了一瞬,终究是起身随十二娘走了出去。 十二娘脸色泰然,如寻常一样带着微笑说:“七娘的两个弟弟,五郎和六郎闻你才名,想与你认识一下,可好?” 王勃眉头紧皱,半晌,似是难以置信般问道:“十二娘,你之前不愿见我,如今神色自若的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噩耗 王勃较之前清瘦了几分,肤色苍白略显无力,眼窝中的目光深邃锁定在十二娘身上,让十二娘倍感紧张,手心都出了几分汗。 她双手轻握放在身前,努力保持着笑容说:“看来你真的恼了我,罢了,我原以为我们不论怎样,还是能做朋友的。”说吧,转身要走。 “十二娘!”王勃神色中有难忍之色,低声说道:“你对我就这么心狠!” 十二娘轻笑道:“五郎,你错了。只因你对我索求过多,而我给不了你,你才会觉得我心狠。若你对我无欲无求,我与你相亲如兄妹,你又怎会说我心狠?” 王勃说十二娘心狠,并不是因为十二娘不愿嫁他,而是因为十二娘能在拒绝他之后,表现的这样风轻云淡,还能笑着跟他说话,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 王勃摇头苦笑道:“是我错了,我明知你与一般女子不同,却惯用世俗来待你。” 十二娘不知说什么,只好扭过头未作回应。 王勃只好作罢,说:“走罢,带我去见高五郎和高六郎。” 十二娘从厅里叫了五郎和六郎出来,装作若无其事的引荐他们认识,然后托词离开。 王勃看着十二娘离去,目光默默的追随了一段,终是收回眷恋的目光,与五郎和六郎侃侃而谈。 十二娘走至转角处,回望了三人一眼,心道,王勃恨她就恨她吧,但愿这份恨意能让他渐渐放弃她。 再回到十一娘房中时,魏宜岚、房玉馨等人都来了,纷纷给十一娘添箱送行,说着祝福话,一番热烈的样子。 十二娘收起心事,欢欢喜喜的与众姐妹笑闹,不多时,接新娘的队伍就到了。 崔家婚庆的阵仗大,新郎与众郎君骑着骏马带着依仗,在锣鼓喧天中,敲开了高家的大门。 芝心斋的大门早就让高家、王家兄弟堵了个结实,姐妹们则站在院内的廊下看热闹。 只见高璞攀上了院内的花架上,越过墙头对着接亲的队伍提难题,让崔贞慎唱出对新娘的爱慕之情。 平日里,他们这些贵公子常吟诗作对,高璞觉着自己比不赢崔家的文采,却能在唱曲上面为难他,岂料崔贞慎本就是个乐迷,听得这个要求,张嘴就唱了一支诗经中的《关睢》。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崔贞慎有一腔好嗓音,这支《关雎》让他唱的柔情四溢,分外动情,院内的女子听了,怦然心动,更不提蒙着盖头待嫁的十一娘了。 高璞见为难不成,又问:“好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你便说说我妹妹有哪些好,说不准可别想进来。” 崔贞慎答道:“高家有女,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吾愿求之,视若珍宝。” 墙内墙外,出招拆招往来数个来回,崔家亲友团后援强大,竟然都一一应付上了。 待崔贞慎好不容易进来了,到正厅给高夫人敬了酒,准备去房中接十一娘时,却被提着偃月杖的魏宜岚给拦住了。 “十一娘是我惊鸿队的好姐妹,因为你,她连球都不能打啦,今日你要娶走她,也得过我这一关!”魏宜岚威风凛凛的说道。 崔贞慎面色微变,问道:“不知此关怎么过?” 魏宜岚说:“躲过我三球即可!” 崔贞慎身为一员武将之子,基础的身手还是有的,三球轻松躲过,博得满堂彩。高夫人看在眼里,非常满意,脸上心中都是笑,忙阻止笑闹的少女们,说:“玩闹过了就行了,可别耽误了吉时。” 有丈母娘如此维护,还未尽兴的魏宜岚只好作罢。 十一娘被崔家的结亲队伍接走,高璞领着众兄弟去送,剩下十二娘与众姐妹跟着娘家的客人一起吃酒席。 席间,曹映嘉问十二娘:“怎的没见姚元崇?不会没有请他吧?” 十二娘摇头,说:“他回家办事去了,已经离京数月了。” 曹映嘉恍然大悟道:“难怪最近一直没见到他,也不曾听你说起他。” 十二娘被她这样一问,颇有些惆怅,她之前给姚元崇送去的信,还没收到回音呢。 曹映嘉拉着她,细声问道:“十二娘,我听贞娘和岚娘说,你跟姚元崇……是真的吗?” 她以为十二娘或会羞涩抵赖,或是不敢承认,岂料十二娘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让她颇为惊叹。 “我之前就觉得你们像……却不敢妄断,挺好的,你们十分般配。”曹映嘉说道。 能够得到好朋友的支持,十二娘也很高兴,便跟嘉娘诉起苦来:“我与他虽然情投意合,但困难重重,真不知以后会是怎样。” 曹映嘉鼓励道:“既然是两情相悦,就不要轻言放弃,世上最难得的就是心上人,错过可就没有了。” 十二娘笑着说:“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曹映嘉拍了拍她的手,说:“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跟我说,不要与我生分,下次我若有其他事再是从别人嘴中听说才知道的,我就要生你的气了!” 十二娘告饶道:“好了,我以后有事一准先告诉你,好吧!” 待十一娘的婚事告一段落,天气彻底凉了下来。 初冬已至,十二娘心心念念等着姚元崇的回信,岂料音讯全无,使得十二娘不得不怀疑白鸽出了什么事,但小唯确凿的告诉她,鸽子很好,尚在嶲州未归。 姚元崇为什么不回信? 十二娘难受极了,一日捱过一日,直到十二月初,鸽子终于回来了! 十二娘几乎是颤抖着打开鸽子带回来的纸条,只见姚元崇纸上问道:“如果我带给你的只是灾难,你还愿意执吾之手与吾偕老吗?” 看到这行字,十二娘忽而松了一口气,她这几月一直害怕姚元崇忽然来一封信,判决这段关系的死刑,眼下见他只是有着深深的担忧,便毫无迟疑的回道:“至死不渝!” 让小唯匆匆给白鸽补充了体力,十二娘很快就把回信送了去。 十二娘摸索着才收到的纸条,看着熟悉的字迹,终于找回了一些真实感。姚元崇这一走,在交通闭塞,通讯全无的古代,让她有些恍惚,觉得这两年间的相处只是黄粱一梦罢了。 她正想着,忽而脸色大变,握着纸条站了起来。看着纸条上“带给你的只是灾难”几字,十二娘想到了昭国寺大师所说的话! 姚元崇从来不是杞人忧天之人,早在听到大师所下的决断时,他便说他不信,因何在离开这么久之后,突然问她这个问题?他在嶲州发生了什么事? 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十二娘坐立难安。 待到十二月底,礼泉坊匆匆送来消息,福伯和笔洗带着姚元景连夜赶去嶲州奔丧了! 困扰十二娘的问题终究有了结果,久病在床的姚大都督病逝了,恰在姚元崇回嶲州办事之时!所以……他认为大师所说的话是对的?因他命犯天煞孤星,六亲无缘,所以才会克死父亲?所以他才会问十二娘,若他会给她带来灾难,她是否愿意携手终老吗? 十二娘匆忙来到礼泉坊时,小院中已人去屋空,姚元景近日读的书还摊在桌案上,毛笔跌落在书上,污了一整页的文章,仿佛可以看到姚元景得知父亲病逝时的震惊和难过。 看着空空如也的小院,十二娘第一次感到孤独和无助,她很怕这个院落会从此一直空下去,她害怕姚元崇因此打击信了命理再也不会回来找她…… 身后的木门猛的被推开,十二娘泪眼朦胧的回头,只见王勃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这里。 “……听大哥说,朝廷收到了姚大都督的讣告,我赶去灼华馆通知你,但嘉娘说你匆忙走了,我猜你在这里……” 十二娘垂下眼睑,无声的掉着眼泪。 他第一次看到十二娘哭,也在这一刻切实的感受到了他与姚元崇的差别,他甚至生出一个念头——“若我遇到困难,十二娘也为像这样为我着急为我伤心吗?” 看着十二娘悲痛的样子,王勃心痛却无措:“十二娘,你别哭,元之他定不会有事的。” 十二娘摇头,心中的愁绪无从说起。 姚都督之死于她而言,不仅仅是恋人父亲突然逝去的悲痛,还有无情命理应验的挑战,以及三年孝期的时间考验。这些问题对于她和姚元崇来讲,都是巨大的难题! 这些话她没办法对王勃讲,王勃能够抛弃前嫌,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刻因担心她而来寻她,对十二娘来说,是宽慰也是负担。 “五郎,只因事情太突然,我万万没想到会突然传来这样的噩耗。我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十二娘擦去脸上的泪痕,说道。 王勃叹道:“谁也不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只愿元之能够节哀顺变,熬过此劫。” 因此事,十二娘的这个年过的极为不安稳,时常会在梦中梦见姚元崇说不想给她带来灾难,不想克制于她,所以要离开她。因为不想看到这样的梦境,十二娘几乎不睡觉,夜夜都在空间里消磨时间。 所谓祸不单行,在十二娘为姚家丧事心忧时,高夫人在过年之际,又提起十二娘的婚事。 大概是因为十二娘近半年来的低迷,让高夫人觉得她之前所说会有越来越多人家来提亲的话不太可信,想在她年后回波斯之前把她的婚事定下。 真可谓前有狼后有虎,此时此刻,十二娘与姚元崇的婚事无从谈起,而高夫人如此逼迫,让十二娘不得不想到了李思训的提议……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契约 趁着元宵节上街看灯的机会,十二娘邀李思训在许锦记见面。 许锦记的内院中,树枝、楼道上,挂满了喜庆的灯笼,大红的装饰使得冬日的素冷为之一变,营造出一副欢乐喜庆的气氛。 十二娘来的稍早,岳小楼带她到摘星楼坐下,说:“今日街上人多,阿景还未到,但他从不迟到,待会儿肯定就来了,请芸姑娘稍等片刻,” 十二娘客气道:“原本是我来早了。” 仆从上了茶点,岳小楼陪坐在旁,与十二娘说话:“年前给芸姑娘送去的拜年食盒,姑娘那么客气,非要给钱我们,倒让小楼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腊月里,许锦记给十二娘送了几份拜年糕点,里面都是许锦记有名的点心,在店面里很难购到。十二娘没料到岳小楼这样把她放在心上,不好意思之余,不好贸然收下,权当是在店铺里购买的,派秦刚送了钱去。 “岳掌柜说的哪里话,许锦记过年时生意这么好,礼盒供不应求,我怎能给你们添麻烦。收你们的东西已是不该,钱自然是要给的。” 岳小楼笑着说:“那是给芸姑娘的一份心意,姑娘太不给小楼面子了。” 十二娘不过是区区一女子,许锦记这么抬举她,是看在李思训的面子上,这人情若是受了,往后必定是要还的,十二娘这点想的明白,所以不肯白白收了他们的礼。 十二娘腼腆的笑了笑,岳小楼便也不多说,推了推面前的点心盘子让她吃点心。 “蹬蹬蹬……”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李思训披着大氅走进来,带进一阵冷风。 岳小楼眼疾手快,起身就去接李思训的披风,并说:“阿景来了,路上人可多?” 李思训朝着屋里的十二娘笑了笑,才对岳小楼说:“人多的不得了,走到中途开始下雪,十分不好走。”解下披风,他问十二娘:“十二娘来了多久?可是久等了?” 十二娘笑着说:“才来,一杯热茶还没喝完呢。” 李思训点了点头,对岳小楼说:“去让人再加些热炭来,我浑身跟冰坨似的。” 少年血气方刚,他是习武之人,而且摘星楼内的炭火十分旺,何用添火?岳小楼听了他这话,就知道他是为了支开自己,便说:“阿景先将就着,我这就去让人烧炭。” 待岳小楼走了,李思训捧着热茶在十二娘面前坐下,说:“只一些时候不见,十二娘怎么清减的厉害?” 十二娘最近寝食难安,本来不胖的她的确瘦了不少。 “是吗,大概是过年的食物荤腥,我反而吃不下了。”她随口诌道,“我看景郎意气风发、满脸红光的样子,可是好事将近?” 李思训摇头笑道:“哪呀,还是老样子,只因中午吃了几口酒,所以脸色看着红润。” 十二娘见他如此回答,犹犹豫豫的说:“景郎之前所说的婚约之事,可还奏效?” 李思训猛的睁眼看她,放下手中茶盏,十分郑重的说:“自然奏效,十二娘的想法可是有了转变?” “嗯……”十二娘点头,说:“最近出了点事,把我的婚事弄的很迫切,可我并不想嫁人,所以来求景郎帮忙。” 李思训畅快说道:“如此甚好,我最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若不是我一直找借口拖延,我母亲早就想把婚事定了。若十二娘真的想清楚了,我这就回家跟我母亲说去。” 十二娘不太放心,与她确认道:“咱们这个婚约究竟怎么算?约定几年?若如你所说,待到合适时机,就解除婚约,这个时机又如何确定?” 李思训思忖道:“咱们以三年为期,三年之后,若你我还没有寻到可以结为连理之人,则契约延长,若任意一方寻到真爱,则可以提出解约。” 三年,待三年之后,姚元崇孝期满了,情况就不一样了,这个期限刚好合十二娘的心意:“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李思训脸上浮出笑容,说:“难题得解,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 “等等……”十二娘突然说,“景郎是坦荡君子,我实不该有旁的顾虑,但婚约这是人生大事,我不得不谨慎一些,不知景郎可否与我签个契约做为凭证?” 李思训微微一愣,转瞬笑道:“是我疏忽了,空口无凭,是该写个契约。” 他起身去桌案前研墨,起草了一份契约,拿给十二娘看是否合适,两人推敲了一番,把契约定下,一式两份,两人签字画押,各自留存一份。 李思训满意的把契约收进怀里,说:“我今晚就跟母亲说了此事,明日请曹婶婶做媒去。” 十二娘也把契约收进袖中,犹豫的说:“要是令堂不同意这个事,怎么办?” 他是皇室宗亲,是家中长子,十二娘虽然有才名在外,可门第终究是差了些,若遇到要求苛刻一些的主母,必是不同意这个婚事。 李思训却自信的说:“我娘不会不答应的,早先曹婶婶有意撮合这门亲事,曾试探的问过我娘,我娘说娶妻娶贤,只要女子人品好,有才干,能持家就行,我不用借妻族之势,自然不用挑什么门第,只要家世清白就好。” 听他这样说,他娘是个十分开明贤德的女子,让十二娘心中轻松不少。 十二娘见事情谈完,便说:“我与朋友们约好了在八福楼碰头,晚上要一起逛灯会,时候不早,我该去了。” 东西市里人流涌动,不能行车马,李思训自告奋勇的说:“你一个人去不安全,我也要往那边走,我送你吧。” 送不送都不要紧,两人刚刚定下“婚约”,十二娘不好意思表现的太生分,便点头应了。 两人披上厚披风,从许锦记走出去,八福楼在西市的另一端,他们便随着人流走去。 李思训与十二娘说着家常,问她:“今日约了哪些人出来玩耍?” 十二娘说:“灼华馆和惊鸿队的姐妹们。” “咦?”李思训讶异道:“只你们几个女子?晚上天黑人多,你们这样可不安全。” 十二娘说:“魏宜岚说她从家里带了护卫出来,应是没事的。” 李思训今晚要赶赴宫中参加晚宴,不能与十二娘一起看灯,把她送到八福楼门口之后,道别离去。 十二娘目送他离开,转身进入店中与曹映嘉撞了个对脸。 曹映嘉脸色不是很好,十二娘问道:“嘉娘,怎么了?” 曹映嘉挤出笑容来说:“刚刚被人撞了一下,没什么大碍,我们进去吧。” 众女在八福楼里看着街上人流攒动,喝茶吃点心聊天,待到夜色降临,花灯都点起来之后,结伴上街玩。 十二娘在曹映嘉身边问道:“嘉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看你这一会儿都不怎么说话呢。” 曹映嘉面露犹豫,终究在十二娘耳边说:“我……我开年之后可能要入宫了。” “入宫?”关于曹映嘉的未来,十二娘偶尔也曾想过。曹夫人有靠山有人脉,十二娘以为她会为曹映嘉择门好亲事,没想到还是女承母业,要进宫做宫女了。 十二娘郑重问道:“你可愿意进宫?” 曹映嘉苦笑道:“我娘之前本要给我说门亲事,但是事情不甚顺利,我现在这样,不进宫又能怎样呢。” 十二娘不解道:“哎呀,一门亲事没说好,另外再说就是了,何用气馁进宫!” 她忽而想到,当她走投无路时,也想过进宫,她那时是为了躲避婚事,那曹映嘉呢?她心灰意冷的样子,难道也是有了心上人? 十二娘追问过去,但曹映嘉一口否定,只说觉得嫁人没什么好,还不如进宫当宫女。 两人为了此事,嘀嘀咕咕一晚上,直到回家,十二娘心中还是不太安定。 本准备在灼华馆上课时再刨根问底,但李思训动作迅速,果真第二天就请了媒人来说媒,十二娘为此事分散了精力,暂时把曹映嘉的事情放在了一边。 高夫人忽闻李思训家的来提亲,让高璞把对方家世出身打听清楚了,惊喜非常,赶紧到王家找十二娘说合此事。 十二娘听了,低头说了句:“景郎与我曾在师傅手下一同习画论画,志同道合、趣味相投。” 高夫人大喜,十二娘这样说,就是同意了,她一开始还怕十二娘要继续挑选,错过了这样的好婚事。 高夫人心中虽然可惜了裴家的好婚事,但李家毕竟是皇亲宗室,底蕴深厚,她同样满意,而十二娘这么配合,她就欢喜的回了李家的话,正式议起亲事。 走出这一步,对十二娘来说,非常无奈并矛盾,她在娉婷小楼中,几次提笔想给姚元崇写信,但终因不知该怎么下笔而作罢。 而她定亲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朋友之中顿时炸开了锅。 十二娘万万没有料到,消息一经传出,魏宜岚便像炸了毛的狮子般,冲到王家来找她。 “你不是与姚元崇情投意合吗?为了姚元崇,你还跟义阳公主、贞娘闹成那般,怎么此时又要跟李思训定亲?你知不知道这门亲事本来是嘉娘的,现在好了,嘉娘被你逼的要去当宫女,十二娘,你怎么能这么自私,怎么能这么无情!”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离心 十二娘愣在了原地。 她抢了曹映嘉的亲事?曹映嘉要入宫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她和李思训? 十二娘感觉到所有血液都涌上头顶,心中浮现出一种难以比拟的情感。她与李思训定亲是权宜之计,她没想过因为这件事而伤害到别人,更别说是伤害嘉娘了! 她难堪的望着魏宜岚,解释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件事,我与李思训……”假意订亲的事她不能对别人说,话语一时噎在喉头说不下去。 “你说啊,你怎么不解释了?”魏宜岚比较激动,本想听她解释,但十二娘却说不出来,当即冷笑道:“你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吧!十二娘,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三心二意又自私自利的人!亏嘉娘还对你挖心挖肺般的好!” 说罢,魏宜岚摔门而去。十二娘原地晃了晃,扶着桌沿跌坐了下去。 三年的友谊历历在目,嘉娘对她的好,十二娘怎会不知?她那样珍惜朋友们之间的友谊,不料发生了这样的事! 出了问题,就要解决,徒劳的震惊和伤心是没用的。十二娘努力冷静下来,思考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曹映嘉与李思训说亲的事,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听到?嘉娘没跟她说,李思训也没跟她讲! 十二娘站起来,迅速传了秦刚准备马车,而后奔到许锦记,并立即派人送信邀李思训相见。 李思训收到十二娘的帖,知晓十二娘在许锦记坐着等他,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这般匆忙的邀见,定是有急事,他二话不说,当即推了要紧的事赶去许锦记。 他踏上摘星楼的时候,急切问道:“十二娘这么急找我来,出了什么事?” 几乎是在他进来的同时,十二娘迎上去问道:“为什么你没跟我说嘉娘与你说亲的事?” 李思训神色了然,原来是为了曹映嘉。 他不慌不忙的说:“哦,是这个事啊。曹婶婶最早见你我两人对这门亲事都不热衷,有些灰心,就随口对我娘提及了她女儿曹映嘉,后来又在重九峨山宴上见了一面,但是因我不同意,就没有下文。这种无结果的事,我就没同你说,怎么了?” 也就是说,果然有这个事了! 十二娘急红了眼,说:“这下好了,我抢了我最好朋友的亲事,嘉娘该恨死我了!” 李思训在旁安慰道:“这怎能说是你抢的?即使你我不约定订亲之事,我也不会和她订亲,我不喜欢她,这与你无关。” 可这安慰的话对十二娘来说,一点用也没有,在她心里,在曹映嘉和其他朋友心里,都是觉得她抢走了嘉娘的婚事! “不成不成,咱们的契约不算数了,我不能跟你订亲,你赶紧想想办法,或说我们八字不合,或是其他原因,赶紧中止这件事!” 李思训睁大了眼,虽然有所克制,但依旧有些愠怒的样子,说道:“十二娘,你我约定不过三天你就反悔,契约犹在!” 十二娘这回真是里外不是人了,若她遵守契约,嘉娘会怨怼与她,若她毁掉契约,就失信与李思训! 年前,姚大都督的突然离世让她慌了阵脚,惊慌之下贸然作出的决定,让十二娘现在后悔不已。但错已铸成,后悔无用,她必须想到解决的办法! 李思训强调他不会因曹映嘉而毁掉两人之间的契约,若是这样,曹映嘉与他之间就有脱不开的干系,他极有可能被迫娶了她。 一个为了维护自己的婚姻安全,一个为了补救珍贵的友谊,各持己见,互不让步。十二娘没想到李思训在这个问题的立场这样坚定,最后竟然与李思训闹了个不欢而散。 他们两人认识时日虽然不长,但因兴趣相投,彼此之间十分愉快,今日是他们第一次争吵,不想就是这样严重的一次。 十二娘在回程的路上冥思苦想,临近王家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对秦刚说:“去灼华馆。” 她与曹映嘉之间的关系,她要亲自面对去解决,不能只让魏宜岚在中间传话。如此想着,她赶到了曹家灼华馆。 曹映嘉在房中黯然伤神,听说十二娘来找她,第一反应是不想见,但稍一想,又对传话的书童说:“请十二娘去画室等我,我稍后就到。” 曹映嘉在房中重新洗了一把脸,拍了拍脸颊,显得有精神之后,方到画室去见十二娘。 十二娘有些紧张的站在画室里,这熟悉的地方有太多她与嘉娘之间的记忆,同窗近三年,她不想失去嘉娘这个朋友。 木门被推开,嘉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十二娘转身迎上前去,说:“嘉娘,有些事我必须与你说清楚,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行吗?” 嘉娘沉默的走进来,坐在了画桌前,见十二娘踌躇不定,开口问道:“岚娘中午气冲冲的跑来找我,我才知道她去你那里闹了一场,我替她给你倒个歉。” 十二娘忙说:“岚娘全因朋友义气,我没有生她的气,而且多亏她我才知道其中关要,不然我还不知道我对你做出了过份的事。” 嘉娘苦笑道:“我知道你并不知情,这事怪不得你,我只怪我自己,早先没把话与你说透,不然你也不会被蒙在鼓里。” 十二娘追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说亲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若我知道,肯定不会与李思训订亲。” 曹映嘉并不想故意隐瞒,说:“重九那天,我娘带我去峨山郊游,遇到了李思训的母亲,那天我才知道我母亲背地里与李夫人商议了亲事。回来之后,我本来想去找你说说心事,岂料在王家门口碰到李思训接你出去玩。看着你们一起说笑的样子,我便不敢同你说了……” 她坦然又说:“十二娘,你惹人怜爱,李思训对你倾心不是你的错,只是,我们之间与以前不一样了,我需要时间来想清楚一些问题,所以十二娘,原谅我,我最近不想看到你……” 【晚上11点了,我还在公司加班,挤出时间写了一点拿上来给大家看看,明天补偿大家,抱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冷暖 十二娘独自怅然的站在画室,耳边回响着嘉娘说的话,回想到嘉娘离开时眼角闪过的泪,心中更是一阵伤心。 那样要好的朋友走到这一步,嘉娘心里也很难受吧?十二娘不忍再去追问她,毅然的作出一个决定——她要入宫! 目前,她与李思训的亲事只进行到六礼中的第二礼,问名的阶段。男方尚未纳征,聘礼并没有下定,如果她这时入宫,李家一定不会任由李思训胡来,一定会取消这门亲事的吧! 如此想着,十二娘决定单方面的施压,迫使李家放弃婚约。想定之后,她就跑出画室,来到了曹夫人的房中。 曹夫人听十二娘说了想法之后,一脸错愕的看着她,问道:“你之前无论如何不愿进宫,现在与阿景的纳采之礼刚刚结束,正在问名占卜,你怎的想要进宫?那你与他的婚事怎么办?” 十二娘诉说道:“我不要跟他订亲了,嘉娘比我更适合她,应该进宫的是我,不是嘉娘。” 曹夫人一眼看出其中的症结,皱眉道:“傻孩子,这亲事又不是儿戏,岂能像孔融让梨一般相让?阿景主动向你提亲,意思已相当明显,他又如何会接受嘉娘?” “我与景郎之间只是互相欣赏,并无爱慕之情,但嘉娘却是投入了感情的,不然怎会听到我要与他定亲,就那么伤心?不管景郎如何想,我一定要给嘉娘一个机会,我不能从中作梗。况且,除了这门亲事的原因之外,我也想通了,能进宫服侍皇后娘娘是我的荣耀,我要为家族、为师父,也为自己争口气。” 一番话说的曹夫人犹豫不已,嘉娘对李思训暗生情愫是她没想到的,原本是她与李夫人闺蜜间随口一提之事,倒让儿女们生了纠葛。再者皇后娘娘一直说最近几年觅不到十分顺心可用的人,曹夫人一直留着十二娘在身边,还是存了想送她入宫的心思,难得现在十二娘主动提出来,她怎能不心动。 “十二娘,你可想清楚,想明白了?阿景是个好儿郎,这个亲事是极好的,你真的愿意弃之进宫?进宫后可就没有后悔的路了,必须一心一意服侍皇后娘娘,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才能出宫。”曹夫人郑重的说道。 十二娘知道李思训的好,但她想的更多的是与嘉娘做了三年姐妹之间的点点滴滴。如若嘉娘与她争的是崇郎,她爱慕在先,定然不会松手,可景郎……他们之间的情分相比,嘉娘更重要。 她决定的说道:“是的,师父,我决定了,我要入宫。” 曹夫人觉得又可惜又欣慰,十二娘与李思训,本来是她极为看好的两个孩子,可惜终究无缘,另一方面,她对十二娘入宫后的生活,充满期待。 “好吧,你先回去等消息,此事我来安排。” 十二娘心中巨石落定,回到王家之后,谁也没告诉。劳心劳力一天,十二娘刚躺在床上休息,阿兰就焦急的敲门进来了。 “姑娘,不好了!五郎不见了!” 十二娘急忙坐起身,问道:“如何不见了?你说清楚一点。” 阿兰说:“今天众人谁也没看到五郎,大家都以为他在闭门读书,绿禾晚上去给他送饭的时候发现桌上有一封信,信中说他出门远游,长则半年,短则一月才回,让大家不要担心。二夫人看了这封信之后,当即极了不得了,现在正派人出去找了!” 王勃离家出走了! 十二娘头痛不已,当她与李思训的亲事传出时,她见王勃那边没有过激的反应,只当自己已伤了王勃的心,他不在乎自己了。现在他突然离家出走,能是什么原因?定然是伤心的不想面对,想要眼不见为净了! 她匆匆来到二夫人吴氏院里,黑夜里灯火通明,女眷都聚在厅里,一进厅就听吴氏焦急的说:“走了一天,肯定已经出城了,这上哪里去找?这孩子怎么这样让人不放心,他从未一个人远游过,如今身边一人不带,又不知带了多少钱,路上出了事可怎么是好!” 元娘在旁宽慰道:“二郎已经去找我六妹夫,让他带武侯的人帮忙找,婶婶先等等,别着急,说不定马上就找回来了。” 十二娘走进去,元娘看了她一眼,不待她说什么,就把她带出了客厅。 两人站在院落的一角,元娘低声嘀咕道:“你这个时候过来做什么?” 十二娘担忧的说:“我听说五郎离家出走,来看看二婶婶怎么样。” 元娘阻拦道:“别去了,五郎多半是因你定亲之事闹脾气,你这个时候去二婶婶面前,只怕她更难受,别惹的她心里难受。” 十二娘有些惊讶的看着元娘,没想到她知道王勃与她之间的纠葛…… 元娘瞧她讶异,摇头道:“你莫非以为大家都看不出?五郎脾性如何,待人如何,家里人怎会不知?自然都知道五郎对你心仪,只不过不说破罢了。” 十二娘想想也是,王勃面上不藏事,大家稍注意就能看出来。 又看了一眼客厅的方向,十二娘说:“那大姐就多劝慰二婶婶一些,我就不进去添乱了。” 元娘点点头,让十二娘赶紧回去歇息。 王勃这一走,没有任何线索,王家人找了一晚上,最终还是没有找到,把吴氏和二老爷愁的不得了,至于王勃本该参加的二月春闱科举,就更不做指望了! 幸而柔娘与四郎的亲事提上了日程,吴氏忙碌起来,没有太多的时间去伤心王勃之事,但王家派出去寻找王勃的人依然没少过。 高夫人原打算把十二娘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二月就带着高璞返回波斯,但自李家把十二娘的姓名、生辰八字要去之后,久无回音。她曾去找媒人曹夫人问过一次,但曹夫人只笑着说,李家去请有名的大师占卜,需要一些诚心和时间,让她不要心急,她便只好等着,转而关心十一娘的新婚生活去了。 而此期间,十二娘则忙碌着上街购物,珠宝、食物、日常用品、药材、书籍、笔墨、香料、衣服……各种东西不管有用没用,她全部买一些放在如意葫芦袋中存着,以免进宫要用时无法出宫购买。 另外,她把秦刚的家人安排在礼泉坊住下,并留了一箱钱在礼泉坊,告诉秦刚这些钱若有不时之需,他可以用。但秦刚却如金库卫士一般说会帮十二娘把钱保管好。 十二娘见他这般老实,笑了笑,不多解释,总之钱是给他留下了。 龙朔三年,二月初九,就在春闱考试开考的当天,京兆尹下了官文到高家元帅府,十二娘被选为宫女,二月十五日将要统一入宫。 接到官文的高夫人深受打击,情绪激动的带着官文到王家找十二娘,与大家商议该怎么办才能不入宫。 正在议亲途中收到这样的消息,众人都很慌张,但十二娘自若的走出来,说:“众位伯母、婶婶、姐姐都不用忙着想办法了,这官文上写的清除,是皇后钦点的人,如何能抗旨不尊?这大概就是我的命数,非走这条路不可。” 高夫人不愿,说:“那与李家的亲事怎么办?你入宫之后不到十七八如何能出来?李家的训郎能等你?这样好的亲事,可不能因此没了啊!” 十二娘望着她苦笑,当初高夫人那么想送她入宫为高家铺路,如今攀了李思训家的高枝儿就不愿她进宫了。 “还未下定,不算定亲,这样也好,免得我入宫之后耽搁了他,便作罢吧,是我没这个福气。” 高夫人如受晴天霹雳,仿若是到嘴的鸭子给飞了。 十二娘知道这事定要纠缠个没完,但官文已下,事情已定,她不想听高夫人纠结,就此回房,静静的等着十五日的来临,以及李家的反应。 独处的时候,十二娘彷徨过,也害怕过,不知自己在宫中能否保得周全,仅有的一些历史知识或能帮她站对队,但具体该怎么做,她心中实在没数。 拿着姚元崇送给她的百戏阁楼步摇,她思念的说:“哎,半年未见,要是进宫之前能见一见你就好了,也不知你现在怎样。” 她转而又担心起王勃,不知他现在在哪,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他还不知道十二娘要入宫的事呢…… 还有她的朋友们,在她要入宫的前夕,竟然一个个都离她而去了。 唯有六娘和十一娘,闻讯之后从婆家赶来王家看望十二娘。 两人除了可惜十二娘的亲事没了,倒没有太多的情绪。六娘担心十二娘进宫不能适应,十一娘则为她能进宫和七娘做伴而感到庆幸。 十二娘不想与姐妹话离别,引导着大家说家常。得知六娘如今又坏了身孕,元夫人劝说元大郎纳妾的计划破产,元大郎的军阶升了一级等事,十二娘赶紧向六娘道喜,又问十一娘在崔家过的如何。 十一娘笑嘻嘻的说:“你们不知道,慎郎的曲子唱的可好了,我与他日日在家中抚琴高歌,十分自在,他前几日还邀了朋友到家中做客,专门听我唱歌,夸我唱的是京中一绝呢!” 她说的开心,但六娘和十二娘听的却很忧虑。 十一娘是崔家的孙长媳,崔家是丞相府,虽不古板,但也是严谨治家,她与崔贞慎这样日夜玩乐,如何能得家中长辈欢喜?更何况,什么“京中一绝”这种给歌姬的称号,放在正经少夫人身上,实在不妥当,但十一娘却不自知。 六娘更为直率一些,当即说道:“你与十一妹夫是怎么回事?他不顾你的体面,你连自己的体面也不顾了?” 十一娘不乐意了,说:“慎郎对我很好,你别这么说他,我们怎就不体面了。” 六娘气她不争气,说:“你怎就一点也不长大呢?” 十一娘撅嘴说:“六姐就别说我了,咱们今日是为了十二娘而来,要训我也改日吧。” 六娘气结,只好作罢。 得知十二娘要入宫的燕娘和阿兰也愁眉不展,她们陪伴十二娘多年,以后却不能再陪她了。 晚上,三人在房中长谈,十二娘对她们两人的去向,早就想好了。 “燕娘,我准备去求二哥,让你跟着他,他对我非常好,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善待你的。波斯山高地远,要委屈燕娘几年,待我出宫了,我再接你回来。” 燕娘哭着说:“好好的,姑娘怎么说进宫就进宫呢,老奴原以为姑娘能嫁入李家过上好日子了,岂料世事无常,我没办法再在姑娘身边伺候,我不放心啊!” 十二娘搂着她安慰道:“燕娘放心,我已不是当初进京的那个十二娘,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一定风光出宫,到时候接你一起过好日子。” 燕娘含泪说:“老奴不去波斯,老奴就在结香草庐等姑娘出宫。” 如此也行,元帅府有郝大娘等人,外面还有秦刚照顾,燕娘也不算势单力薄。 点头同意了,十二娘拍了拍啜泣的燕娘,对一旁的阿兰说:“我准备求大姐把你留在王家,王家人都很和善,你也不会过的很艰难……” 之前阿兰因为王勃的事情对十二娘的干涉很大,十二娘让燕娘调查了一番,猜测阿兰很仰慕王勃,因关心则乱,所以做事失了分寸。 她既然仰慕王勃,把她留在王家,她应该会很愿意吧。 但阿兰立即跪下来说:“姑娘不要,我就跟燕娘一起在结香草庐等姑娘出宫,姑娘别撵我,奴知道之前是奴不好,不该有那些非分之想,我……我那时以为姑娘会嫁入王家,以为奴以后要服侍五郎才会多想了,我主要是想跟着姑娘的,姑娘就留下我吧。” 毕竟是跟了多年的人,十二娘狠不下心,只好说:“既然你们这样坚持,那你们就在结香草庐等我出宫。我给你们留些钱物,若有事,府内可以找郝大娘,府外可以找秦刚,他们这些年收了我不少好处,虽然是因利而忠,但有钱就是可用可靠之人,你们互相帮衬着吧。” 待安排妥当一切,已一眨眼到了十四日,第二天,官府就会派车来接她了。 十二娘已搬回了结香草庐,她从小竹楼里带了一些书进空间,看着空间里的竹鸢,在临近进宫的时刻,十二娘思念成潮…… 摸着有些破损的竹鸢,十二娘想着千里之外的姚元崇,他们同在与命运相抗争,希望他能坚持到胜利,也希望他能明白她的苦心。 默默提笔,十二娘写道:“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题诗花叶上,寄语有情人。” 半夜,十二娘的窗子传来一阵响动,十二娘朦朦胧胧的醒来,以为是夜里刮风吹出的响动。正要翻身睡过去,忽然听“喀嚓”一声,窗户被撬开了! 一阵凉风灌进来,只见一个影子在窗前轻声喊道:“十二娘,十二娘!” 十二娘瞌睡一下子全醒了,打着赤脚跑到窗前把窗户推的大开。 “崇郎,是崇郎吗!?” 姚元崇撑窗翻进来,捂住十二娘的嘴,说:“小声点,别把其他人吵醒了。” 他看到十二娘衣裳单薄又打着赤脚,当即横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 十二娘的心扑通乱跳,她怀疑自己在做梦,可是地面的冰冷,姚元崇怀抱的温暖,以及真实的触感,都在告诉她,这是真的,姚元崇真的回来了,而且还是在半夜翻进了她的房间! 姚元崇用被子裹住十二娘,说:“春寒料峭,别冻凉了。” 十二娘盯着他,捉住他的手问道:“崇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今天上午才给你写了信,没想到你晚上就回来了。” 姚元崇的手很硬,有种被风霜侵蚀的粗糙,但他手心是暖的。包住十二娘微凉的手,姚元崇说:“我扶灵回陕州,要途径长安,中午走到梁州收到你的信,见你信中内容有异,我就快马赶了过来。我还寻思该怎么翻入王家,但白鸽带我来了这里。” 十二娘这才注意到,姚元崇里面穿着白布麻衣,外面罩着纯黑的棉衣,一副重孝打扮。而他嘴唇干裂,正如他粗糙的手一样,满头满脸的风尘。 十二娘挣扎着下床给姚元崇倒水,并说:“梁州离长安三百里,你半天怎么赶到的?路上这样跑,不要命了吗!” 姚元崇接过水,却说:“这是小事,你别担心,快说你为何在信中写那样的句子,什么叫‘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 半天跑三百里,连夜翻墙来找她,他说是小事,就是为了弄明白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吗? “我……我明早就入宫做宫女了。”十二娘低声说道。 姚元崇坐在床边猛的起身,颤声问道:“什么?”说完,眼中露出惭愧内疚的神色,说:“都怪我不好,竟逼的你入宫!你本该早些嫁人,若你入宫受了苦,都是我的错!” 十二娘急忙摇头道:“你别这么想,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你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更不准想那老秃驴说的话!而且师傅在宫中早有安排,皇后娘娘之前对我也有所褒奖,我进宫会很好的,只要三五年,我就能出来了,到那时,我们的情况就不一样了。” 三五年!姚元崇心中大痛,少女最美好的豆蔻年华就要这样荒废在深宫之中! . 【首先欢呼一下,崇郎终于出镜了。另外庆幸一下,终于赶在1点前,把今天的和昨天的更新都补上了,年底工作真心忙啊,小羽好痛苦……嘤嘤嘤,求安慰,求怀抱~】***(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女史 姚元崇立定握拳,本已布满疲惫和风霜的脸上,透出不忍和心疼的神色。 自十二娘被催婚以来,他们接连遇到无数问题,而他父亲的陡然离世,让他们雪上加霜、步履维艰。 在嶲州治丧的时候,他想了许多。纵使他不愿相信命理之说,但父亲病亡的巧合,依然让他颇受打击。他曾想过为了确保十二娘的人生幸福而离开她,但十二娘坚定的信念以及不移的情感让他无法放手。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白鸽每送来一个字条,他的心都暖了几分,几近绝望的生活燃起了希望。 反复斟酌,他下定决心不让那虚无的命理之说毁了两人的感情,十二娘的幸福人生要由他来守护! 可三年孝期,这一点他着实没办法,他明白十二娘此番选择进宫,全是为了给他留出缓息和准备的时间。一向到这里,他就觉得对不起十二娘。 十二娘坐在床边仰望着他,说:“我明天一早就要进宫了,能在进宫之前再见你一面,我很开心,心里踏实多了。你别胡思乱想,把丧事办好,把伯母和元景照顾好,我在长安等你。” 姚元崇靠近床边,将十二娘搂在怀里,心疼的说:“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我必不再让你受苦!” 十二娘用力的点头,说:“你放心,我在宫中会好好照顾自己的。”不管怎样,她比当下的人,知道许多关键资讯,明哲保身应是能够做到。 姚元崇松开她,仔细的叮嘱道:“宫中内仆局有位叫做黄德胜的公公,他与我父亲有些渊源,可以信任。你若遇事,可去找他,我会知会他照顾你的。” 十二娘点头记下。 关于宫中接应的事情,大概是怕她知道的太多泄密,曹夫人那边没有跟十二娘说太多,只说进宫后就会有人联系她,现在姚元崇点明了让她有事可找黄德胜,她心里就踏实多了。 两人座谈了一夜,可时间过的那样快,眨眼就要天明,姚元崇不得不走。 临分别时,姚元崇说道:“磐石方且厚,可以卒千年。十二娘,我心不改。” 十二娘心中猛的一提,眼中、嘴边都浮出欢愉的笑意,缓缓说道:“蒲苇柔且纫,百世犹缠绵。崇郎,我信你!” 两人别过,十二娘端坐在梳妆台前,整理心情,等待着入宫那一刻的到来。 燕娘、阿兰起床服侍她简单梳妆好,十二娘孑然一身到正厅与高家众亲眷道别。 高夫人满脸不甘的说:“好端端的婚事没有了,你进宫要有点出息才行,若弄的一事无成,岂不冤枉!” 十二娘想到未来几年都不用跟高夫人打交道,心中比较畅快,便最后一次陪着笑说:“我一定尽力服侍宫中各位贵主,赢得她们欢心,为家族光耀门楣。” 高家三夫人在旁叮嘱道:“进宫后要好好照顾自己,慎言慎行,与七娘互相扶持,我们盼着你们姐妹出宫的那天。” 十二娘真心笑着谢道:“是,三伯母,您放心吧。” 出了内院,高璞及三房的两兄弟在外院送十二娘,尚未说几句,京兆府的官差已催促她上马车。 除了些许牵挂,十二娘没有太多不舍,随官差的马车上路之后,一圈转下来,马车上已接了十名少女,满满当当的挤在一起。除了十二娘,其他少女都在黯然垂泪,根本无人说话,仿若生离死别一般。 待回了京兆尹的官府,总共五十名少女,统一交给宫中内侍省派来的人接近宫中。 核对身份、清点人数、换乘进宫,一番颠簸下来,到皇城时已至午时。草草安排众人在掖庭吃了午饭,内侍们又带她们去掖庭宫检查身体,分配住处,以待来日的训练。 十二娘刚到掖庭宫就被一个女官领走,没有与其他宫女一起参加训练。 那个女官笑盈盈的说:“我是尚仪局司籍司的掌籍,掌管图书、纸笔几案,你叫我丁掌籍就行,以后你便跟着我做事,我现在带你去我们尚仪局住下。” 十二娘在灼华馆学过女官制度,后宫共设六尚二十四司,尚宫局、尚仪局、尚服局、尚食局、尚寝局、尚功局,六局首席女官合称“六尚”,各定员二人,正四品。六局统领二十四司,皆为正五品;其下又有二十四典,皆正六品;再之下有二十四掌,皆正七品;掌之下又各设女史。 十二娘以后就是司籍司的一名女史了。 丁掌籍是十二娘的顶头上司,她恭敬说道:“多谢丁掌籍,我初入宫来,很多规矩都不懂,还请丁掌籍多多指点。” 丁掌籍侧身看了看落后于她一步的十二娘,对这个谦逊的小姑娘有了改观,原本她听尚仪说今年分给她的一个女史是皇后钦点入宫的,怕来者心高气傲,或者借着皇后的倚仗反欺压她,但就第一眼看来,小姑娘还是知晓分寸的。 尚仪局女官的住所集中在掖庭宫舍的中部,尚仪局共有十八名女史,女史每四人住一间。 丁掌籍带她走进中排最靠东的房间,说:“你以后就住这一间,原本住四人的,但是现在里面只住了一位刚调到司赞司的女史,姓桂,同是尚仪局的女史,你们要和睦相处。好了,你选一个床位吧。” 十二娘看了看,选了里面的一个床,因是空手来的,房间内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她就走过去说:“我就睡这张床吧。” 丁掌籍点点头,交了一把房间钥匙给她,说:“我带你领东西,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两人去内务府领了宫女的衣物、日常用品、身份对牌,又去尚仪局司籍司的办公区域转了转:“宫中比较大,而且楼阁相似,你一时只怕是记不清。今日只是熟悉熟悉,明日卯时正你来司籍司,我再教你做事。” 因丁掌籍还有事要做,十二娘就先行回了掖庭宫舍,待她把领回来的东西放好,就打水拧麻布擦自己的床头和桌椅。 弄到半途,有个高挑貌美,神态清冷的宫女走了进来,看到十二娘微愣了一下。 十二娘起身打招呼说:“你就是桂女史吧,我是今天刚来的高芸,在司籍司做女史。” 桂女史打量了她一眼,说:“哦。”别无她言,转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十二娘尴尬的站在那,呆了一下,只好继续把桌椅擦完,倒水之后回来不见桂女史,而吃饭晚饭时间到了,她就独自拿着对牌去了饭堂。 走进饭堂,她怕领错东西,便站在里面左右张望一番看别人是怎么做的,正在犹豫去哪里领饭,就听到安静的饭堂里传来一声微高的惊呼声:“十二娘!” 循声望去,七娘提着裙角快步走来,一把捉住十二娘的手,急切的说:“你已经来了!早先听说你要入宫,但不知你被分到哪里,我正寻人打听,但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 七娘是她宫中唯一的亲人,十二娘找到她自然高兴,说道:“我被分到司籍司,住在宫舍第四排的东头,七姐呢?” “我们尚功局住在第六排,我在第二间,待会儿去我那里坐坐。你吃了吗?我们边吃边说!”七娘带她领了饭菜,坐下询问起她入宫的缘由。 十二娘没说太多,简单说:“崇郎父亲去世,而大伯母对我逼婚,我进宫躲几年。” 七娘感慨道:“你说的轻松,进宫躲几年,宫中可不是好玩的!” 十二娘轻轻一笑,说:“我进来和姐姐作伴不好吗?” 七娘无奈的摇头,说:“但愿你考虑清楚,不要后悔才是。” 旁边有女官在附近做了下来,一个脸盘微胖的女官笑着说:“从未见高掌彩这么欢喜,这位妹妹好脸生,是新来的吗?” 七娘脸色立刻拉了下来,端了几分架子,说:“这是舍妹,她今天刚刚进宫。” 旁人听了,惊讶道:“呀,姐妹都进宫做女官,这可真难得。” 宫中最怕没有可信之人,最常见背后被人捅刀,自家姐妹互相扶持,不知是多少人羡慕的事。 七娘不再接话,给十二娘夹了菜,说:“妹妹多吃点。” 饭后,七娘拉着十二娘去自己的房间说话,七品女官是两人一间房,而与七娘同住的女官因为要赶一件女红,还在尚功司未归,所以难得有个可以坐下说话的清净地方。 七娘点了灯与十二娘坐在床边说话:“妹妹在宫中不要擅自与人搭话,那些问你话的人,你要想明白了再回答,切莫被人捉了话柄。” 十二娘点头应下,与七娘说起高三夫人和高五郎、高六郎。 得知他们在长安,七娘激动的说:“清明节时或可想点办法出宫去见一见。” 两人聊到夜深,另一位掌彩回来了,七娘就送十二娘回去。 回到房间时,桂女史已经睡了,十二娘轻手轻脚的走进去,依然把她惊醒了,她冷言冷语的训到:“进宫第一天就乱跑,吵吵闹闹不让人睡觉了!” 十二娘赶紧赔不是,简单洗漱后,迅速上床。 因房中有人,十二娘不敢取出有求必应书去见小唯,只得埋头睡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东宫 次日是十二娘第一天当值,她早早的起来,穿上尚仪局统一的湖蓝色竖纹襦裙搭银色小夹袄来到办公的司籍司,见房门关着,就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丁掌籍与其他女官结伴而来时,见十二娘等在这里,惊讶道:“高女史这么早就来了。” 十二娘问安之后说:“怕找不到地方,所以提早出来了。” 丁掌籍见她行事妥当,点点头,介绍身边的两个女官说:“这是魏掌籍和秦女史,我们四人同在这一间做事。” 十二娘一一问安后,尾随着三人走进房屋。 司籍司主要管理宫中的书籍、字画及笔墨纸砚,所以工作的地方有许多相关的物品。丁掌籍告诉十二娘这些东西都放在哪,如果有人来拿,需要什么凭据,哪些是她们能够分发,哪些需要请示,要怎么登记,又该怎么索回。 一一说明之后,就对她说:“我这里有一份上个月的登记簿还未整理,你先拿着看看,弄清楚怎么写之后,再把每类物品规整好,誊抄一份给我。” 十二娘接下登记簿,在分给她的桌案前坐下翻阅起来。登记簿中的内容登记的比较有规律,按照时间和物品分类,把物件、领取人、时间登记清楚就可以,十二娘一目了然,做规整自然也容易。 她一面誊抄整理,一面注意秦女史是如何应对前来索物、接物的宫女,把她所说的话暗自记在心中学习。 午饭后,她把整理好的东西给丁掌籍,丁掌籍看她誊抄的蝇头小楷,惊讶的说:“呀,真是写得一手好字。”又看了一下她做的统计和归纳,连连点头说:“不错,做事有条有理,可省了我教导的力气了。” 在一旁的魏掌籍听了,说:“丁掌籍莫非不知道,高女史是长安有名的才女,这一手字尚算不得什么,她的画可是得了阎工部赞赏的。” 丁掌籍与十二娘一起向魏掌籍看去,丁掌籍惊讶问道:“呀,你们认识?” 十二娘赶紧摇头。 魏掌籍说:“她不认识我,我却知道她。我这次过年得了假出宫回家,听我堂妹说了许多。” 十二娘大概明白了,与她熟悉并姓魏的女子,除了魏宜岚,她不做第二人猜想。 而魏掌籍也说:“高女史认识岚娘的吧,她就是我堂妹。” 十二娘回答道:“是,我与岚娘是极好的朋友,没想到魏掌籍是岚娘的姐姐。”她心中有些打鼓,不知魏宜岚与魏掌籍说了多少关于她的事,若只是才艺方面的便罢了,若是涉及到感情的问题,那可就不好了。 她不愿把感情纠葛带到宫中,若被人抓了这其中的把柄,难免会生出事端。 好在魏掌籍没有多说,只是对丁掌籍说:“你得了可用之人,这下好了,再不用为抄录登记簿而抱怨了。” 丁掌籍笑了,带着十二娘往另一间库房走去,告诉她其他事情。 宫中的日子相对十二娘所预料的要平静许多,她仿若后世的机关文员一般,每天与各种文字打交道,偶尔帮着各个贵主送些笔墨或书籍,亦或是去其他地方催要物品拿回来归档。 她每晚与七娘一起吃晚饭,说说话就回房休息。 桂女史时常不在房中,与她交流极少,她也乐得清静,偶尔还可以进空间与小唯说说话。 就在她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忽有一天,丁掌籍对她说:“尚仪让你把新到的一批硬黄纸送到东宫。” 十二娘惊讶问道:“我送过去?” 不是她偷懒不愿跑一趟,实在是这事不对头。东宫若需要纸,会直接派宫女来取,何用她送过去。就算是东宫的宫女全部很忙,尚仪又为什么会点她的名字?她进宫一月有余,还从未与尚仪局的尚仪正面打过交道。 丁掌籍也是一脸疑惑,但想到十二娘是皇后挑进来的人,现在尚仪让十二娘给太子送东西,究竟为什么,她不敢妄自猜测,只是带着十二娘去库房拿了地方上贡来的硬黄纸,催促她送过去。 十二娘抱着一摞纸贯穿宫城,自西边的掖庭往东宫而去。 “莫非是师傅特意安排的,让我跟宫内的人接应上?”一路思索着,十二娘来到东宫,见到东宫守卫便问:“我是司籍司的女史,奉命前来送纸,不知该交给谁?” 那守卫打量了她一眼,说:“是高女史吧?随我进来。” 东宫的守卫径直带着十二娘往里走,穿过宽广的庭院,走上阶梯,绕过回廊,竟走到东宫深处。直到一处挂着“聚贤殿”牌匾的宫室门外,守卫对着门口另一个守卫说:“太子殿下要见的人带到了。” 十二娘听了这话就觉得不对,敢情太子不是要纸,是要见她? 门前的守卫敲开门,进去禀报,而后对十二娘说:“高女史请进?” 十二娘抱着东西在门前有些犹豫,她与太子李弘从无关联,仅是在去年乞巧节打球赛时,见过他一面,不知为何要召见自己? 可太子要见,她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聚贤殿里,太子李弘坐在正中的桌案后面,一只手撑着头,正在与对面的一个少年将士说话。少年将士背对着十二娘,十二娘看不到他的脸,背影却有些眼熟。 十二娘不敢多看,捧上纸张俯身请安说:“太子殿下,奴特奉尚仪之命,给殿下送来硬黄纸。” 李弘温润的声音响起,说:“高女史免礼吧。” 十二娘直起身,方才与李弘谈话的少年将士已转过身,看着十二娘。十二娘与他四目相对,顿时惊了一大跳,眼前之人不是别人,而是李思训! 十二娘睁大了眼睛,一会儿看太子,一会儿看看李思训,她算是明白了,今日八成是李思训要找她。 太子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微微笑着说:“健景,这些硬黄纸就赏赐给你作画。” 李思训抱拳谢过,而后走向十二娘,伸手从她手里取过纸张。 “十二娘,好久不见。” 十二娘觉得很尴尬,她进宫的举动是为了迫使李家放弃订亲,她一意孤行会陷李思训进入一个两难的境地,她不好意思见李思训,可李思训却一脸风轻云淡的跟她问好。 “景郎,好久不见。”十二娘低低的声音说到。 李思训就这样站在十二娘面前,仿若太子殿下不在旁边一般,对十二娘说:“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进入东宫率府,成了太子殿下的勋卫了。” 看着他一身轻甲、腰中按剑的装扮,十二娘眼睛瞪得更大了,李思训这样做是因为她入宫,所以追了进来吗? 勋卫是从七品上的武官,品秩虽低,身份很高,只有权贵的子孙才能胜任,虽然这是李思训理应走的一条路,但这个时机,不得不让十二娘多想一想。 太子在旁对十二娘说道:“高女史,听健景说,他与你是极熟的,为何今日见了,这么拘束?” 李思训抢先一步回答,说:“十二娘才入宫不久,又是第一次见殿下,自然拘束的不敢随便说话了。殿下不如行个方便,让我跟她下去叙叙旧?” 他与李弘说话像朋友,李弘也对他十分亲切:“你们去茶室吧,那里无人打扰你们。” 李思训便侧身请到:“十二娘,我们过去坐坐吧。” 十二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今日李思训就是冲着她来的,她避无可避了,只好转身出去。 到了外面,李思训问道:“你为什么叹气?很不愿见到我吗?” 十二娘摇头道:“不是,只不过觉得你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的复杂了。” “哦?此话怎讲?”李思训饶有兴趣的问道。 十二娘与他一起到离聚贤殿不远处茶室里坐下,说:“我们有幸成为朋友,有同样的爱好,同样的烦忧,在这种纯洁友谊基础上,我以为我们即使签订契约,朋友关系也不会受到影响,可谁曾想,自订下契约之后,你仿佛对我太执着,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 李思训听着就笑了,追问道:“什么错觉?” 见他打破沙锅问到底,十二娘也不妨与他敞开说:“让我觉得你喜欢上我了,不然为何不愿解约,又为何要借太子的名义见我?” 李思训“哈哈”笑了两声,与十二娘说:“听你这么说,仿佛有点道理。” 十二娘气结,他喜不喜欢她,李思训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什么叫听她说的有点道理。 见情况危险,十二娘忙说:“景郎,我都进宫了,那契约就算了吧。” 李思训摇头道:“进宫甚好,不过跟契约无关,因你进宫,我更不能解约了。” 十二娘瞪大了眼睛,问道:“为何?” 李思训说:“你我二人议婚之际,你被一纸圣旨招进宫中,若我就此弃你于不顾,那我则成了无情之人,往后又怎能说到好亲事?若我痴心等你,传出去那就是一桩美事,待过个几年,纵使我们解约了,也与我名声无碍。况且,因曹家嘉娘的事,我最近十分心烦,你说两种选择,我会选哪个?” 十二娘又震惊又难以置信的说:“景郎,你以往不是这般自私的人,怎在这件事上,竟……竟这样有己无人。” 李思训摸摸鼻子,说:“婚姻大事,妥协不得,只能委屈十二娘了。” 十二娘真是觉得太奇怪了,之前那样谦和,那么友善,那么体贴的李思训,怎就为了契约变成这样,步步紧逼,把她迫到这个地步!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太子妃 十二娘想到,两次协商无果,那便各行其是吧! 她有她的底线,好朋友先喜欢上的人,不管嘉娘与李思训是否合适,是否彼此喜欢,总之她是不会与朋友争抢,不会淌这个浑水的。 “既然我们彼此都有不能让步的理由,那此事就不用多说了,再说只会伤了和气。我出来有些时候了,司籍司还有事等着我做,我先回去了。”十二娘对李思训说道。 李思训今日也没想跟十二娘谈出一个什么结果,主要是让十二娘知道他在东宫当勋卫,于是顺应十二娘的意思,送她到东宫门口。 “十二娘,不管怎么说,我们是朋友,在宫中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妨对我直说。” 十二娘点头微笑一下,未有明确的回答,匆匆向外走去。 行至东宫门口,有肩舆仪仗驶来,十二娘远远看了一眼肩舆上的年轻女子,赶紧靠边站好,低头福礼。 能在东宫附近乘肩舆的年轻女子,除了太子妃裴氏,十二娘不做他人猜想。 太子妃裴氏去给皇后请安归来,见一女官立在路旁,不禁多看了一眼,待她看清楚了,出声对身边的人唤道:“等一下,叫那个女官过来。” 仪仗停在了十二娘面前,有宫女过来请十二娘过去。 十二娘对裴氏没任何了解,所以恭敬的走过去,问安道:“奴婢拜见太子妃。” 裴氏身体前倾,望着她说:“免礼,你走近让我看看。” 十二娘疑惑的走过去,裴氏看清楚她的面容之后,笑着说:“你是高芸娘吧?果然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了。” 十二娘讶异的不行,说:“奴婢正是高芸娘,只是……只是不知太子妃怎会认识我。” 裴氏看了看周围的宫女太监,对十二娘说:“你随我进殿说话。” 刚刚从东宫出来,又要回去,十二娘在心中哀叹。 沿原路返回,李思训领着其他卫士在门口迎驾,看到十二娘随太子妃折返,也是一脸惊讶。 到了太子妃的寝宫,裴氏喊她到小厅说话。 一个座,一个站,裴氏笑着说:“你去年乞巧节进宫打球时,我见过你。” 十二娘当时第一次进宫,一直在关注皇上、皇后及贺兰敏月,并未注意到同样出席的太子妃。 裴氏当时注意到武后对十二娘十分赞赏,而十二娘又是曹夫人的学生,比其他官家小姐更容易得到武后的信任。裴家本就是亲武派,在揣摩武后的意图之下,裴氏曾建议裴家与高家联姻,而过年裴夫人进宫拜年时也与她说起过,裴家已向高家提亲,准备将裴融与十二娘说合到一起。 她本以为此事比较稳妥,岂料突然看到十二娘进宫做了宫女,自然很讶异。 “先前听说你在灼华馆跟着曹夫人念书,字画双绝,今日看到你穿着女官的衣服,十分讶异,你什么时候进宫的?在哪当差?” 十二娘答道:“二月十五进宫的,刚一个月,眼下在尚仪局司籍司当差。” 太子妃点头说:“司籍司的差事,与你倒相配。我平时也喜欢看些书,到时候我就让宫女找你取书了。” 十二娘恭敬的说:“这是奴婢的本分。” 太子妃又问:“你进了宫还打球吗?” 十二娘说:“奴婢进宫当值,每天自当好好做事,没有玩球了。” “可惜了你一身好球技。”太子妃忽而说道:“宜华肯定还不知道你进宫了,若知道你进宫,肯定会拉你进球队的,不如我帮你引荐吧?” 十二娘心中苦笑,她原是惊鸿队的,若成了女官队的一员,魏宜岚本就与她有了间隙,只怕会认定她们就此决裂了。 “宫中卧虎藏龙,我那点球技算不得什么。奴婢刚刚入宫,还有许多东西要学习,只怕没功夫打球了。” 太子妃只是起了念头,但并不是多事之人,见十二娘婉言拒绝,就说:“你说的也是,那先一心当好值,待事情理顺了再看吧。” 闲聊了一番,太子妃记起问道:“对了,还未问你,你今日到东宫所谓何事?” 十二娘如实说道:“奴婢奉命前来送硬黄纸给太子殿下。” 太子妃惊讶的问旁边的宫女:“东康今日没有当值吗?” 宫女细声回答道:“奴一早就看到东康在太子殿下的书房当值了。” “咦,这就怪了,几张纸而已,还要司籍司的人跑一趟。”太子妃不满的说道。 十二娘知晓原因,却不能直说,便笑着说:“我刚刚进宫,自该多做些事,好早些熟悉宫中的环境。太子妃若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 太子妃点头让她退下,转而让宫女去把太子身边当值的太监东康喊来问话。 太监东康见太子妃责怪自己偷懒不去领东西,让女官亲自送过来,连忙解释道:“太子妃明鉴,那几张硬黄纸是太子殿下吩咐下来,让奴才传话给尚仪局,命高女史亲自送过来的,奴才不敢偷懒,更不敢擅做主张。” “哦?是殿下这么吩咐的?那他见了高女史,都说了些什么?”裴氏问道。 东康摇头道:“殿下上午一直跟李勋卫在书房说话,把奴才等人都遣了出来,后来高女史来了,奴才也不知道殿下与她说了什么。” 裴氏心中有些不快,太子对一个女史这么重视,见面还把旁边服侍的人赶走,这让她如何不多想几分? 让东康退下之后,太子妃又吩咐身旁的宫女:“去打听一下,高女史是谁选送进宫的……” 武后钦点十二娘进宫的事情并不算是秘密,尚仪局很多人知道,内侍省知道此事的人更多。十二娘进宫第一个月能平静无波的度过,跟这个背景不无关系。 太子妃那边很快就打听到了,裴氏听闻之后,心中不禁有些慌了。 皇后亲自挑的人,太子又这般重视,难道说,十二娘就是皇后给太子挑的人吗? 她与太子大婚两年,不要说子嗣问题,他们两人根本就还未圆房!虽说是因为两人年纪都还小,不到时候,皇上皇后也未催促过,但是没有事实,裴氏心中还是不能放心。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太子对她虽然温和,却有些疏离,对她绝谈不上重视。想到这里,她的脸色就变的有些难看。 【大家圣诞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探花 三月二十日,龙朔三年的春闱放榜,皇上下令在大明宫给新进士赐宴,是为探花宴。 大明宫原是太上皇李渊修的夏宫,位于太极宫以北,西内苑以东。皇帝李治因在太极宫中常年病患不断,厌恶太极宫,去年下令扩建重修大明宫,经过大规模营建修葺后,今年就搬了过去。 探花宴又叫杏园初宴,在科举放榜之后的第二天下午举行。后宫内侍省和六局得到皇上赐宴的旨意之后,迅速的行动起来。 因是给新进士赐宴,宴席上少不了要吟诗作对,或是考校新进士,笔墨纸砚等物少不了。而那天下午又恰好是十二娘当值,她必须在宴席上候命。 此宴是十二娘进宫后参加的第一个宴席,微微有些紧张。但宫中事物都是有先例可循的,丁掌籍带着她去库房里找出了去年的登记簿,比对着先例准备起来,也就没什么大的疏漏。 与去年不同的是,今年是在大明宫举行,而非太极宫,摆宴的位置不同,情况必然会有变化。十二娘又是没去过大明宫的,就怕到时候送东西、传话会找不到地方。 她在准备好要用的东西之后,就与丁掌籍说了一声,往大明宫熟悉地形去了。 从掖庭宫到大明宫,要穿过西内苑,那是宫妃们住的地方,最容易出是非的地方。 十二娘之前一次来西内苑是打球,此番她成了宫女,境地不同,她可不想出什么意外,所以低头而迅速的沿着宫墙走去。 可怜她该遇到的就是躲不过,迎面就见义阳公主和另一个女子结伴走来,身后跟了八个宫女,可谓浩浩荡荡。 她只好让路行礼,口中还必须请安。 义阳公主见到她,惊讶的不行,转瞬,冷冷的说道:“宣城,看看这是谁?” 旁边的少女正是她同胞妹妹,宣城公主。 宣城公主从未见过十二娘,问道:“皇姐,这女官面生的很,你认识?” 义阳公主说道:“你可记得我与你说的高芸娘?” 宣城公主惊讶道:“那个抢皇姐心上人,又诬陷皇姐给马儿下巴豆的恶毒女子,就是她?” 十二娘在旁福礼还未起身,她低头微微闭上眼睛,心想,这两位公主都是蠢人,上次她与义阳公主那样说,她都不能理解她的暗示,真是愚不可及! 忽然,“啪”的一声锐响,宣城公主一耳瓜子甩到了十二娘的脸上,十二娘想着事情猝不及防,被她这一巴掌打懵了。 义阳公主抬起下颚,说道:“这一巴掌是替我皇姐打的,你别以为她好性,你们这些奴婢就敢欺负她!” 十二娘一手捂着半边脸,冷笑的站起身,说:“两位公主要打奴婢,奴婢不敢说什么,只是奴婢如今正要去大明宫布置探花宴,若布置出了差错,或是受伤导致明日无法当值,上面追问下来,奴婢也就只能如实说了。奴婢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进宫的,到时候皇后娘娘要怎么看待此事,奴婢可就不好说了。” 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脸色都变了几分,义阳公主板着脸说:“你别以为拿皇后压我,我就怕了你。本公主今日还有事,暂放过你这一遭。” 十二娘听闻她松口,赶紧走开,而宣城公主则不甘的说:“姐姐,为什么要这么轻松的放过她?你真的以为皇后会给一个小女官撑腰?” 义阳公主见十二娘走开,低声同宣城公主说:“想要报仇,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今日不行。她要去布置探花宴,这个不能耽搁,咱们也得为自己以后想想。” 探花宴,赐婚宴,皇上在此宴席上为状元、榜眼、探花赐婚的可能性极大,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早到了成婚的年纪,却一直被搁置着,义阳公主又怎能不把探花宴放在心上? 十二娘待到无人的地方,从如意葫芦袋中取出药水,用手帕沾了往脸上擦了擦。宣城公主那一巴掌打的不轻,药水涂上去火辣辣的疼,十二娘咬牙忍了,待过了一会儿才去找要摆宴的大明宫杏林。 待到了地方,她看内侍省和六局的人都在忙碌布置,就在旁观察会场,分析着她们女官应该在哪候命,若得了皇令,应该怎么呈上笔墨纸砚等。 她正看着,就见李思训带着一小队卫兵从杏林旁边走了过来。李思训眼尖,也看到她了,走过来问道:“明日下午的探花宴,你也要参加?” 十二娘点头,说:“嗯,依往年惯例,得准备笔墨纸砚,你呢?太子殿下明天也要出息,你来提前检查吗?” 李思训点头,说:“是啊,明天进宫的人多,我们不能布很多兵力,今天得看看怎么站岗守卫才好。” 既然他有事,十二娘便说:“那你先忙,我还要去女官候命的侧殿去看看。” “等等。”李思训突然喊住她,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十二娘虽涂了药水,脸没有肿起来,但皮肤还是有明显的刺红。 她抬手摸了摸,说:“这个啊……可能是我早上擦的香脂出了问题,有点痒,没什么大碍,洗掉就好了。” 李思训点点头,未多说什么,各自忙碌去了。 待到第二天下午,十二娘很早就带着备好的用具来到杏林,与其他女史一起准备起来。 在等待开宴的空当,一个太监走到她旁边,将一个瘪肚小瓷罐放在她面前,说:“高女史,这是李勋卫让我递给您的。” 十二娘一惊,不待她多问,小太监已轻手轻脚的退了下去。 十二娘拿起瓷罐打开一看,净若羊脂,香若幽兰,是一罐上好的香脂。 她微微有些发愣,不过是昨天随口说的一句借口,李思训今日竟然让人把香脂送来了。她迅速把东西收进如意葫芦袋,但心境久久不能平复。 探花宴比较顺利,新晋三甲得到了皇上的垂问,君臣问答其乐融融。十二娘在侧依照上令准备物品,大家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当探花奉诏要以杏花题诗时,十二娘捧着笔墨纸砚送到桌案前,桌案后的人突然“咦”了一声。 十二娘不知那人在惊讶什么,微微抬眼,看清之后她也惊讶了。这个探花她看着十分面熟,可想不起来是谁。 忍着心中的疑惑,十二娘摆好东西之后退下,探花却不顾皇上让他做的诗,就那么盯着她看。 在场之人都看着探花,也都发现了异常,皇上问道:“陆探花,你因何面露惑色?” 探花上前叩拜答道:“回禀皇上,微臣看刚刚奉上文房四宝的女官,极像以前与我有恩的一位娘子,但因有些时日,微臣不敢妄断。” “哦?”皇上显得非常有兴致,问道:“让那女官上来,陆探花,你再好好看看。” 十二娘觉得难堪起了,硬着头皮走上前去,站在众人的目光中。 皇上又问:“这个女官姓甚叫甚,让陆探花好好辨认辨认。” 已有亲随回答道:“这是司籍司的新女史,高芸娘。” 陆探花已惊喜的说道:“十二娘,在下陆瑜,当日你在宝塔寺的一席话,才有我的今日,你可还记得我?” 他自报家门之后,十二娘也想起来了,这个探花竟然是当初在宝塔寺里痴恋郑茗若的小郎君,她当时不过鼓励他一番,没想到今日真的金蟾折桂,考了探花! “原来是你,恭喜陆郎金榜题名。” 皇上见两人果然是有先缘的,笑了起来,问道:“你们两人有何际遇,快说出来听听!” 因牵扯到已嫁人的若娘,陆瑜并未把事情说的那么通透,只说自己当初误入迷途,是十二娘点醒了他。 皇上抚掌笑道:“能在探花宴上重遇,这可是缘分,朕看不如趁着今日的喜事,朕为你们做主,可成一段佳话……” 只说了半句,十二娘已变了脸色,皇上这不是要赐婚吧!! 就在关要时刻,坐在前面的太子李弘突然说:“父皇,高女史名花有主,只怕不能领父皇的好意了。” 李治微微觉得扫兴,问道:“哦?弘儿说来看看。” 李弘说:“高女史入宫前,正在跟健景议亲,因要进宫才把此事耽搁下来,健景一心等着她出宫,父皇怎能把她指给别人呢?” 李治听完,重新觉得非常有兴致,他看了一眼站在李弘身后的李思训:“原来是这样,朕险些坏了健景的好事。” 李治唤李思训上前,对他和陆瑜各自赐了一杯酒,十二娘趁机退下,吓了满身的汗,心中也慌了,这下好了,宫中之人只怕都要知道她要与李思训订亲的事了! 这个消息传出去有好有坏,好的一面是,太子妃裴氏听说后,打消了心中的顾虑,并对十二娘多有照顾,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也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欺负她。坏的一面是,在大家眼中,她仿佛已于李思训打包装在一起,以后要毁约另嫁,只怕困难重重…… ** 三月底,远游的王勃终于回到王家。 吴氏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高兴之余,却狠狠的责罚了王勃,命他在祠堂跪了一天,以反省他离家出走这一不孝之举。 王勃心中本有悔意,泰然的接受惩罚,在祠堂里长跪。直到夜幕时分,吴氏的丫鬟前来请他去吴氏房中,他方起身。 到了吴氏房中,见双眼含泪的吴氏,王勃又跪下,说:“娘,是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吴氏看着皮肤黑了不少,但精神却比离家之前好了许多的儿子,问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让我不省心,三个月一个字都不送回家,你可知我跟你父亲有多担心?你这三个月去哪了?” 王勃跪在吴氏面前,说:“儿子这三个月随着《蓬莱游记》中空空道人的踪迹,去了一趟蓬莱岛,一路上见到了巍峨的群山和浩淼的大海,对许多想不通的问题,有了新的想法,收获颇多。” 吴氏知道王勃跪了一天,不忍再让他跪下去,拉他起来,说:“蓬莱岛那么远,你是怎么去的?路上万一出了事怎么办?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王勃安慰道:“娘,我在外面很好。早些天刚出去,生活多有不便,的确不习惯,但后来渐渐会照顾自己,又在路途上遇到了不少友人,互相帮衬,也未遇什么大事。” 吴氏欣慰的想到:看来五郎出去这一趟,的确有收获,不仅学会自立,还能主动交友,知道互相帮助,这些东西在长安众星捧月的情况下,他是决计学不会的。 “如此就好,但是切不可有下次了,不管去哪,要跟父母说清楚才行!”吴氏叮嘱道。 王勃答应:“是,儿子谨记。” 吴氏看他皮肤风吹日晒粗糙了些,心疼的摸着他的脸说:“回来了就好好歇歇,看你这样子,为娘都快认不出来了。” “是。” 吴氏又说:“柔娘这个月底就要出嫁了,幸好你赶回来了,不然错过了,岂不是让柔娘怨你一辈子。” 柔娘要嫁去龙门河东薛家,亲兄弟要送嫁,若王勃不回来,只得让王勉一个人跑一趟了。 说了一会儿子家常,吴氏让王勃快回去歇着。王勃走到门口,吴氏又把他喊住,犹豫了一下,却说:“没什么,你先去洗漱吃饭吧。” 看着王勃的背影远去,吴氏幽幽的叹了口气,她原本想把十二娘进宫的消息告诉他,但不知王勃听后是什么反应,想着他刚回来,先休息几天再与他说吧。 王勃自回城的那一刻,就在考虑该如何面对已于李思训订亲的十二娘,他本以为自己出去散了三个月的心,这事已经可以淡然对待,但在进入王家大门的那一刻,他就有些紧张,好似害怕遇到十二娘。 从吴氏院里出来,王勃情不自禁的走到了娉婷小楼外,看院门紧锁,脸色露出怅然之色,自嘲的想到:人家订亲了,自该回家去住,怎么会继续住在你王家? 又看了几眼毫无人气的漆黑小楼,王勃默然的回到自己的院落。 绿禾带着几个丫鬟,忙碌的跑进跑出,又是准备热水洗漱,又是准备衣物欢喜,还准备了大桌的饭菜给王勃吃。 王勃在澡房洗澡,绿禾在屏风外准备干净衣服,一遍颇为怨念的说道:“五郎以后不管去哪,把小的带上吧,你不在的这几月,小的真不知如何是好,只怪当初没跟紧一点。” “当时若告诉你,你肯定会劝我留在家中,不过以后我再出门,会禀明父母,到时候就带上你。”王勃说完问道:“最近家中都好吧?” 绿禾回道:“都挺好的……也不对,出了一件事,五郎这次走的突然,没见到十二娘的最后一面,实在可惜。” 只听水桶里传出一阵哗啦声,王勃从澡桶里猛的站起,跌跌撞撞的转到屏风这边,脸色卡白的问道:“十二娘……十二娘怎么了?” 绿禾见王勃七魂丢了三魄,意思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最后一面,小的说错了。小的是指,十二娘进宫做女官去了,五郎没赶上送她。” 王勃脸色转暖几分,揪着的心松开了,但脸色依然不太好,追问道:“十二娘不是跟李思训订亲了吗?怎么又进宫了?” 绿禾怕王勃受凉,推着他重新坐进澡盆,详细把事情说了一番。 想着绿禾说的话,王勃心中时喜时悲。十二娘最终没有与李思训订亲,可她进宫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她…… 他忽的想起一事,问道:“元之呢?他回长安了吗?他可知道十二娘的近况?” 绿禾摇头道:“自去年冬天姚都督过世,就再没姚郎的消息了。” 王勃定定的坐在澡桶里,反复的想着年前年后的事,从姚元崇父亲突然去世的消息传回,再到十二娘忽然要跟李思训订亲,最后她又进宫了…… 早在十二娘要跟李思训订亲时,王勃就想不明白,十二娘明明是喜欢姚元崇的,为何对那门亲事没有反对,反而十分配合! 他当时见十二娘纵使不能嫁姚元崇,也不愿意嫁他,反而要嫁李思训,被愤怒冲昏了头脑,选择了离家出走,好疏散一下胸中的郁气,可现在回想,便觉得事情诡异。十二娘突然入宫之事也分外蹊跷,王勃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脑海里闪过,却一直抓不住头绪。 他非常生自己的气,在十二娘最关键的时刻,他竟然不在她身边,以至于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他狠狠的砸了一下水桶里的水面,发誓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反复琢磨了一夜,在他和姚元崇都不在的情况下,十二娘若有事,一定会与曹映嘉商量,她肯定知道些什么,这么想着,王勃次日一早就去曹家找到了曹映嘉。 曹映嘉比过年前憔悴消瘦了许多,王勃见到她,关切的问道:“嘉娘,你最近身体可好?” 曹映嘉勉强笑了笑,说:“我还好,倒是子安你,三四个月不见,听说你出远门了?” 王勃点头说:“我之前远游去了,回来之后惊闻十二娘进宫做女官,周围却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想问一问你,你是十二娘最好的朋友,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晚到的祝福,大家圣诞快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约见 曹映嘉别过脸,强忍着表情的脸上终究露出愧疚和哀伤的神色。 王勃一看就知道此事必有内情,步步紧逼的追问起来。 曹映嘉以手绢掩面,啜泣说道:“都是我的错,十二娘是为了我才进宫去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嘉娘你说清楚一些。” 嘉娘哽咽说道:“在李思训尚未向十二娘提亲之前,我以为会与他订亲的人是我,所以在听闻十二娘与李思训订亲之后,心中十分难过。当此事被十二娘知道之后,十二娘就说她不该夺我所爱,她是为了成全我,才自毁亲事,选择进宫……” 王勃眉头皱起,说道:“你们两人都糊涂,感情岂是物品,能被你们让来让去?” 嘉娘的感受,王勃或能理解。嘉娘就如他一般,喜欢一个人却得不到,反被自己的好友得到。可是他又与嘉娘不一样,他从未埋怨过姚元崇,因为他知道,感情没有对错,若十二娘真的喜欢姚元崇,这也怪不得他。 “我好后悔,我最后与十二娘说的话,一定伤了她的心。”嘉娘哭道,“我明知道李思训不喜欢我,这不能怪十二娘,可我还是说了难听的话,让十二娘左右为难……” 这也许就是因女子情怀不够豁达,嘉娘做不到王勃那样。 王勃又问了一些细节,并宽慰了曹映嘉一番后,离开了曹家。 从十二娘能以入宫的手段阻止订亲的情况来看,十二娘最早同意与李思训订亲是真实的,只不过到后期因曹映嘉而发生改变。 想到这里,他心中就有些难受,在他看来,就算他娶不到十二娘,十二娘也应该嫁个她喜欢的人,她没理由跟李思训订亲,特别还是在姚元崇父亲突然逝世的情况下…… 疑惑解开了一半,还有很多地方想不通,王勃现在很想见十二娘一面,可是,进宫对他来说太难,他必须想点办法才行。 自探花宴之后,十二娘在宫中小小的“火”了一把,先是由皇后挑选入宫,进而与皇室宗族子弟有婚约,她怎么看都已经是皇家的人了。 寻常宫女对她十分恭敬,一般的女官也对她很和气,从不认为她是新人就故意欺负她。 对于绝大多数进宫的宫女或女官来说,未来的不确定性是她们心中最大的痛,待年满之后出宫,女子岁数已大,能嫁个什么样的人,谁也不知道。 十二娘未来有了这样好的出路,大家都羡慕的不得了。十二娘每天应付着大家真心或假意的“恭贺”,对李思训能避开则避开,可太子妃仿佛拿她当自家人一般,三天两头喊她过去送书、送画,实际上则是陪她喝茶聊天。 跑东宫的频率太频繁,难免会遇到李思训,其他亲卫、勋卫看到她,也会亲切的与她打招呼,含有他意的笑让十二娘颇感无奈。 可巧十二娘刚从东宫太子妃那里出来,李思训就从后面赶上,说:“到了吃饭的时间,你是回掖庭宫吃饭吗?” 十二娘心存怨念,但在李思训面前不太设防,便说:“我哪有时间吃饭?太子妃隔三差五喊我来说话,我自身的事情都做不完,回去还得赶工呢!” 李思训问道:“事情很多吗?” “上到皇上、皇后,下至各级女官,大家都是‘好学’之人,随便谁来借个书,还个笔,每天要归档的东西就堆成山。” 李思训笑道:“我还以为司籍司的女官每天看看书,有宴席的时候在旁奉笔奉纸,很清闲呢。” 十二娘说的话其实有所夸张,她与秦女史两人轮流当值,只有在当值的那天若恰巧被太子妃喊去,才会耽搁工作,也不是每次都如此。 不过今日恰巧就是她当值,她回到掖庭宫之后,将各处还回来的书一一登记,而后抱去书阁里一一归为。 从书阁里出来,就见一小太监站在门槛边张望,见到她,立马堆笑的说:“高女史,小的给您送饭来了。” 这小太监就是在探花宴上给她送香脂的那个,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让他送的饭了。 她接过饭盒,说:“以后别送东西来了,人来人往的,看到了不好。” 小太监激灵的说:“高女史放心,奴婢每次来得时候,都会注意,不会有人知道的。” 十二娘只怕越解释越让人误会,不再说什么,让小太监走了。 下午将将把东西整理完,丁掌籍就来了。 “阿芸,”丁掌籍现在与她颇为熟悉,喊她的方式已现亲密,“你明日休息,但要出宫去一趟沛王府,皇上刚赏了一批东西给沛王,我刚刚拿到的送礼名单里,指派你过去。” “啊……”她入宫数月,还未出去过。虽然她出去也没什么事,但外面的氛围与宫中不同,她想到这点,还是很高兴的。 得了消息之后,她去找七娘,告诉她明天要出宫的事:“姐姐有没有东西要递回家?我明天也许可以找到人帮忙递下东西。” 七娘摇头道:“我上次清明回去一趟,见爹娘兄弟都挺好的,我心中也就安心了。东西没什么要带的,若有机会递个话,就叮嘱五郎、六郎用功念书,今年秋闱要争取考过。” 十二娘点头,想起七娘进宫的初衷,看来她在两个兄弟的身上寄予厚望。 第二日一早,十二娘到尚仪局的正厅,与其他奉命出宫送礼的人集合,乘着宫人所用的大马车往沛王府去。 路上听大家聊天,说是沛王在国子监中与先生对答精彩,皇上十分喜欢,赏赐了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并文房四宝无数。 行至沛王府,女官们向沛王和侧妃房氏行礼,宣读了赏赐的礼品单。恭贺之后,宫人们将赏赐移交给沛王府的管事,沛王下令赐饭,管事带着众位宫人下去休息吃饭。 休息之际,十二娘被沛王府的人单独请了出来,刚刚奉赏的时候,馨娘一直看着她,她猜肯定是馨娘找她。 来到小厅,除了馨娘,还有两人在厅里,沛王和王勃! 十二娘十分讶异,看到王勃安然的站在这里,松了一口气。 她上前向沛王和馨娘行礼,馨娘赶紧扶起她,说:“就我们几个,还讲这些虚礼做什么,快来坐下,你进宫突然,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十二娘笑着说:“我现在是女官,你是王妃,自然该向你行礼,今日听说来沛王府送礼,我想着能见你,我也很开心。” 沛王在旁边说道:“十二娘就别拘束了,今日主要是馨娘和子安要见你,所以才命你出宫,你们就好好说会儿话。” 十二娘看向馨娘,馨娘说:“正是,我跟子安都对你进宫之事觉得惊讶,想见见你,才求沛王安排了今天之事。” 王勃在旁静静的看着十二娘,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似是欣喜,又似怅然,还像是有诸般话难以说出口。 十二娘主动与他说话:“今日能见到你们,我很高兴,五郎你先前不告而别,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勃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说:“上个月底回来的,回来之后才知道你入宫去了,你近来可好?” 十二娘含笑点头,说:“我在宫中很好,你们不必忧心。” 三人都在场不方便说旁的,只问些日常事情。十二娘告诉他们自己在哪当值,每天做些什么,过的怎样,看馨娘和王勃那样担心她,便尽力安慰着。 房玉馨借口有东西要给十二娘,把她拉进自己的寝殿。 两人在房里坐下后,馨娘担忧的说:“十二娘,你跟嘉娘的事情我听说了,嘉娘在你入宫之后,人都瘦了好几圈,随我们怎样开导,她都想不开。我也不知道你们该怎么办才好,只愿你们能消除隔阂,重新做回好朋友。” 十二娘含泪问道:“嘉娘她最近过的不好吗?我进宫不是为了让她怄气,是不想与她争,你替我告诉她,我一直都把她当好朋友,从未怨过她。” 馨娘高兴的说:“我就知道你善解人意,你与嘉娘的事,怪不得你,也怪不得她,只怪造化弄人,你们要是能都想开些就好了,我会再去劝劝嘉娘的。” 两人在房中说了一会儿,馨娘说:“子安到处想办法想见你,我从未见他低声下气的求过谁,他为了你的事,跑来求我和沛王,让我们帮忙。你去见见他,与他好好说说话吧。” 十二娘心中有些动容,出了寝殿就见王勃在庭院里等她。 王勃迎上来几步,说:“许久不见你,我们就在此走走吧。” 十二娘点头,并肩与他在王府里漫步,她问他:“你这几个月去哪了?” 王勃说:“你可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蓬莱游记》?我寻踪而去,在那里待了些时候。” 十二娘惊讶,他这一趟跑的远,竟然去了山东蓬莱岛。 “你当时不辞而别,可是因为订亲的事情恼了我?”十二娘问道。 王勃这次没有扭捏,坦然的点头,说:“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与李思训订亲,对我来说,太突然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起 王勃现在见十二娘一次不易,他有很多问题想弄清楚,于是提前一大步拦在她面前,问道:“你为了嘉娘,可以轻易放弃李思训,说明你并不喜欢他,你当初又为什么要与他订亲?” “有些事,有些原因,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十二娘无力的说。 王勃追问道:“元之呢?若今天问你这个问题的是元之,你也不告诉他原因吗?” 十二娘看着王勃,忽然觉得自己对他太不公平,他关心她,爱护她,她却处处隐瞒他。 “五郎,我是怕我有些想法和做法太大胆,你不能理解我。” 王勃知道十二娘有时候会很大胆,现在回忆起来,好像正是因为两人在思想方面的不和,才导致十二娘远她而去。 他沉思道:“你说来看看,我会试着理解。” 他既然这么说,十二娘深吸一口气,说道:“那时我大伯母那边催婚催的紧,我若不选定一人订婚,大伯母极有可能按照她的意思给我指婚。崇郎的父亲突然去世,他要守孝三年,而李思训也被家人催婚,我与他便商定签下契约,我与他订婚三年,三年之后,可以解约,男婚女嫁各不干涉。但后来出了嘉娘的事,我要毁约,李思训却不同意,我唯有进宫一条路,所以才到了今天的地步……” 王勃瞪大了眼睛,纵他再怎么设想,都没想到十二娘敢拿婚姻大事与李思训签订契约! “十二娘,你拿婚姻当儿戏!”王勃深吸了一口气,见十二娘露出失望的神色,镇定下来,想着十二娘说的,他尝试着用十二娘的方式去理解这件事。 转身走了几步,王勃想了想,回身问道:“既然是假婚约,我也可以帮你,你为何不同我说?” 十二娘忍着羞赧问道:“如果我跟你订了婚约,你到以后愿意跟我解约吗?五郎……我不想戏弄你的感情……” 王勃是个较真而骄傲的人,她怎么可能为了别的男人而与他订假婚约?那真不知要有多伤他。当初选定李思训,是因为她以为两人只有友谊没有爱情,可是现在看来,情况好像不是这样乐观。 王勃脸上微红,十二娘一语中的,如果十二娘愿意跟他订婚,他可不会事后松手,一定会尽力让十二娘接受他。 “那……元之知道假婚约的事吗?”王勃转开话题问道。 十二娘摇头,说:“早先跟他说过,他不同意,后来我与李思训签契约的事,他并不知,不过入宫的事,他是知道的。” 王勃摇了摇头,说:“我虽然能够理解你,可你此事的风险这么大,一个人鲁莽行事,若最后脱不了身如何是好?况且皇宫岂是安身避让之所,你在里面不知会遇到多少危机,纵我跟元之关心你,也鞭长莫及。” 他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担忧,十二娘安慰道:“我在宫中还好,有七姐在里面指点我,太子和太子妃对我也多有照拂。宫中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我之前受到皇上和皇后的关注,现在没人敢招惹欺负我。” 王勃依然担心,说:“你可不要骄傲自大,谁知道宫里会发生什么事,切不可掉以轻心。” 十二娘点头道:“退一万步讲,如果出了事,我师傅也不会袖手旁观,她在宫中还有好些朋友呢。” 宫中具体怎样,王勃不清楚,他只是担心而已。见十二娘胸有成竹,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令王勃觉得悲哀的是,他弄清了十二娘的困难和处境之后,他竟然帮不上她。脸上浮现出一摸毅然,王勃心中暗暗有了主意…… 十二娘托王勃问候一下高家的兄弟姐妹,并在学业上请他多指点一下五郎、六郎,王勃欣然答应。 从沛王府回宫,十二娘心情很好,王勃出门一趟,回来之后比之前变的豁达而懂事,不像以往那么狭隘,她心中感叹道:果然是读千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四月芳菲天,后宫的宫苑里姹紫嫣红,绿荫如盖。天气晴朗时,贵人们偶尔会在花苑中摆宴相聚。后宫中一片太平盛世,可朝堂上却不安定。 刚刚顶替许敬宗升为右相的李义府,因其儿子、女婿多行不义,遭人检举,触怒皇上,被革职流放。 这朝堂上的事本与后宫无关,可自从皇上患有风疾之后,皇后开始帮忙处理朝政。李义府乃皇后一手提拔上来的人,刚刚升为右相不到半年即被皇上贬斥,皇后心中焉能好受? 十二娘记得历史上武后和李治的感情本来很好,后因政见分歧而使两人感情疏离,看来这就是开端…… 十二娘当值时,偶有听到来往的宫女们说些闲言碎语,多是些皇上已连续多少日在魏国夫人的寝殿中歇息,连养病传太医都是在魏国夫人的承香殿中。而武后夜以继日的在宣政殿中批改奏章,来司籍司取笔墨纸砚的宫女来往不绝。 有人笑言,后宫辈有人才出,武后横行了十几年,终究被自己的外甥女压制了。十二娘听了觉得好笑,一时的宠辱绝不在武媚的眼里,她现在伸手朝政,心可不止在后宫之中。 就在流言日益猖獗的时候,武后组织宫宴,为贺兰敏月庆生,下令组织的规模极大,给足了贺兰敏月面子。 在准备宫宴的期间,七娘充满了怨念,夜间休息时,她拉着十二娘抱怨道:“这个贺兰敏月太嚣张了,皇后娘娘给她脸面,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一个生辰宴而已,竟然我们赶制五套礼服,她一天穿得了吗?” 十二娘看过贺兰敏月要求的礼服,做工绣图极为复杂,七娘这几天为这件事熬红了眼。 “实在是我手笨,不然就帮姐姐做两针了。” 七娘一笑,知道十二娘是在安慰她,尚功局的东西,怎么可能假人之手。 “好了,我知道你最近也忙的很,不过魏掌籍的事,你干嘛要去受那个苦?”七娘替她心疼。 司籍司除了字画书籍、笔墨纸砚,还管理几案。不知是尚仪为了照顾她还是因她来的时日短,十二娘从未被分配去管理几案。管理几案这是一项苦活,虽然有做粗活的太监帮着搬送,但是仓库里的灰尘、桌案清洗、运送等,难免要女官奔波参与。 这次宫宴的桌案布置又落到了魏掌籍的身上,但十二娘趁着自己轮休的时间,主动去帮忙,一连多天也未休息。 她说:“忙点累点怕什么,我就怕因我而让别人受累,到时候若被人说嘴或者排挤,就难受了。” 人人都有“羡慕嫉妒恨”的心理,十二娘作为一个新女官,被上面的人明着暗着护着,若她再不识趣一些,很容易被基层的人排挤。她这些天主动卖力帮魏掌籍和秦女史,不管真心假意,至少得到了那两人的谢意。 待到宴席当天,大明宫紫宸殿中十分热闹。下午未时,宫妃、公主、皇子们就齐聚在此,观看宫妓的歌舞表演。 皇上、皇后时隔数日,终于再一次并坐在正殿之上,只是皇上下首的贺兰敏月身穿国色天香牡丹袍斜倚在皇上膝头,十分碍眼。 武后面容带笑的端坐在上首看表演,时不时还跟皇上及贺兰敏月说两句话,沉着无怒的样子让十二娘尤为佩服。 十二娘颇为感慨的站在侧殿门边看着正席上的三人,丁掌籍忽然走到她身后,说:“怎么?在想什么?” 十二娘摇摇头,说:“没想什么,只是看个热闹。” 丁掌籍不信,说:“你嘴巴一向很严,我从未听你闲话,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切莫被魏国夫人表面的风光给蒙骗了。她的体面都是皇后娘娘给的,若她真有本事,进宫数年怎不见她诞下一儿半女?皇后娘娘去年还生了六皇子呢!” 十二娘心中对丁掌籍顿时有了几分好感,两人无亲无故,她肯说这番大实话给十二娘听,已是不宜。何况她的立场跟十二娘相同,十二娘自然要接下这份好意。 “多谢丁掌籍指点,我一定谨记在心。” 丁掌籍颇有成就感的点点头,说:“你去侧殿坐着歇歇吧,我看你这几天来回于内务府库房和大明宫之间,够受累的。” 十二娘看也看够了,笑着退了下去。 侧殿里,十二娘看到了一个熟人,波罗球女官队的队长,宜华。在球队之外,宜华是尚服局司仗司的六品典仗。司仗司掌管羽舆仪卫之事,宜华正在布置待会儿歌舞表演结束之后,众贵主移步太液池赴宴的仪仗。 宜华一回身看到十二娘,搁下手上的事走近她说道:“之前听说你入宫了,一直想找你,但总是抽不出空,今日恰好见到了。” 十二娘行礼问道:“宜典仗找我有事?” 宜华点头,说:“是为波罗球的事,你那样好的技术,不进球队可惜了,来咱们队里吧。” 十二娘惯例用推辞太子妃的话推辞了宜华的好意,但宜华却不吃她这一套,说:“咱们队里的女官们,谁没自己的职务,都是这样过来的,到时候我帮你请个皇后娘娘的懿旨,让尚仪少给你排些班就是了,都是有先例的。” 她还有急事要忙,也不等十二娘说什么,匆忙说道:“咱们就这样说定了。”转身便走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水深火热 十二娘不想进女官队打球,当初她打波罗球是被魏宜岚拉进队的,并非她热衷于此,可宜华强势而不由分说的态度,让她有些蒙了。 稍瞬,她幡然醒悟,她果然还是没把自己的位置放对,宫中岂是讲人权,讲个人意愿的地方?她是头些日子过的太被“尊重”,竟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一点。 她苦笑着随众人移步太液池,贺兰敏月不知什么时候已换了一套礼服,与皇上皇后并肩而行。 李治在中间走着,说道:“朕看那些舞姬的舞姿,比不上月儿半点,没甚么意思。” 贺兰敏月在旁娇羞的说:“谢谢皇上夸奖,皇上若喜欢看臣妾跳舞,臣妾今晚就跳给皇上看。” 武后在旁笑道:“太液池中初荷露角,景色怡人,敏月不如现在跳一支舞,作为开宴之令,岂不助兴?” 李治听了,点头说:“媚娘这个主意很好,今日月儿是寿星,就该万众瞩目。” 贺兰敏月稍作犹豫,但看李治这么好兴致,而她自己又喜欢出风头,欣然同意了。 到了太液池边的宴席,贺兰敏月与司乐司的女官说了些什么,女官就号令乐工们齐奏一曲欢歌,贺兰敏月随乐起舞,如翻飞的艳蝶,灵艳动人。 李治毫不吝啬的表露着他的欣赏和喜爱,击节而奏,兴致颇为高昂。 武后端坐在席位上,拿起一盏美酒,浅尝浅饮,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贺兰敏月跳到欢处,身上忽燃大火,满座尖叫声起,惊慌失措中,只见有人扑上前去,抱着贺兰敏月跳到了太液池中。 十二娘远远的看着,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贺兰敏月竟然自燃起火了!只是这个自燃真的是“自”燃? 宫女、女官、侍卫都围了上前,众人把贺兰敏月及扑救贺兰敏月的宫女从水中捞了出来。 李治满脸震惊,上前喝问道:“怎么回事?宣太医,快!” 贺兰敏月先被烧,身上衣服凌乱残缺,裸露出的皮肤上有灼伤的痕迹。后来又掉到池中呛了水,整个人怎一个狼狈了得! 她被宫女托着身子,吐了几口水之后,闭着眼睛失声哭起来,口中还嘤嘤的喊着“皇上……” 李治心痛不已,上前查看,却被武后一把抓住,说:“皇上不可,敏月身上无火自燃,太为奇怪,不知有什么毒物在身,还是等太医来查看之后再靠近。” 李治皱眉点头,又扬声催促宣太医,同时让人把贺兰敏月抬到宫殿里去。 就在众人刚把她抬起时,贺兰敏月的哭声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抱着肚子挣扎起来,弄的众人差点摔到她。 忽然有宫女惊叫道:“血!夫人下面流血了!” 众人再一次惊动了,都不知道贺兰敏月身上发生了什么,现在为何又会流血? 只有贺兰敏月自己哭喊道:“皇上,救我,救我的孩子……” 李治和武后同时上前惊讶问道:“孩子?!” 贺兰敏月痛的说不出话,只是哭喊着。 李治铁青着脸让人把贺兰敏月抬到殿中等太医,并清理了闲杂人等。 等太医赶到并检查一番,说:“回禀皇上,皇后娘娘,魏国夫人由于冷热交替,受到灼烧、水淹及惊吓,现已滑胎,微臣无能保住龙血,请皇上恕罪!” 李治惊的退了一步,他从不知道贺兰敏月怀了孩子,这些天他们一直在一起…… 武后也讶异而悲痛的说:“敏月,怀上龙嗣这么大的事,你怎能隐瞒?!” 李治在旁回过神,对太医说:“还跪着做什么,先救人!” 武后在床前连叹几口气,走到李治面前说:“臣妾掌管后宫不利,连敏月怀上龙嗣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请皇上责罚。” 李治悲戚的摇头,说:“此事连朕都不知道,又怎能怪皇后?” 贺兰敏月常说她怕武后,所以李治一般不许武后插手贺兰敏月的事,加之他常寝在贺兰敏月那边,现在贺兰敏月出了事,他又怎么能怪武后? 武后回过神,宣了女官和侍卫到主殿,下令彻查贺兰敏月身上起火之事,又派人捉拿了贺兰敏月承香殿中所有宫人,以照顾不利导致痛失皇嗣的名义关押彻查。 李治在旁默默的看着,后宫之事他不好再插手,心中却有诸多怀疑,情绪起伏不定。 十二娘等人草草收拾完太液池宴会回到司籍司时,宫中已经传遍了此事。有人说贺兰敏月被妖魔俯身,不然怎会起火?有人说肯定是人为陷害,却解释不了自燃的原因?而更多聪明人则打听到了贺兰敏月流产的事,而不仅仅是关心起火的表现。 若是人为,起火的目的,就是让她流产吧…… 自燃的话,十二娘略能想到几个物品能够达到这种效果,只是她不知是谁这么大胆,又是以什么方式弄到贺兰敏月身上。 不知怎的,忽然想起丁掌籍之前说的那句话—— “她的体面都是皇后娘娘给的,若她真有本事,进宫数年怎不见她诞下一儿半女?” 她赶紧压制下心头的猜测,这种不归她管的事,她可不想掺和。 由于出了这样诡异而悲痛的事,在太医告诉他查不出自燃原因时,李治雷霆大怒,革了太医的官职,还下令严查,闹的人人自危,宫中氛围十分紧张。 与十二娘同住的桂女史在司赞司当值,负责那场宴会的人员安排,所以频频被宣去问话,常常到深夜才回。而十二娘则趁着这样的机会,到空间里看望小唯。 小唯最近非常无聊,十二娘陪他的时间少了,放到空间里的玩意也少了,但太液池的那场闹剧,却让他很兴奋! 十二娘刚刚进入空间,他就扑上来兴奋的说:“姐姐,我以前只在书中看过磷粉无火自燃的事,没想到这次亲眼见到了。” 小唯的话验证了十二娘的猜测,看来真的是有人把磷粉弄到了贺兰敏月身上。白磷的自然温度是四十四摄氏度,暴露在阳光下,摩擦生热绝对有可能烧起来,只是贺兰敏月不知道自己身上被抹了磷粉吗? “小唯?你知道磷粉被藏在哪了吗?”十二娘问道。 小唯说:“磷粉全部被缝在了衣袖和裙摆的边边里,真不容易呢。” 十二娘心头一紧,若是被缝在衣服里的话,她不得不怀疑这事是七娘所为了! 【白天再补七千字,还有两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完胜【二更】 七娘为了赶制贺兰敏月的五套礼服,连夜赶工,她不可能不知道这个事。又想到七娘是曹夫人送进来的,极有可能是奉武后之命做事,十二娘心中对整件事的脉络就了然了。 十二娘在入宫时,就做好了给武后当棋子的觉悟,并想着若真给武后办事,就要竭力获得武后的器重,有这个大靠山在,后面大半生也就无忧了。但进宫这么久,武后及曹夫人的人根本没跟她联系,她渐渐淡忘了,直到此时,她才重新想起。 第二日,十二娘找到正在休息的七娘,她因前段时间赶工,特被尚功放了三天假在住处休息。 七娘披着衣服从床上起身给十二娘开门,带着倦容笑着说:“今天轮值休息吗?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 十二娘掩好门,拉着七娘到床边坐下:“我来看看你。” 七娘的一双眼珠红彤彤的,眼眶黑陷,明显的用眼过度。而她手上余有灼伤的痕迹,用长长的袖子遮住,若不是十二娘特意盯着去看,还真没发现。 十二娘伸手去拨她的袖子,七娘一惊,把手缩了回去。 十二娘捉住她的手,说:“你这么一双好手艺,怎么能不好好保养,这烧伤若不处理好,是会变严重的,姐姐可不能忽视了。而且,谁也不敢保证皇上的人查不到尚功局,这伤可是铁证啊。” 七娘惊讶的说:“啊,你怎么知道……” 十二娘用安慰的眼神看了一下七娘,从袖子中取出她从宫外带进来的烫伤药,说:“我给姐姐擦药……” 她不明说,七娘只当她已得了武后的信任,所以才知道内幕。加之又是关系最好的妹妹,便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那磷粉真不是好弄的,我白天不敢拿出来,只得晚上偷偷做,偏又不能点灯火,不然就烧起来了……我就靠着微弱的月光,一针一线万分小心的做,有一次没注意好,还是被漏出来的磷粉烧了手,这种事我不敢去司药司看病,只得忍着伤继续做……”好不容易有个诉苦的人,七娘把憋在心里的苦水都吐了出来。 十二娘看着她的眼睛和手,就能想象她这些天受了多少苦:“这几天宫里查的严,姐姐趁着休息的这两天,赶紧把伤养好。虽然磷粉都烧了,又因落水,衣服上什么痕迹都没留,但难保还会到尚功局查一查,到时候可别露了马脚。” 七娘连连点头,高兴的说:“我正愁弄不到药,准备托人想办法,但又怕信不过,幸而妹妹帮我弄来了。” 十二娘帮七娘涂好药,守着她重新睡下之后,才去司籍司里探听消息。 秦女史见到她,带着笑意说:“今日你轮休,怎么又来帮忙?” 十二娘露出烦忧的神情,说:“宫中人心惶惶的,我一个人待在房里觉得不安生,还不如来帮帮忙,跟大家说说话。” 秦女史点头,说:“可不是,听说承香殿里的宫女太监全被带走盘问,昨儿晚上又死了三个,才被奚官拖出宫。” “啊……”十二娘讶异的问道:“难道是魏国夫人身边的人做的?” 秦女史耸耸肩,说:“不知道呢,但也只有她身边的人才好做鬼吧。不过,就算不是他们做的,单魏国夫人怀有身孕,他们隐而不报这一条,全都要死,只看谁能供出主谋,就能多活几天。” 十二娘摇头叹叹气,说:“处处凶险,幸而咱们这里是个清净的地方。” “可不是。”秦女史说道。 贺兰敏月滑胎之事,最终没有查出一个官方的原因,也没有捉住主谋,成了一件悬案。最终以处决了二十名宫人,当事太医搁置查办,调离一个侍卫长的结果而告终。 而武后,名正言顺的接手了承香殿里的一切事务,“悉心照顾”起贺兰敏月,纵使贺兰敏月不大愿意,李治也没有立场去反对武后的决定,谁让贺兰敏月自己不小心,丢了孩子呢? 事情告一段落,但宫中流言不止,忽而有人传言,说老天爷看不得韩国夫人与魏国夫人母女共侍一夫,所以才会降下天火,除去**的恶果。 这个话传入李治耳中,令他万分苦恼,头痛风疾严重了。在擢升刘祥道顶替李义府为右相、上官仪为中书令之后,李治就把朝政交给武后和大臣们,安心在大明宫中养病,而且也许久不去承香殿了。 十二娘心中暗暗想到,这一局,武后完胜! 待宫中气氛稍好一些,宜华就带着尚宫局的文书来找十二娘,告诉她已加入女官队,逢三训练,不得缺席。若那天当值,则轮换开,不得偷懒。 十二娘无语的接下文书,向丁掌籍以及尚仪禀报此事,而她们两人在尚宫局下文书的时候,就已提前知晓,并且应允了。 丁掌籍见十二娘表情闷闷的,就说:“你不用担心你的差事,我自会安排其他人替你做完。皇后娘娘最喜看马球,你跟着宜司仗把球打好。再说,我听说了,当初你正是因为皇后娘娘夸奖你球打的好才招你入宫,你何必为此苦恼。” 十二娘微笑着应了,答谢丁掌籍的关照,但她心中的苦楚难以对丁掌籍说,只好找七娘诉苦。 “若只在宫里打球也就罢了,要是像以往一样跟惊鸿队打比赛,怎么办?岚娘和大家肯定要讨厌死我了。而且就算是只在宫中打球玩赏,在队里遇到义阳公主也够堵心的。” 七娘宽慰道:“玩个球而已,何必这么认真,不管是惊鸿队还是女官队,并不是水火不容的立场,魏宜岚为此怪你的话,也太没道理。你倒真应该注意一下义阳公主,她几乎每场训练都不缺,一直跟着女官队在打球。” 想起上回被宣城公主打的那一巴掌,十二娘恨的牙痒痒,这个仇还没报,她们最好别再惹她! 待到五月十三日训练时,十二娘穿着新发的球服来到马场,已有几十号女官在那里准备着。 十二娘一眼扫过去,有一些人围着宜华站着,有一些人围着义阳公主站,还有几个零散的跑动着。 她直接向宜华报道,宜华给她分配了训练用具之后,召集大家,让队员和十二娘彼此认识。 正集合的时候,太子妃裴氏出现在场边,众人向她行礼,她笑着说:“你们忙你们的,我只是听说高女史加入球队,所以来看看。” 十二娘笑着道谢,感谢她的捧场,而一旁义阳公主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太子妃是十二娘邀来给她撑场面的,就是针对义阳公主,好让她知道十二娘虽只是一个女官,却也不是她能随便打骂的。 宫中的训练并无什么特殊之处,与惊鸿队比较起来,要稍稍有纪律一些。该做体能训练的时候,没人敢说不做,要做基础技能训练时,也无人嫌弃简单要跳过,除了这些训练,便是战术实战演练,十二娘投入的比较快,除了义阳公主等一些人故意不传球给她以外,倒也无其他事端。 太子妃闲来无事,看看她们打球觉得有意思,更重要的是,自从她看波罗球之后,她与武后的共同话题多了,在给武后请早安的时候,能够多聊上两句,这让她非常开心,也更为热衷了,甚至让东宫的人备了马,有点跃跃欲试的样子。 一日训练完,有小太监来找十二娘。她以为是李思训派来的,可瞧着与之前来送东西的小太监不是一个人。 那小太监趁着傍晚无人,在路上截下十二娘将一份信塞给他,低声说:“黄总管命小的将此信送给女史,若女史要回信,小的两日后到司籍司来取。” 说完,就悄无声息的快步走开了。 黄总管?十二娘并不认识什么黄总管,再一细想,她想起姚元崇曾经关照过她,若有事可以联系内仆局的黄德胜,想来就是这个人! 黄德胜不会无缘无故给她写信,十二娘觉得一定是姚元崇送进来的信,如此想着,便迫不及待的回到房中把信拆开。当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时,十二娘的心立刻就欢腾了。 “十二娘近日安好?久未收到你的音讯,万分担忧……” 进宫的这段时间,十二娘不敢随便用鸽子送信,怕鸽子被守卫拦下,查收了信件,惹出祸事,所以一直都没有与姚元崇联系过。 她激动的向下看去,姚元崇在信中告诉她,他父亲的后事已经安置妥当,他母亲正要带着他和姚元景回洛阳娘家。 十二娘嘴角渐渐弯下来,从信中内容看来,姚元崇母子不被同父异母的其他九个兄弟所容,竟要被赶回洛阳娘家了。是因为她母亲是第三任续室被子女排挤,还是因为姚家的人认为姚元崇是克父的克星? 同样的结果,但是理由不同,姚元崇所处的立场就不同,若是因为克父,那他就太被动了! 虽然他在信的后面说洛阳离长安很近,若有机会许能见面等话,但十二娘的心情还是有些沉重。 趁着无人之际,十二娘提笔回信一封,然后等到晚上天黑,用鸽子送了出去。 【晚上还有4000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守望【三更】 【月底求粉红~~~】 姚元崇的回信次日晚上被鸽子带了回来,他比较诧异十二娘把信鸽也带入了宫中,叮嘱她小心使用,别被人看到。 此外还告诉十二娘一个好消息,洛阳令上奏朝廷,为功臣亲眷请命,二圣得知他们母子迁居洛阳之事,赐府邸一座,赏赐颇丰。姚元崇将替亡父和母亲在本月内进宫谢恩。 他进宫的话,他们就有可能见一面了。 十二娘非常高兴,计划着该怎么才能见上这一面。具体的进宫时间,姚元崇确定之后会告诉她,而她要做的就是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姚元崇会经过的路上。 恰宫中开始准备六月十三日皇上的三十五岁寿宴,因前段时间总有不愉快的事发生,武后下令要办的喜庆隆重一些,宫廷内外都在忙碌这个事。 十二娘因有背景、性平易、喜帮忙三个特点,使得大家都说像她这种有人“罩”着却不拿架子肯做事的人不多,几月下来,在女官中人缘很好。平时走在路上,宫女们不分新旧,都恭敬喊她一声“高女史”,女官们则乐意跟她亲近的喊着“妹妹”。 趁着筹备寿宴的机会,十二娘跟司宾、司乐、司赞、司仗等司的女官熟悉起来,哪怕是一开始对她很冷淡的室友桂女史,也会渐渐跟她搭话,起床时也会顺带叫她一声。 十二娘曾听丁掌籍说过,桂女史原本应该升为掌赞,但被另一个女史“走关系”抢了晋升机会,所以格外讨厌有门路的女官,对十二娘的第一印象自然也是厌恶至极。 幸而十二娘勤勉而亲近,才使得桂女史渐渐对她改观,不过看桂女史清高的样子,短时间内十二娘也不指望她们能有多么亲密。 五月二十七日,姚元崇回信给十二娘,二圣将在二十八日早朝过后,在宣政殿接见他,哀悼他父亲并接受他的谢恩。 宣政殿是大明宫的“中朝”,在大明宫的中前部,乃接待外臣的地方,十二娘极少去那里,且外臣进宫,直接走丹凤门,不用走太极宫这边的皇城通道,跟十二娘的所在大相径庭。 十二娘寻思着,皇上寿宴要在大明宫的含元殿举行,那里是大明宫的正殿,就在宣政殿正前方。含元殿巍峨壮观,可容纳数百上千宾客出席,准备桌案等器具是个大工程。 魏掌籍与秦女史,还有内府的宫人们,为此忙的够呛,十二娘决定明天早上过去帮忙! 三个多月没见姚元崇了,十二娘有些许激动,次日起的极早,到司籍司先把自己手头上的事做完了,等魏掌籍一来,她便说:“魏掌籍,我今天手上没有什么事,我随你们去麟德殿帮忙吧,这两天听你们说,好像事情特别多。” 魏掌籍听了,如释重负的说:“那可太好了,有你清点数目,我就不用再检查,这几天真是数的我眼花缭乱。” 十二娘比她们的数学都要好很多,计算的方法也科学很多,对其他女官来说是件难事,对她来说却再容易不过。 待秦女史来了,三人一起来到含元殿,召集了宫女并内务府的太监后,就开始做事。 含元殿是大明宫地势最高的殿堂,十二娘支了一张桌子坐在靠东边的侧窗下汇总宫女的报数。 从东窗可以看到含元殿外面通往宣政殿的宫道,若有外臣觐见,十二娘必能看见。她一面做事一面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人还未见,心已噗通乱跳。 当姚元崇随着内仆局负责引导的太监走在宫道上时,他就注意观察,留了心去看来往的宫女。走到含元殿外,一束关注的目光令得多年习武的他不得不注意,他抬头向巍峨的含元殿看去,只见十二娘扶窗沐浴在朝阳下,银蓝色的女官服折射着璀璨的阳光,如披光霞,耀眼夺目。 十二娘捏着窗棱控制着激动的情绪,看姚元崇稳步从宫道上走过。他穿着素服,不知是斜长的影子显得他格外颀长,还是因为他真的长高了,十二娘觉得他仿佛一夜之间长成了大男孩。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的温情柔软了对方的心,姚元崇露出笑容,对十二娘轻轻点了点头,不消其他言语,他们就能从举手投足和一颦一笑间读懂对方的心意。 十二娘回以笑容,一直注目着他走向宣政殿。 终于见到了,他清瘦了,但精神饱满,这让十二娘心中放心很多。虽然姚元崇总在信中说他自己很好,但十二娘担心不止,总想着他们被自家人排挤,难以度日的状况,今日见他安好康健,十二娘宽慰的笑了。 姚元崇见到十二娘面色白净红润,仪态安定自若,心中也放心了,他本怕十二娘在宫中受人欺负,哪怕黄德胜告诉他十二娘在宫中很好,他也想要亲眼确认一下。 “高女史……高女史……” 耳边传来宫女的呼唤,十二娘回过神,对等在身边有一会儿的宫女抱歉的说:“眼睛有点画,远目休息了一下。好了,你清点的梨花木桌案需要多少张?” 工作并没有持续很久,约莫半个时辰后,十二娘很快就把各种材质级别的桌案各需数量报给了魏掌籍,见没有其他事,就准备告辞。 她从含元殿出来,有小太监跑来,客气的说道:“这位姐姐,小的忽然肚疼,可否请姐姐帮小的带那位郎君去丹凤门?” 随小太监手指的放向看去,姚元崇笑吟吟的站在含元殿的阶梯下。 十二娘忍着笑,答应小太监:“你去吧,我会把这位郎君送出宫的。” 小太监一溜烟跑了,十二娘走到姚元崇身边,带着笑意问道:“这小太监也是你的人?” 姚元崇摊手说:“是黄德胜的弟子,挺机灵的一个小太监。” 两人一起往正宫门走去,十二娘问道:“今日见二圣都顺利吗?” 姚元崇点头说:“皇上对父亲的去世十分悲恸,褒奖赏赐十分丰厚,父亲若知道,可以含笑九泉了。” 姚懿打了一辈子仗,军功满身,这些都是该得的。 十二娘倒不担心朝廷对姚家的照顾程度,只是担心姚家内部的问题:“你与伯母住在洛阳还习惯吗?” “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有娘家舅舅照拂,又有皇上赐的府邸,不算寄人篱下,母亲现在一心敦促元景读书,渐渐从悲痛中走出来了。” 见他只说家人,十二娘问道:“那你呢?你好吗?” 姚元崇含笑说:“你还不放心我吗?” 十二娘一副“就是担心你”的表情,使得姚元崇只好说:“父亲去世的时候,我守在他床边,他把他最要紧的东西留给了我,我一定要振作并继承他的遗愿,所以,我一定会很好,别担心我……” 这话说的让十二娘心疼,劝道:“不要太逞强,有什么难处或者不顺心的地方,记得我一直会在你身边。” 姚元崇听到她温暖人心的话,忍不住想去捉十二娘的手,但想到这是宫中,万一被人捉了短处,就是害十二娘,所以忍了下来。 临近丹凤门,两人的间距稍稍拉开了一些,姚元崇叮嘱道:“虽然说了很多遍,但还是要再叮嘱一遍。你在宫中诸事小心,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一直都担心着你。” 十二娘十分乖顺的点头,说:“嗯,我记住了。” 姚元崇正笑看着她,忽的眼神变的锐利起来,十二娘随着姚元崇的眼神回头看去,只见穿着卫士轻甲的李思训走了过来。 李思训神态自若的笑问道:“咦,十二娘今日怎么来了丹凤门,极少看到你来这边。” 十二娘也是个大胆的,竟然毫不避讳的对李思训说:“我专程来看看崇郎,难得有机会跟他说两句话。” 李思训和姚元崇都是一愣,姚元崇上前抱拳说:“听闻李勋卫对十二娘多有照拂,我先替她谢过了。十二娘或有思虑不周全、做事冲动的地方,还请包涵。” 姚元崇这句话说的巧妙,立即把十二娘和他放在了一个位置,颇有些宣布所有权的意味。十二娘心中颇为忐忑,听姚元崇这话,他是已经知道她和李思训曾要假定婚的事了。 李思训苦笑道:“客气了,十二娘也是我的朋友,互相帮助是应当的。何况十二娘与我诸多牵绊,我不可能弃她不顾。” 争锋相对,互不示弱啊! 十二娘可不愿两人在丹凤门前吵起来,赶紧阻止道:“崇郎,你进宫很长时间了,早些出宫回洛阳吧,免得伯母担心。我出来也好久了,该回掖庭了。” 姚元崇点头,说:“好的,我这就要走了,记得我对你说的话。” 十二娘再三点头,目送姚元崇离开。 十二娘依依不舍,在原地叹了几声气,李思训站在她身后问道:“就这样舍不得?” “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见到,当然舍不得了。” 她的直白和坦然又一次让李思训刮目相看,李思训颇为感慨的说:“真羡慕你们,能找到彼此喜欢的人。” 十二娘顺杆爬,说:“所以,我们两人之间的那个契约就算了吧,我跟崇郎够不容易的了。” 李思训看了她一眼,说:“我现在没有逼你嫁给我,我们之间婚约的传闻对你还有帮助,不好吗?” 十二娘百思不得其解,问道:“景郎,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对婚约这么执着,你能告诉我原因吗?” 李思训泰然的说:“有了婚约,我就不会被母亲逼婚,你是知道原因的。” 十二娘连连摇头,她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却又不明白原因。 回到司籍司,丁掌籍一下子跳起来,说:“十二娘,你赶紧准备一下,皇后娘娘宣你下午觐见。” 十二娘吃了一惊,问道:“我?”她略想一下,问道,“是谁传的话?” 丁掌籍一脸慎重的说:“皇后娘娘身边的大宫女燕紫亲自来说的。” 十二娘并不是很担心,武后对她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威胁和危险,而且公开传召,也不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事。 刚刚回到掖庭宫来不及坐下,十二娘又往大明宫走去,在武后的含凉殿偏殿中等候召见。 含凉殿的宫女们因为在皇后身边做事,性格都要拘谨一些,对十二娘客气归客气,却什么也不说,口风极紧。 待武后用完午膳,召见了十二娘。 十二娘恭敬的向武后行礼,武后在位子上“咦”了一声,说:“哦,原来是你?” 十二娘不明白她说的意思,低头只说:“皇后娘娘,正是奴婢。” “平身吧。”武后喝着饭后的消食茶说:“之前碧芳推荐你进宫,说你素有才名,画得一手好画。今日一看,原来你是之前很会打球的那个丫头,我记得你。” “奴婢惶恐,多谢娘娘垂爱。”十二娘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武后言归正传,说:“本宫今日宣你来,是想让你给本宫和皇上画一副合画像,作为本宫为皇上准备的寿礼献上去。” 十二娘惊恐的说:“奴婢画技寻常,万万不敢把拙作当做皇后的贺礼呈给皇上,实难担此重任。” 武后微微不悦,说:“碧芳夸你难道是假的么,丫头胆量太小了些。” “奴婢是怕耽误娘娘的大事,如果娘娘不嫌弃,奴婢愿意一试……”十二娘心想,看来武后喜欢大胆敢为的人。 武后这才点头说:“这便是了,你若画不好,本宫难道就没有其他贺礼可送,丫头担心过头了。本宫下午要去宣政殿批阅奏章,你随我一起过去,在旁静心作画。” “是……” 皇后摆驾来到宣政殿,已有宫女给十二娘准备了画案和笔墨,摆在了宣政殿的斜侧面,既可以看到武后的模样,又不妨碍武后办公。 十二娘琢磨着武后要送这个贺礼的用意,一幅画不值什么钱,不是贵重东西,她却想当做寿礼送给皇上。回想着这半年发生的事,帝后之间的感情裂缝越来越大,武后是想用这幅合画像带回两人之间的感情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备用 武后若是想用这幅画打动皇上,勾起往日的温情,那就要知道李治喜欢怎样的武后…… 李治早些年非常喜欢武媚,为了她几乎不顾一切反对声音,作出了很多疯狂的事,两人多年夫妻,又生了好几个儿子,不可能没有真感情。 那时候的武后,手段狠辣,以残忍手段除掉了王皇后、萧淑妃,李治心知肚明,却对她的感情依旧。两人感情发生变异,是因为朝政之事,可见李治喜欢的是作为媚娘的那个武后,而不是作为女强人的皇后。 十二娘心中渐渐有了主意,思定之后,提笔下画。 帝后的合画像因有规制限定,不能随意发挥,只能画两人端坐在宝座上的威严样子,但怎么通过容颜和装扮来表达情感,就是十二娘发挥的地方。 仔细看了几眼武后,把她的五官记在心里,十二娘全心沉浸在作画的世界中,当武后起身到她身后观看时,她也不自知。 武后看着画,眼中露出赞赏和怀念的神情,说道:“像……像极了五年前的本宫……你以前见过本宫?” 说完,武后自己笑了:“丫头那时才几岁,怎么可能见过我,是我糊涂了。”她赞赏道:“看来碧芳所言不虚,你的画不仅神似,而且饱含情感,可见你是用心了。” “多谢娘娘夸奖。” “继续画吧,本宫等着你的成品。”武后含笑重新坐回席位继续批改起奏章,大概是对十二娘的画技放心,所以不再分心管她作画的事。 画到夕阳斜下,有宫人前来禀报,说皇上招了郑充媛侍疾,皇后娘娘不用去蓬莱殿陪皇上用晚膳。 武后微感诧异,说道:“郑充媛?”想了一下,说,“也好,郑充媛稳重而细致,有她伺奉皇上,我也能安心处理政务。” 吩咐宫人在宣政殿的偏殿中另布晚膳,武后继续批改奏折,十分勤勉。 郑充媛是郑茗若的姑母,也是许王的生母,在贺兰敏月滑胎失宠的情况下,李治开始宠幸郑充媛这个位卑而色衰的妃嫔,这个举动,不得不让人思量一下。 十二娘觉得李治的这个决定跟重用上官仪的举动应该是有关系的,上官家在宫中没有势力,但郑充媛是上官家儿媳的姑母,对她的重视,多少也能让上官仪感到皇家的关照。 十二娘有些忐忑,她想到明年李治就会让上官仪起草废后的诏书,废后不成,上官家继而会被武后抄家定罪,若娘也在所难免的要受到牵连。以前以为很遥远的事,已快到眼前了…… 她怔忪的停下画笔,心中泛起一片苦涩。 武后批改完奏章起身时,正看见她这幅样子,说道:“画了一下午,你应该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十二娘起身问道:“娘娘,奴婢虽有幸见过皇上几眼,但不敢正视龙颜,所以不知该如何画皇上的肖像……” 武后说道:“这有何难,本宫让燕紫明日带你去蓬莱殿给皇上画像,你早些把画作画完,拿来给本宫看看。” 十二娘躬身称是,恭送她离开,收拾了一下画案,带着半成品的画作回到司籍司。次日又去蓬莱殿给养病中的李治画像。 李治听说是武后派人来画像的,兴趣缺缺,十二娘画了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就称头疼回寝殿躺下。 十二娘并不用一直看着李治来作画,她借口来见他,其实是为了看看郑充媛。郑充媛姿色平平,且几近四十,容颜已老,但对皇上的事情,事必躬亲,服侍的十分体贴,看着就像是个老实本分的。 她作为生育了皇子的妃嫔,能够被武后所容,大概也是因为她对武后丝毫不造成威胁的原因吧。 司籍司众人得知十二娘接了皇后的任务,为了皇上寿宴而作画,司中把此事当作大事准备起来。 帝后合画像很大,有六尺宽、十尺长,为了十二娘能够画好,司籍司专门把储存画作的房室收拾出来,让十二娘在那里安心作画。 临近六月十三日的大寿,十二娘加工加点的赶绘画像,与她以往画的画作不同,这次给帝后画的画,在衣服纹饰、座椅摆设等细微之处,要求极为严格,十二娘早先没有服装规制方面的知识,还要找尚功局的姐姐们请教。 六月十日,十二娘终于把画作完成。她呈给武后预览时,武后深情复杂,盯着画久久不语,不知是在忆往昔岁月,还是想到了其他什么。 许久,武后说:“送去内务局装裱,好生保管,十三日呈送给皇上。” 含凉殿的宫女捧着画下去,十二娘看着画被人拿走,有些留恋,毕竟这是最耗费她心力的一副画。 但她也不遗憾,因为她昨晚悄悄把画拿进空间里让小唯用复印剂存了一份,关于历史上最传奇的一对帝后,她想留些痕迹。 武后满意的看着十二娘,说:“画的很好,有赏。” 十二娘跪下谢恩,武后赏了她一对金臂钏、一盒元宵大的珍珠、两支玉搔头,以及十朵纯金的丁香金镙子。 给一个女官这么丰厚的赏赐,足见武后对画作的满意。 就是十二娘以为此事圆满完成的时候,当夜,内务局走水,恰好烧了存放帝后合画像的那件库房。 十二娘被人从梦中喊醒听到这个消息时,便觉得大事不好。当她匆忙跟着宫女到了含凉殿,武后穿着夏日的睡袍,一脸怒容的坐在正殿上,脚底下跪了一片的太监和宫女。 什么时候着火不好,偏偏把画送去内务府的当夜着火,烧什么不好,偏偏把帝后合画像给烧了,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武后焉能忍下? 这是十二娘第一次看到她把怒气表现在脸上,只听她冷笑着斥责道:“明日夕阳落下,寿宴结束之前,你们若查不出谁人放火,未能给本宫一个满意的交代,统统不用来见本宫,该怎么做,你们心里明白!滚!” 被牵连进去的宫女太监忍着哭声跑下去,急忙调查开了。 十二娘垂首站在一旁,待武后疲惫的靠在座椅上时,她才上前柔声说:“娘娘请勿动怒,当心凤体。送去内务府的成画虽然烧毁,但奴婢手中还有一副半成品,今晚的时间足够把画作完成,拿去内务府赶工,也许能赶上明早的朝贺。” 武后没料到十二娘手中还有画,问道:“怎的画了两幅?” 十二娘撒谎说:“最早因龙椅的细节画的不太好,所以弃之重画的一副,不过旧作稍微修改,依然能够用,待奴婢画好呈给娘娘过目。” 武后心中舒畅不少,说:“如此甚好,你速速下去准备。” 十二娘赶回司籍司的画室,关好门窗之后,进入空间把备份的画作又复制一份,而后取出一份,呈给武后。 武后仔细看了看,未发现什么明显瑕疵,说:“如此甚好,速速让内务局的人拿去装裱,燕紫,你与芸丫头一块去内务局监工,不可再出什么纰漏。” 两人领命,赶到内务局之后,内务府的人为了保命,自然是言无不从,动用全局力量赶着把帝后合画像装裱好。 辛苦一夜,在天亮之时,画作将将准备好,众人把画像送回含凉殿时,武后正准备摆驾去含元殿朝贺。 十二娘熬了一夜,武后特赦她回去歇息,可她还没睡一个时辰,房门就被尚仪局的姐妹拍开了。 “高女史,快出来领赏谢恩!”众人很欢喜,因十二娘的画,整个尚仪局人人有赏,而且是皇上、皇后各自都赏了,双份的! 听说,皇上在看到帝后合画像时,盯着画中的武后良久,最后握起武后的手说:“媚娘,朕很久都没见你如画中这般笑了。”画中的武后笑的仪态万千,可如今的武后,脸上更多的是威严,是悲喜不露于色。 听说,贺兰敏月出席了寿宴,她在炎热的天气下,依然围着丝绸围巾,她的脖子因上次的自燃而留了疤。 听说,内务局找到了昨夜纵火的小太监,但已是一具不会说话的死尸,是被人勒死的…… 大家七嘴八舌的聊着,各种纷杂的信息传入十二娘耳中,丁掌籍庆幸道:“幸而阿芸有备用的画,不然耽搁了皇后娘娘的贺礼,今日死的可不止是一个小太监了。” 武后每每发怒,宫中必见血,若能以一个纵火小太监的死而结束这件事,倒算是个好结果了。 可众人都想错了,当晚,因内务局未能查出纵火小太监背后的指使人,内务总管谢罪而死,当时负责装裱画作的太监亦获罪,唯有后来连夜装裱新画作的太监幸免于难。 对于纵火的指使者,十二娘亦无头绪,毕竟宫中不想看到帝后琴瑟和鸣的人太多了。但帝后二人随后的决定,让众人多少能够猜测出一点头绪—— 二圣决定六月底移驾东都洛阳,后宫嫔妃,除了皇后只带了郑充媛侍疾,这几年来与皇上形影不离的贺兰敏月竟然被留在了长安!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奉笔 一听到二圣要移驾东都洛阳消夏之事,十二娘就振奋了,左奔右跑的打听起随驾女官的名额。 姚元崇现在就在洛阳,虽然去了东都洛阳宫也不一定能够见到姚元崇,但能与他走的更近一点,见面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些。 十二娘最近皇宠尤盛,而伺候书籍笔墨的女官少不了要带一些过去,她理所应当的被列到了第一批随行人员名单中。得知确切消息之后,十二娘第一时间给姚元崇递了音讯过去。 移驾东都洛阳的准备工作庞大而繁杂,但一想到姚元崇在那里,十二娘心情就很好,非常期待启程的那一天。 临到出行之前,传出消息,太子被留在长安,沛王和英王奉命陪驾随行。太子妃裴氏多次找到十二娘,明里暗里都表达了一个意思,希望十二娘能够与她互通有无,帝后那边若有什么与太子相关或朝政相关的大事,希望十二娘能提前告诉她和太子一声。 十二娘首先觉得自己位卑人轻,纵使有心给东宫当耳目,能够接触到的重要消息非常有限。寻常宫中的小道消息,或有宫女太监说与她听,真正的大事,她从何得知?再者,唐朝的太子,总而言之全是“悲剧”,她不想搀和进去。 但太子妃对十二娘关照颇多,十二娘不好拒绝她,只笑着说了些客气话。 李思训守在东宫外等十二娘,十二娘以为他要说随驾去洛阳之事,岂料李思训低声说:“上次内务局纵火之事,有线索显示是魏国夫人指示人所做,她原本也准备了一副贺图送给皇上,但被你的贺图夺了光彩,她大概是恨上你了,你要小心一点。” 原来是贺兰敏月?十二娘想了想,觉得不无可能,但她释然的说:“我跟贺兰敏月结下的梁子也不止这一件了,她原本就恨我的,不在乎更多一点。” 李思训对他们以往的过结略有耳闻,看十二娘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颇为担心的说:“魏国夫人此次虽未能随驾去洛阳,但是他的兄长贺兰敏之是常驻洛阳,并能自由出入洛阳宫,此人德行你应知道,要小心他。” 十二娘几年没听到贺兰敏之的消息了,原来他去洛阳了。 相较于贺兰敏月,十二娘更忌惮贺兰敏之,觉得那个男子是无所惧怕、无所约束之人,天知道他会作出怎样的事。 “嗯,多谢提醒,我记住了。” 十二娘准备离开,李思训犹豫着又说:“这次你去洛阳,应该有机会见姚元崇吧?” 十二娘不知道他问此话的意图,但坦然对待,说:“不太清楚,虽然同在洛阳城,但他不是想进宫就能进宫的,而且进宫了也不一定见得到。” 李思训抿嘴笑了笑,突然转开话题,说:“洛阳白马寺是百年古刹,我一直有心去看看,但未能如愿。十二娘这次去洛阳,若有机会去白马寺,可否为我作画一副,让我看看白马寺的样子?” 他这要求提的突然,却不过分,两人因画相识相交,要十二娘为他画幅寺院的画,并不是难事。 十二娘点头答应,说:“皇后娘娘崇尚佛教,白马寺那样有名,应该会去,只是不知我有没有机会随行,若有幸去游玩,一定替你画幅画回来。” 李思训道谢,笑着离开。 十二娘看着他身着赤铜轻甲的背影,歪头想了想,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他在想什么?十二娘未想出什么紧要的,觉得可能是自己多心了,便转身回司籍司了。 二圣定于七月初摆驾移至洛阳宫。十二娘是第一批于六月底先行到达洛阳宫的女官,由她们带领宫女提早做准备,以待二圣的驾临。 刚刚抵达洛阳宫,十二娘还未到住处歇下,就突然接到尚宫局的调令,她被武后调去身边做随侍的司籍女官,即刻就要去武后即将下榻的长生殿报道。 上至皇上皇后,下至普通妃嫔,身边除了照顾生活的宫女,还有管理事务的随侍女官。皇后身边的随侍女官,就是御前行走秘书,位卑而权重,是十分紧要的一个职位。 十二娘及尚仪局的人都很惊讶,但好在来洛阳之时,局内的工作都做了规整,十二娘不用交代什么,丁掌籍等人就能把她的工作接过去,所以她直接就随尚宫局的女官往长生殿而去。 在长生殿等待十二娘的是尚宫局的张尚宫,她宣读了武后的懿旨,又对十二娘叮嘱道:“高女史,皇后娘娘身边的随行司籍女史,工作相当重要。皇上身体偶有不适,全是皇后娘娘在接见大臣、处理政务,你行奉笔之职,不仅关系着皇后娘娘,还关系着天下大事,你明白吗?” 十二娘不能更明白了! 她心中有些激动,重要的位置她前世不是没有做过,但她即将成为千古以来,唯一一位女皇的秘书,想一想便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庆幸,这应该表示皇后娘娘信任她了吧! 张尚宫又说:“皇后娘娘时常夸赞你,说你做事考虑周全,细致入微,能想他人未想之事,望高女史能够秉持下去,替皇后娘娘分忧。” 十二娘恭敬的说:“高芸听尚宫训,必将全心全意做事,为皇后娘娘分忧。” 张尚宫喊来宫女带她下去熟悉地方,了解她的住处,要处理的文件,武后的习惯等等。 十二娘对这座十几年后即将成为则天大帝的“神都”的城池及“天宫”的宫城,十分好奇。她行走其间,只见洛阳宫绮丽非常,除了长安太极宫、大明宫应有的天子威严、皇家气派之外,还有着金碧辉煌、富丽堂皇的一面。宫中雕梁画栋、透花棂窗,精美至极,让十二娘频频咂舌。 七月初二,二圣驾临洛阳宫,十二娘与众女官一起迎驾,而后随着武后到长生殿中下榻。 虽然宫殿早已收拾停妥,但武后带了很多近身物品,众人又是一番收捡。让十二娘惊叹的是,武后在吃过午饭之后,即刻就召集众亲随,要去乾阳殿的议政厅批改路途上积压下来的奏折。 十二娘司籍奉笔,必须跟随。武后见她到位,微微颔首,说:“芸丫头已经过来了,很好,以前的几个奉笔做的本宫不甚满意,且看看芸丫头你做不做得来。” 十二娘早到洛阳宫的这几天就打听过,她的前任并没有犯过错,只因行事太过拘谨,武后说的才做,武后不说的绝对不做。 这个准则在安全方面来说,是很准确的,但武后是一个有前瞻性的人,女官的行事方式总让她觉得身边的人准备不足,所以很生气。 十二娘因备份画作的原因,很得武后喜欢,又听曹夫人说十二娘会察言观色,所以调来重用。 摆驾到了乾阳殿,积压待处理的奏折被太监抬了上来,十二娘赶紧研墨奉笔,其他女官宫女各行其是,安静的忙碌开来。 在旁看着武后看奏折的样子,十二娘想起自己以往批阅集团邮件的情景。一个大的集团,各种大小事务无数,层层官员发过来的邮件各种事情都有。她在看了之后,有的能够立即作出批示,把事情安排下去,有的需要压一压,有的则需要召集相关人来询问协商。 十二娘找到以往的记录,整理出当武后作出各种决定之后需要用到的文书。奏折若顺利批了,要下批示公文,压制下来的要有存档记录,琢磨不定的需要下旨传召大臣。待每件事情有了结果,还要整理出来向皇上汇报。 这些文件都有固定的格式和文字,十二娘依样准备起来,每当武后说要做什么事,她都能迅速的作出反应,把文书给司言司的女官传达下去。 武后见她动作快,开始尚有些不放心,下达下去的文书要过目一番,但见十二娘写的没有纰漏,且书法相当不错,对她尤为称赞。 龙朔三年并不是平静的一年,边境上的吐蕃与吐谷浑互相攻伐,对大唐边境的百姓多有滋扰。自姚懿大都督去世之后,本已平定的吐蕃又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而百济跟新罗也出现纷争,百济国王更是带领倭兵(日本)对抗唐军。 民政事务,武后与大臣或能决定,但涉及到军政,武后尚无决定权。每每有战报或是外邦交涉的文书,武后会让十二娘带着文书和她的意见去皇帝居住的贞观殿请圣旨和皇令回来。每每她去的时候,郑充媛就会带着宫女太监们退下去,从不听闻政事,在这一点上,做得极好。 李治起初对十二娘并未注意,次数多了,他渐渐想起,说:“朕记得你,你是探花宴上与健景有婚约的那个女官,姓……” 十二娘躬身答到:“奴婢姓高,单字一个芸。” 李治点点头,问道:“你如今在皇后身边当差?” 十二娘说:“是,因奴婢识得几个字,就在皇后娘娘身边奉笔。” 李治弯了弯嘴角,没多说什么,展开战报看了起来。 十二娘以前觉得李治荒废朝政,不愿意处理政事,更多的是因为他本身无作为、无想法的原因,可接触下来,她发现李治但凡接手的事情,考虑的周全而细致,且会亲自动笔,把批示写的清清楚楚。只是他风疾大概真的很严重,十二娘送过去的文件,他有时候需要分几次批阅,不然就会头痛难忍,十分难受。 【011年最后一天了,祝大家新年新气象,一年更比一年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小妾 对着战报,李治凝神思索,刚批了两个奏折的意见,就撑肘伏在案上,口中发出难受的呻吟声。 奏请军报时,郑充媛带着侍者们都退下了,只余十二娘一人,她不敢马虎,赶紧问道:“皇上,您怎么了?” 李治艰难的喊了一个人的名字:“曹元……” 曹元即是曹神医,十二娘转身去贞观殿门前喊人:“皇上身体不适,速速传曹太医!” 李治身边的人都习惯了这种事情,十分迅速的把话传了进去。郑充媛得知情况之后,带人端着汤药赶来。 众人将李治扶去床上躺下,十二娘收起军机奏折,退了下去。 回到宣政殿,武后看着尚未批示的奏折,竟提笔写了起来。十二娘站在旁边,心惊的发现,武后落笔的字迹,竟然与李治的字迹一模一样,绝不是她平日的字迹! 详细的批示之后,她指着奏折对十二娘说:“军情如火,速速传令下去吧。” 十二娘微微有些手抖,武后这一招,是伪造圣旨和军令,虽说李治现在病重,但她这样做,等李治追究起来,可怎生是好?她努力的安慰着自己,武后的命运她是知道的,她没事,自己跟着她也不会有事…… 她将奏折派人快马加鞭发往长安,传递到各个部门和大臣手中。吐蕃方面,武后派兵屯驻在凉、鄯二州,以防备吐蕃,又以苏定方为安集大使,为吐谷浑的后援。百济方面,派刘仁轨将军带兵攻占百济王城周留城。 武后对待外敌非常果决,众大臣在收到军令时,微微诧异,觉得与李治一贯的风格不太相似,但看到皇上御笔和玉玺,众人又商议一番,觉得此二策并无不可,于是层层下放,旨意便这么传达下去。 待三日后,李治头痛清醒了一些,武后主动与李治说了军令之事。十二娘等人等在殿外,只听殿中有摔破茶盏的声音,心被悬了起来。 片刻过后,武后淡定如风的走了出来,什么也没说,回到宣政殿继续办公。 后来,十二娘并没见李治追究此事,但就在第二天,李治下令将韩国夫人、魏国夫人母女二人接来洛阳侍疾。 这就是李治的反抗?十二娘觉得十分好笑。 韩国夫人与魏国夫人快马加鞭的赶了来,闻讯的贺兰敏之也进宫探望皇上的病情。李治为他们一家下令摆宴,并请皇后出席。 李治身边的小太监传了他的口谕之后,跪在武后面前等待回复,撑在地上的双手有些发抖,十二娘能够感觉到小太监心中的紧张。 岂料武后面带微笑的说:“去回了皇上,家姐与敏之、敏月都来了,本宫自当出席。” 小太监如释重负,赶紧退了下去。 身边只剩下武后自己人,她的脸才垮了下来。 就算她不想吃别人的醋,但李治与她娘家的人做这些**勾当,她怎能真的不介意?可介意又能怎样?她先是太宗的妃嫔,现在又是高宗的皇后,有这个隐刺在这里,使得她什么也不能说。 早早的结束了政事,武后提前去贞观殿赴宴,再无十二娘的事,她便提早退下了。 因武后勤勉,十二娘鲜少提早“下班”,她走在回长生殿的路上,想着这糜烂复杂的后宫关系,不禁摇头感叹。 身为上位者,如果自身缺乏自我约束,一切规矩和世俗在他们眼中都是废物。贞观殿中正在进行的宴会,是十二娘认为最怪异的聚会了,母女姨母三人共侍一夫,外加一个跟自己祖母苟且的外甥,能更混乱一点吗? 她正想着心事,前路突然被人截住,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莫非是我看错了,这不是那个……那个谁?” 十二娘抬头去看,吓了她一跳,贺兰敏之! 十二娘下意识退后了两步,警惕的盯着他,脑海里却响起李思训提醒她的警言。 贺兰敏之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了,是高十二娘。怎么?你进宫做宫女了?” 十二娘稍稍镇定,说:“没想到贺兰公子还记得我,我现在在皇后娘娘身边做司籍,听说皇上为贺兰公子在贞观殿摆了筵,您怎么没去?” 贺兰敏之眼珠转了转,看来是有些忌讳她是皇后的女官这件事。 “我正要去请姨母赴宴,你去给我通报一声。” 十二娘答到:“皇后娘娘直接从宣政殿往贞观殿去了,你走岔了。” “哦?是吗?”贺兰敏之斜蔑了她几眼,不知在想什么。 十二娘正说:“若无其他事,我先告退了。” 话音刚落,贺兰敏之突然一手抓住她,说:“着急跑什么?走,跟我去贞观殿。” 十二娘睁大了眼睛,并挣脱道:“我为何要去,未得皇上和皇后传召,我不能去。” 贺兰敏之却蛮横不讲理,说:“我让你去就去,废什么话!” 一路拉拉扯扯不像话,十二娘怕被其他宫女看到传出不好听的话来,便说:“我去就是了,我自己走。” 贺兰敏之也不怕她跑,索性放了手,说:“这才识相。” 一路忐忑的往贞观殿走去,十二娘猜了半天不知贺兰敏之要对她做什么。当年八福楼打架事件,她并没有直接出头,闹到帝后面前去的时候,也没有把她卷进去,按理说,贺兰敏之应该不会把账算到她头上才是。 或者是为了贺兰敏月想要整一整她?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十二娘索性不想,只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贞观殿的侧殿中已摆了宴,丝竹声起,一片歌舞升平。 贺兰敏之大大咧咧的走进去,说:“姨母,原来您已经过来了,我还跑去长生殿请你呢!” 武后笑了笑,说:“敏之有心了。” 贺兰敏之兴高采烈的说:“这一趟虽没有请到姨母,但让我找到了一个人,不容易啊!没想到她在姨母身边做女官。” “哦?”武后惊讶的问道:“我身边有你认识的人?” 贺兰敏之指着站在殿外不敢进殿的十二娘说:“就是她,高家十二娘,高芸娘!” 武后微微眯起眼睛看向十二娘,看起来对十二娘与贺兰敏之认识这一点,有点犯了她的忌讳。 贺兰敏月也看着十二娘,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十二娘只觉得不好,果然贺兰敏之说:“姨母,我很喜欢她,你把她赐给我做小妾吧!” 这句话一出,十二娘脚都要软了,她现在的唯一倚仗是武后,于是赶紧步入殿中,跪下说道:“皇后娘娘,奴婢愿意一辈子服侍皇后娘娘。” 首先表了忠心,武后的眼神就没那么犀利了,转而看向贺兰敏之,说:“你又胡闹,你府中那么多姬妾,何用再问我要人?” 贺兰敏之不依,哀求道:“她对我来说不一样,姨母就赏了我吧。” 贺兰敏月也在旁凑热闹,对李治说:“皇上,我还从未见我哥哥对女子如此痴情,竟求到皇后面前来了,您就成全了她吧!” 贺兰敏月一开口,十二娘反而不那么慌了。武后现在跟贺兰敏月不对盘,他们兄妹这么急切的要她,武后肯定要多想几分,不可能这么随意答应。 而李治也皱了眉头,说:“朕记得这个高芸娘跟健景有婚约,不是吗?” 贺兰敏月辩解道:“还未正式订婚呢,因她入宫耽搁下来了,不算有约的。再说了,婚约难道还大得过圣意吗?只看皇上疼不疼我和哥哥了。” 这般撒娇,让李治有些为难。他又想到武后擅自用他的名义,十二娘经手必定是知道的,他奈何不了武后,有些迁怒与十二娘,便说:“朕看此事也是没事一桩……” 话未说完,武后打断道:“皇上,健景是你侄儿,敏之是我外甥,若敏之抢了健景的未婚妻,伤了自家人的和气不说,此事传出去,岂不是说我武氏欺压皇室宗亲?这个罪责,武媚可担不起呀。” 十二娘听着他们唇枪舌剑,不得不说武后好口才,这个高帽子戴的,李治不好再说,贺兰敏之与贺兰敏月都不好说话! 贺兰敏月愤愤的瞪了十二娘一眼,武后已发话让十二娘退下了。 满身都是冷汗的从贞观殿中出来,十二娘乖乖的回长生殿等武后散席。掌灯时分,武后面若常色的回来,但十二娘从她弯的不太自然的嘴角看出,她心中并不是那么愉快。 宫女燕紫给她上了杯醒酒汤后说:“娘娘,高女史在院中求见,从下午等到现在了。” 武后垂眼吹了吹冒烟的热汤,说:“宣吧。” 十二娘见到武后,非常知趣的请罪道:“奴婢给娘娘添了麻烦,请娘娘责罚。” 武后挥手让燕紫下去,之后才问:“先别说责罚不责罚的,你先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 十二娘早在等武后的时候就已经下了决心,既然她决定在宫中倚仗武后而生存,那么必须让武后觉得她可信,分享一些秘密是必要的。 “奴婢今日一个人从宣政殿回长生殿,路上遇到了贺兰公子,奴婢与他不算熟识,只凑巧见过几次,但是很不凑巧的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不知娘娘可还记得前年贺兰公子在西市与人斗殴之事……” 【元旦放假期间回老家了,老家的房子长期空置,各种没网没暖气,好悲催……断更的我努力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任务 武后回想了一下,点头说:“唔,记得,敏之从小到大还没被那么打过,本宫记得是姚都督之子动的手?” 十二娘说:“正是。奴婢与姚元崇是好友,事发当时我也在场。今日贺兰公子突然说喜欢奴婢,奴婢万分惶恐,觉得根本不可能……” 武后听出了一些端倪,但仍试探性的问道:“那你说为何?” 十二娘吸了口气,说:“奴婢大胆揣测,贺兰公子大概是为了报复姚元崇!因为之前的义阳公主赐婚之事,曾传出我与姚元崇的一些流言蜚语,他们大概信以为真,以为把我收了小妾,就能让姚元崇痛不欲生……” 李治当初要与义阳公主和姚元崇赐婚,后来宫中传出流言,十二娘不相信武后没听说过。在武后可能已经知道的情况下,主动跟她坦白,能得到她的信任感。 武后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是贺兰敏之做得出来的,且前因后果对得上,能让她相信。 把事情捋了捋顺,武后轻笑到:“芸丫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就惹了一身麻烦事,李思训、姚元崇,还有敏之,你可打算如何应付?” 十二娘不言其他,只说:“奴婢只知道一心一意服侍皇后娘娘,旁的不多想。” 武后略点了点头,说:“你是碧芳看重的人,本宫观你行事也颇得我心,那些繁杂的人和事,你毋须去理,只要你忠心与我,待你出宫时,自有我替你做主,你可明白?” 这是赤裸裸的诱惑,用一个未来的许诺来让十二娘忠心替她做事。虽然知道是诱惑,但十二娘欣然同意,因为她知道,跟着武后,是后宫中风险最小的选择!至少在今天的宴会上,武后保全了她! 十二娘安然的回到小房间中,坐在床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回想起白天的事,还有些后怕。想到自己的命运就在武后的一念之间,便觉得很有危机感。 除了担心自己,她又想到姚元崇。若贺兰敏之为难她是为了报复姚元崇,那么他们同在洛阳城,贺兰敏之一定不会放过姚元崇的! 赶紧提笔写了一封预警的信,十二娘放出鸽子连夜送信出宫。不过半个时辰,鸽子飞了回来,姚元崇信中表示他已与贺兰敏之拆过招,贺兰敏之奈何不了他,让十二娘放心。 刚把鸽子和信件收进空间,她的房门突然被拍的咚咚响。 门外,一个女官敲打着门,喊道:“高女史,紧急听训了,快到正殿广场前来。” 十二娘唬了一跳,她进宫半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赶紧出门随女官而去。 长生殿的宫女、太监、女官,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大殿前,恭敬有序的站好。 张尚宫带着一队女官站在前面,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不让众人离开。大家摈气凝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全都一动不动。 大宫女燕紫从殿前阶梯上走下,冷着一张脸说:“高女史,你随我来。” 十二娘心中突突跳,白天的劫难刚过,怎么晚上又出事了?更可怕的事,出了什么事也不知。 她随着燕紫拾阶而上,来到长生殿侧殿中,燕紫立马换上微笑的表情说:“高女史别紧张,我喊你来,是想让你在偏殿里歇歇。” 说着就把十二娘请到椅子上坐下,继续说:“你下午站了那么久,可经不住再那么罚站了,这事儿不是一时片刻能完的,估摸着要到半夜了,你尽管歇着喝口茶。” 原来她是好心,想必是武后把十二娘当成自己人,让燕紫也对她巴结起来。 十二娘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突然把所有人都集在殿前,尚宫却又不说一句话。” 燕紫坐在她旁边低声说:“今儿侍卫巡逻时,看到有信鸽飞进宫了,追踪信鸽时,又在路上捡到了一串佛珠,想必是从鸽子身上掉下来的。侍卫怀疑有宫人跟和尚或者其他人勾结,但见鸽子消失在长生殿,不敢妄动,所以请了张尚宫出面,正要一间间的搜查呢!” 十二娘紧张的不得了,侍卫看到的信鸽必定是她的鸽子了,还好她的东西都装在空间里,张尚宫绝对搜不到什么,但那佛珠是怎么回事? 姚元崇从来没让信鸽给她带过什么东西,且回信里只字没提佛珠,是他没写,还是说佛珠是其他人的东西,只是凑巧掉在路上? 十二娘以喝茶的动作演示自己的惊讶,放下茶盏,她才说:“怎么会有这么大胆的事……” 燕紫亦摇头说:“如今的宫女啊,可都不好说,小的还好,那些已经长大,过一两年要放出宫的,心早就飞外面去了,成天想着汉子呢!况皇后娘娘崇尚佛教,会请大师进宫讲经,难不保有宫女跟大师带来的年轻和尚看对眼了。” 十二娘敷衍的笑了笑,不知说什么好。 尚宫那边搜了大半夜,鸽子没搜到,但搜了一些小问题出来,什么宫外的小玩意、赌钱的赌具,这些违背宫规的物品,连累了好几个宫女受罚。 有这个事件发生,十二娘暂时不敢再用鸽子,决定等风头过去再说。而到了八月初一礼佛之时,武后也不再请大师进宫讲经,而是亲自移驾去白马寺礼佛。 想到李思训的嘱托,十二娘决定去白马寺时找机会给他画一幅画带回去。 白马寺作为千年古刹,有着寺庙独特的氛围。十二娘跟在武后身边,仔细观察之下,发现武后在禅乐声下,真的全身心放松下来,脸上没有武装的笑容,没有无休止愁绪,亦没有冷酷的气息。 武后一动不动的跪在佛像前,随行众人依次跪在后面,从大雄宝殿直至殿外的石板地,僧人们盘坐在两册,一边敲木鱼一边唱经诵佛,气氛庄严肃穆。 十二娘跪在后面,也虔心的祈祷着,祈祷自己在宫中顺顺利利,祈祷姚元崇一家幸福平安,祈祷他们两人能够心想事成。 祈祷之后,武后去禅房中单独听大师讲经,女官们也有休息的厢房。十二娘寻了个院落后的僻静处,静静的画起画。 即将收笔之时,一个年轻僧人突然出现在不远处,双手合十对十二娘念了一声佛号。 十二娘回以僧礼,只听那僧人说:“女施主蕙质兰心,想必就是高芸娘了。” 十二娘讶异问道:“这位大师认识我?” 年轻僧人一笑,说:“小僧空相,与李思训有些俗缘,他曾书信与我,说若有女子随皇后前来,且为白马寺作画,那必是他的未婚妻子高芸娘了。” 十二娘愕然,不懂李思训跟白马寺的和尚说这些做什么。 空相继续说:“女施主不必紧张,健景将此事嘱托与我,也是想让你在洛阳有个照应。白马寺与皇家来往频繁,有些时候或可以帮你渡过劫难。” 不管怎样,十二娘笑着道谢,但想到宫中前不久才发生的佛珠遗漏事件,她觉得自己还是得避避嫌,不能再继续与空相说下去了。 “大师的好意我明白了,但我出来时日已多,娘娘或许要寻我了,我得赶紧走了。”转身去石桌上收拾画卷和绘画的器具,忽有女子声音喊她,把她吓了一跳。 “高女史,原来你在这儿,让奴婢好找,皇后娘娘请你去大师的禅房呢!” 十二娘机警的回头,扫了一眼,发现四周除了小宫女,再不见空相的人影。 她暗呼好险,同时惊叹这空相和尚身怀绝技,真是来无影去无踪啊! 武后寻十二娘是因为她想捐一副巨幅佛像和幢幡给白马寺,竟要她执笔起草。 十二娘受宠若惊,不敢推辞的接下这个任务,又听武后说:“我记得尚功局有一个掌彩的佛像绣的极好,金碧辉煌,流光溢彩,你下去问陈尚功要这个人,把她从长安调来洛阳,与你共同完成此事。” 武后说的必定就是七娘,十二娘心中有点谱了,武后同时找曹夫人推荐来的姐妹俩做这件事,必定不是绣佛像和幢幡这样简单,估摸着有其他安排,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从白马寺回来,联系了陈尚功之后,七娘很快就被人从长安接来洛阳,听十二娘说了她们要做的事后,七娘惊讶的说:“呀,供奉给寺庙的宝物有我们两人来做?” 十二娘点头,说:“是啊,我也很几个呀,必须做好,可不能办砸了。” 两人点头,一起去见武后。 武后赏了一块出入令牌给两人,说:“你们绘制佛像和幢幡的时候,务必要用些心思,要怎么做,需要多向大师请教,拿着本宫的令牌,即可差人送你们往返于白马寺之间,手头上的其他事情暂可放一放,以此事为重。” “是。”两人领命,果真拿着令牌去了白马寺,向大师请教制作这些需要用什么布,选什么祥纹,画像服侍装饰有哪些讲究,问题十分琐碎。 几乎以隔天即需出宫一次的频率,两人潜心做着此事,就在十二娘以为武后找她们仅是为了幢幡的时候,她在白马寺遇到了姚元崇,她便觉得事情没那样简单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友人 姚元崇与十二娘在白马寺方丈大师的会客禅房中偶遇,对于彼时、彼地突然见到彼此,双方即惊讶,又欣喜,一时有些面面相觑。 七娘在旁最先说话,惊讶道:“元之,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听说你现在定居洛阳了,是吗?” 姚元崇点头说道:“七娘、十二娘,你们近来可好?” 七娘连连点头,说:“我与十二娘颇受皇后娘娘器重,这次委任我们为白马寺绘制幢幡,今天来请教方丈大师一些佛学问题,不成想遇见了你。” 十二娘在旁迅速的想着,白马寺的和尚怎么会把姚元崇带到了两个女官所在的禅房?她们是皇后指派出来做事的女官,不该被人打扰,就算是姚元崇也不行,白马寺作为半皇家性质的寺庙,不会不注意这一点。 像她与七娘之前来拜见方丈大师,当有人中途求见方丈时,都会被推却挡掉,万万不会出现同时在会客禅房里等待的情况。 十二娘问道:“崇郎,你今日来找方丈大师有何事?” 姚元崇望着她笑,缓缓摇头道:“我不是来找方丈大师的,我是来找皇后娘娘派出来的女官,不过没想到是你们俩。” 七娘和十二娘异口同声问道:“找我们?” 姚元崇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交给十二娘说:“这是皇后娘娘要的东西,务必亲手交给她。” 十二娘惊讶又犹豫的收下,问道:“你在替皇后娘娘做事?” 姚元崇轻轻点头,而一旁的七娘也换上严谨的表情。 三人的这次会面非常短暂,姚元崇来的快去的也快,而方丈大师直到他离开后,才姗姗来迟。七娘与十二娘怀有心事,佛学图画方面的东西并未请教太多,早早的回了宫。 两人回宫之后在宣政殿求见武后,武后命旁人都退了下去,从十二娘手中接过信,无言拆开看了看,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看来信中所写的东西让她很满意。 七娘和十二娘纵使心中有很多疑惑,但在武后面前绝不敢贸然开口询问,武后看完信也没有多说,只道:“很好,此事不需要其他人知道,你们可懂?” 两人赶紧恭敬的答道:“奴婢明白。” 从宣政殿里出来,七娘在十二娘耳边轻声问道:“元之以前没告诉过你吗?不知他到底在替皇后娘娘办什么事。” 十二娘压低声音回答道:“他既然受皇后委派秘密行事,自然不能同我讲,而且我们也别打听了,小心惹祸上身。” 七娘在宫中几年,明白少说少问这个道理,只不过事情涉及到亲近的人,警惕性就低一些,好奇心促使她很想知道。 而十二娘又何曾不好奇?她回到房中之后,几次提笔想写信给姚元崇,但都忍了下来。若是她直言想问,姚元崇一定会告诉她,可泄露机密于姚家和武后来说有很大的风险,十二娘还是决定不打听,若是跟十二娘相关,他又怎会不告诉她?若是无关,她又何苦费心去打听?就相信姚元崇好了! 盛夏已至,天干气热,幸而洛阳宫中有活水流过,且绿树成荫,去除了夏日的几分燥热。 边关传来多方消息,吐蕃禄东赞派使节主动言好,表陈吐谷浑的罪过,请求与唐和亲。而百济方面的唐军在白江口大败倭兵,焚毁倭国的船只四百多艘,攻下百济王城周留城。 捷报频传,好消息使得帝后二人的关系有所缓和,李治也不再为武后擅下军令之事耿耿于怀。 武后仿佛预料到一般,对连番的好消息淡然处之,只是为吐蕃求亲之事颇为犹豫。 宫中如今只有两位公主,是已故萧淑妃留下的义阳、宣城二人。 义阳公主年纪已足,早就可以成婚,但武后不愿看到萧家的人因义阳公主的婚姻而重新崛起,所以把她的婚事一压再压。太子身边的右庶子萧德昭这几年动作颇为活跃,让武后心生警惕,更不会在此时给义阳指一门好亲事了。 不过……若是去吐蕃和亲,或可考虑。 但抛开私心,武后知道此事与吐蕃和亲绝对不正确,一是吐蕃挑起战事有错在先,再者唐朝此时答应和亲,无异于是在吐蕃和吐谷浑之间选择了支持吐蕃。这个态度是不能够表的。 思来想去,武后竟开口问在旁奉笔的十二娘:“芸丫头,你说跟吐蕃这亲是和还是不和?” 十二娘低头说道:“奴婢不敢妄论国事。” 武后摇头道:“本宫让你说,你便说。” 十二娘知道义阳公主和宣城公主的婚事十分艰难,但绝对没有出去和亲,即已知道结果,她就知道如何回答了。 “吐蕃不仁在先,我朝宽不与他计较已是宽容,怎能顺他的意,让我们的金枝玉叶去那苦寒之地受苦,反倒成全他的狼子野心?” 武后笑了笑,突然转变话题说:“听说宣城打过你?” 十二娘楞了一下,想起了宣城公主打她的那一巴掌,武后竟然连这样细节的小事都知道,可见她的眼线在宫中无处不在啊! 十二娘苦笑道:“是,宣城公主与奴婢有些误会……” 武后问道:“若本宫让宣城公主去和亲,你不高兴吗?” 十二娘赶紧说:“国之大事,芸绝不敢以私情处之。” 听了她这句话,武后心中颇为感慨,她一个小姑娘都知道不能公报私仇,自己身为皇后又怎能拿国家大事当儿戏。又想到他与李治的关系刚刚因为捷报而缓和,可不能因为和亲之事再闹僵,于是把和亲之事给否了。 “你说的很对,看来你是个懂明理的。” 十二娘谦虚的受了这句夸奖。 晚上,二圣要在集仙殿招待吐蕃来使,顺便回绝和亲之事。武后心中有了决定之后,就去贞观殿与李治商议,十二娘提前“下班”,从宣政殿出来,遇上了沛王、英王二人。 沛王跟英王都是来参加外使晚宴的,沛王见了十二娘,说:“可巧遇到你,馨娘随我来洛阳陪驾,没什么认识的人,都要闲出病了。我改天让她进宫给母后请安,顺便找你玩啊!” 十二娘不禁笑了,沛王这般关心房玉馨,可见两人关系不错,于是笑答道:“奴婢随时恭候沛王妃。” 馨娘得知十二娘也在洛阳宫后,果真立即进宫请安了,武后见了她说了两句话,就要去忙政事,十二娘主动请缨接待房玉馨,去后院陶光园散步。 待到两人独处时,房玉馨高兴的拉着她说:“我昨天才听沛王说你在母后身边做女官,我一直当你在长安呢。” 十二娘笑着说:“到皇后娘娘身边服侍,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 房玉馨赞许的点点头,说:“看来你在宫中的确不错,是我们多虑了,总怕你过的不好呢。你知道么,子安说想尽可能照顾到你,所以选择入仕,为了得到器重,他冒了好大的险!” 十二娘脸色变了变,有些紧张,她可不喜欢别人为了她做什么冒险的事!但看房玉馨是笑着说的,想来王勃没出事,便问道:“他怎么了?” 房玉馨说道:“你知道右相刘祥道吧?子安为了得到他的举荐,写了一封《上刘右相书》的自荐,表陈想法,幸而得到了刘右相的赞许,允许并举荐他明年春参加春闱呢!” 自荐信,写的好,可得上位者赏识,获得机会。若被人拒绝,则要成为笑话,甚至被上位者看成轻浮自大的表现,从此断了前路。 刘右相身居要职,王勃又是风头无两的新晋才子,十二娘可以想象这个自荐事件在长安的学子界里引起了怎样的反响。 不过王勃的确很急切,他因远游蓬莱浪费了今年春闱的资格,在缺考违纪的前提下,他明年也没有春闱资格,但他通过这种方式获得了右相的举荐,他的一片心意,十二娘感受到了,心中颇为感慨。 在房玉馨面前,十二娘只说了一句:“但愿他明年能够高中。” 房玉馨似乎对王勃比较看好,说:“他的学识现在无人不知,况且他天天闭门苦读,明年春闱定然没有问题。” 两人闲聊着,聊起姐妹们的情况,房玉馨作为“已婚”少妇,与少女的圈子就不太一样,她与十二娘首先提起的就是:“你知道吗?若娘有喜,过年前后就要生了!” “是吗?”十二娘悲从中来,等若娘的女儿上官婉儿出世后不久,上官家就要被抄没了。 房玉馨看她的表情悲戚,不解的问道:“你怎么不替若娘高兴吗?” 十二娘遮掩道:“当然高兴,只是想到若娘嫁过去好几年,终于怀上了,太不容易。” 当下的情况就是,女人的要职就是延续香火,成婚后两年没有动静,婆家变会怀疑女人是否有问题。但唐朝女子成婚早,小的十二三岁就嫁了,一般十五六岁必要出嫁,若超过十六,那就成了有问题的老姑娘。让十几岁的小女孩怀孕生子,因发育问题,总会有很多困难。 上官家虽未知礼的大家,但这一点也不能免俗。 房玉馨也点头:“不过也不用担心了,至少现在有了动静,就算生了女孩儿也不怕,来年再生就是了,怕就怕没动静。” 说完,她自己笑了:“哎呀,你还未出阁呢,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问候 十二娘与房玉馨说说笑笑已是难得光景,两人都知在宫中不能随心所欲,所以在陶光园中略走了一会儿,房玉馨就说该出宫了。 十二娘送她往外走去,路上不巧遇见韩国夫人武顺。 武顺虽有一双已成人的儿女,但风韵犹存,不见败容,比日益威严的武后更多出几分媚态。 因房玉馨只是沛王侧妃,品阶不及韩国夫人,便与十二娘一起向武顺行礼问安。 武顺今日心情似是不错,对她们颇为和善,笑着说:“沛王妃难得今日有空进宫走走,即是来了,因到我那里去坐坐才是。” 房玉馨从未与她有过来往,听她这样说,倒有几分惊讶和警惕,忙说:“今日来的匆忙,不能在宫中久留,我下次进宫再来拜望韩国夫人。” 武顺倒未生气,只是问道:“你和沛王一同来洛阳陪驾,在别院中可还住得惯?” 房玉馨依礼答了,又回答了武顺的许多日常问题。好不容易拜别武顺,房玉馨心惊的与十二娘说:“韩国夫人这是怎么了,怎的对沛王突然这样关心,该不会是有什么恶意吧?” 十二娘心中比房玉馨更为惊涛骇浪,她曾听过野史,说沛王李贤不是武后的亲子,而是武顺与李治的私生子!因武后不愿给武顺名分,所以把她的儿子养在自己名下,更传言说李贤最后便是因此而死! 原本十二娘只把这野史传闻当笑话来看,但今日见武顺这样关心沛王,她不由得就遐想起来! 在房玉馨面前,十二娘自不敢提别的,只安慰道:“韩国夫人是沛王的姨母,关心也是正常,你别多想了。难得她不似贺兰敏月那般针对我们,应当高兴才是。” 房玉馨想想也是,遂辞别离宫。 回到宣政殿,武后问道:“沛王妃走了?” 十二娘答道:“是,奴婢刚刚把她送出宫。” 武后微微点头,说:“我早先担心沛王妃与贤儿岁数相差过大,怕他们不能产生感情,但见沛王妃恭谦贤淑,与贤儿鹣鲽情深,可见我是多虑了。你与沛王妃是同窗好友,或可在旁指点一二,两个孩子都大了,也不能总像过家家一般,要早些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十二娘带着惊讶应了一声。 从武后的态度看,她希望沛王早日有后,那么野史传闻应该是假的。十二娘松了口气。 关于制作幢幡的事,十二娘已把绣图画成,交给七娘动手绣制,去白马寺便去的少了。但十二娘在八月十五那天忽然接到武后的派遣,要她去白马寺一趟,取方丈大师开过光的玉佛回宫。 十二娘领命而去,她在白马寺除了迎玉佛之外,还见到了姚元崇。 十二娘对他伸出手说道:“快拿来吧。” 姚元崇万分惊讶的说:“咦?你怎么知道我有东西要给你?” 十二娘摇头道:“我以为你来白马寺是有东西要呈给皇后娘娘。” 姚元崇失笑道:“我今日可不是为了皇后娘娘而来,我是来见你,有东西要送给你的!”说着,就从怀里取出一沓信件,说:“这是长安的朋友们给你写的信,今日中秋佳节,你在宫中估计,我也未能陪你,且看着这些信慰藉一番吧。” 十二娘握着这沓厚厚的信,粗略的翻了一下,有元娘、六娘、十一娘、曹映嘉及王勃给她的信,她心中暖暖的,问道:“大家怎么会写信给我,又怎么会到你手上?” 姚元崇微笑道:“是我写信告诉他们,说我可以帮忙传信给你,问他们可有话跟你说,大家很快就把信都寄来了。我原打算托人偷偷送进宫的,但今日一早就听说你要来白马寺,便匆匆来了。” 十二娘对姚元崇这种曲线关怀的方式很感动,他不仅自己关心爱护十二娘,同时知道十二娘是重感情之人,希望更多的人都来爱护十二娘。 十二娘笑着不知说什么好,反倒嗔怪道:“你还真是不得了了,宫中的一举一动,你怎都知道?我今日突然被派出宫都有人告诉你,你还有什么不知道呀?” 姚元崇伸出食指在嘴边,做出噤声状,低声说:“只因黄德胜主管内仆府,宫中车马都归他调派,所以你出宫的事我才会知道,旁的想知道可难了。” 十二娘不是真的要追究询问他,不过是这样一嗔,转而叮嘱道:“我的这些小事,你无需劳烦黄总管,免得露了马脚,招了灾祸。” 姚元崇带着十二娘在白马寺的树林里漫步,说:“皇后娘娘现在需要我,也知道我与黄德胜的联系,所以这些,你不用担心。” “啊?她知道?”十二娘惊讶了。 姚元崇解释道:“黄德胜早年是我父亲手下的一名斥候,被敌军捉住后受了虐待,后来敌军溃败,把他救回来时,已不是完整的男人了。我父亲劝他活下去,并把他送进宫为皇后做事,所以皇后从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十二娘从他的话中读出了更多的消息,原来姚懿都督在世时,就跟武后有关联,不然他的残兵进宫后怎么能被皇后重用?看来姚元崇是“子承父业”继续了姚家跟武后之家的关系。 十二娘不想挖掘这其中的隐秘,她怕她知道的越多,越把姚元崇至于危险之境,便转开话题问道:“今日中秋节,你家里准备怎么过?” 姚元崇说:“母亲一早起来就在做胡饼,等到晚上一起祭拜了父亲,再与母亲和弟弟一起赏月吃饼。” “这就是一家人呐,多好。”十二娘说道。 姚元崇有些苦笑,因为他们母子是被家族赶出来的不祥之人,在以家族为重的古代,他们母子并算不得一个家。 可在十二娘的眼中,他母亲,他弟弟和姚元崇,他们三人就是一个家。那些无情的同父异母兄弟,并没那么重要。 姚元崇看了看渐渐高升的太阳,说:“这尊玉佛可能是宫中中秋宴上要用的东西,你早些回宫吧,免得误了正事。” 十二娘与他挥别,在回宫的路上,看起朋友、姐妹们给她写的信。 高家三姐妹的信中都问十二娘在宫中过的好不好,同时说了些家中的境况。好消息是,元大郎调到了雍州折冲府,成了一名有军阶的城防军官,而且六娘又怀上了;崔敦礼以家族庇荫入伍,成了内府的勋卫。不好的消息是,十一娘在崔家与崔夫人处的不好,这半年多时间,哭着跑去元娘那里一次,去六娘那里一次,后来因两位姐姐严厉批评,她便往魏宜岚那里跑,落了个婆家、娘家两不帮的尴尬境地。 元娘希望十二娘能给十一娘写信劝一劝,十二娘叹着气收起高家的信,继续看其他人的来信。 王勃信中只有一首诗歌:“落花落,落花纷漠漠。绿叶青跗映丹萼,与君裴回上金合。影拂妆阶玳瑁筵,香飘舞馆茱萸幕。落花飞,撩乱入中帷。落花春正满,春人归不归。落花度,氛氲绕高树。落花春已繁,春人春不顾。绮合青台静且闲,罗袂红巾复往还。盛年不再得,高枝难重攀。试复旦游落花里,暮宿落花间。与君落花院,台上起双鬟。” 十二娘捧着信,喃喃念道:“落花春正满,春人归不归。落花春已繁,春人春不顾……” 王勃虽未直言,但他这是盼着十二娘出宫啊。 关于他向刘右相进言之事,王勃只字未提,更别说他正在勤奋准备春闱之事,他都避而不谈,却只把自己心中所愿以这样委婉的形式告诉十二娘。 余下曹映嘉的信,十二娘端视良久,终是没有拆开。她不知自己是缺乏勇气还是想要逃避,她宁愿不看内容,只把此信当做曹映嘉对她的中秋祝福而收下,写的什么,倒不重要了。 宫中的中秋晚宴将在集仙殿举行,在洛阳的皇亲都参加。 十二娘领着司赞司的女官在晚宴上奉上玉佛像,替皇后送给皇上,以祈佛祖保佑皇上身体安康,国泰民安。 参加宴会的众人各有送礼,远在长安的太子也送来贺礼,众人关心的是太子送的那棵石上松,可十二娘关心的是,带队送贺礼的那人是李思训。 李思训作为太子的代表人,同时本身也是皇亲,所以皇上赐了席位,让他一同赴宴。而十二娘呈上礼物之后,便退了下去。 十二娘与其他女官一起在侧殿里吃晚宴,李思训不知用了什么借口离席,在侧殿门口转来转去。 十二娘一开始只装作没看见,可李思训时不时咳嗽,引得女官们频频观看,并议论起来:“呀,这位郎君好生英俊,姐姐们可知他是谁?” 有些去过东宫的女官知道李思训,便介绍起来,众人一听他本身是李氏宗族,出身显贵,更是激动,议论声恨不得直接传进李思训耳中了。 十二娘知道李思训是来找自己的,怕事态变的不可控,就从另一个门口溜了出去,李思训见她动身,便下了阶梯,绕到殿后追了上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用心 明月高悬,满月的清辉照不亮集仙殿后的阴影,十二娘便站在暗处等着李思训。 高高的宫阙雕花窗中投射出斑驳的灯光,喧嚣的筵席声隐约传出来,恰好遮盖住两人的谈话声。 “景郎找我有事?”十二娘询问着。 李思训点头,又摇头,说:“也不是有什么特定的事要找你,只是方才在殿中,一直被贺兰敏之盯着,浑身不舒坦,加之很久没有看到你,所以来找你说说话。” 他这话说的似是而非,可十二娘知道,他一定是听说了贺兰敏之与她之间的冲突之事了。 但十二娘偏不顺着他的话讲,反倒说:“现在虽然在洛阳宫,不比大明宫那样森严,但里里外外都有人看着,你在侧殿前面那般招人注意,被人非议了去,还是不好。” 李思训一副为难的样子,说:“我原本以为你见到我,很快就会出来,但我等了很久,你也不出来,我只差进去喊你了。” 十二娘扭头说道:“我这是避人耳目。” 李思训却失笑道:“这有何可避?宫人都知你我婚约之事,你信不信她们现在就在侧殿中议论我俩之事?” 十二娘的脸色挎了下来,但她不可否认,众位宫人平时不在她面前议论她是因为顾及着皇后宠爱她,但背后,她的确常被人议论,甚至有小宫女向她打小报告举报议论她的人,想以此讨好她,只不过是她觉得没必要去理这些罢了。 李思训每次见她,总会旁敲侧击提起婚约之事,虽然礼数没走完,算不得真的订婚,但此事几乎被他弄成了既定事实,十二娘对这一点真是又气他又气自己。 李思训仿佛没有看到十二娘脸色的变化,依然如沐春风般的笑着说:“其实被人议论婚事,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们不过是羡慕罢了。让我头疼的是有人不知你我两人已订婚,竟然妄图抢我婚事,更令我难以忍受的是,不是娶你做妻,而是讨你做妾,看来你我二人之事,我需要更广泛的告知天下了。” 他果真是知道贺兰敏之那次的事情。 十二娘终究是忍不住,抬手制止道:“停!别说了,又不是真事,何必宣扬。上次贺兰敏之的事情只是例外,况且皇后娘娘爱护我,我在宫中已是无忧,不必要再做这种事。” 听到“不是真事,何必宣扬”时,李思训眼中的光彩黯淡了几分。 但等十二娘把话说完,他重新装上微笑:“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能干,短短数月,已受皇后如此器重,待过几年你要出宫时,只怕求娶的奏请要堆满皇后娘娘的案头了,我此时不提前灭了众人念头,到时候只怕要皇后忧心了。” “……”十二娘真的无语了,李思训带着君子般的微笑,一本正经的说出这样“无赖”的话,十二娘的感受无法形容,只得败退。 李思训在她转身之后拧起了眉头。十二娘选择入宫时,他并不着急,觉得十二娘在宫中也有好处,不仅可以隔绝她与其他人接触,他也能趁机照顾,两人情分应该更好才对。可十二娘的宫中生活适应的比他预料的要好很多,他的关怀似乎是多余的了…… 更棘手的事,若十二娘真的能够延续皇后的宠爱一直到出宫之时,她那时候要嫁给谁,可真不是他能把握的! 他立在宫阙下静默独思,另一个男子从旁边走了过来,问道:“健景,你为何对这女官?她如此不领你的好意,还有什么意思?” 李思训叹了口气,对身侧的男子说:“堂兄,你许是不相信天意,我自在市井第一次见到十二娘,便觉得我似乎应该认识她,那种感觉真的很特别,好似上辈子有什么纠葛为了。等后来认识她,发现她与我志趣相投,更难得的是有许多一般女子所不会有的奇怪想法,非常有意思。” 这个被他称之为“堂兄”的男子是舒王之子,李亶,也是当初那个曾经向高家提过亲的王侯之子。 李亶说道:“你从最初让我假意提亲,到你与她签下契约,再至今日陪她入宫,可谓用尽心思,步步为营。你志在必得的事,相信你一定能够得到,只是,你要想清楚,你真的愿意以这种方式得到她吗?我还记得你最初说过,她既然心有所恋,成全也是一种守护。” 李思训被他说的有些怔忪,有些路,有些感觉,的确与最初变的不同了,但他只想了一瞬,便说:“那人给不了她幸福,成全又何从谈起?” 李亶摇了摇头,说:“罢了,我不劝你了,也许正如思娘于我,她就是你一生所求的那个人。” 思娘全名习思思,是军中一个武教头的女儿,与李亶偶然结识,一见如故,却因门第之差又不甘做妾,所以与李亶“相忘于江湖”了。 有时候越是得不到的人和物,越是心魂相系。又逢李亶的发妻病亡,他觉得这是上天要成全他和习思思,便用各种办法想把习思思娶进门,但习思思却不愿意。 李思训听他提起习思思,转身勾起他的肩膀说:“对了,我听说习思思又打断了你四名侍卫的手脚?” 李亶苦笑道:“她一人在外,我总也不放心,虽知她有防身之技艺,但还是想派人保护她,偏她最讨厌被我监视,对我的人一向不会手下留情。” 李思训想起十二娘不领他的情,似是感同身受,苦笑着摇头说:“你我二人今晚再多饮几杯,走!” 中秋佳节,贵人们过着节,宫人们触景生情,在此时格外思家,也想要过节。虽然宫墙将他们与家人分隔开,但同在一片明月下,宫中经常会看到对月而拜的宫女。 十二娘今天收到了姐妹和朋友的信,现在退了宴席,想去找七娘一起分享。 走在宫道上,一个宫女与十二娘迎面走来,十二娘以为她是要寻开阔之地拜月的,岂料那个宫女与她擦肩而过时,迅速的将袖中的信塞到了她手上。 这个宫女行色匆匆,回头看了十二娘一眼后,很快就消失了。十二娘吃惊的看着手中的信,不知是谁派人送的,她就这样拿着东西站着也不妥,便把信收了,回房去看。 拆开这封突然而至的信,十二娘怎么也没想到,信是太子妃裴氏所写。 太子妃在信中讲述了太子七月因为反对执行对百济用兵的命令,在军令下达上,耽搁了几天。并写折子给李治,希望能够三思而后定。 要给李治的折子,必定先经过武后的查阅。当武后看到太子弘的奏折后,第一时间回信责骂了他,叱令他速速将军令传达下去,不得延误,否则以军规论处。 对于此事,太子妃写信给十二娘,是希望十二娘能够在第一时间将皇上和武后的心意写信告诉她,让她有时间有信息在旁规劝太子,免得他惹得皇上或者皇后不开心。 十二娘想到她从长安到洛阳随驾出行前,裴氏就对她表现出笼络和交好之意,也吐露过这样的意思。但十二娘绝不想做“双面棋子”,这样的境地,是绝没有好下场的! 冷漠的在灯火上烧了太子妃的来信,十二娘决定当做没有收到这封信,而后起身去找七娘。 十二娘找到七娘,与她一起在月前的窗户下并肩而坐,翻看起高元娘、六娘、十一娘的来信。 七娘看了信之后因十一娘的事连连摇头,说:“这个十一娘,太不慎重了,如此做事,就算妹夫喜爱她,时间长了也会变心的,她怎就不懂讨崔夫人喜爱呢!” 十二娘从一开始就担心十一娘的性格无法适应崔家那样的大家族,何况议婚时还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但当下说什么都晚了,只好与七娘商量着怎么规劝十一娘,琢磨着把信件给回了,打算等幢幡制成时,去白马寺把信给姚元崇转送出去。 不知是气候的问题还是佛祖显灵,皇上的风疾在幢幡送到白马寺开光并悬挂起来后,渐渐有所好转。除了武后的赏赐,李治认为白马寺福佑了他,特拨款扩建白马寺,一时间,白马寺的名气和香火,比以往又盛了几分。 洛阳宫的日子有序的进行着,比长安少了几分烦躁,而多了几分惬意,便这样眨眼到了飒爽的秋季。 十二娘跟在武后身边的日子越久,知道的一些秘密就越多,比如说贺兰敏月当初能够入宫,是因为李治和贺兰敏月都答应了武后,贺兰敏月不会有孩子,所以贺兰敏月每天早上都会饮一碗汤药,一直都是武后的人在煎熬并监督她服用。 之前贺兰敏月瞒着武后怀了孩子,惊讶的不仅仅是武后一个人,李治也很惊讶。因有言在先,所以当李治猜测到可能是武后使了手段把贺兰敏月的孩子给弄没了,李治也不能说什么。 十二娘知道这一切时,感慨着武后的心计和预见性,所以当她在武后身边听到有宫人奏报,说贺兰敏月偷偷让人从宫外带药材进宫时,十二娘一点也不替武后感到焦急,唯一的感觉便是,武后不主动去动贺兰敏月,可贺兰敏月却又来找死了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除根 武后微微抬起下颚,垂下眼睑瞥了一眼燕紫手中捧着的药包,这是在司药司的药渣中找出来的。 负责给贺兰敏月熬药的典药女官发现她给贺兰敏月熬的汤药气味微变,于是仔细检查了药渣,惊讶发现药材成分被人动了手脚,少了该有的几味药,多了几味不该有的。 惊吓之余,女官不敢隐而不报,生怕贺兰敏月怀上孩子引发事端,匆匆秉了武后。 武后收回目光,低头一面批示奏章,一面说:“告诉曹太医,这天天熬药煎药,太过费神,让他改改药方,本宫要一劳永逸的方子,也免得敏月天天喝药遭罪。” 燕紫领命退下,十二娘在旁磨砚的手微微有些停顿。 一劳永逸……武后这是要让贺兰敏月绝育,而不是避孕了! 武后见她手中停下,声调微微抬起,问道:“芸丫头觉得本宫做的不对?” 十二娘行礼答话,说:“不,娘娘做的很对。魏国夫人失言在先,又多次尝试暗地里欺骗娘娘。娘娘为国事操劳,不能总为她费这多心神,一劳永逸的法子,极好。” 这些话,十二娘说的极为自然,对贺兰敏月,她早就没了善心和善意。如此违背伦常的关系,如此刻薄的人,有武后来整治她,十二娘觉得这便是一物降一物,天理循环罢了。 武后仔细的看了看十二娘,似乎看到了她在宫中的成长,满意的点了点头。 从最初启用十二娘,武后就担心这个小姑娘太过柔弱,心肠不狠,许多事做不来。如今看来,她可以更放心的差遣十二娘了。 在武后下令更改药方的第二天,洛阳宫就引来了一场不小的变故。 因汤药颜色味道变了,贺兰敏月喝了一口新药就不愿再喝,最后被武后派去的太监强行灌药。也是那些太监命中该有劫难,李治忽然一大早赶到贺兰敏月的宫殿邀她赏枫,灌药之事被李治看到,当场下令将武后的几名太监杖毙。 但汤药已经喝了下去,贺兰敏月的肚子疼了一整个上午,最终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 她在李治怀中痛哭流涕,要李治为她主持公道。尚未等李治追究,武后已带人杀来,质问李治因何杖毙她的侍者。 李治内心是心虚的,贺兰敏月有错在先,她一直妄图珠胎暗结,想打破三人最初的入宫约定。李治在子嗣问题上,是赞成武后的,只是看到贺兰敏月受苦,他焉能不心疼?他一怒之下杖毙侍者,现在见武后发怒,早已畏惧。 “媚娘,你不知,那些太监极其无礼,怎能对敏月动粗呢?” 武后冷笑一声,说:“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让魏国夫人喝下汤药的命令是我下的,皇上若认为臣妾做的不对,可惩罚我,杀了他们几个有何用?传出去不仅让人误以为我们帝后不合,更甚者以为皇上效仿商纣,引朝廷动荡,家国不安!” 这大帽子扣的,李治冷汗涔涔,再不敢为贺兰敏月说半句话。贺兰敏月在旁瑟瑟发抖,亦咬着嘴唇不敢出声。 当天下午,贺兰敏月自己提出身体不适不能再侍奉皇上,要回长安调养身体。李治应允,武后便顺遂他们的意思,将贺兰敏月送回了长安,但韩国夫人武顺依然留下了。 武顺极为圆滑,在武后与贺兰敏月多次交锋之中,她都把自己很好的撇开来,没有因母女关系而被贺兰敏月拖下水。 十二娘觉得武顺比贺兰敏月稍聪明一点,除了希望得到皇上的宠爱,她不会去挑战武媚其他权威,更不会试图欺瞒她或者打败她。但贺兰敏月的野心就要大多了。 就如当下,韩国夫人亲自端着桂花八宝粥来宣政殿看望武后,面带关怀的说:“娘娘整日忧国忧民,要当心身子,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这是我亲手做的粥,娘娘小时候最喜欢吃的,快尝一尝吧。” 武后看着亲姐做的粥,十分感慨,似是记起待字闺中时的儿时时光。 武后接过粥说:“姐姐亲自下厨为本宫做粥,这份心意令我十分感动。”并吃了几口,说,“味道还是那个味道,本宫甚为怀念。” 武顺神色瞬间轻松下来,武后既然念旧物,那便念旧情,何况是亲情。她虽不直接替贺兰敏月求情,但目的却是达到了。 武顺放宽心,从宣政殿中出来,见一眼熟的宫女站在一旁等候,认出她即是她那个荒唐儿子想要纳的“小妾”,也是上次与沛王妃一起说笑的女官。 她眉眼转了转,上前说道:“你是高女官吧?常见你伴皇后左右,想必是个受器重的,年纪轻轻就如此了得,日后必成大器呀。” 十二娘听她夸耀,只觉得没好事,礼貌而殊离的说:“韩国夫人夸奖了,奴婢不过是尽本份而已。” 武顺又说:“你与敏之、敏月都是有交情的,跟我不必如此客气,有空去我那里坐坐,陪我说说话吧。”这么说的,好似十二娘跟他们关系很好一般。 十二娘不说多的,只笑着说:“是,谢谢夫人抬爱。” 武顺走了,十二娘捧着新的走着来到武后身边。 武后嘴边带着笑,显然听到了门口的一番对话,于是说:“你如今成了宫里的红人,连我姐姐都要巴结你了。” 十二娘忙说:“娘娘取笑奴婢了,奴婢的这一切都是娘娘给的,若不是看在娘娘宠爱奴婢的份上,谁会理我?再说了,韩国夫人对我只是顾着娘娘的情面,客气两分,哪就真的看重我了。” 这番话既表了忠心,又把她和武顺撇清了。 武后见她现在说话比之前日益灵活,微微点头。心中记起一事,便说:“五日后是姚都督遗孀刘氏的生辰,你替本宫去表表心意,以慰姚都督的在天之灵吧。” 十二娘欢喜中带着紧张,她竟然要去见姚元崇的母亲了!虽说她是要代替武后前去,但她心中却有即将见“未来婆婆”的感觉!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遗产 临近姚刘氏的生辰,但御赐的洛阳姚府中依然一片素净。今年是姚大都督去世的第一年,姚家带孝不能摆宴奏乐,但姚元崇收到了十二娘的飞鸽传书,知道了武后的旨意,姚家好歹得准备一番。 当十二娘奉旨带着几个宫女来到姚府颁布赏赐时,姚刘氏穿了一件黑底紫边的袍服,头发梳的光洁整齐,没有一缕乱发,面容沉静的带着两个儿子站在前厅迎接。 因是代表武后而来,十二娘忍着不适的感觉,生生受了三人几拜,颁了赏赐,说了恭贺的话语后,姚刘氏谢恩说道:“未亡人姚刘氏叩谢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话音刚落,十二娘急忙上前扶起姚夫人,姚元崇也从后搀扶,两人目光一触即闪,微微有些羞怯。 姚元景从十二娘进府的那一刻,一直盯着她看,直到这时,才雀跃的喊道:“芸姐姐,真的是你!”说着,还上去拉十二娘的手。 姚夫人连忙阻止道:“元景,不得对女史无礼!” 十二娘说道:“无妨的,我与元景多日未见,甚为想念。” 姚夫人很疑惑,姚元崇在旁说道:“娘,高女史是我在长安的好友,元景在长安时,也多蒙她照顾,就是我对您说起过的那一位姑娘。” 姚夫人恍然大悟,儿子对他说过一些事,家中挂的一副夏帘就是这个姑娘送的,想清了这层关系,姚夫人转瞬有些不知所措。 姚元崇自然而然的接手,对十二娘说:“既然出宫来我家做客,又是我娘的生辰,你好歹留下吃顿饭。只是尚在重孝期,什么也没有准备,只有粗茶淡饭,你将就入席吃一些吧。” 十二娘自不会嫌弃,含笑点头说:“那就叨扰了。”说完从袖中掏出一个半尺长的盒子,说:“这是我给夫人的一点心意。” 刘氏更为慌张,不知收还是不收,姚元崇在旁轻声说道:“娘,十二娘的一点心意,你便收下吧。” 刘氏见儿子与这位女史一点也不生分,又想起他之前对自己说过有位心仪的姑娘在长安与他们多有照拂,便觉得两人已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她向来是以儿子为傲的,况姚元崇从小到大,在大事上从没有马虎过,便相信儿子的选择,接过了十二娘的礼物。 礼盒入手十分沉淀,刘氏又有些后悔,可不待她说什么,三个孩子已伴着她往内厅走去。 十二娘早在听姚元崇讲起家里的事情时,就猜测他母亲是个柔弱且无注意的妇人,今日看来,果然是标准的古代好女人——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幸而姚元崇是个好样的,不然他们日子怎么过? 三人一路往内院走去,让十二娘有些意外的是,姚府内厅中有客,有她认识的瑶台坊主白老板,其余近十人全是她没见过面的陌生男人。 白坊主脸上依然是常年不变的微笑,如沐春风般的说:“高女史,许久不见了。” 十二娘回礼道:“白坊主近来可好?” 经姚元崇介绍,这些客人中,有姚都督的旧部,有天南海北的商人,亦有未有名气的读书人,真可谓是大杂烩。 众人听说她是代表武后前来的女史,对她颇为恭敬,一一见礼过后,依次入席。 席间无歌无酒,是一顿家常便饭,姚元崇在席间与这些“叔叔、伯伯”交谈甚欢,氛围颇为热络。大家多是为了照顾姚家遗孀而来,纷纷表示若姚家母子有什么需求,他们绝无二话,但看武后在姚都督去世后,依然如此器重姚家,心中放心几分,眼神中也多了几分思量。 饭后众人去客院小憩,姚元崇送母亲回房后,邀十二娘去书房说话。 姚元崇的脸上带着几丝雀跃,眼中的仿佛灼烧着火焰。十二娘看他这般,觉得不止是因为自己前来的缘故,知晓他必有其他要事跟自己讲。 果然,姚元崇关上门,带着一些兴奋说:“十二娘,你看到了吗,今天的这些客人都是我父亲的属下,也是他留给我的‘遗产’!今日有你代替皇后前来,他们心中有主,定会像支持父亲一样支持我了。” 十二娘听他这话,有些迷糊,却也猜到了大半。姚都督身为大都统,生前怎会没有一点自己的势力?武后对姚家遗孀这样照顾,也必定是想继续利用姚家的势力。 姚元崇说道:“我家里的那些事,你也知道几分,我并不瞒你。父亲去世前,留有几封手书,信中署名我为姚家下一代家主。但兄弟欺我年幼,说我克父,又有族中叔伯为倚仗,拒不承认父亲的遗书。我不想与他们为家事而争,只想把父亲留下的家业守住。姚家的家业不是陕州的那百间房千亩地,而是今日宴厅中坐的这些人!” 姚元崇说的有些激动,走了几步,坐到十二娘身边继续说:“自父亲去世,我就开始联系父亲麾下的众人,虽然大家都认同父亲的遗书,但因我无功无名,他们不太相信我能继续带领他们,有些人在另谋出路,我都是知道的。可今日你代替皇后前来,你看到没有?他们的神情都变了!” 虽然是普通的生辰赏赐,但昭示了武后对他的支持,得到了这个最大的倚仗,姚家旧属又有何可担心? 十二娘说道:“你即已得到了他们的认可,日后必定能够带领他们作出一番业绩,让他们对你臣服。” 姚元崇抿嘴笑着说:“有了他们的支持,姚家定然能够继续光耀门楣,我和母亲回归陕州祖宅的那一天,也不会太远。”他看着十二娘,眼中迸出火花,一字一句的说:“待那时,我必将风风光光的迎娶你过门!” 十二娘微微抬起下颚,忍着心中的欢喜,说:“我嫁不嫁还不一定呢,看你的表现咯!” 这句话却让姚元崇急了,忙说:“十二娘,誓言犹然在耳,你必定是要嫁给我的!” 看他焦急的样,十二娘知道自己“轻浮”了,在姚元崇心中,感情之事不是能当作儿戏来说的。 “知道了,还有好几年的事,你现在挂在嘴边说什么!” 姚元崇看十二娘不好意思了,吃吃的笑了几声,也觉得自己太焦急孟浪了。 十二娘虽是信任他,但在今天知道了很多内幕之后,有些顾虑的问道:“姚家……一直以来在为皇后做什么事?” 姚元崇沉思了几分,认真的说:“明的暗的,好的坏的都有,我现在涉世尚浅,皇后用我次数也不多,一时半会儿我也不能妄言。不过父亲对我说过,皇后此人胸怀大志,不同于寻常之人,她身在后位,于唐有利也有弊。若有良臣辅佐,她可造唐之盛世,若有奸佞当道,则必乱我唐江山。父亲直到死时,任在叮嘱我这一点,要我辨明时势,将来做个贤臣。” 他既然已有这个信念,十二娘就不用多说什么,只鼓励并确定的说道:“你一定可以的!” 姚元崇听她这般说,更多了几分自信,看到她的微笑,便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有说不出的笃定和安心。 ** 按照皇上和皇后往年的习惯,秋至之后就要回长安,但今年因皇上的病情好转,他认为与白马寺的福佑和洛阳的风水有关,所以决定就在洛阳过年。 此消息一经传回长安,许多事情就发生了变化。王孙公侯、朝廷重臣过年要进宫朝拜,皇上既然在洛阳过年,那么他们也得准备在洛阳小住,纷纷收拾起自家在洛阳的别业,以待年关。 而留守长安的太子李弘也写了奏折来,请示过年的安排。 在众人以为太子也将到洛阳宫过年时,武后向李治请示,说她最近身体疲惫,想把所有政事都交给太子打理。 高宗惊讶不已,他见武后处理政事如鱼得水,朝臣中的反对声越来越大,他本就在为此事担忧,岂料武后主动放弃一切,他欣喜都来不及,又怎会拒绝? 一封圣旨传回长安,太子李弘从形式到实质开始监国,而李治和武后则在洛阳修养,时常开宴摆酒,忽然之间过的异常轻松。 可十二娘作为武后的贴身女官,她知道每晚武后临睡前,都会翻阅宫外传来的信息,长安发生的每一件事,都逃不过她的掌控,而为她搜集信息的人,绝大部分来自于姚家的人脉。 不论是武后要给姚家下令,还是姚元崇要呈递消息上来,都是十二娘作为中间人转达。这一来二去,宫中的人见十二娘成了武后最信任的人,对她越发客气,平时的言语中也带着讨好,或是些许好奇的打探。 因宫人待她的异状,让十二娘越来越不愿意跟他们多说话,每次只是淡淡的笑着,却不言不语,只有在七娘或者馨娘面前,她才会多言几句。 悄然到了冬季,洛阳下了大雪。因李治不能见风,帝后招了沛王和英王到宫中作陪,一家人其乐融融的聚着,不谈国事,十分之难得。 沛王、英王向帝后二人说着洛阳城中的事,房玉馨在旁亲自伺候茶水,十二娘跟在旁边帮忙。两人走到茶房去添热水时,房玉馨轻声说道:“师傅和嘉娘都来洛阳了,你知道吗?” 十二娘之前没想到她们,听馨娘这么一说,曹神医要伴驾留在洛阳,那曹家人自然是要来洛阳过年了。 “哦?几时来的,你见过嘉娘了?”十二娘问道。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推波助澜 房玉馨轻轻点头,在十二娘耳边说:“来了有些日子,到我府上来坐过一回,我们说起你,想着要是什么时候我们三姐妹能聚一聚就好。” 十二娘抿嘴笑了笑,未做正面回答。 她如今在皇后身前做事,偶有机会出宫,要去一趟沛王的别业并不算什么难事。可是想到跟嘉娘见面,两人之间该怎么相处呢? 嘉娘虽然透过朋友对十二娘说了,她不想着李思训那事了,但横亘在两人见的这条沟,真能轻松越过吗? 而十二娘口口声声对朋友们说,她不会和李思训定亲,可李思训一意孤行,他们两人的事情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她对嘉娘的承诺,没有做到,别人眼里会怎么看她? 房玉馨见她神情莫测,就不再追着此事说下去,叹了口气,端着茶水送了出去。 大概是房玉馨这个孝儿媳表现的非常好,皇上和皇后对她非常满意,年前封了几批赏赐到沛王府的别业。消息传回长安,太子妃裴氏微微有些坐不住,竟撇下太子一人,跑到洛阳来陪驾。 武后与皇上一起坐在贞观殿中,看着突然而至的太子妃,脸上微微有些不好看。 李治不好直接训斥,看了一眼武后,武后知晓其心意,便开口问道:“太子妃突然而至,可是有什么急事?” 裴氏恭敬有礼的说:“年关将至,各种事务繁忙,儿臣特来侍奉皇上和娘娘,想为娘娘分忧。” 武后淡淡的笑了一下,问道:“那太子和大明宫中的事务,太子妃打算如何处置?” 裴氏来之前并未考虑太多,只想到太子身边有众臣辅佐,而大明宫中并无重要之人,还是在皇上和皇后面前表孝心重要一些,匆匆赶来,如今被武后这样一问,她回答就有些磕磕巴巴。 “东……东宫的事务已安排周全,有东宫属官及众位大臣在旁辅佐,应是无碍。大明宫中的事务……那里的事务儿臣会遵照娘娘的意思安排。” 武后从燕紫手上接过一盏茶,吹了吹,慢悠悠的说:“太子第一次监国,许多事务都不熟悉,想来已忙的不可开交。我和皇上放心把朝政大事交给太子,就是念着你是个沉稳妥帖的,能把东宫和长安的内务处理的妥妥当当,不用太子分神。如今倒好,你撇下长安诸多事务,前来侍奉我和皇上,我们二人跟前有什么事缺你不可?你且同我们说实话,是你跟太子拌嘴了,还是长安谁给你气受了?” 裴氏连忙摇头说:“不是的,儿臣只是想在皇上和娘娘面前尽点孝心。” 她这句话一说,武后怎不明白她是为了替太子争宠而来?表情立即就凌厉起来了:“我这里不用你尽什么孝心,你且回东宫把太子服侍好,就已是你的孝心了。” 搁下茶盏,武后作出一副送客的模样。 一旁的女官不知该不该上前请太子妃出去,有些为难的互相递着眼神,幸好李治适时开口,说:“太子妃虽然考虑不周,可也是她的孝心,现在到了用午膳的时候,用了午膳再回长安也不迟。” 武后本不想留饭,但念着李治和李弘的面子,只好说:“那就吃了再上路吧,赐宴。” “谢皇上,谢皇后娘娘,儿臣告退。”裴氏紧紧的扣着手心,颤巍巍的退出,从头顶到脖颈都红透了,只觉得丢人的不得了。 随着女官的指引,她到偏殿用饭,坐在里面,她对旁边的宫女说:“去将为皇后娘娘奉笔的高女史请来,我找她有事。” 宫女有些疑惑,但太子妃如此吩咐,她也只好这样办。 十二娘本在宣政殿整理籍册,没有在贞观殿侍奉,忽听人说太子妃要见她。今日一早,武后刚刚接到快报,说太子妃离京往东都而来,没想到快报刚到,裴氏已来,想到武后早上得到消息时的神情,十二娘心中就有不好的预感。 她与传话的宫女一块往贞观殿走去,问道:“太子妃匆匆而来,可见过皇上和皇后了?” 宫女知道十二娘是皇后身前的红人,自然知无不言:“已经见过了,皇上和皇后在偏殿赐了宴,让太子妃吃完就回长安呢……” 十二娘微微点了点头,又听那宫女说:“太子妃的神情不太好,高女史一会儿要小心一些才是。” 十二娘见这宫女是贞观殿皇上身边的,肯主动与她示好以后恐有用处,于是笑着从袖中塞了一把铜钱给她,说:“待会儿有劳你早些把我喊出来,就说皇后娘娘在找我。” 那宫女心照不宣的收了,面上微微笑了笑,说:“我明白了。” 偏殿中,太子妃并未动筷子吃桌上的东西,见十二娘来了,便让旁边的宫女都下去,颇有些激动的问道:“十二娘,我之前让宫女给你传的信,你可收到了?” 她说的是元宵节那晚的信吧。 十二娘点头说:“是,收到了。” 裴氏不满的问道:“既然收到,为何不回信?” 十二娘劝道:“在奴婢看来,太子和太子妃完全无需打探皇上或皇后的讯息,多此一举反而会招惹事端,为了太子妃着想,奴婢才没有回信。” “多此一举?房氏在洛阳大献殷勤的事情都传回长安去了,皇上和皇后如今如此宠爱沛王,你怎能说我多此一举?” 十二娘冷静的说:“太子为长为贤,如今皇上和皇后命他监国,已是昭显对他的信任和器重。只要太子处理好政务不犯错,纵二圣宠爱沛王,又能耐他如何?太子妃你这般做派,反落下乘。” 裴氏仿若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一般,愤怒的说:“想你刚入宫那一会儿,我待你那般好,生怕你受人欺负,如今好了,你受了皇后娘娘器重,举手之劳也不愿意帮我,亏李思训还心心念念的记挂着你。” 十二娘忍着委屈,说:“太子妃,十二娘正因记着你的情,才对你说这些话,有些时候不作为反而是最好的应对手段,您若不信,也就当我没心没肺不愿帮你吧。” 正好先前的宫女在殿外禀报道:“太子妃,高女史,皇后娘娘正在寻高女史,请她赶紧过去呢。” 十二娘深深的看了一眼裴氏,也不知她到底是听了还是没听,只好说:“奴婢先行告退,请太子妃务必思量思量。” 裴氏见她离开,满脑海里都在想着贺兰敏月对她说的话—— “皇后让太子监国,不过是希望他出个大错,好借机废除太子。你看看沛王如今势头无俩,皇上夸他、皇后夸他,连众大臣也拥护他。不仅沛王如此,连沛王妃也贤名远播,她一侧妃何等何能可以越过你太子妃的名头?不过是她的闺中密友在皇后身边替她通风报信罢了!如此一来,沛王和沛王妃想投其所好,起不容易?” 裴氏伤心又愤恨的想到:“贺兰敏月所说果然不错,我先前还不信,如今看十二娘不愿帮忙,分明就是倒向沛王一边……” 十二娘从贞观殿的偏殿出来没多久,就真的被武后召见。武后传令召见左金吾将军裴居道,也就是太子妃裴氏的父亲。 不用多的猜想,也知道武后要见裴将军是跟太子妃有关。 十二娘拟好懿旨正要送出去,武后突然问她:“太子妃中午传见你了。” 武后不是问话,是陈述事实,十二娘如实回答,说:“是,太子妃受到斥责,心中惶恐,希望奴婢能够帮她。” 武后对她的直言不讳表示赞赏,问道:“那你要如何帮她?” 十二娘说:“奴婢哪里能帮得上太子妃,太子妃只需做好本分即可无忧,旁的念想都是多余的。” 武后微微点头,说:“难为你这丫头能想清楚,既然你明白,我就不多说了,去吧。” 裴居道下午快马赶来,进宫与武后长谈一个多时辰,最后走出来时,面色沉重,并不停留,抓紧出宫去了。 眨眼新年将至,各处的贺礼都送到了洛阳宫,太子那边自然也有表示。与中秋节礼一样,东宫的新春贺礼是由李思训带人送来的,拜见了皇上皇后之后,李思训就找到了十二娘。 “你不要插手太子和沛王的争斗,知道吗?”他开门见山这句话把十二娘说蒙了,十二娘盯着他,问道:“我有插手吗?” 李思训神情莫测,说:“最近有些流言蜚语传入太子耳中,我只是叮嘱你一二,并无他意。” 十二娘想了想,说:“自太子监国之后,朝中流言蜚语四起,他们兄弟本无间隙,与其叮嘱我,不如查一查是何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切莫让太子被小人蛊惑才是。” 李思训点头道:“我最近是觉得有些不对,但……” 但太子顾及他跟十二娘的关系,已不是那么信任他,很多话都不对他说了。 李思训并未将这件事说出来,只苦笑一下,说:“皇家最怕的就是皇位之争,你身在宫中,又处在皇后身边,这种事情不得不防,有时候明哲保身是个不错的办法。你该避嫌的时候也要避嫌,与沛王妃那边……你懂我的意思吗?” 虽然无可奈何,但他的好意十二娘懂了,无言的点了点头。 李思训突然一改脸上的愁苦之色,笑着说:“来,看看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月份之前恐怕都不能稳定更新,年前年后的公事、私事,太多变数,大家屯一屯,稍晚些来看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吃醋 十二娘望着出现在她面前的红色小荷包,惊讶略带几分滑稽的对李思训说:“哦?你什么时候会绣荷包了,这个不应该是女子送给男子的吗?” 李思训脸上略有几分尴尬,只好打开荷包的系带,让十二娘看里面,说:“这个才是我要送给你的。” 十二娘伸手探进去,将一串冰凉玉润的手珠取了出来,绿莹莹的清透如碧波。 “翡翠手珠。”十二娘看这串手珠品质不凡,重新放回荷包里,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李思训却不吃这一套,说:“赶紧收下吧,总好过我再让人送到你跟前。” 十二娘想起李思训元宵节夜晚在女官用餐的偏殿徘徊的样子,真觉得他会再明目张胆做出这样的事,只好将翡翠手珠收下。 “再别送我东西了,年年过节,也没什么好送的。”十二娘说道。 李思训却说:“日子天天过,过年就这几天,送个东西也没什么,况且这又不是什么定情信物,你别怕,给你戴着玩的。” 他既然这么说,十二娘心中便没了负担,说:“那我就谢过啦,我手笨,又困在宫里,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只能口头祝你新年好。” “不如这样……”李思训出起点子来,说:“元宵节那天宫中办灯会,你送盏灯给我好不好?” 十二娘想了想,不是什么大事,况且礼尚往来是情理之中的事,就答应了。 洛阳宫中宾客多,会见和筵席自然多,但十二娘除了早晚整理信息给武后批阅,白日里反而松散下来。 贵人们过节,女官和宫女也过节,只是形式和时间不同。谁若不当值得了个空,就开小灶煮点东西,邀几个相熟的姐妹亲近亲近,倒也其乐融融。 十二娘找司膳司的女官弄了些点心和鲜汤,邀了七娘相聚。七娘满面欢喜而来,入门便说:“今年可好,有妹妹陪我过年,不像往年那么孤单了。” 十二娘请七娘坐下,说:“姐姐年前赶制了那么多衣服,现在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快来喝点汤,这跟集仙殿里待贵宾的羹汤可是一样的呢。” 七娘知道十二娘手头有钱有关系,能弄到好东西,不跟她客气,聊着天吃了起来。 吃饭途中,七娘说到一事:“十二娘,听宫里的传言,刘仁轨将军在百济大劫,皇上和皇后准备对他大加封赏,这消息可靠吗?” 十二娘微微点头,说:“刘将军的军功是血汗拼下来的,自然该有封赏。” 七娘羡慕的说:“大伯父在波斯也有两年了,那里不仅偏远,且无仗可打,连一点升迁的机会也没有,要是能在百济战事结束前过去走马上任一番,以后也有军功可表……” 七娘这一开口,就把十二娘惊了一跳,七娘真敢想,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无权无势的高家?军方的人员调动不是她们女官能干涉的,她却打起了这样的心思。 七娘也知道自己在做白日梦,说说罢了,但话题至此,就多了几分忧愁。她当初进宫是为了能给自家兄弟铺条路,但进宫之后发现自己的想法太单纯。宫中唯皇后所用的人很多,人人都想辉煌腾达,机会依然很渺茫。 “听大姐的意思,二兄是铁了心要学波斯人建商队,二房的三个哥哥在蓨县打理庶务,五郎、六郎读书也不知能不能读出一个气候,我们两姐妹,竟没有一个可依靠的……”高家本是将门帅府,到他们这一代的男儿,无一人从军,合家上下这么多男人,只大伯父一个人有军职,七娘说着说着就有些气馁。 十二娘宽慰道:“我看五郎和六郎都是好样的,指不定他日就能成才,我们何必如此心急,且看看吧。” 七娘知道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只感叹道:“我们俩姐妹潜心服侍皇后娘娘,但愿皇后娘娘能看到我们的忠心。” 十二娘抿嘴笑了一笑。 “对了,近日怎么没听到元之的消息?”七娘问道。 十二娘说:“他最近不在洛阳,好像有事在忙,我也没细问。” 十二娘略带掩饰的吃了一口糕点,关于姚元崇的动静,她是知道的。最近姚元崇一直在长安,太子的大部分讯息都是他收集而来,跟十二娘也一直在通消息,只不过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怕七娘追问,急忙转开话题,问道:“元宵节那天要办灯会,尚功局让女官们自备花灯,还要猜灯谜,姐姐开始准备没有?” 七娘一下子被提起兴趣,说:“我先前来的时候还在想这个事,我估摸着你不会扎花灯,所以打算替你做个灯模子,但由你来画个灯面,好不好?” 十二娘忙点头,说:“这样再好不过了,各取所长,对咱们来说都不是难事。” 两人一拍即合,十二娘又说:“央求姐姐个事,再帮我多扎个灯模子好不好?” 七娘问道:“你还要帮谁做灯?” 十二娘一脸无奈的说:“李思训那天要进宫,问我讨个灯,我想着交情在那里,不答应也不好。” 七娘眼神颇为复杂的看了十二娘一眼,关于李思训和十二娘的事,她背地里听的多了,也不知十二娘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琢磨了两下,她想想不问罢了,不管十二娘是喜欢姚元崇还是喜欢李思训,她觉得都不错,现在问她,反而让十二娘为难了。 过了两天,七娘心灵手巧的扎了三个灯模子出来,一个步步生莲,一个年年有“鱼”,一个寿星献桃。十二娘负责画灯面,然后糊上去。 到了元宵节那天,宫中妆扮的璀璨夺目,听说仅内务府就造了五万盏花灯,再加上成千的宫女和女官制的花灯,真是一副壮观的景象。 看着火树银花般的景色,诸人都兴奋了起来。今晚武后身边不用十二娘待命,她就早早的和众人往举办灯会的陶光园去。早先武后放过话,今年在洛阳宫过年,不比在长安那么拘谨,允许不当值的宫人们松散松散。 此刻宫外的宾客尚未进宫,园子里只有一些女官和有头有脸的宫女。十二娘与七娘依着小径观赏各色花灯且笑且行,迎面却叫李思训撞到了。 他上前与十二娘打招呼,十二娘与他聊天说道:“你今日进宫的倒早,灯会还没开始呢。” 李思训看到七娘在跟前,不像与十二娘独处时那样随意,只含笑说:“我是替太子殿下来给皇上和皇后问安的,当然要赶早。” 七娘进宫几年,要是一点眼色也不懂,那真是白进宫了。她与李思训点头问好之后就对十二娘说:“我答应了尚仪局的姐妹去帮忙的,时间差不多,我先去看看,你们慢聊。” 十二娘点头说:“那你先去,等灯会开始了,我们在望峰亭一起观灯吧。” 七娘点头应下,走开了。 李思训看着十二娘手中的两盏花灯,问道:“这其中可有你答应给我的灯?” 十二娘将手中的年年有“鱼”的鱼灯送给李思训,说:“答应你了,自然有你的。” 李思训接过观赏起来,见鱼灯做的惟妙惟肖,说:“这鱼鳞画的颇为真切,是你的手笔,看来这灯果然是你做的。” 十二娘与他打趣道:“你还怕我随便拿个灯来赴宴你啊。” 心思被戳破,李思训低头笑了笑,忽然看见十二娘腰间系了一个红木雕的坠子,半尺长的大红流苏非常显眼。再仔细一看,木雕的一面刻了一个“芸”字,他便问道:“这个腰坠好特别,是专程定做的吗?” 十二娘拿起腰坠,摸着它说:“这个啊,是我去年本命年姚元崇送给我辟邪的。” 李思训闻言,就有些不是滋味。 他顿了顿,抓起十二娘的一直手腕,撩起袖子看了看,放下之后又要去抓另一只手腕,却被十二娘避开。 “你做什么,人来人往的……”十二娘躲到一边去。 李思训问道:“我送给你的翡翠手珠,你可戴了?” 十二娘摇头,说:“那个太贵重,我收起来了,没戴。” 李思训冷着脸说:“那串手珠是我花了大力气从空相那里求来的,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你怎么不戴?” 十二娘看看李思训问道:“你不是说手珠只是给我玩的吗?” 李思训没有答她,大步走在了前头。 十二娘想起白马寺的空相和尚,看着不像个普通和尚,又听李思训说那手珠是花了大力气求来的,怕不是个俗物,忙跟在后面说:“我不知道那串手珠的珍贵,盲目收了,我还给你吧。” 李思训一听这个,更为生气,猛的停下脚步,说:“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 十二娘低头在袖子里的如意葫芦袋里掏手珠,没注意李思训转身停下,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鼻子撞的酸疼,泪花都飞了出来,十二娘一手抓着手珠,一手揉着鼻子,鼻音弄重的说:“可撞晕我了……” 李思训穿的是勋卫的轻甲,虽不是铜铁铠甲,但也是织了铜丝,镶了铁片的,十二娘撞的真不轻。 李思训看她站不稳,一面扶她一面问:“你没事吧?” 十二娘忍着鼻子的酸疼感,仰头把眼泪憋回去,说:“没事,马上就没事了……” 看她这个逞强的样子,李思训又喜爱又心疼,心里之前的一点不乐意全都抛开了,忙哄道:“是我不好,不该突然停下。” 十二娘挥挥手,说:“我又没怪你,只是这手珠,你快收回去吧,空相大师的宝物,你别乱送人。” 李思训决然的说:“我说过的话、送出的东西,从来不收回。”说着就把手珠套在了十二娘的手腕上,“这是为了保佑你在宫里平平安安才去问空相求的,你就领了我的心意吧,也让我省省心。” 他这番话让十二娘不知如何是好,转眼看见园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宾客都来了,十二娘不好与他继续拉扯,匆匆辞别,往望峰亭找七娘去了。 【大家新年好,小羽过年期间更新特别不给力,都不好意思给大家拜年了,年后就会恢复正常更新,小羽是业余写手,大家包涵包涵……】***(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希望 随着夜幕降临,花灯一一点燃起来,陶光园顿时流光溢彩,令众人叹为观止。 望峰亭是陶光园的至高处,女官们纷纷来到这里一览元宵节的胜景。十二娘和七娘倚在亭子的一角,边看灯,边说着家常。 十二娘感慨的说:“还记得前年元宵节,我与崇郎、子安及一干姐妹在长安朱雀大街上看灯,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真是自在。” 那时候姚元崇的父亲还没有去世,她也没有面临择亲的难题,姐妹之间亲昵友好,稍有些困扰的只是高夫人对她的管束。如今一眨眼,她为了逃避婚事毅然入宫,身边的朋友们,境地和心境各不相同,想起这一年,竟是如此的身不由己,不禁悲从中来。 七娘与她牵着手,说:“凡事想开些,咱们在宫中虽然没了自由,但比起别的宫人,要好上许多,有几个宫女能够像咱们姐妹相伴,又能得到皇后的恩宠?” 十二娘微笑着点点头,想想也是,她得曹夫人、姚元崇、李思训所助,在宫中的日子很好,在宫中能过的像她们这般,已是不宜。 皇上、皇后带领众皇亲从洛阳宫正门处看灯归来,陶光园中的宾客瞬间多了起来,女官们纷纷避嫌散去,十二娘和七娘也从望峰亭上下来,往园外走去。 在半路和七娘分开,十二娘往长生殿的住所走去,一个小太监从侧门里斜出来,嘴巴甜腻的说:“高女史新年好,小得给女史拜年了,这点东西是小得孝敬您的,还请收下。” 这个小太监十二娘认得,是黄德胜总管手底下的人,给她送过几次信。她心知肚明的收下小包裹,说:“你有心了,谢谢你的好意。” 拿着东西匆匆回了住所,拆开一看,不出他所料,是姚元崇捎进来的东西——一些女儿家惯用的珠花和首饰,外加一封信。 十二娘拆开信一看,信中的内容让她大吃一惊。姚元崇告诉她,她的大伯父高鸿年后就会被调往高丽,负责军需物资及战俘押送。 虽然是平调,但在高丽大捷的情况下调过去负责后勤,不仅油水多,还能沾些战功,这么好的差事,竟然落到高家的头上,这其中的猫腻不言而喻! 十二娘想到姚家在军中的关系,又想到武后这几年在迅速栽培亲信,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有几分明了。不管于公于私,姚元崇能为她这样着想,十二娘心中顿时充满了暖意。 调任在年后几天就发布了下来,七娘闻讯之后欢喜的来找十二娘,以为是她从中斡旋的结果。纵十二娘解释说不是她的功劳,七娘也只当她谦虚。 眨眼到了二月间,春闱放榜,好讯连连,王勃应幽素科试及第,加之右相刘祥道的举荐,要来洛阳赴探花宴,并对策高第。 王勃少年成才,才名远播,宫女们对他这种少年英杰一点抵抗力也没有。在准备探花宴时,十二娘常听周围有人在议论王勃的家世、诗作及样貌,惹得宫女们芳心大动。 她在旁听着暗暗为王勃高兴,只愿王勃能够比以往懂些人情世故,不要在大事上翻跟头。 探花宴前夕,房玉馨进宫问安,趁机找到十二娘。 “子安要来洛阳宫了,你可有机会见他?” 十二娘说:“探花宴上,我要奉笔,应是能见到他的。” 房玉馨点头说:“他来洛阳好几日了,沛王殿下听闻他中第,在府中宴请他,他明里暗里,多方打听你的消息呢。” 十二娘避重就轻的说:“沛王殿下真是个念旧情的,专门为子安设宴款待。” 说起沛王李贤,房玉馨眼中就露出幸福的喜色,说道:“子安好歹是做过沛王侍读的,当年因檄文被赶出王府,沛王心中过意不去,现在能帮他自然想帮一帮。再说了,子安的文采谁看不出,沛王任人唯贤,看中他也是他自己有这个本事呀。” 房玉馨又说:“对了,你很久不见若娘了吧?她生了个姑娘,我正月里替殿下去上官家恭贺的时候见到她了。上官家果然是知书达礼的人家,我看若娘房里的摆设、用的奶妈子,都很好,并没有因为她生了女儿就轻视她。” 十二娘验证性的问道:“她女儿可娶了名儿?” 房玉馨点头道:“娶了,叫婉儿,上官婉儿,听着就很乖巧。” 十二娘只觉得心中一空,历史的车轮果然照着它原有的方向前进着。上官婉儿出世了,也意味着上官家离大难临头的时间不远了…… 她脑袋急转着,按照历史所述,上官家被抄家是因为上官仪怂恿李治废后,触怒了武后,武后继而冠以上官家造反的罪名,使得他家死的死,发配的发配。 可有什么办法避免这场灾难?她能改变历史吗?倘若改变,她将付出怎样的代价? 夜深人静之时,她在空间中找到小唯,说出她心中的困扰。 小唯听完,脸上露出少有的凝重神色,良久,他才说:“小唯知道姐姐在旁见死不救心里会很难受,可是命数乃天定,不由凡人更改,纵我这里有一点希望,我也不希望姐姐去冒险。” 听他的弦外之音,竟是有别的办法的! 十二娘追问道:“有什么方法,你先告诉我,好容我衡量。” 小唯犹豫来回,方说:“天道自有轮回,他们在这里的命数已定,你我无法改变,却可以把他们送去其他地方,创造新的命数,就如姐姐从未来穿越到这里,道理是一样的。当初姐姐告诉小唯,你是从未来而来,我就在想,时光隧道因何而开,定然是姐姐所用的穿越机器具有强大的能量,能够破空而出。如果能找到那个力量,也就能够再次开启时空隧道,将姐姐想救的人送走了。” 十二娘听了,心中顿时凉了。她穿越而来的力量,是由整个空间崩塌及小唯的生命为代价而释放出的力量,她怎么能为了救人,而让小唯再次付出这样的代价! 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十二娘不甘心的想着。 电光火石间,十二娘意识到,这个空间和小唯的力量本质是灵气,若她能弄到足够的灵气,是不是说明小唯不用受伤也能帮她开启时空呢? 之前小唯驯养家鸽时,为了让家鸽有灵性,用灵石加以培养,说明灵石的灵气可以幻化为小唯所用。她迅速把这个想法告诉给小唯,小唯思忖着说:“姐姐所想,听着有些道理,但小唯从未用过,也不知能否行得通。不过想来这个空间就是灵气所造,灵气应该能够打通空间之间的隧道,但这个量必定是相当巨大的。” 有希望就好,十二娘说道:“这个无妨,我们可以试试,灵石的话,积少成多,攒一攒总能有的。” 灵石也就是钻石,一想到要大量存储钻石,十二娘就发现自己手头的钱远远不够用,可她如今又在宫里,她得想想办法才行…… 怀着心事,迎来了探花宴。 当王勃身穿乳白长袍墨绿披风立在杏林中时,倾倒芳心无数,但他眼中只看到了立在皇后身侧的十二娘。 十二娘含笑看着他,这样的四目相交让王勃觉得自己这条路选对了,不论如何,他终是凭自己的本事进宫看她了! 李治因王勃的檄文对他依然有些成见,但右相强力举荐,加之他的文采名声在此,似的惯有纳贤之名的李治,不得不重新审视王勃。 在探花宴上,王勃对策高第,十二娘端着文房四宝上前为他铺纸研墨,轻声叮嘱道:“稳妥些……” 王勃颔首微笑,泼墨而成的文章丝毫不见他以往的自傲和张扬,他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让李治和在场众人看到了他横溢的才华,和敏捷的文思,使得李治不得不对他大为改观。 “我朝得此少年英才,乃是社稷之福,授尔朝散郎之职,望卿勤修不辍,为朝廷效力。” 满座惊叹,这是李治第一次在杏林探花宴上就授予官职,可见他对王勃的满意程度! 朝散郎在八郎八尉中位列第四,官阶正六品上,这对一个及第新人来说,是莫大的恩宠。但王勃受宠不惊,平静的笑着谢恩,他入仕只为十二娘,身负何职,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整个探花宴,王勃与十二娘并无机会说话,但看得出,王勃心情很好,旁人只当他的目光不离皇上和皇后,但十二娘却知,王勃一直在看着她。 望着这等才华横溢的少年,十二娘心生怜惜,再想到他未来可能英年早逝,她便止不住的想要救他,她要收集灵石的想法就更笃定了! 隔日,十二娘托人将两封书信送出宫,姚元崇看了其中一封,而后将另一封信交与笔洗手中,命他送往长安礼泉坊。 时隔一年,忠仆秦刚收到十二娘的第一封信,看完信毫不犹豫的拉着自家媳妇说:“快收拾东西,姑娘让咱们到洛阳去!”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生意 【第二更~小羽在努力补春节断更的章节,这两天会爆发一下,大家不要忘记看之前的章节哦~~】 应十二娘在书信中所求,姚元崇在洛阳城外帮她置了一个农院,三间房带十亩地。又在城内的南市中租了一个铺面。 秦刚一家及燕娘、阿兰众人被笔洗接来安置在农院中,秦刚看着成片的土地,问道:“姑娘这是让咱们来洛阳种地吗?这个成,我和媳妇都会。” 笔洗微笑着说:“姑娘这些天会找机会出宫一次,你们且休息几天,有何安排,姑娘到时候自有吩咐。” 燕娘搁下包袱之后就拉着笔洗问道:“小哥儿,十二娘在宫中可好?这一年没见,也不知胖了还是瘦了……” 笔洗忙说:“我虽没见着姑娘,但听我家十郎说,姑娘在宫中一切安好,大娘勿忧。” “那就好……那就好……”燕娘想想也是,如果在宫中过的不好,如何能跟外面互通有无,又如何能把他们接到洛阳?如此想着,她心中就放心了。 十二娘托姚元崇接大家来洛阳,是打算做牡丹生意赚钱买灵石。一是因为之前与百卉阁合作,有赚钱的先例在前头,二是因为她手头有现成的分株牡丹花枝,要大规模栽种起来很方便。 三月初一她出宫替武后到白马寺敬香,约了姚元崇、秦刚和燕娘三人碰头。见到众人后,因时间紧张,故人重逢顾不得多做寒暄,十二娘便开门见山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我想建一座牡丹花圃,然后在洛阳南市里开花店来卖。我订了一批上好的牡丹花枝,过几天就有人送到农院去,到时候你们按照我手中的这两个册子里的方法栽培,里面是牡丹培育及分株、嫁接的方法,我画了很多图在旁辅助说明,学起来应该不难。” 众人听闻,都特别讶异,没想到十二娘进宫了还要做生意。 姚元崇更是疑惑的问道:“怎么突然想到要做花草生意?” 十二娘早就想好了借口,说:“也不是突然想做的,早先在长安我就跟百卉阁有些来往,帮他们培育了一些良品牡丹,这个事秦大哥是知道的,只因怕你们对女子行商有偏见,就没对别人说。最近我在宫中见皇后娘娘对牡丹花特别钟爱,不管是观赏还是簪花,都很喜欢。我在旁看着,就想重操旧行,到时候等宫外人效仿皇后娘娘,牡丹必定大卖。” 这个想法是好的,只是姚元崇听着,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说不上哪里别扭。 待十二娘抓紧时间给秦刚和燕娘解说了牡丹的栽培要点之后,姚元崇拉着十二娘在一旁问道:“你是不是在宫中遇到了什么难处,手头很紧吗?” 十二娘摇头说:“不是,只是想着做一份家业出来,等出了宫也有个去处。” 姚元崇瞬即说道:“待你出宫自然是嫁入我家,何用你准备什么家业?” 十二娘脸上一红,腼腆的笑着说:“反正燕娘和秦大哥也没事,让他们学着做做生意,有什么不好。” 姚元崇想想也是,这个事并无不可,他认识不少做生意的行家,若有问题,也能找到人帮忙,十二娘既然想做,他便帮她操持一二,又何必纠结为什么要做。 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避免姚元崇等人怀疑花苗的来源,十二娘将花苗从空间取出之后,中转由洛阳镖局转运,只对众人说这是她从其他花圃购来的。 不出几日,洛阳镖局的人就把十二娘托运的一百多株牡丹花枝送到了农院,燕娘等人便开始把花枝往地里移栽。 燕娘在结香草庐时,有拾掇花草的爱好,照着十二娘手绘的手册,学几次,便学会了其中的关要。秦刚等人虽然学的慢一些,但简单的移栽、浇水、锄草等却是会的。 姚元崇怕他们没有经验,花枝难以成活,特地请了城里花圃的老师傅来帮忙,岂料那师傅惊叹的说:“这些花苗都是上品,不仅名贵,而且不似一般花枝那样娇贵,你们看这根,沾了土长的多快,不出一天就扎土里去,焉有不能成活的道理?” 事实证明,花圃的情况比众人预料中的都要好,花苗的生长速度快,但因外界灵气不足,也不似早先在空间里快的离谱,众人只当是苗子好,也未多想。 眨眼快到四月了,正是牡丹盛开的初期,花圃中的忽而初吐芬芳,南市中的店铺也拾掇出来,挂了“韶华园”的牌匾开始营业。 因是新店,开店之后的生意比较冷清,让燕娘等人难免有些灰心。但十二娘并不着急,她并没有指望着能在市井中赚多少钱,她要做的是皇家生意! 四月初一,从白马寺添了香油回来,十二娘捧着一株刚刚吐蕊的天香湛露回宫,呈给武后,说:“娘娘,奴婢在回宫路上寻到一株好牡丹,因前几日听娘娘说没有好看的簪花,所以妄自作主买回来献给娘娘。” 武后本没放在心上,但抬眼看了一眼,就被这株牡丹吸引了。 “果然是株好花,花形硕大、花瓣饱满、颜色浓郁,芸丫头哪里寻到的?” 十二娘回答道:“奴婢出了白马寺,看到一个老汉推着一车花在街口坐着叹气,我见他的花好,上前询问,岂料他说南市店铺里的花都卖不出去,所以拖出来转转,试试运气。” 武后掐了一只牡丹下来,拿在手里把玩,说:“看来他真是行了大运,撞到了你。” 十二娘半点不提卖花的事,更不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只说:“这是娘娘的福气,前头刚说没有好花可戴,今儿就让奴婢撞到了。” 武后听了很高兴,喊了燕紫进来让她把花给她簪到发髻上。 牡丹乃国色天香,武后本人姿色颇佳,大气而不失妩媚,簪上这只牡丹,更惹的长生殿众人交口称赞。 武后一面对镜观望,一面说:“比内务府买的那些花好多了,买花都买不好,白养那些奴才了……” 上头的一句话,就是下面人做事的风向标。武后这句对内务府不满的话,片刻间就传了出去。 洛阳宫内务府的总管常胜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年过四十,但因做了太监没有胡子,且面白耳大,看着很年轻。 十二娘平日里虽然不与人拉帮结派,但宫里的那些事儿,她心知肚明,这常总管最头疼的事就是内务府里从长安跟来洛阳的那些太监不听他的话。 长安与洛阳的宫人暗自拉帮结派,长安来的宫人认为自个儿是从帝都来的,洛阳是陪都,洛阳宫是行宫,自然不服洛阳行宫里人的那口气。可洛阳宫的人认为这是自己的地盘,且看不惯长安宫人自视甚高的样,向来不喜长安的宫人。 常总管虽然与长安派势不两立,但他很识时务,像十二娘这种在皇后跟前得宠的女官,他向来是客客气气,说着好听的话巴结着的。他若有机会调任到大明宫的内务府,他也乐意变成长安派。 十二娘鲜少主动去与其他府的宫人接触,所以当常总管看到十二娘主动来到内务府时,非常惊讶,连忙起身把她迎进屋子,问道:“高女史怎么亲自来了?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十二娘抱歉的说:“并不是娘娘有事要吩咐,只是因我的无意之举连累常总管挨骂,我心中过意不去,特来赔礼道歉的。”说着就福礼下蹲。 常总管连忙虚扶起她,说:“高女史这是说的哪里话?” 十二娘说:“我替娘娘敬香回来,在路上遇到卖花的老翁,当时未做多想,只觉得娘娘肯定会喜欢,就买了回来,岂料娘娘会迁怒与内务府,责怪公公买的花不好,让我心中十分懊悔,不知怎么办才好。” 常胜早就知道此事,心中本对十二娘十分不满,但见她主动来认错,像他这般圆滑之人,哪里还会生十二娘的气,说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后娘娘批评的对,本就是我们做奴才的办事不利,哪能怪高女史呢!我原打算去请教高女史,您那花儿是在哪买的呢!” 十二娘眼中精光一闪,总算是说道重点了,她便说:“因是老汉推车叫卖,我当时并没细问,只听他说花是从一个叫韶华园的地方拿的,公公若真要买,只怕要派人去市井多方打听打听了。” “韶华园?”常胜见她说不清楚地点,心里的那点怀疑也消退了,说:“这个自然由内务府去打听,若能找到娘娘满意的花儿,高女史就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十二娘与他客气一番,离开内务府之后,又怕常胜只是口头上说说,并不真的去韶华园买花,便在后面追加了一封信送给姚元崇,托他帮忙注意一下,也免得秦刚和燕娘遇到宫里的人不知如何应对。 在十二娘操心做生意的时候,宫里发生了一件“大事”——武后下旨,将在清明前后释放一批超龄宫女出宫! 这个旨意是十二娘传递下去的,她今年只十四岁,并且姚元崇的孝期才在第二年,所以她根本没想过出宫的事,更没想过会因这道旨意引起一场大风波……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坐赃 【第三更,今天总共8千字,写不动了,理下思路,明天继续。】 长安、洛阳两宫的各府各司都在清点籍册,看有多少适龄出宫的宫人。 此事与十二娘没多大干系,她并不关心,只一如既往的当值,空闲时就操心韶华园的事,所以当武后找她问及出宫之事时,她心中有说不出的惊讶! 武后一面翻阅奏折,一面貌似随意的说道:“范阳郡王的夫人请了牌子求见本宫,说是想替她侄儿健景求个恩典,放你出宫,好与他完婚。” 十二娘闻言呆在了原地,不知李思训为何突然会有这样的举动,纵使他认定了他们有婚约,但他们的契约也说好了三年内不完婚,今年才是第二年,怎么就托人进宫请婚了? 十二娘一心指望着武后以后能为她和姚元崇赐婚,所以当武后说出这个话之后,她立即跪在武后面前,说:“奴婢不愿出宫,奴婢要服侍娘娘!” 武后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她才培养出一个可用之人,自然也是不愿十二娘出宫的,但就怕十二娘真的动了芳心,心不在宫里,也留不住,就起了灭口的心思。 得了十二娘如此干脆的回答,武后心中也放心了,颔首说:“本宫没看错你。”说着就把一个牌子丢在十二娘面前,说:“回了内仆府,本宫最近繁忙,没要紧事,不接见外命妇。” 十二娘拿着牌子去找黄德胜传达了武后的意思,黄德胜看了牌子又听了十二娘的话,心中有几分明了。待十二娘走后,黄德胜就给姚元崇去了一封信,将李思训家里请婚的事情与他说了。 姚元崇看了信,一夜未眠,心里不安生的感觉就如自己的珍宝置于别人囊中一般。天蒙蒙亮时,他从床边站起,来回踱了几步,终于做下了一个决定…… 四月下旬,突然有御史弹劾魏州刺史、范阳郡王李孝协坐赃,论点、论据详实,不容当事人狡辩。此乃皇室宗亲的贪污案,太子监国,接到这样的案子,觉得极为棘手,不知如何拿捏,将奏章传至洛阳。 武后看了不做任何评价,只对十二娘说,这既是国事,也是李家的事,命她送去贞观殿给皇上决断。 李治看了折子后,命御史、刑部、宗正寺三方调查。之所以让宗正寺插手,就是为了给宗亲一个体面,好有人偏护着他,可谁知调查进度出人意料的顺利,刑部不出十日,搜得罪证若干,拟结案呈报。 李治看了调查结果的奏折,因李孝协坐赃数额较大,气的大发雷霆,欲判他死罪。 此话一出,宗正寺连发七个奏折替李孝协请罪,希望李治看在孝协之父李叔良因抗击突厥而死的份上,免除李孝协的死罪。 可李治说:“苟害百姓,虽皇太子亦所不赦!” 此话既出,不过数日,李孝协便自尽于家中,给族人及儿孙留了一丝体面。 这件宗亲坐赃案件,从揭发到结案不过一月时间,王室侧枝的衰落,不过是一瞬的事情。 十二娘有些担心李思训,自元宵节一别,两人已数月不见,虽然犯法的不是李思训的父母,但是他嫡亲的大伯,也不知他如今是否安好,他的生活是否受到影响。 夜间躺在床上,十二娘有些睡不踏实,前头范阳郡王的夫人刚刚请求进宫被武后驳回,不出几天她家就出了事,让十二娘不得不有所联想。 可御史和刑部递进宫的折子及证据,她都在旁看过,范阳郡王也认罪了,并不像是被人栽赃嫁祸。思来想去,她便觉得自己想太多,不能因为李思训的关系,就觉得他的亲戚都是好人,犯了罪就一定是被冤枉了。 给自己做了几次思想工作,十二娘逐渐接受了李家的事,而韶华园传来消息,他们已与内务府搭上线,十二娘高兴之余就渐渐忘却了这桩案子。 内务府得了韶华园的牡丹花,为了令皇后高兴,特地请命在后花园举办牡丹花会,宴请皇亲国戚及大臣女眷进宫观赏。 武后见骄阳正好,欣然应允,十二娘也正好有机会见房玉馨一面,拜托她打听一下李思训的境况。 房玉馨宽慰道:“范阳郡王的案子,并未听说累及他人,健景只是他侄儿,又未参与贪赃枉法,不会有事的。再说我看太子颇为器重他,也不会因此事疏远他。” 虽然是这个道理,但十二娘终究是有些担心,房玉馨只好答应她替她打听一番。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王勃走来,十二娘惊讶的问道:“咦,怎么会在后宫看到你?你来做什么?” 看到她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王勃似乎很满意自己给十二娘的这个惊喜,遂慢慢说:“皇后娘娘颇为赞赏我的诗词,命我与会做诗做赋,以助雅兴。” 十二娘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不错不错,受皇后娘娘如此器重,且懂得为权贵助兴做诗,可见是懂事了。” 若是以往的王勃,绝对不屑于博权贵一笑而卖弄文采,不过哪怕是现在的他,听十二娘如此说,眉头也皱了皱,他分明是为了见十二娘才进宫,绝不是为了前程而阿谀奉承! 房玉馨在旁听他们说话,知道十二娘是开玩笑,也跟着开玩笑说:“我看呐,今天是众位夫人想看看你这个大才子,好给自家觅个佳婿呢!” 两人一唱一和,倒把王勃弄的搁不下脸,幸得皇后传召,才给王勃解了围。 这次的牡丹比之前宫中的牡丹个头要大,与会的夫人们各个惊叹不已。花会上,沛王、英王及众夫人各显神通,文采好的,博得满堂彩,得皇后赏赐牡丹一株。不会做诗,但能让皇后开怀一笑的,也得了皇后的赏赐。 不过整个花会上,随王勃最为令人瞩目。众人早听说他的神童才名,但各位夫人一直没机会见到他,今日见他文采四溢、一表人材,纷纷交头接耳,看这幅境况,竟让房玉馨提前猜对了几分,真像是挑女婿来的!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线索 长安西市,许锦记的店小二熟练的从李思训手中接下马鞭,迎他入堂,堆着笑脸问道:“景郎今日来,还是去摘星楼坐坐?” 李思训有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熟门熟路的往内院摘星楼走去,而店小二则疾步通知岳掌柜前去。 岳小楼闻讯,不急不忙的捧着一壶茶来到摘星楼,看着坐在靠椅中仰头闭目沉思的李思训,招呼道:“隔壁茶楼里新出了这种菩提子花茶,阿景你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李思训睁开眼睛,未有言语和动作,只是看着岳小楼手中的那壶茶。 岳小楼一边斟茶一边说:“我觉得这茶味道有些怪,但听说它的安神功效好,又能解头痛,所以想让你尝尝。” 自范阳郡王事发以来,李思训想的比较多,诚然他大伯贪赃枉法属实,但就有军功在身的宗师皇亲来说,坐赃罪不至死。整个事情从发生到结束,透着浓浓的阴谋味道,潜意识告诉他,必然是有人针对他们家,事情才会走到这一步。 若事情随着案件的结束而告一段落那也罢了,可若有人要害他们家,只怕不会就此住手,那他也不能束手旁观了! 诸如此类的考虑让他分外忧心,虽不至于气闷于胸、头痛难眠,但的确有些焦虑不安。 见岳小楼这样细致体贴的关心他,他脸上的神情终于有些缓和,端起茶杯尝了一口,而后说:“味道是有些怪,不过回味一下,还不错。” 岳小楼见他面上浮出暖色,遂欣喜的坐到他旁边,跟他说起正事。 “你托我查的事情我都查了。” 李思训闻言,打起几分精神,听岳小楼略压低声音但清晰依旧的说起来。 “郡王妃动身去洛阳求见皇后之前,在舒王府的花宴上跟太子妃碰了一次面,两人聊了很久,虽未打听到她们到底谈了些什么,但估摸跟阿景你的婚事有关,因为郡王妃次日就找夫人过府叙话,夫人回到家中后,还跟身边的人说,若喜事能成,得敬郡王妃一杯媒人酒这类话。” 李思训心中沉了几分,依岳小楼打探的消息来看,竟然是太子妃撺掇着他大伯母和母亲去向皇后求恩典,要皇后趁着释放宫人出宫的机会,把十二娘给放出宫。 太子妃究竟什么意图,竟然插手他的婚事? 岳小楼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见李思训久久不说话,又补充说:“夫人最近也在着人打听太子妃在其中的关要所在,阿景要不要回去问问夫人那里可有头绪?” 李思训这下倒是惊到了,说:“母亲差了谁出来?” 岳小楼带着几分敬意,说:“卢二叔。” 李思训心中发紧,他母亲已不管府外的事情多年了,这次大伯父出事之后,她竟然重新启用旧部,派了最受她器重的卢二叔出府打探,即说明,他母亲也认为大伯父的东窗事发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多半跟他想的一样,是跟他的婚事、跟十二娘有关了。 十二娘……想到她,李思训脑海中总是浮现出她进宫前的模样,怎么都跟她进宫后的女官模样对不上。饶是他在宫中去看到,见到眼前的十二娘还是那个模样,性格也未变多少,但明里暗里,有些东西不可否认,的确变了。 他不愿把事情想的太糟,更不愿草草的就把大伯父的死怪到十二娘身上,但事情,他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从许锦记出来,他回了郡王府,自从大伯父去世后,他和母亲就搬了过来给大伯母作陪。 刚进王府,门口的仆人就说:“景郎回来了,二夫人让你回来就去见她。” 正好,李思训也有事要与母亲谈,大步走了进去。 李夫人这几天因为有心事,睡不踏实,脸色很不好,见儿子回来,强挤出笑容,说:“怎么这时候才从宫里回来?太子那里事情很忙?” 李思训并不避讳,直言道:“不是,我回来顺路去小楼那里坐了坐。” “原来如此。”李夫人牵儿子到身边坐下,这段时日,他们母子两人忧心的问题、调查的问题都是一样,彼此心知肚明,所以也不绕圈子。 “健景,你跟高芸娘的婚事,就此作罢吧。” 虽料想到了这一点,但听母亲直言出来,他依然很难受:“母亲可是查出了什么?” 李夫人看着儿子紧绷的面庞,说:“太子妃起初建议我们趁着特赦宫人之际把高芸娘接出宫把婚事办了,说是打听好了消息,皇后娘娘疼爱高芸娘,一定会同意的,你大伯母和我才采纳了她的建议。岂料我这番打听下来,才知太子妃年前在皇后面前吃了排头,她又跟高芸娘翻了脸,认为高芸娘是沛王的人,所以要借我们之手把她弄出宫,以免她在皇后面前替沛王办事。” 李思训心中却轻松了几分,说:“依母亲所言,此事理应算在太子妃头上,为什么要取消我和芸娘的婚事?” 李夫人微微露出失望之色,说:“我的儿,怎么到了你的事情上头,你就糊涂了?高芸娘若卷入了皇子之争,这样的媳妇,我家哪里敢要?我们宗室皇亲,最要紧的是守本分,咱们的血脉自会保佑咱们荣华富贵,这皇权之争,是万万不能沾染的!这次你大伯父东窗事发是紧接着你大伯母求见皇后的事情发生,定然是皇上和皇后以为咱们卷入了太子和沛王的纷争中,给咱们一个教训!” 李思训却笃定的说:“太子妃或许不知道,难道母亲不知道吗?芸娘是曹婶婶的徒弟,曹婶婶即帮她入宫了,她怎么会是沛王的人?皇后又怎么会因为我求娶芸娘,就认为咱们是沛王党?这可太说不通了!” 她与曹碧芳是闺蜜,曹碧芳跟武后之间的关系,她知道不少,平日只是心照不宣罢了。虽然知道其中秘要,但是事情牵扯到自家,她依然觉得疑心:“她与沛王侧妃一向走的亲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李思训继续解释道:“沛王侧妃也是曹婶婶的弟子,她们走得近并不奇怪。正因为众所周知,说明她们心中坦然,没什么好避人耳目的。” 他这样一说,李夫人果然语塞,“虽是这样说……但这件事太过诡异,你大伯父虽然做了错事,但怎会一夜之间厦倾的这样干脆,分明是背后有人授命。健景你难道有更好的解释?” 李思训思索着说:“母亲,我有我的几分考虑,眼下所查消息太过有限,孩儿不想错怪好人,还请母亲给我一些时日,再查清楚一些。若十二娘真的对我们家造成危害,我必给母亲一个答复。” 李夫人对自己的推测并没有多少把握,又知道儿子说得出做得到,遂放心的点了点头,说:“那再多方查查吧。” 次日李思训进宫,直接到太子跟前请示休假的事情。 李思训家中出了事,太子李弘早就想给他放假去处理家事,但怕李思训和外人误会他的举动,以为他要排斥李思训,所以一直压着事情没有说,直到现在李思训自己提出,遂一口应下。 “范阳郡王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谁也不想看到,我更没想到他会自缢,你要多劝慰郡王妃和你父亲,切莫怨恨父皇。”李弘柔和的说着。 李思训自然忙称“不敢”,谢恩过后来到东宫中庭,在庭院中来回走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拜见一下太子妃裴氏。 报于宫女通传之后,裴氏有些犹豫。 对于李思训找她所为何事,她心知肚明。自范阳郡王出事以来,她也很忐忑,万万没想到逼了一下高芸,就会有这么大的动静。她一直劝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范阳郡王的事跟她无关,可现在李思训找来了,她想逃避都不能了。 “哎,传吧。”她不敢不见,李思训与太子有着不浅的私交,她怕事情捅到太子那里,那她更没好果子吃了! 李思训走进正厅后,裴氏命宫女都到殿外侯着,见她这阵仗,李思训心中已有几分了然。 “微臣拜见太子妃。今日微臣求见,是有一点私事相询,还望太子妃坦诚相告……” 未等他把话说完,裴氏已先声夺人的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此事我也想找机会跟你说,今日你既然问来了,我也不妨直接告诉你。我没想过对芸娘不利,我只想她出宫,不要再为沛王做事。我更没想过对你不利,范阳郡王的事我全然不知,你切不可误会于我。” 李思训淡然一笑,说:“微臣知道太子妃并无坏心,微臣今日想问之事是,太子妃为何一口咬定芸娘是沛王的人,微臣记得芸娘在太极宫时,与您也颇有私交。” 提起以前,裴氏也伤感,说:“我原也不想把她往坏处想,但是你看沛王和房氏在皇上、皇后面前日益得宠,魏国夫人说她曾听见芸娘在皇后面前进谗言。” 魏国夫人?李思训摇头说道:“太子妃可知魏国夫人与芸娘素来不和?” 裴氏略微愣了一下,但依然说道:“可是我找过芸娘,她根本不肯为太子和我说半句好话。” 李思训知道多说无异,其中的关要就是魏国夫人贺兰敏月,心中有了些许头绪,他便告辞出宫了。 .***(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离开(结局) 李思训从宫中出来之后,便去了魏国夫人处,她既然言辞凿凿的说芸娘在皇后跟前进言,那她应该不怕对峙的吧? 只是事有凑巧,李思训刚刚来到魏国夫人的府门前,就看到坐着宫中马车前来的十二娘。他未想到两人会如此巧遇,高兴的上前打招呼。 “十二娘,你今日怎有空出宫?” 十二娘从马车上走下,还未站稳脚跟便看到兴冲冲的李思训,道:“我替皇后娘娘来给魏国夫人传两句话,你呢,怎的在这里?” 李思训在十二娘面前不好说他的意图,只打着马虎眼,说他只是路过,看到宫里的马车,就停了一下。 两人站在大门前,不方便说话,十二娘想起出宫前得到的一些消息,犹豫着说:“你若有空,不如去小楼那里等我一下,我有些话要同你说,我进去穿个懿旨,很快就来。” 李思训连连点头,自然是想同她说说话的:“那我先过去等你。” 待到十二娘办完事,与李思训在包间中坐下时,已日头西斜。十二娘走到窗边,推开窗叶,看着夕阳,听到李思训问她最近可还好。 她答非所问,转头说道:“健景,你我之间坦诚相待,不必虚与委蛇,我今日想同你说的话,是给你的两个忠告。” 她忽然这么说,让李思训十分意外,脸上的笑容收起,变的严肃认真。 “十二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十二娘倚着窗台,说:“第一条忠告……皇上如这日暮西山,一刻不如上一刻,皇后却如旭日东升,无人可敌。上到你李氏一族,下到我平民百姓,若想保全自身和家人,须看清局势。虽知你男儿胸中有沟壑,不愿低头,但有时退亦是进,希望你能把我这句话放到心里去。” 李思训听的一头雾水,不知十二娘为何同他讲这些。 十二娘又说:“第二条忠告,是关于你我的。我从宫中听说了一些事,与你结识这么久,也知晓你的一些心意,可是我已有想要嫁的人,待我出宫之后,我就会嫁人,但那个人不是你。所以,健景,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心思和时间了。这些话虽然残忍,但是近日不说,我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十二娘这些话如晴天霹雳,让李思训有些难以置信,他想过他和十二娘之间会有很多困难,却未想过最大的困难会是十二娘自己。 他不能及时消化这个信息,以至于他没有听清十二娘最后一句话的深意。 十二娘见到愣愣发呆的他,有些不忍,但是此时的残忍是为了他好,她不能再装糊涂了。 十二娘走后,李思训独自坐了很久,等到夜黑了,小楼才把有些不清醒的他送回家。 李思训在家醉饮三日,他母亲日日守在他身边劝说,都是无用,直到第四日,他母亲一把夺过酒壶摔到地上,说道:“健景,你不要再痴迷下去了,十二娘已经死了,你难道还想看到母亲为你伤心而死吗?” 李思训呆呆的看着她,问道:“娘,你说谁死了?” “十二娘!十二娘她在回宫的时候,马车受惊坠入护城河中,她溺水而亡了!” “娘,你放心,十二娘已经不要我了,待儿子放纵这几日,久了也就好了,你何苦扯这个谎来骗我……” “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你叫为娘怎么办才好!” 十二娘意外身亡的消息,京城很多人都在谈论,馨娘一干闺蜜哭红了眼,全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待李思训救星过后确认这个消息,更是饱受打击,卧病在床。 而皇宫里…… “十二娘,从此以后,你便是本宫日月军的旗主,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十二娘穿着红黑的紧身轻甲,单膝跪地,道:“是,我绝不后悔。” 日月军,是武后的秘密情报组织,十二娘受够了宫中的生活,她选择了用诈死离开,用另一种身份活下去。 “你去吧,姚崇在宫外等你,本宫今日成全了你二人,本宫便等着看你们明日如何回报本宫。” “属下甘愿为皇后娘娘肝脑涂地。” 皇宫外的城墙下,月光微亮,隐约能够看到一个人影站在那里。 姚崇骑马等着十二娘,待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走出,他高兴的上前,低声喊道:“十二娘。” 十二娘抬起头,娇俏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洁白无瑕,她对姚崇伸出手:“我们走吧。” “嗯!”姚崇牵起她的手,将她带上马,纵马而去。 “十二娘,你这样诈死而去,好些人该难受了,这样真的好吗?” “崇郎,想得到一些,总要舍弃一些,而且,我曾暗示过他们,待他们过了伤心的这几日,便该想明白我之前话中的深意。此事决定的突然,且行动机密,为了你我,唯有如此。” “你为我牺牲至此,十二娘,我此生必不负你!” ======================================= 【作者的话:跪下给大家赔罪了,唐朝笔记tj这么久,我最终还是来给大家一个仓促的结局了……希望大家不要拍砖骂我,实在是本文大纲架构出了问题,再写下去也是徒劳。这个结局我主要是想把大家最牵挂的问题,也就是女主的归宿告诉大家。对不起大家,写成这样真的对不起,下一部小说我一定会用心搭框架,好好写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