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宫眉(np,禁忌恋,骨科)》 忤逆兄长后被骑乘到呻吟(剧情微h) 明月照着上元夜的宫廷,雪光生寒,几枝灯影下听得马蹄嘚嘚。与往来不绝的王公贵臣只是一墙之隔,大魏的郡主裴玉照正在给郑国公世子用私刑。 倘不是郑国公家忽发热孝,这小郑世子就是她的未婚夫。 妻打夫,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跪地求饶,还是在宫宴热闹的上元夜,在那些贵人的眼皮子底下。尽管是在民风彪悍的大魏,也实在是一件新鲜事。 宫娥们纷纷探头去看,却没一个敢上前劝阻。 这位郡主实在逾制,过得比公主还风光。妄论陛下对她有愧,更发无节制地补偿。如今偌大的一个长安城,除去陛下和护国长公主,谁不畏惧她的荣宠? 这两人还正是纵容她的罪魁祸首。 她们小心翼翼地闭上嘴巴,只听得内殿此起彼伏的鞭子声,抽得这个小郑世子叫苦不迭。裴玉照旁若无人地坐在位子上串珍珠玩,脏活累活由侍从代劳。 有懂行的宫娥隔着月色努了努嘴:“你们知道这是为何么?还记不记得去岁跟阿茶子到上三坊住的姑娘,就是瘸了腿,做草药生意那个。” “嗳,她叫月奴不是?那时阿茶子又给她买衣裳,又给她买首饰,简直是天下第一要好了。那人倒古怪,这许多财宝,一个不要,反拿了三吊铜钱去。” “正是她,我才知道她害了喜,如今儿子都呱呱落地啦。” “啊呀,这不是喜事吗——” “喜你个头,她养的是世子的私孩子,除服后生下来的,坏了事了。” 几人登时目目对望,抚着心口,再说不出半个字来。 怪道他安安分分地在这挨打呢,热孝里养上私孩子。叫陛下知道了,剥爵流徙是寻常。长公主告他故意犯上,打皇家的脸面,赐他死罪,也是有的。 死和挨打,傻子才选前一个呢。 里头的裴玉照出够了气,不屑地瞥地上摇尾乞怜的人一眼,又唤侍儿把他丢到雪地里,扒光衣服冻着,叫他自己连滚带爬找回去。 转头把钱袋子丢给施刑的侍从阿霍,威逼利诱地瞪了他一眼:“你不许告诉我阿兄。” 阿霍点点头:“小的知道。对了,郎君说,叫娘子在宫宴前找他一趟。” 他话音才落,裴玉照已经生了气,蹙着眉头,把银壶子随意一拿就走。 她辗转到了裴容宁那儿,也不说话,只闷头吃酒。 这时的裴容宁坐在窗边,束束雪光照进来,映亮了他的眉目,映亮了那双对照分明的眼睛。 朦胧的眼底看不透情绪,不过寻常兄长的温柔。乌浓的瞳孔里却反照着流动的烛光,幽幽的,如同一抹泪痕没入湿冷的夜。 他轻声细语:“瑟瑟是在陛下跟前养大的,那有嫁病秧子的道理。阿兄会给你另寻一个良人。” 他还是这副从容不迫的模样,叫裴玉照看了就讨厌。那怕她从来看不起世子,觉得他跪下来给自己洗脚都不配,也要强词夺理一下,和阿兄作对。 她乜着眼睛瞥过去,不服气地哼道:“哦?原来天底下还有不为妹妹嫁得如意郎君高兴的兄长。” “瑟瑟年纪也还小,不是吗?”他怔愣,换了个说法说服她。 “还小?”裴玉照抿着嘴笑起来,“妹妹早日定了才是正理,这不是阿兄说的么?” 裴容宁噎着了,到底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却见她不说话了,改作变本加厉地吃酒,伤身子的冷酒,在大雪的日子,不要命似的往肚肠里灌。 纵是她千杯不醉,这个吃法,又怎么受得了。 “根本是胡闹。”裴容宁沉了沉脸色,将银壶一把夺过去。 她抹抹嘴,望向他的眼神里带着恨恨的不甘,不屑地笑了:“阿兄要替我吃酒不成?依我看别逞强为好,没得吃醉了,夜晚宫宴上见不了圣驾。” 这还是她头一回见到阿兄吃酒。 斟得满满的,光点跃动,水痕荡迭,似乎有无数酸凉的星子要溢出杯口。酒面晶亮,微微地晃动,一地破碎的镜纹涌着,正好够他们对望。 他们却谁也不看谁。 他闷头吃酒,一杯一杯斟满,一杯一杯吃完。 这酒的确好,酸凉凉,甜丝丝的,他这样不会吃酒的人,喝了这许多,也不觉得醉。只是太闷了些,腹下酥酥麻麻地烧起来,绵绵不绝,把意识烧浑了,烧得他不由得低低喘息。 他恍惚地抬头,只见裴玉照居然把自己脱了个干净,蜷缩在坐床上,眼神迷离地呻吟,一双紧绷的小腿又踢又蹬,眉目痛苦非常。 玉色的缎子垫在她身下,晶莹的水痕濡湿了一片。 谁也不记得了。 不记得他们是怎么去到内室的软榻上,不记得他们是怎样唇齿交缠,不记得他们怎会在争执后拥着喘息。 她缓过药劲的时候,尖尖的乳头正挺翘着,在阿兄坚实的胸膛上剐蹭,雪乳圆圆的,绵绵的,一只欢欣的小雀扑着翅膀钻出她的身子,在两人身上挤压出无数形容。阿兄一手托着她的腰身,一手揽住她的后背,意外动情,层层迭迭的快感撞进来,顶得她弓起颈子往后仰。 裴玉照迷迷瞪瞪地哼着,喘着,呻吟着,直到看清身下的一切,吓得大哭起来。 “阿兄!”她先是不可置信,忙撑着双手去推他,见裴容宁没有停下的意思,又一下一下重重拍打在他身上,哭着喊他,“混蛋!狗东西!你……你到底是怎么了……阿兄……你看清了我是谁!阿兄!” 裴容宁在一声声阿兄里如梦初醒,明白了方才的一切,亦是心下轰然。 他们是兄妹,同母异父的亲兄妹。 大约是何时酿成的大祸? 他们兄妹从凉州形影相偎回到长安来,住进皇宫去,裴容宁一直面面俱到地照顾她。她年幼经事,相依为命的依赖感本就让情绪强烈,又因为她对哥哥的独占欲,渐渐地变了质。 其实他们都知道,他们只是一直在佯装。 可现下的一切,还是让他们难以承受。 含着阿兄的精液和野男人私会 她离开的时候,浑身乱战着打了裴容宁一巴掌。 穿廊外的侍儿提着玻璃灯往太液池边去,点点皎洁的火光,静悄悄地绽在这繁华的宫阙仙境,烧灯如昼,急催去明月的光彩。五足炉里沉香留转,消散在宫廷沟壑里,宛若一场乱梦。 裴玉照逃也似的走了,穿过一处无人问津的角门,行走的姿态都别扭不少,闷头走到那昏昏阶下,顿觉额上一痛,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 她凭借手里微弱的灯火去看,才发觉自己撞上的不是个东西,竟是活生生的人。打扮体统,发裹幞头,银光甲胄外绑着素色缺胯衫。 高高瘦瘦的身量,俨然是个宫廷侍卫。 她与六公主绝交以后,时常遇到莫名其妙的侍卫找她的麻烦。 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古怪地守在阶下,偏巧和她撞个正着,不用猜她也知道是谁的侍卫。 换作平时,她必要好好收拾收拾他。 可身子里黏腻的津液正在轻轻地往下吐,甚至淌到大腿上,她的发缕汗透了,残妆潮红,轻易能看出端倪。她无暇应对六公主的鬼把戏,抽身要走,却发现腰上饰着的玉佩挂在了那侍卫的令牌上。 锦带死死交缠,成了结,死活取不下来,她已是焦头烂额,那侍卫还敢帮倒忙。只见他用力一扯,甲胄反撞,玉佩啪一声砸在地上,一分两半。 这臭走狗,肯定是故意的。 这还是去岁上元夜,阿兄送她的。 如今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也不当见去年人。 她捡起玉佩捧在手心里,差点没忍住哭,挑眉瞪着那侍卫,指桑骂槐道:“好呀,你是谁家的奴役,吃了雄心豹子胆,有意在这堵我的路,给我的玉弄坏了。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大名鼎鼎的六公主,你得罪了我,仔细我叫陛下抽你三十鞭子,再发去凉州酿葡萄酒。” 那侍卫张惶失措,愧疚地低了低头,声音一低再低:“我,我不是有意的,宫宴人来人往的,要保得大内平安无虞,是太子殿下叫我在这把守。” 裴玉照顿在原地。 倒不是因为他说自己是太子的人,而是因为那双眼睛。乌浓的,尤其明亮的一对眼睛。他方才低了头,裴玉照手里那盏小小的,小到照不清路的琉璃灯,摇曳的火光,正好点亮他的眉目。 不是一般肖似她的阿兄。 想到阿兄,她又被源源不断的水声拽回荒唐的夜晚。 直到她看清那人的整张脸,不只是眉目了,便不是过分像,何况他看着她的眼神直白诧异,在那里见过她似的,阿兄不会对她有这样的神情。 她生涩地笑了笑,连语气也和缓了:“你少打量着蒙我,才两个月前,太子殿下生辰,我在东宫可未曾见过你这号人。” 那侍卫说话的声音很小:“公主不知,我是这月才引荐过去的,还是托了护国长公主的功劳。” 裴玉照更是吃惊。 护国长公主,不正是她的阿娘。那这侍卫,不正是崔家改姓了沉的小子。怪道他的眉眼长得像阿兄呢,这侍卫,根本就是阿兄嫡亲的堂兄弟。 于情于理,她该叫一句表兄。 她与阿兄同母异父,所以这侍卫与她没有实在的亲缘。崔家也不比往前显贵,只因崔驸马在舅舅登基极尽帮扶,不日更是以身殉国,于家于国必该敬重,她才对崔家上下呼一句表亲。 但她还是有点后悔,和谁发脾气不好,非是这位小沉侍卫。 他已是无父无母的遗孤,当年被崔家旁支的人吃绝户,赶到不知天南海北了去,因此改了母亲的姓,更难搜寻,一直是崔驸马这位叔叔的心头病。 直到死,也未了却的心头病。 裴玉照心境复杂,既是觉得他可怜,又怕阿娘知道了要揍她。 她只得叹气,张了张口,真心诚意地要和他道歉。 她对放低姿态这事不大有经验,加上身下的津液弄得她不舒服,反倒有一瞬走神。她甚至不知高大的黑影压过来,不知道阿兄的步子渐近,只是尴尬地笑了笑,为表友善,替沉见徵抚平甲胄外乱掉的袍衫。 手忽地被人拽起来,她吓了一跳,以为是见了鬼。 果真是见了鬼。 “瑟瑟怎么到这儿来了?”裴容宁咬着牙,努力抑制汹涌的情绪,话里却还是带着怒意,“没个活人的地方,你和一个侍卫有什么可说的?” 和野男人私会被阿兄抓个正着 “不要你管!”她反应激烈,下死力气甩开裴容宁的手,可惜无济于事。 裴容宁罕见地生气,眉毛都拧了起来,清俊的脸庞浮出几分厉色,几乎是低吼出声:“不要我管?” 他这模样可谓惊心动魄,沉见徵见了,下意识把裴玉照护在身后。他一时性急,也无论这人是什么权贵王孙,摸上腰间的跨刀,对裴容宁怒目而视。 裴容宁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兄妹乱伦,从古至今莫大的一桩丑闻。他原是怕妹妹做出傻事来,火急火燎地寻到这儿,却见长廊漆黑冷清,两道青影子踩在柔和的光影上,在隐晦的夜风里耳鬓厮磨。 他惶恐不安地走近了,悔恨得宁可当作没看见——裴玉照正把身子靠在一个侍卫身上,手搭着这侍卫的腰。他万不敢相信,却不得不承认眼见为实。 他的妹妹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 更令他发笑的,这男人是个他都叫不上名姓的侍卫,比起郑国公家的那个庸货,更配他妹妹不上。不过模样身量好,就奢望着攀高枝了。 痴心妄想,厚颜无耻。 裴容宁连两人的龃龉也顾不得,急于把她带离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身边。他全不知自己正在气头上,力道有多大,简直要把她纤细的手臂拧断。 他无缘无故凶她,叫裴玉照怒火中烧:“我说了不要你管。” 她有何错处? 不过在这穿廊上撞见一个沾亲带故的侍卫,起了误会,才说了不下两句话。阿兄凭什么这么想她,凭什么这样待她?便是真的又如何,他就要冲着她发脾气吗? 裴玉照委屈了,一心和他作对,气冲冲地撇开他的手。他始料不及,忽地一个踉跄,撞在身后的铜墙铁壁上,头嘭的一声磕到硬物,难忍不住呃了一声。 裴玉照尤不过瘾。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不就是以为她正背着自己的兄长,和别的野男人私会,故意装出这生气的模样,羞辱她红杏出墙,羞辱她水性杨花,更甚的,羞辱她生性淫荡——才会和兄长做出那种事。 可他又有什么资格这样想? 他不是很会猜么,裴玉照偏要映证他的想法,非把他的鼻子气歪不可。 她这么想,也这么去做了,握住沉见徴的手,柔情脉脉,轻声细语地指使他:“那下一回的时候,沉郎君还是在这儿等我,只准等我,好不好?” 沉见徴愣住了,本能地点了点头,开口有点艰涩:“好。” 他的应和如此理所当然,轻易地激怒了裴容宁,让他认定是这个狗东西引诱了他的妹妹,把固守的体面尊重抛诸脑后,恼羞成怒得要动手打他。 打断他这暴行的,是廊外另一个侍卫大咧咧的叫嚷:“喂,姓沉的,殿下叫各自去歇会儿,你跑这干何?叫殿下满世界找你不见!” “——哑巴了?你那破了皮的水壶子还在外头,以为我找你不到?倒是会忙里偷闲!” 沉见徴疑惑不已,皱了皱眉,却不忘低头,神气认真地和裴玉照知会:“那,长官来寻了,我便先走了。”又出了长廊应话:“原是何副率传的令,说是太子殿下叫属下在此地把守。” 那侍卫显然是个官场老手,哈哈大笑了一会儿,用力拍了拍沉见徴的肩膀:“是了,他耍的就是你这个乡巴佬,人人都歇息,偏唬你来这地方守鬼儿,骗傻子呢,就你听不出端倪。” 人声在偌大的宫廷里渐小,只留得一地淌着水的清寒灯影。 裴容宁立在廊柱下听他们的对话,脸色越来越差,终于忍不住去发问:“叫同僚摆弄成这样 ,人尽可欺。瑟瑟,这就是你看上的人?” 裴玉照就知道他要借题发挥,冷冷地反对:“不干你的事。” “那里不干我的事?我是你的哥哥,你的兄长——” 她诧异十足,话里满是讽刺的意味:“哦?阿兄还知道你是我的兄长呢,你对我做的事,是兄长该对妹妹做的吗?天底下还有这样的兄长?” 开弓没有回头箭,话一出口,已是覆水难收,打得裴容宁措手不及。裴玉照也没料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伤人的话,仓惶地张了张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这时的裴容宁身子完全僵住了,瞳孔微颤,就这么直瞪瞪地盯着她,感受漫无边际的锥心之痛。沉甸甸的手不受控制地垂下去,双脚如同灌铅,浑身上下不得动弹。 他只能自嘲地挤一下嘴角。 他甚至在想,他和妹妹就这么完了,连兄妹也做不成了。 但他不敢想,妹妹会把他推到方才惩处他用的铜墙铁壁上。 他更不敢想,她会踮起脚,在如此清醒的时分,贴近他的唇。 可她的确这么做了,轻柔生涩的吻,柔风细雨一样打在他的唇上。水珠沿着脸颊滚落,从他高挺的鼻梁上淌下来,直到尝到一丝酸涩的滋味。 他才知道,这原是她的眼泪。 阿兄唇上的咬痕太子他们都注意到了 裴容宁下意识抬了抬手,要给她擦泪,立即被她呵住了, “我不许你动我——” 她急于结束那个安慰的吻,牙齿磕在裴容宁的唇上,甚至见了血,不过他们都没有心力去发觉。她从裴容宁的怀里挣出来,慌乱地抹去两颊的泪水,背身对着他抽噎,难受得喘不上气来。 裴容宁看在眼里,怜惜又痛心,哑着声小心翼翼地哄她:“好,阿兄不动瑟瑟。瑟瑟不哭了,都是阿兄的错,好端端凶瑟瑟做什么,这等坏的人,瑟瑟不理他了好不好?” 她没有理会,裴容宁也没追问。 他的影子踩在她的脚下,谦卑得像一个立在夜色里的守望者。 一言不发的守望者, ——见证了这点意料之外的亲近给她的悔恨和忧惧,见证了这段不伦不类的感情给她的绝望和惊惧。他望着她,一直望着她,望着她的难过。 与此同时,那也是他的切肤之痛。 她一定恨他,恨他摆出那等可怜的模样,害她伤怀,害她不忍,害她又一次踏出了千不该万不该的界线。裴玉照的确后怕得怔忡,生怕再行差就错一步。 她没法不去考虑后果。 万一阿娘知道了呢,万一舅舅知道了呢。他们一贯无底线地纵容她,倘若她只是在男女之事上胡行乱为,耽溺玩乐,这绝不会让他们严阵以待。 但阿兄不一样,他们是有血缘的至亲。闹出这等事,是折辱皇家的颜面,叫世人嗤笑,戏说他们有草原的血脉,是未开化的蛮夷,无耻之尤。 她绝不容许被这样折辱。 这段关系曾经困住了她,她无法遏制地想霸占阿兄。如今却不能够了,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已经踏上了兄妹不是兄妹,爱侣不是爱侣的不归路。 她哭过了,迟早会走,淌着水的屋檐会被日光焐干,破了皮的伤痕会渐渐愈合。她迟早会走,只有他的影子从始至终远远地追随她。 裴玉照比他先一步,回到俾夜作昼的筵厅里。 清丽哀扬的乐曲已经换过两轮,几个力士正慷慨激昂地打着羯鼓,回旋的筚篥照见苍苍白月。裴玉照找借口更了衣,身上好受得多。 她不住望着窗外发呆,耳边游过男人幽幽的问话,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表妹在等姑母?她在建章台和陛下说话呢。” 与她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太子李却。上元夜的缘故,他穿着皇太子的礼服,九旒冕衣外束着火纹大带,打磨光洁的犀角簪代替了青玉冠子,四绦绶带如无数白珠下坠,浸在琥珀色的华光里,眉目轻慢,姿仪翩翩。 裴玉照茫然:“阿娘还没吃东西呢,着急和陛下说什么呀?”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些家事。”他抬了抬眉毛看向她,轻笑道,“阿爷和姑母说,要把你嫁到天家来,亲上加亲。却听说不巧,表妹早许过人家?” 她听到这事就来气,忿忿道:“原说要许给表兄,郑国公家的那个,可不过是提了一嘴罢了。” “表兄?”他不屑,“你的表亲是李家的凤子皇孙,崔家那个废物秧子几时是你的表兄了。就是你的长兄来了,也不一定认,更别说你又不曾姓过崔。” 她正疑心自己拿错了那下流种子的银壶,吃了他的二尾子药,才失掉神志做出那浑事。这下巴不得有人好好啐他一口,虎着脸哼了一声:“这话很是。” 李却暗中打量她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表兄给你备了一样生辰礼,只是这里没有你的长辈在,我不好做主。一会儿你二哥哥来了,叫你见一见这薄礼,还且看看喜欢不喜欢。” 裴玉照吃惊地看了他一眼。 她早听说了,西域的高昌国借花献佛,供了只波斯国的长毛猫来,眼珠子就和蓝宝石一样,熠熠生辉,在晚上还能当夜明珠使,可漂亮了。若是陛下赏给太子,拿来给她做生辰礼,也是有的。 她高兴坏了:“多谢殿下。” 他打断她:“一家子亲戚,叫殿下多生分,叫表兄就好。” 裴玉照生怕他反悔,正欲改口,她二哥裴容定忽地大喇喇走了进来。不偏不巧的,身后紧跟着一个侍卫,个头高得突兀,可不就是沉见徴。 “瑟瑟,到二哥这来。”裴容定冲她招手,说话的声音可实在不小,引得满场纷纷注目。 裴玉照觉得脸都丢光了,硬着头皮走过去。绰绰的连枝灯正照亮长廊。 原来裴容宁也来了。 这时的沉见徴抬起薄薄的眼睑偷偷望她,夜色吹过他的发梢,一切都是轻轻的,那谨细的眼神里有腼腆,有困顿,还有更多是不解。 裴玉照被他的眼神弄得莫名其妙,思及穿廊里的事情,不由心虚起来,更别提太子这般说:“三娘倒是眼尖,知道这是表兄给你预备的生辰礼不成?沉侍卫做事伶俐,为人恭顺,最适合护卫你不过。我把他遣到公主府里,以后专程侍候你,你来往宫廷街市,岂不自在?” 他备的生辰礼是个活生生的人? 裴玉照来不及失望,实打实地吓了一跳,忙推脱道:“表兄的心意瑟瑟明白,只是这沉侍卫到底是我长兄的堂兄弟。长幼有序,瑟瑟又不比殿下德尊望重,人人佩服,怎能叫他做我的侍卫。” 李却缓缓看向她的两个哥哥,意味深长:“宫廷里的侍卫,那一个不是和我们李家沾亲带故。要表兄说,偏是有亲戚在,才更用了心,不比那些其心异奸,居心叵测的贼人。你若不安,只当一个哥哥护卫妹妹,总是不错的。” 话说到这,那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裴玉照只得点了点头,客气道:“那瑟瑟谢过表兄的关心。” 迎上乐工换弦,内殿总算静了一瞬。 青灯摇晃,夜迢春悄,金阑玉楼,胡笳轻得像是从远远的城池外吹来。 玉色的酒水反照着他们的脸,神情迥异,各怀心事。 只有裴容定心宽,非旦没察觉这古怪的气氛,还眯着眼睛睨向裴容宁,拿手巾子在他嘴上抹了一把,见血珠子渗下来,嚯得叫了一声:“阿兄你这是怎么了,叫蜱子咬了不成?” 夜风吹进来,吹乱生生灯火。明光骤亮,正对着裴容宁的位子大照。 这下他们可都注意到了。 小酒馆里沈见徴为她拔刀 他们会不会顺藤摸瓜,猜到她和阿兄的事,裴玉照就不得而知了。渐渐酒阑宾散,人去楼空,混沌的香烟淹没了荒唐的故事,满地寒气缭绕,她走不出这重迷雾。 席后陛下留她教导五公主的功课,她有心躲着阿兄,一口应下了。 可连着在宫里住上两日,她同五公主白日里习字,夜晚也习字,到姑母宫里问安习字,从姑母宫里回来还是习字,周而复始,实在无聊。 于此同时,旁人都很是尽兴。 上元这样的盛会,城门洞开,金吾不禁,百姓们可以痛痛快快地玩上三日,还有伶人来演傀儡戏,宫外一定是一片人声鼎沸,张灯结彩的热闹。 她们要是不抓紧凑凑这热闹,就要等到明年了。 这念头一旦出现,就再挥之不去。她和五公主越想越气不过,打扮成两个小公子的模样,一人打着一匹马溜出宫来,行在青黄黄的天光下。 她们赶早去清凉寺找寿宜公主,这时的晨鼓还没敲,大街上无甚行人。 五公主絮絮叨叨说个没完:“那里就是我的错了?都是陛下的孩子,五哥哥不时打猎,那些御史没日没夜地上折子,他还不是不知悔改。我就溜出来一次,立即被他出卖了,叫阿爷狠罚,连宫里的花灯都不许去看,到底不公平。” 裴玉照不高兴地哼道:“谁管你去不去玩啦,只是咱们早早约好了要找小姨玩,顺道把我的猧儿犬拿回来,你偏挑这个时候惹事,可见不把我放心上。” “臭瑟瑟,你以为我想的呀?还不是因为月奴,我才知道她弟弟死了有一年。”五公主唉了一声,“她那身子,一个人怎么好过活,我是要给她送些体己去,才不是胡闹贪玩呢。嗳,说来奇怪,她那农屋里有响声,分明在家的,凭我叫得脸红了也不开门。” 裴玉照听得闷闷不乐。 她又何尝不是,这年溜出来找月奴不下十次,翻山越岭,不过是白辛苦,那回不是吃了闭门羹。如今可算知道是何一回事,却彻底不想理她了。 怀了男人的孩子,连她们这些自小认识的小姊妹都不要了,算那门子朋友。 五公主仍在猜想:“瑟瑟你说,她会不会是怕无功不受禄,才死活不见我们。你忘啦,小时候陛下带你去清凉山畎猎,秃鹫扑着你丢到山底下去,还是月奴捡着你,救了你的命。你长兄找到你的时候,给了她那许多金银财宝,她愣是只拿了一点养活田地的钱。” 说起前尘往事来,裴玉照的心不由揪了揪,过了好久,才闷闷地说道:“好了,你只往清凉山上去,我托过秋娘,打探月奴还住不住在山脚下,问一问总归没错。晚点我再和你们汇合。” 五公主哦了一声,提着缰绳调转马头,又被她拿鞭子戳了一下手:“不许骑快马,也不瞧瞧下雪天地多滑,山上多难走,仔细跌一个狗啃泥,叫我笑话死。” 裴玉照和她分头行动,穿过白雪皑皑的湿滑街巷,到小酒馆里找秋娘。 这时辰的酒馆只会无比冷清,她栓好马,却听见有人把桌子拍得山响,就在宽宽的矮酒桌上,两个人脚踏长凳子,一侧的高大男人憋红了脸。 他大呵:“把东西还我!” 那高大的男人竟是沉见徴。 她在槛前住了脚。只见那两人从桌上摁起一块发黄的破玉,拿在手上扔来扔去。沉见徴似乎受不了这种亵渎,站起身去抢,却被堵得严严实实。 “诶,你把这碗酒吃了,小爷就考虑考虑。” 沉见徵如实回答:“我不会吃酒。” 他们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田舍汉说自己不会吃酒,三郎见过吗?诶,你这东西,少打量着蒙我们,你们乡巴佬不是连生了虫的酒都吃的吗?” 沉见徵的脸色更发难看,却一点不见他们收敛。 他们拿定了他寄人篱下不敢生事,对上这个叫五姓七望轰出来的野种,纵是差事比他们得体,也得受着他们欺辱,顿时浑身通泰,那里肯轻易放过。 裴玉照远远看着,蔑视得很,快步上去夺过那碗酒,一口气闷了下去。 他们见了,立即要生气。 裴玉照抢过话头:“小人是与沉郎君一起做田事长大的,如今靠着他在长安城里有个好生活,我替郎君吃了这酒。还要请两位爷问,小人算不算是田舍汉,吃不吃得这酒。” 他们当然看出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绝色的美人。眼尾微微上挑,天生勾抹,动人心弦,一顾倾城的好颜色。摆出这谨小模样,却似乜着眼睛望他们,颐指气使的姿态,看得人春心荡漾。 称一句国姝,都叫委屈她了。 这等程度的美人,活五百年也难见,今日却送上门来。两个人交换了个阴险猥琐的眼色,已经要往她手上摸:“吃得,吃得,必是吃得的。” 沉见徵反应过来,眉目在瞬间变得狠厉,一把握住桌下的跨刀。 裴玉照悄悄把他的手按下去,提起酒壶给这俩人斟酒:“小的福薄命小,怎能独占这美酒,还请两位爷一起喝,给小的起个好头。” 他们拿眼往她身上溜,笑嘻嘻道:“一起喝,一起喝。” 不过是一个小女人,还能喝得过他们两个大男人不成。两个人想到这,愈发觉得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杯接着一杯往下灌。 他们死也猜不到裴玉照是个酒壶子转世,喝倒他们两个就和闹着玩一样。 酒过三巡,他们喝得臭气熏天,已经摇摇晃晃地打着摆子,还不忘把脏手伸向裴玉照。给她恶心坏了,捏着鼻子,照他们身上轻轻踹去。 这两畜生早醉成两滩烂泥,哗啦啦摔了两个四脚朝天。 她颇嫌弃地拽起沉见徴的手:“快去给他们两荷包掏出来。”又大声唤道,“秋娘,你跑哪去了,我替你做了一笔大买卖,还不快过来收钱。” 这时从酒博士身后跳出来一个哆哆嗦嗦的女人,显然是吓傻了,半梦半醒地走过来,见到钱,终于眼开,笑得一对柳叶眼没了缝。 裴玉照拽着她说了两句小话,匆匆忙忙地打马跑了。 微风吹起她的衣摆,渐远的背影是熟悉的初见。 沉见徴甚至来不及道谢。 沈见徴叫她脱衣服 她是在清凉山下出的事。 红日淹没了天际,束束晨光透过山林,好似一重薄纱披在她身上。积雪下地势不平,危机四伏,必须无时无刻提防意外来临,骑马实在危险。 好在这点危险对她不算一回事。 她虽不善弓艺,却是骑马的好手,这时拽紧了缰绳纵马慢行,行得很是轻快。 如果没有箭从她耳边簌簌而过的话。 遮天蔽日的黑云压下来,明明才见到光亮,又转瞬成无边无际的阴霾。 眼见着马群轰轰烈烈地卷土而来,铁蹄接二连三地凿在地上,凿得山摇地动,凿得整座城池摇摇欲坠,腾腾的杀气埋伏在十面山林。 她亲眼看见一队人马从山头穿过去。 虽不是冲着她来的,却有箭急急地穿过她的耳边。 她的小红马受了惊,撅起蹄子,把马背绷得紧紧的,势必要把她甩下马去。 这下可不好了。 裴玉照狠狠地勒住缰绳,但无论如何,她的力气也不可能大过一个畜生。 何况那畜生已经彻底疯了,发狂地奔下矮坡,睁着血红的眼睛撞向四面楚歌的山林。裴玉照身不由己,在马背上跌跌滚滚,任凭泥点和雪水溅脏自己。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缰绳从她的手里挣脱,痛苦地摔下马来。 仓促的风声把她吞没。 大约一切都完了,只要她摔在地上,那没良心的畜生一定会来回驰骋,用它的铁蹄子,覆去翻来地踏在她身上,非把她活活踩到血肉模糊不可。 她绝望地闭上眼,却有人拉住了她,把她稳稳当当地拽到怀里。 居然还是沉见徵。 那马的确癫狂了,作乱的马蹄变本加厉,提着马蹄铁直往他肩上砸,气势汹汹,劈头盖脸,像拿着钝刀子从活人身上生生割下肉来。 本来要踏在她身上的,全被沉见徴挡在前头,一力承当。 裴玉照回过神,拉直鞭子,狠狠抽在小红马身上,叫它重新生出畏惧。 马恢复了神志,他们也渐渐平复。她不可置信地看向沉见徴,恨恨道:“这可是长安城外,禁卫森严,天子脚下,这些贼人真正好大的胆子!” 这才注意到他肩上的伤。 实在伤得厉害,肩口的衣服烂成一缕缕的布,模糊的血肉黏成一片片的红,从触目惊心的伤口里外翻出来,甚至有泥沙裹着雪水淌过。 她的心都跟着一窒,慌乱地拿汗巾给沉见徴处理伤口。 沉见徴痛苦地皱紧了眉,把她揽到自己的马上,默默牵着两匹马:“兴许是一些好犬马声色的公子哥,他们最大张旗鼓,如今寒冬腊月,正是冬狩的时候。” “冬狩?连鹰犬都没见着,那里就是冬狩了?” 话音才落,一只面容狰狞的白尾鹞在半空盘旋而过,猎猎的风声穿破煞白的天际,立即传遍空荡荡的山谷,诡异的尖叫要把这白日撕碎。 叫得裴玉照心惊肉跳。 她至今都记得血腥气十足的九岁,记得她是如何被一只秃鹫生拉硬拽地扯下舅舅的高头大马,那只秃鹫是如何拖着射中心脏的利箭,咬牙切齿地把她抛下山峰。 无论过去多久,她都对这些天上飞的畜生怕得要命,这下和它目目相对,手脚都软了,下意识往沉见徵的位子缩了缩,死死拽住他的手。 沉见徴显而易见地吃了一惊,手在她肩膀前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拿开了。 那秃鹫在刹那间已经飞远。 淡淡的焦味从远处的田地里传来,火光翻涌,猛兽跟着四处窜逃。惨淡的乌云拨散开,只有烈烈寒风如旧。 草木灰吹飞,倒还真是冬狩的意思。 她险些以为有人造反。 沉见徴拍了拍马背,把两匹马规整好,牵着往前方的小村落走。 她就坐在马上,身后是寸步不离的沉见徴。他是练家子的身板,走起路来七平八稳,对于惊惧中的裴玉照,似乎是一种无言的安抚。 他们这样行过一段路,裴玉照的精神舒缓了一些。他带她去哪,她并不知道,只是发自内心相信他,也许是因为他迟早要被派遣到公主府护卫她。 她不过是提早半个月行使这权力。 沉见徴最终带她去到一处农屋里,拉上了门闩,让她坐在屋瓦下喝热水。足有半个时辰,裴玉照没见着他,不知他到底在折腾什么。 可他再出现,竟小声地对她说:“把衣服脱给我。” 叫硬了的小狗玩给她看(微h) 寒气深深的雪落了遍地,剔残案上一盏青灯摇曳,只有凝干的风岿然不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他还说出这等无耻的话来。 “你,你要干嘛?” 沉见徴被她的反应吓得语无伦次:“郡主身上的袍子很脏了,巡街的武侯见到,是走不了的。我给洗干净,烧了火烤干,横竖穿着也暖和。” 他原是叫她去沐浴。 她方才从马上摔下来,不知接触了多少脏东西。身上的袍子已经沾满泥点和雪水,乌发和竹杈丝来线去,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衬得俏丽的面容更发醒目。 活像个小蓬头鬼。 武侯见了,肯定以为她是谁家走丢的小娘子,叫人牙子拐到长安来了,要抓她去衙门认亲。 这还不算什么,倘以为她是官老爷家里的逃婢,押去大狱里吃板子,三十大板下去,她不死也残了。再叫舅舅知道,闹出百十条人命来,才是真正的丧尽天良。 裴玉照扭扭捏捏地默许了。 便是打死她,也不可能亲自去洗这衣裳,索性就不客气了,去到浴室里,隔着矮窗子,把脱下来的家伙一股脑地扔给篱院里的沉见徵。 冬日的衣物厚重,一时晒不干,她更不能光着身子挨冻。沉见徵只得找出自己的衣物给她更换,解一解燃眉之急。 可是他往前穷困潦倒,如今久不归家,这农舍里没什么好衣裳,夹袄里塞的连棉絮都不是,不过一些芦苇花,甚至还有绞碎了的芦苇秸秆。 裴玉照当然穿不惯。 就是在凉州,她也不曾吃过这种苦头,这下磨得到处好痒,皱着眉抱怨:“我不要穿这个,身上都红起来了,你是不是故意捉弄我呀?” 沉见徵折返回去找了再找,总算寻到一件尚算柔软的中衣。 中衣是贴身穿的,裴玉照极度爱干净,最恨满身臭汗的男人,皱了皱鼻子,甚至没胆子凑上去闻,嚷着抗议了两声,却发觉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走了。 她只好硬着头皮穿上,把披风裹在外面,到篱院里去找他。 深红色的火光烘在泥黄色的院墙上,像一卷烧残的绸缎,里头绣着小山般的火堆,月下的柳梢在夜风里游动。无数火光映亮了男人线条分明的腰身。 裴玉照猜想他就在这了,二话不说把门一推,差点吓坏。 她捂上眼睛,气得直嚷嚷:“你,你怎么不穿衣服啊你!” 他精赤着上半身,血肉蓬勃的肌肉袒露,下身只穿了一条粗布裤子,头发湿漉漉地蜷曲,才沐浴过的样子。这时正一丝不苟地搓洗衣物,见她来了,忙把外衣穿上。 裴玉照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环视一圈,想死的心都有了。 火上架着的衣物,有她的袍子,也有亵裤。 他手上搓的,是她的小衣。 她烧红了脸,无奈地质问:“袍子洗了就算了,端端的洗这几个东西。你这家伙是不是不知羞呀,信不信我找人给你腿打断,叫你好生长长记性。” 他被说得低了头,小声辩驳:“待会子也是要穿的。” 裴玉照绝望地闭上了眼。 好在她从来不是折磨自己的性子,沉见徴这么说,她倒还罢了,左右她不可能劳动自己,有人情愿服侍她,那就叫他服侍好了。 裴玉照才说服自己,这人就马上要打破她平静的心绪:“郡主的头发怎么不曾洗,是水冷了吗?还是不够干净了?我去再抬些来。” 她抵触道:“不要。” 沉见徵利索地把小衣洗好,和旁的衣物分开架在火上,扭头看向她,追问:“不洗一下怎么成,回去要害风寒的,这节气生病一时好不了。” 裴玉照烦也烦死了,急道:“你逼我干嘛,我那里会自己洗。” 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养大的,小时有乳娘代劳,再来有贴身侍女。别说是她娇生惯养,就是那些官僚富商家里再无人问津的公子小姐,也不可能没人服侍。 这下轮到沉见徴哑口无言了。 可他非但没生气,没伤怀,还默不作声地抬来浴桶,把一张小小的胡床摆在柴门前的沟渠旁,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裴玉照目瞪口呆。 他这是要给她洗头发? 她当然不情愿这人的手碰自己的头发,可是更不想蓬头垢面地出现在人前,尤其是一会要见小姨和五娘,想到这,她又有些动摇,恨恨地咬了咬牙。 小衣都洗了,难道还差头发不成? 裴玉照越想越理直气壮,将头枕在他的膝上,手指头搅着他的袍角转,不忘抬眼警告他:“你要是给我头发弄到地上,就死定了,知道吗?” 沉见徴点点头,把她一头青丝完全浸到水里去。 还算有诚心,只是万没想到这人如此笨手笨脚,不是给她弄脏眼睛,就是扯痛头发。她忍无可忍,扭头要教训这人,却被他猛地按住了。 裴玉照感受到这人僵住的大腿,觉得莫名其妙。 他甚至还忽地把她扶起身来,面露难色:“洗好了。” “你干嘛呀!” 裴玉照渐渐察觉到缘故,脸颊都微不可见地抽搐了两下。 他身下一塌糊涂,松垮的裤子已经变得鼓胀,里面的玩意顶得裤口撑起,上翘着抵在袍子上,又长又粗的一根,青筋隐现,骇人的形状实在分明。 他对她硬了。 裴玉照恼羞成怒,立即呵了他一声:“好呀,你有意冒犯我!” 沉见徴面红耳赤:“我,我不是……” 裴玉照懑然:“你还狡辩上了,那你说是什么一回事?” 他也不知该何解释,语无伦次半日,才咬着声音:“这是,情难自已。” 他别过头,一双乌亮的眼睛不敢看她,耳根红红的,藏在披散的头发里。袍子真的湿透了,领口半敞开,在大雪的天气里像出了汗,一眼能看见他的热。 “情难自已?”裴玉照从没受过这种冒犯,怒不可遏地把眼前的东西通通扫到地上,冷笑道,“我看分明是你淫贱!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淫货!” 她没法不去想那夜荒唐。 不愧是堂兄弟,果真和她阿兄一样,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多贴心地照顾她似的,不过是惺惺作态,装模作样,说到底就是想着那档子事。 她嫌恶地瞥了沉见徴一眼。 沉见徴自知理亏,灰心丧意地离开。 他回到狭暗的卧室里,颓丧地倒在床榻上,万不敢相信自己亵渎了她。 明明好不容易再遇见她。 他自幼丧父,叫宗族的亲戚借故赶了出来,长到十三岁,体谅娘的辛劳,开始给县太爷家打长工。遇见她的那一年是娘走的时候,县太爷的二公子使唤他去买酒,他被一桌子纨绔围着取弄。 他还指望着领月钱给娘打棺材,那里敢生事,只能任凭他们笑话。 再脏的话,他也咽下去了。 可他们说他是个野种,他的阿娘是个淫妇,活该叫那些喊不上名姓的亲戚赶出来饿死。 他年轻气盛,见他们把宗族吃绝户的名头当作板上钉钉的事实,高高在上地诋毁阿娘,想到他们满屋子姬妾却如此枉己正人,一时气不过要动手打人。 差点酿成死生大祸。 还是裴玉照看不过去,站出来只是三言两语,就给他出了口恶气。 他感激不尽,买了酒要谢她,却在她跟前笨拙地摔坏了酒坛子。 她那身小红诃子打湿了,华光灿灿的缠臂金往下滴着水。 沉见徴不认识她,自然不知道她一贯色厉内荏,瞧见她靡丽的打扮,听见她愤愤的威胁,以为触怒了权贵的女儿,觉得一切都完了。 裴玉照却趁他心不在焉,恶狠狠地跺他一脚,得逞地哼着小曲走了。 那时的微风吹飞她的衣摆,醒目的背影渐远,杏子酒的味道伴着一串串灯笼沉浮,风声徐徐穿过酒望街巷。潮湿闷热的天气里,那抹亮色无比夺目,以至于他在暗无天日的日子里翻来覆去地思念。 从此相见无日。 直到上元夜那天,漫天的华灯照亮了宫廷,他和念念不忘的她相逢在晦暗的角落。她依旧是那样骄恣明媚,他那么熟悉,只是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六公主。 溜出家吃酒的贵小姐,大名鼎鼎的六公主,还是声名在外的郡主…… 她究竟是谁,那么光彩鲜亮,那么变幻莫测,那么遥不可及。 沉见徴捉摸不透,也无法在意,他只要能远远地望着她,就像在古老的皇城一角,仰头去眺望没有边际的火树银花,那怕深不见底的夜色被它烧焦了,烧穿了。 更别提太子把他派到公主府里供她差遣,他可以光明正大地护卫她。 如今一切都被他搞砸了。 他看向鼓撑的青布裤子,苦涩地笑了笑,恨得想打自己一巴掌。他知道,他肯定吓到她了,但当务之急,是把她安然无恙地送回长安。 过了许久也不见身体的反应平息,他无可奈何,解开衣物,摸着那玩意上下晃动起来。 他心乱如麻,如何抚摸都不见丢出来。漏壶一声催过一声,他开始绞了心一样的着急,把主意打到了床阑干上披着的,裴玉照不肯穿的那身夹袄上。 他攥到手里,小心翼翼地闻了闻,胸膛起伏间,呼吸意外沉重,不自觉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丝毫没瞧见裴玉照走近了。 他惊觉的时候,裴玉照已经在他身旁坐下,汪着怯生生的眼,呼吸轻轻的,与他四目相对上,撑着他的胸膛俯下身子,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个吻。 他完全懵了,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根根分明的睫毛一颤一颤的。一切收于眼底,裴玉照吃吃地笑了,一字一句地说:“你是不是在对我摇尾巴?” “啊?” “啊什么啊!”裴玉照手还搭在他肩上,一点儿也站不稳,索性就坐在了他腿上,“你不知道么,你和只猧儿似的,亲近主人的时候就知道眨睫毛,尾巴一摇一摇的,难道你是我的猧儿吗?” “猧儿?我是狗?” “对啊,你是我的狗。”裴玉照眼底滑过一瞬狡色,收好了手里的狗颈链,“还是一只很乖的狗呢,想要主人原谅你的话,就玩给我看吧。” 被她用鞭子抽到射了出来(h惩戒play) 沉见徵在剧烈的震惊中抬起了头:“这,这怎么能成?” “可是我想看嘛。”裴玉照的脸上浮出少有的纯良无辜,可怜兮兮地拽紧他的袖子,脸颊贴在他的手臂上,那双酥润的狐狸眼就这样定定放着光。 他张了张唇,准备严词拒绝这荒唐的请求,可还没出口,先被她气鼓鼓的哼声打断:“你不答应就罢了,我去外头找旁的男人玩给我看。” 裴玉照蹭一下从他身上跳下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穿好了厚靴子,把披风紧紧裹在身上,头也不回往外走,给身后的他留下备受冷落的煎熬感。 沉见徵心急如焚地拽住她:“不成,不能去。” 裴玉照装作不懂他的意思:“为什么呀?” 沉见徵急于拉住她,这时已经翻身坐在床沿上,胯间的阳具直挺挺地晃动。她不过觑了一眼,立即兴奋地胀大了一圈,颤颤巍巍地吐出些前精。 身子倒是比人坦诚。 他抬眼去看她,艰涩地开口:“外头的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还脏。” 裴玉照乜着他大笑起来:“依你的意思,你就是顶顶干净的好东西啦?那你既是干净的好东西,怎么不肯玩给我看,可见不是诚心的。” 沉见徵被她绕昏了,晕头转向道:“那郡主坐远些,不要弄脏了。” “谁许你叫我郡主了?这是一只乖猧儿该叫的么?”裴玉照生气了,在他两颊各自拧了一下,抱着臂坐在床尾,“你应当叫我主人,记没记住?” 他实在喊不出这两个字,又无法承受她的漠视,只得握上阳具,听话地玩给她看。因为很少疏解自己,他的手法生疏,仅是笨拙地揉着硬得发痛的顶端撸弄。 他那神气执拗又认真,涨红着脸弄了好久,窗外已经洒下青白的日光,把肌肉分明的腰腹照得一清二楚,裴玉照浅尝辄止地望了一眼,不由地噤住呼吸。 他长得可真好。 高得异乎常人,壮得恰到好处,面容却和阿兄一样俊丽,尖尖的虎牙戳着薄唇,瘦窄的下颌正对着肌肉贲张的手臂,还多出几分少年气。 还有那里……实在好大。 她回过神来,抛了个好奇的眼神,甚至伸出了手,戳了戳他长长的阳具,茫然道:“我的好小狗为什么不摸这里呀?要我帮忙吗?” 她不容拒绝地握了上去,不上不下的动作,弄得沉见徵瞪着眼喘了两声。 她明知故问:“嗯?很难受么?” 沉见徵要疯了。 她那双细嫩的手,摸索上他的阳具,渐渐把茎身握得更紧了,滑动之余,阳具忽地弹出她的手心,像一把利刃出了鞘,对上她的眼,只见寒光毕露。 他以为是寒光。 其实是吐出来的精液。 更不可置信的,裴玉照在他丢精的时候松开了手。精液吐到一半骤然停止,好似那把利刃直直架上他的脖颈,快意转瞬成痛感,简直生不如死。 他无可奈何,正欲自己疏解,才发觉双手早被裴玉照绑在了床阑干上,里三层外三层地捆好,还打了死结,纵他力气再大,也不可能挣开。 沉见徴恍惚地抬起头,视线对上的瞬间,她已经变了脸。 那双点漆的眸子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好似一块洁白的玉透过月色,通身生寒。 她呵了一声,把藏好的狗颈链锁在他的脖子上,拿鞭子恶狠狠地抽打下去:“今儿我饶了你,岂不叫你分不清尊卑了。本郡主也是你可以觊觎的?真是痴心妄想!还敢拿我穿过的袄子自淫,就是打死了你,也是活该。” 鞭子像清脆的巴掌一样,无休无止地打在他身上。密密麻麻的鞭痕,如遭烙刑,他的卑鄙心思一览无余,在青天白日下烧得灼痛,耻辱地涨红了脸。 出乎两人的意料,他面对这万般羞辱,仰见裴玉照嗔怒的脸,居然情不自禁地喘息起来。 对裴玉照而言,当然是一种挑衅。 她冷冷地笑了,把鞭子收在手上,又猝不及防地抽了下去。 抽在他的阳具上。 沉见徴的反应却不如她所愿,阳具一颤一颤的,青筋勃跳起来,鼓胀得似在呼吸。硬挺的阳具像活物一样喘息剧烈,忽地抖动着吐出一股浓白的精液。 他许久没有自己疏解过,精液又多又稠,丢得满小腹都是。 甚至弄脏了她的手。 裴玉照怄火,气得一面打他,一面把这脏东西往他身上擦。 她不敢相信,这死变态被她抽到丢了出精。 “狗东西,我还给你打爽了不是!” 沉见徴仍在高潮的快感中,窄健的腰微微颤栗,本就承受不住她的动作,更别说她的力道一下大过一下,很快一个重心不稳撞了他满怀。 “你,你,耍流氓!” 她话还没完,忽然变了调尖叫一声,吓得两人惶恐地对视。 那该死的东西挤进了她的腿心,龟头戳刺在阴蒂上,亲密得过分。她神经骤然紧绷,穴口小小口地收缩,简直像在吮着他的端头,两条银白的腿也死死合拢。 沉见徴的阳具被她夹得不上不下,渐渐地又硬了起来。 “我,我不是。”沉见徴怕她生气,忙抽身去辩解。 他一时性急,忘了裴玉照一双手还撑在他的腰上,抽身未果,反倒害她猛地颠了一下身子。颠在他的腰上,龟头隔着薄薄的中衣顶撞穴口,顶得她花枝乱颤,一时海棠经雨,胭脂软透,软软地含住一寸。 “啊——” 她的身子都酥倒了,却逞着面子,不肯承认自己正在对这狗东西流水,伸出手来,把脸捂得严严实实。 沉见徴以为她哭了,手忙脚乱地去扒拉她的手。 裴玉照更是羞不可当,气从中来,胡乱抓打在他身上:“你这个淫货,中衣都叫你弄脏了,我怎么不拿鞭子给你抽死。” “我,我代你洗。” “你还敢提洗衣裳的事!”裴玉照瞪着他,情绪动荡得过分,饱满的胸脯贴在他的手臂上轻轻起伏。她不经意瞥见了,恼得一巴掌拍在他下颌。 沉见徴迎着她的巴掌抬起脸,心都窒了一瞬:“是我不好。” “道歉有什么用。”裴玉照死要面子,拽着他颈间的链绳,拽到他面色痛苦,呼吸艰难,才故意冷声羞辱道:“你给我跪下来,舔干净了。” 被他兴奋地晃着公狗腰肏(h) 孤烟远村,两山排闼,一只寒鸦默默低旋过屋檐,又悄然飞远,只留下万般的寂寥和落寞。 片刻的沉默,片刻的哀愁,沉见徴跪下身来,低头撞见裴玉照半掩的腿心。因为轰轰烈烈地中过她的圈套,他迟疑良久,才开始解那身中衣的系带。 他当真了,裴玉照又后悔起来。 方才那些都是气话,可一旦说出来了,就是骑虎难下。人活脸面树活皮,她的性子更甚,绝不肯死到临头露了怯,干脆猛地把链绳拉到手边。 拽得沉见徴不得不梗着脖子去看她。 裴玉照居高临下,看向他的目光笼着洁白的光,无比轻慢。她莫名笑了,拿鞭子不痛不痒地抽在他脸上,慢回娇眼:“乖小狗,给我舔干净。” 薄薄的中衣应声落了地,披散在地上,像一重瘦削的月色。 与青白的日光斜作一处,荒唐得不太真切。 可他的唇吮住湿透的小穴,细细密密的快感漫上来,春雨来得这样早,点点坠落,溅起无边的涟漪,他初经人事,还把牙齿磕到了上面,绝不像假的。 裴玉照喘不上气,一把掐起他的脸颊,艰难地哼道:“别咬。” 他措不及防地仰头,高挺的鼻梁戳在她大腿上若隐若现,薄唇更是隐蔽,只有那双明亮乌黑的眸子触目可及。裴玉照撞进他的目光里,快感颤栗着涌上来,她的眼前闪过一线极致的空白,怔了怔,依旧对上他的一双眼。 她彻底晕头转向,在那瞬间失了神,分不清他是谁。 “阿……”她颤颤巍巍地开口,很快如梦初醒,将那句阿兄硬生生咽回去,不甘心地改换了称呼:“阿,阿徴。” 沉见徴的手正抓在她的大腿上,听完这称呼,竟在微微地发抖。 他不可置信地皱眉,裴玉照却更亲近他,爬下床榻,把一身冰凉雪白的皮肉缩在他怀里,哼哼唧唧地亲上他的脸颊,委屈道:“阿徴,我好冷呀。” 沉见徴受宠若惊,连羞耻也顾不上了,弓着身子托住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主,主人?” “我的乖小狗。”她抱住他窄健的腰,把脸颊完全贴在他胸膛上,“我要骑在乖小狗的腰上,好不好?” “骑在我身上?” “嗯。”裴玉照吃吃地笑起来,拿手指在他腰腹上勾勾画画,“阿徴都硬成这样了,难道就不想入我么?待会子入我的时候,就叫我瑟瑟,好不好?” 她其实另有所图。 宫廷里处处点着华灯,她从夜晚呆坐到黎明,望见一线一线灯光延续白昼,延续到那个香烟混沌的盛宴。 上元夜的荒唐如在眼前。 可因为那浑药的作用,她无论如何都唤不起同阿兄欢好的记忆。只记得她骑在阿兄的腰上,攀着他的肩起伏。他应当还吃了她的一对雪乳,呼吸急促,唤她瑟瑟。 这么个赝品摆在眼前,一定能替她回忆起来。 裴玉照心焦如焚,难免自我欺骗,把对兄长的喜欢归结于日日夜夜的相处,又想用日日夜夜的时间把这爱恋转移到沉见徴身上,彻底断这场伦理闹剧。 只要她不喜欢阿兄了,就不用这么惶惶不可终日地面对他。 他们还能做一对兄妹。 她心上酸痛,却打定了主意,捧着沉见徴的脸,温情款款:“千百年前曾有一位窦太主,养男宠董氏与她终老,生同衾,死同穴。我在长安坊巷买一处宅子,也这么养着你,好不好?” 她的意思,是把他当成了面首? 大魏不乏养才子面首的公主,她不是公主胜似公主,倒不算出格。 却是直白的羞辱。 可沉见徴望着她,望着她的脸,一滴晶莹的泪缓缓淌过她的脸颊,流到他的心里去。他颤着吻去那眼泪,忐忑地问她:“那你,你心中也有我么?” 她避而不谈,只是吻上他的唇,任凭他加深这点亲近。 他的瞳孔颤了颤,误以为这就是裴玉照的回答,怦然心动,吻得激烈了,牙齿都磕绊在一处。阳物挺翘着戳了戳她的腿心,又不自觉地去磨蹭小穴。 磨得裴玉照心荡神摇。 她迫不及待地要知道与阿兄欢好时的滋味,抬了抬腰,一鼓作气坐下去。可沉见徴的个子高得异于常人,阳物也大得异于常人,小穴明明已经泛滥成灾,几番努力,还是挤在一半不得入。 她一试再试,到底不行,累得渐渐喘息起来。 沉见徴忍得青筋暴涨,轻声哄她:“躺下来兴许要好一点?” “不要!”裴玉照厉声呵了一句,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努力缓和了语气,蜻蜓点水般亲在他的唇上,“还不是你,我都难受死了,也不帮我一帮。” 她烧红了脸,捧着圆圆的乳团喂到他嘴边,紧窄的小穴更含住阳物,激得他难耐地闷哼了一声,一口咬住晃动的雪乳,慢条斯理地吃。 “唔——” 沉见徴的眼底欲色更甚,腾出一只手,去揉弄另一只空着的雪乳。 他的呼吸沉重起来,手上的动作也重起来,裴玉照被他揉得情不自禁地扭动身子,柔软的腰肢在他的掌心呼之欲出。这个姿势太别扭,她伸出手,要去攀住他的肩膀。 他肩上还有伤,抓着的感觉实在古怪,裴玉照本能地缩了手。 意外地没抓住,狠狠地跌坐在他的阳物上。 粗硬的阳物长驱直入,直接顶透了花心。她被顶得瞪目结舌,一双腿不住踢蹬在冰凉的地上,崩溃着在他胸膛上抓打,哆哆嗦嗦地浇了他一身花蜜。 他还仰着头喘息,热沉沉的气抓挠在裴玉照耳边,阳物一下比一下深顶。 死死抵着花心磨蹭。 “不成了,不成了。”她含着一包泪摇头,痉挛的快感绵长地占据了意识。 她魂飞魄散,什么赝品,什么小宠,都想不起来了。 只知道自己快被沉见徴肏死了。 “不要了,我不要了。” 他又怎么停得下来? 心心念念的人正在他的身上求欢,满面媚色写满了她的欲罢不能,何况她的花径瑟瑟发抖,把他的阳物死死地绞住。肉贴着肉摩擦,每一下都是致命的颤栗,绞得他眼都红了,快感直冲上腰谷。 他的理智断了线,埋头在裴玉照的颈子上舔弄,从下颌一路亲到胸口,剐蹭她的乳尖。他收着虎牙用力地亲下去,一口一口,亲得啧啧作响。 真和只狗似的。 裴玉照以为就这么结束了,却忽地被他翻了个面,天翻地覆地按在床沿上。 他从后面入她,深深地入进去。 还舔着她的颈子,兴奋地晃动他的公狗腰,一下深过一下地肏她:“瑟瑟,好喜欢,漂亮死了,怎么漂亮成这样。” 她被肏得往前闯,肏得娇吟声都碎了,哭哭啼啼地骂他:“弄痛了,你给我弄痛了。” “那里弄痛了?瑟瑟,那里疼?” “膝盖,膝盖磨痛了。” 他只好把她抱起来,抵到墙上去肏。 因为正在把披风往她身上裹,只是单手抱着她。 裴玉照觉得摇摇欲坠,何况他已经入到了底,仍不满足地肏进去一寸。她爽利到翻起白眼,双腿打着颤,抽空瞪了他一眼:“你想摔死我呀?” 她的脸上春潮来急,杏发残泪,瞪得他更兴奋起来,重重地把她往墙上肏:“不会摔的,瑟瑟,不会让你摔。” 这时显出他这莽夫身板的好处,一手抱着她,还能腾出一只手垫着她的后脑勺,顶得她颠来倒去,快感迭起,一双眼睛失神地睁圆,又累得半合不合,反反复复,接二连三。 至及她又泻身了两回,酥倒在他手臂上,仍旧稳稳地抱着她。 紧窄的腰还在兴奋地往她身上撞,情动的眼睛把她看了个遍,吻过她的整张脸,又去吻颈子,吻乳尖,巴不得把她吃了似的,一点不知疲倦。 还有力气射她一腹白精。 太子在她身后的地上陡地抽了一鞭子 她自小声名在外,暗自发春梦的才子王孙数不胜数,可她连一个眼神都未曾给过他们,自然不能懂得男人的心思。 五公主也不能懂得:“咱们好好买个花灯,那讨厌鬼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肯定是三哥差来看守咱们的。说不准呀,这时正告状呢,又要害我被罚了。” 公主院已经落了锁,禁门深掩,人声渐短。她们从宫外溜回来有一会儿了,裴玉照正给猧儿梳毛,见它巴巴吐着舌头,又端起白瓷碟子喂它水吃。 五公主本还含着一肚子气,瞧见这只猧儿的俏皮模样,心软得不得了,叹道:“你长兄对你可真好,这样通身雪白的猧儿犬,我在宫里也不曾见到过,亏他找的着。简直比有些人对妻子女儿还好了——” 裴玉照方才走了神,没大听清五公主的话,听到这,忽地颤了颤身子,抓着白瓷碟子的手也骤然松开。 刹那间白瓷四散,一地狼狈。 “啊呀,怎么这般不小心,快当心了,仔细扎破手。” 五公主叫住了她,又想起什么似的,拿手肘戳了戳她:“对了,瑟瑟你几时回家去?” 裴玉照心不在焉,慢吞吞地回答:“明……后,后天,晚一日罢。” “太好了,你后天能跟大家伙冬狩去,你长兄应当也来的,可以顺道接你走。” 裴玉照更浑浑噩噩。 直到冬狩的时候,上林苑浩浩荡荡地跑满了马,一只气势汹汹的成年豹子呲着牙扑向了她。 她惊醒的时候,沉见徴已经死死地挡在前头,任凭那只豹子张着血盆大口咬在肩上,拧着胳膊与它撕扯。他脖子上的青筋都暴涨了起来,骇人得很。 侍奉她的小奴见到这心惊肉跳的场面,声嘶力竭地叫成了一片。 裴玉照也吓得不行,卷起手里的马鞭狠狠抽下去,斥道:“松口!” 她的声音不算大,却震得沉见徴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个不停,生怕这豹子叫她激怒了,折返去攻击她。只好把身子更往前抵挡,结果那豹子竟徐徐地松了口。 还立即塌下腰,可怜巴巴地朝裴玉照吐舌头,嘤嘤叫个不停。 简直可以说是……卖弄笑声。 裴玉照冷哼一声,啪地在它脸上打了一巴掌:“没规矩的东西。” 这豹子嘤得更欢了,还把那大舌头吐出来,直往她脸上舔,尾巴摇个不停。裴玉照才不惯着它呢,一把推开了,骂道:“脏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脏呀。豹奴呢,给它牵回东宫去。” 沉见徴看呆了。 对他下死力气的豹子,却在裴玉照跟前这般温顺。 怔愣的瞬间,他也被裴玉照抽了一鞭子, “你缺心眼呀,这豹子是我养大的。我阿娘接我出宫以后,太子殿下才给牵去了养,到底还是和我亲。就算吃了你不吐骨头,也不可能咬我一口。” “我,我是怕……”他真以为裴玉照生气了,结结巴巴地辩解起来。 裴玉照打断他:“疼么?”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在清凉山下,他替她降伏疯了的马,伤着的也是右肩膀? 沉见徴怔了怔,只觉得她这时好温柔,摇了摇头:“不疼。” “你就吹牛罢。”裴玉照嗤了一声,扭头唤小奴:“给沉侍卫带下去上药。” 她心上大乱,不得不把他打发走。 远处白日醺醺的天际下,一直不见裴容宁牵马而来的身影。 换作以前,别说是这样的场合,就是她平日里进出宫廷,阿兄也不会缺席。他会亲自送她来,接她走。只要阿兄在长安,就一定是这样。 这两日她没有一时不在想,不在为这个惴惴不安。 她真怕见到他。 可阿兄真的不来了,失落感又身不由衷地驱逐了她的理智。 这时她贴身的侍女长青过来,说是二哥找她。 她彻底明白了,裴容宁今日是不会来的。 他大约真的疏远了她。 裴玉照失魂落魄,找到裴容定那儿,只见他肩上坐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小丫头手里揣了一只雪白的狮子猫,昂起头冲她笑:“小姑来啦,小姑来啦!” 她终于微微笑了,过去捏了捏小丫头的面颊。 裴容定仰头去看自己的女儿,笑吟吟地拂了拂她的头发:“阿蛮,快把小猫还给姑姑。” 又扭头和裴玉照说话,“大哥给你挑的。漂亮吧,蓝眼珠子的狮子猫,通身雪白,就是你二哥我见过大世面的,也不曾见过这等稀奇货。” 裴玉照愣住了,匆忙问道:“阿兄没来么?” “叫陛下差去陇西老家做事了,过个四五天,也该回来了。”裴容定忽然低了低声音,“快给阿蛮哄去你二嫂嫂那儿,闹着要和我去打猎,你瞧这里畜生满山遍野地跑,她一个小娃娃,出点事来,怎么能成。” 裴玉照唔了一声,说要去吃唐果子,三言两语给小侄女唬走了。 可裴容定一向只会惯孩子,方才阿蛮玩热了,闹着要脱披风,竟也由着她。到了二嫂那儿,果真是着凉了,又吐又哭的,只好告了病,一家子出宫去。 留下裴玉照一个人,在行宫里烤火。 看守豹子的豹奴撞见她,说是太子传唤,来不及回东宫,就把豹子牵给她了。 她告别了豹奴,正一手抱着狮子猫,一手努力地给那只豹子牵到内室去,又见太子的侍儿来传话——侍从手里还抱着一只小小的豹子,小得猫儿似的。 “殿下说,方才六公主抢了郡主心爱的,做哥哥的实在过意不去,这小豹子是给郡主赔礼的。还要请郡主问,这豹子是带回公主府里养,还是养在东宫里,由殿下安排车马,郡主不时来探望。” 裴玉照抿了抿唇去思考。 公主府里有兵士把守,不用担心豹子跑出去扰乱百姓的太平。可是,公主府里常常宾客不绝,处处家将戒备,她住起来不舒服,一直是住在阿兄的府邸里。 这种猛兽,不适合养在寻常宅邸。 硬要养在公主府的话,也没有饲养豹子的能人。 她只好麻烦太子了:“还是养在东宫好,多谢殿下体谅。” 反正他是来赔礼道歉的,大约不会计较这些繁复。 何况这事还是他那同母妹妹有错在先。 就在方才的上林苑里,她和李云遥捡了一只小豹子,不小心叫它跑走了。六公主眼尖,立即和太子说,喜欢那只豹子,而且要活捉的。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却拉起弓箭。羽矢抵着他的鼻梁骨,很快一点不错地擦过豹尾,吓得小豹子一个激灵,自投罗网地跳进圈套里去。 六公主的目光掠过她的脸,得逞极了。 自从她们绝交以后,这不是六公主第一次捉弄她们,她和五公主都习惯了。 说到底,她就是要叫裴玉照比她先低头服软。 越是这样,裴玉照越是怄气,下定决心把这人当空气。 这下消气了,她把狮子猫抱给身边的小奴采儿,自己举着那只小豹子到内室来,放在大豹子的脑袋上,将梳子沾了水,慢慢给小豹子梳毛。 裴玉照生出一点错愕。 她这样左拥右抱的,有点像来朝的使节。人家是膝下儿女承欢,她是膝下猫犬承欢。大豹子嗅到她的错愕,倒吃了醋,不服气地耸动脑袋。 她正要讲道理,却听见啪一声鞭响,抽在她身后的地面上。 仰头去看,竟是言笑自若的李却。 彻底得罪太子了 小奴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只有裴玉照还怔怔地仰头望着他。倒是那只大豹子挨了他一鞭子,委屈得不行,直把毛茸茸的大脑袋往裴玉照怀里缩,呜呜哼个不停。 随即又被李却抽了一鞭子。 “没规矩的东西。”他抢先一步训斥这只豹子。行走的动作停了,那身长长的玄玉骑装自然地往下垂,柔软的绸缎飘动,剐蹭着她的左耳,苏苏的一阵痒。 她叫这只黏人精豹子蹭习惯了,没察觉到,也不觉得不自在,只注意到李却用鞭子挑起来豹子的脸,努力地不让它往自己身上蹭。 裴玉照本就嫌弃这豹子脏兮兮的,见有人帮忙,立马来劲了,犟着脾气与它推搡,终于让太子的人抓着机会给它牵走。 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还是弄脏了袖子。”李却淡淡地笑了笑,唤她的小奴们起身,懊恼道,“看来,表兄又阴差阳错办了坏事?这下真不知该如何赔礼是好了。” 裴玉照摇了摇头:“不用罢,是那只豹子太可恶了,怪不到旁人头上。” “旁人?”李却状作失望的神色,叹了口气,酸溜溜地说,“自小一起长大的,原来在表妹心中,我只是一个旁人。本还想请你来崇文馆旁听校书们治学,恐怕是自作多情了。” “什么!”裴玉照起身来,一双眼睛都亮了,“当真么?” 李却轻笑着点了点头。 裴玉照眉开眼笑,正要行礼谢他,却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牙都没长齐的小男孩,赤着一双脚,从回廊外跑了进来,谁也拦不住地扑到李却怀里。 那小男孩怯怯叫了一句:“阿爷,妹妹说……” 她眼见着李却的眉毛抽搐了两下,脸色唰得一下青了,还没把这小男孩推开,就被他死死抱住了大腿。李却的脸上已经涌出明显的怒意,宫娥们趁着他还未大发雷霆,急忙把人带了下去。 裴玉照吃了一惊,微微张着嘴,努力把好奇的情绪压下去。 李却被她盯得不好了,急促道:“这小孩——” “太子殿下,陛下有请——”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却听见小黄门在门外高声禀报,咬牙切齿留下一句:“反正他不是我儿子。” 裴玉照尴尬地笑了笑。 傻子才信。 怪道他死活不成亲呢,原来孩子都已经有两个了。从前陛下给东宫找了许多的千金佳人,全叫他费尽心思搅黄了,如今看他是一心一意。 想必很喜欢这两个孩子的阿娘罢。 只是喜欢她,为何不同陛下说,娶到东宫里来呢。 就算那姑娘出身微贱,倘若他喜欢,大可破例许一个良娣的位子,来日封后弥补。他们儿女双全的,陛下和娘娘只会越看越欢喜,还能强加阻挠不成? 裴玉照觉得古怪,一番猜测下来,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万分可怕的想。 那姑娘怕是有着见不得人的身世,甚至不只是有夫之妇,而是一个他不配觊觎的身份——倘若陛下知道了,定会勃然大怒。 比方说…… 李却的庶母。 裴玉照被这疯狂的念头吓到了,一直到御前,她打算去告诉舅舅自己要出宫了,偶然瞥见一旁立得端直,哑口无言的李却,也不敢正眼看他。 她对李却的印象,完全颠覆了。 记得小的时候,李却和五殿下皆喜欢养鹰逗鸟,五殿下因为毫无节制,被陛下训斥了一句玩物丧志。结果被训的五殿下没当一回事,反倒是李却严阵以待,把养在寝殿里的两只鹰隼都放生了,再没养过。 而且,那时的太子还不是他呢。 如此重名声的一个人,做起浑事来,胆子竟也这么大。 有了个比较,她与阿兄的事情,蓦然地往心底下沉了一沉。 这时的陛下正在训话,裴玉照只好静静地立在一侧,用手指卷采儿的披帛玩。贴得近了,她能察觉到,陛下说一句话,采儿的身子就微微发颤一下。 她没大在意。 采儿才十岁出头,小小年纪离了爷娘出来伺候人,胆子小怕事些,一点不奇怪。 “孙长史瞧见你往东宫里买胭脂首饰,到底是何一回事。” “这是儿子给姊姊妹妹们买的改岁礼。” 拙劣的借口,陛下当然不信:“朕看你怕不是早与那些纨绔子弟学坏,叫一些走鸡斗狗的事迷了眼,在宫外偷偷摸摸做押妓侑酒的勾当,失心丧智的。生怕娶了个太子妃管束你了,这般荒唐,叫我将来如何放心把大魏的江山交给你。” “儿子何时做过这等败坏——” 裴玉照本还在小心翼翼地侧耳偷听,忽地被陛下点了名:“来,瑟瑟,告诉舅舅,在宫外可曾听过你表兄有什么风流艳名。告了他的破事,舅舅大大有赏。” 她反应过来,悄悄丢开采儿的披帛,还在思考两头不得罪的法子。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采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哇哇大哭起来:“不是的,我们阿茶子什么都不知道哇,是奴婢听着了,陛下要责备的话,就处死奴婢罢!” 裴玉照甚至来不及拽着她,转头对上了李却嗔怒的眼睛。 陛下的脸色阴沉,低低道:“说,是何一回事!” “是,奴婢见着,殿下的儿子跑出来,抱着他叫阿爷。”采儿哆哆嗦嗦地说完,吓得直磕头,磕得脑门子破了皮,渗出点点血珠。 在陛下震怒的眼神里,李却恍然大悟,瞪了采儿一眼:“那是我大哥的儿子!爷娘都不在了,见着我情愿管他们,可不巴巴叫阿爷呢!” 原来,只是一场乌龙。 去岁重阳节的时候,先太子得了色痨,病急如山倒去,药石无医。如今他在世的子女里,先太子妃所出的一儿一女是双亲都没了的,孤独无依,想必李却这个叔叔于心不忍,时常接来照顾? 孩子才学会说话,从未见过爷娘,管他叫阿爷,也是有的。 但无论如何,裴玉照算是得罪他了。 和阿兄月下接吻被撞破 如她所想,李却许诺的崇文馆再没提过。裴玉照无法把脾气撒到采儿一个小孩身上,只好成日闷在上三坊里,偷偷生自己的气。 裴容宁在她生辰前一日回来了,因明日的筵席,他们宿在公主府里,也吃在公主府里。饭毕她想偷吃一口酒解闷,却叫饥不择食的裴容定截了胡。 两个酒鬼正为了一壶酒吵得不可开交,长公主就怕儿女不和了,过来主持公道。 裴玉照恶人先告状:“二哥欺负我!看我的水壶子上挂着红宝石坠子,觉得漂亮了,觉得稀奇了,就非要和我抢。” 长公主无奈地笑了笑,瞥他一眼:“二郎也真是的,要什么好东西没有,还和妹妹抢起水壶子来了?像什么样子,也不瞧瞧你大哥,几时欺负过妹妹。” 他夫人才下了禁酒令,裴容定无法贼喊捉贼,却又不甘心,虚张声势地喊了一句:“娘小题大做,我自己的亲妹妹,欺负一下怎么了。” 歧义颇深的一句话。 他们两个才是同母更同父的至亲兄妹,喊出这口亲妹妹来,就如排挤裴容宁似的,长公主皱紧眉头,瞪了裴容定一眼,却意外瞧见墙下怔怔立着的裴容宁。 四个人目目相对,僵持片刻,裴容宁先打破了这平静,黯然失色地往夜色里走去。 长公主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瑟瑟和哥哥要好,快去哄哄他。” “我么?”裴玉照指了指自己,闷声道,“好了,我去哄哄阿兄。” 裴玉照找到他的时候,天已经凉透了,园子里处处是积雪,他拖着长长的月白袍子,坐在石阶上,坐在静谧的月色下,如同一卷苍白的画。 她走进园子来,就着干净的披帛,坐在他身旁。 望见他的落寞模样,裴玉照忍不住难受起来:“阿兄……”她努力地解释道,“你知道的,二哥的心眼还没芝麻大,他说的话,肯定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裴容宁慢慢开了口,拉过她的手,把一对金镶宝珠钏戴上去,眉目缓缓地舒展开,“阿兄只是想把你骗过来,说说话罢了。” 她觉得被戏耍了,气鼓鼓地抬起手来,不让裴容宁得逞。 “上回送你的珍珠串呢?” 她极力压住酸痛的情绪,别过头:“我带腻了,赏给长青了,哦,或是采儿,反正我不记得了。” “那正好,带腻了,换阿兄给你新打的。”他微微笑了,取出一串交相辉映着南海珍珠与波斯红宝石的璎珞,小心翼翼地戴在她身上,“阿兄叫小厨房给你烧点心。” 裴玉照心不在焉地摇摇头:“我吃饱了。” “胡闹。”裴容宁温柔地训斥了一句,“才夹了一筷子河虾,夜里饿得难受了怎么成?瑟瑟喜欢吃河鲜,阿兄方才带了螃蟹回来,许娘提去了,要吃蟹饦,还是蟹饆饠?” 裴玉照已经泪如雨下,猛地起身,逃离这温柔的圈套。裴容宁也紧随着站起身来,轻飘飘的羽毛裹住了她,她跌进他柔情蜜意的漩涡里,凉的凉,热的热,她无力感受,只能绝望地等待窒息感的到来。 月光纯洁朦胧,这样的美好,却像在讽刺她。 她想起六岁的时候。 东突厥源源不断地骚扰大魏的边关,玉门关不太平了,阿娘和阿爷把她关在凉州府的宅邸里,常年不见面,却把二哥带在身边。 她还小不懂事,以为爷娘不要她了,哭得眼睛肿成了核桃。 阿兄为了安慰她,和她玩跳房子的游戏。 那时的裴容宁已经十六岁,长得极高,随手画的泥灰格子又大又宽,霸占了她的整个院子。小小的她跳得精疲力尽,望着院子尽头的阿兄,只觉得永远也跳不出去。 时过境迁,转眼是她的十六岁,这画地成的监牢,不仅她没有逃脱,连裴容宁也被困了进来。 她推开裴容宁,央求道:“算瑟瑟求阿兄了,不要再这样面面俱到地关心我,我好不容易要喜欢别人去了。”她恨恨地低声喊出来,“我明明都要喜欢别人去了——凭什么阿兄一对我好,又作废了。” 裴容宁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眶里已经有泪水打转,却还是强作平静道:“瑟瑟没有生阿兄的气,阿兄已经很高兴了。你长大了,不愿意做受哥哥拘束的小孩了,阿兄再也不这样了,好不好?” 她的手还死死拽着裴容宁的胳膊,他的让步,他的宽容,足以让她的眼圈更红。 在这狭隘的天地里,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裴玉照难受太久,忍不住说个痛快, “为什么,是我先喜欢上了亲哥哥不错,可明明还能够承受的,是阿兄,是阿兄偷偷亲了我不是么?”她残忍地描绘出来,“我及笄的那一日,在窗下小憩,阿兄进来,只是怕钗子戳着我的眼睛是罢?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又亲在了我的唇上?” 她竟然知道了。 裴容宁的卑污再无处遁形,他红了眼眶,却还是任凭她发泄完情绪,才顿顿地说:“那如今,瑟瑟喜欢那个侍卫了,是吗?” 裴玉照抬起眼去看他。 她艰难地睁开朦胧的泪眼, “阿兄让我哭得太多了……” 她明白这一切其实并不能怪他。 因为爱上亲哥哥,她本该舒展的眉头时常紧锁。 因为爱上亲哥哥,她注定了要流干自己的眼泪。 因为爱上亲哥哥,如今的下场都是她咎由自取。 但是怪到阿兄头上,她会好受一些。 事到如今,只要她松开手,一切都可以如愿以偿了。 她再也不用心神不宁地日夜惶恐,不用担心自己和亲哥哥偷奸被人揭穿,不用一有风吹草动就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不用梦见三尺白绫飘飘地坠在她脖间。 可是松开了手,她和阿兄…… 她局促不安,不自觉地抓牢裴容宁的手臂,非但没松开,还脱力地倒在他怀里。裴容宁明白了她心上的挣扎,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贴到裴玉照耳边,轻声呢喃,像寒夜里鬼怪的低语:“瑟瑟,阿兄带你到陇西去,去没有人认得咱们的地方。只要你想了,便随时回来看望爷娘,好不好?” 裴玉照在他的怀里震惊地颤了颤身子,不可思议道:“阿兄小小年纪,做到今天的官位,难道容易,怎么能——” “我不在乎——”裴容宁眼眶里的泪水陡然坠下来,抓着她颤栗的肩膀,低头吻了下去,酸甜的杏子酒香顿时涌遍全身。裴玉照怔了怔,踮起脚来,与他深刻地吻在一处。 这样静的夜,雪落下的声音都十足分明,他们听见走动的人声,一盏灯笼啪地坠在地上,细小的动静,意外得轰然,似乎是上天对这对背弃伦理的兄妹的警告。 带野男人回她和阿兄的家 飘飘的雪落在她的肩头,月光下隐了又现,像一层白纱,若有若无地勒着她的脖颈。说不上的凄冷,雪化成的水流下脸颊,她瑟瑟发抖起来,被裴容宁完全搂到怀里去。 死一样的沉寂,就像浸泡在深水里。他们之间起伏的喘息,是溺水的映证。 远处的小厨房点起微亮的灯火。 裴容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大约是许娘提东西经过了,瑟瑟别怕,明天客人走了,阿兄带你去杏花楼吃酿蟹,我们慢慢说,好么。” 裴玉照依恋地伏在他的胸膛上,抓着他的手,良久以后才应道:“好。” 公主府从来十步一守卫,今日却因为她的生辰,都被调到了外院。 她知道外院囤放着无数的金银财宝、香车宝马,那些从前叫她出尽风头的宝物,依旧光彩夺目,却在这个被雪光淹没的夜晚,黯然失色。 有了哥哥的许诺,她甚至连生辰宴也不大在意了。 她忘了一切。 愧疚的父母为了弥补十几年来的缺席,正在筹备着风风光光的生辰宴。他们素来引以为傲的女儿,却在阴暗的角落与自己的亲哥哥吻得不可开交。 她忘了。 她忘了他们之间的血缘伦理,忘了在宫里与太子之间的不痛快,甚至忘了对沉见徴的承诺。 直到天光大亮,沉见徴提着礼物到访,被阿娘推到她跟前, “快叫表兄。” 又同沉见徴笑道:“婶母也是才知道,退之给你差来护卫我这女儿。她也是叫我们惯的,爱干净,脾气坏,伺候起来可不容易呢,还要你用心照顾。” 沉见徴忙道:“婶母既是长辈,又是恩人,这般说,实在是折煞侄子了。” 长公主颇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催促裴玉照打招呼。 她的呼吸慢下来,察觉到远处阿兄正用幽幽的目光注视着她,想到那日冲动之下和沉见徴的床笫之事,怎么也拉不下面子,只得往阿娘身后躲了躲,小声道:“表兄好。” 沉见徴低低地笑了笑,腼腆地回应:“表妹好。” 他的心里没有那么平静。 他急于告诉裴玉照他的心,告诉裴玉照他不要她许诺的宅院财宝。 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她家里对他的恩情,只有她的爱怜,银钱财物对他有何用?那怕是做小宠,他也要把自己的俸禄悉数交给她。 裴玉照也在沉思,但与他的想法背道而驰——想着用多少钱打发走他合适。 他们再没说话,渐渐午后的日头短了,大家兴尽意阑,纷纷使奴唤婢地离开,裴玉照一心想着昨夜的约定,更是把沉见徴抛之脑后。 为了避嫌,她叫阿霍打好马车,要先阿兄一步出去。 难得天放晴,阿霍告诉她马车才洗过,一时出不去。她只好坐在园子里干等,拿着拨浪鼓直晃,与两个哥哥和二嫂一起哄小孩玩。 长公主悄悄地来了,含笑地喊走了裴容宁:“一郎真是的,房侍中昨日下朝的时候叫住了你,你竟也没听到,害人家巴巴找阿娘传话呢。” 裴玉照知道他被绊住了脚,到了杏花楼以后,一个人等得尤其耐心。 这里是长安的达官贵人们常吃的地方,阿兄包的是雅座,留她与一桌子可口的饭菜独处。白瓷罐里是热腾腾的萝卜鲫鱼汤,圆盘子里摆着片片分明的炙羊肉,精致的玉器里盛着她最喜欢的酿蟹…… 还有玲珑可爱的各色点心。 她心情好,胃口也格外好,换作平时,裴容宁还没来,她就得等不及动筷子。 今日却扭扭捏捏地,非要等着他一起吃不可。 可她探向窗外去等,等得金乌西坠,等到滚滚的汤变温了,变凉了。 等到古老的鼓楼上,远远地传来寂寞的钟声,渐渐执金吾,闭门鼓,六街行人急急地如潮水散去。等到了阿霍低着头,不大自在地禀报, “郎君说,叫娘子不要再等了,他去房侍郎家中相门户儿了。” 一个激荡涌上来,她简直要站不住。 太荒谬了,太可笑了,昨夜对她温情许诺的兄长,今日跑去与旁的人家相约姻亲。 她当然不信,这一切,不过是阿兄想出来的借口罢了。 可她更不信阿兄会用这样的退缩来待她,跌跌撞撞地下到一楼,她心急如焚,想要知道阿兄究竟躲到何处去了,却与沉见徴撞了个正着。 以他的家底或俸禄,不会在杏花楼吃东西。 只有可能是跟了裴玉照一路来的。 “外头下雨了。”沉见徴低头把伞递给她。 这更印证了那想法,裴玉照怒不可遏,低声讽刺他:“啊?你是我的什么人?倒管起我来了。” 她的话里每一个字都带着刺,沉见徴措不及防,来不及克制情绪,震惊的眉目里皆是痛彻心扉的伤情,他不可置信,与她目目相对上。 刺目的失望,裴玉照感受到了,竟有点错愕。可她正在气头上,绝不可能低头认错。 沉见徴失魂落魄地离开。 她望见他落寞的背影,望见街坊里的武侯们挎着大刀,一边吆喝一边驱逐行人,心蓦然沉了下去,才接受裴容宁不会到来的事实。 外头果真下起了雨,短暂的天晴后,夜晚的雨下得颇大,密匝匝的雨点浇下来,雨水如柱,浇得她浑身湿透。裴玉照行行躲躲,藏到了一处破庙里躲雨。 她不知该往那去。 或回公主府,回去听阿兄宣布他的喜事?或回上三坊,回阿兄当初为了让她住着舒服买的宅子? 她灰心丧气,见到外头有人收了伞进来,不愿在人前展露这副颓态,下意识往后避让了两步。可是那把伞直直伸到她面前,她怔住了,抬起头去看。 沉见徴还在为她的话语难受,不愿去看她,只是把伞递到她手上:“我,只是想把伞给你。” 她一直不说话,沉见徴更难受了,自嘲地挤了挤嘴角:“我是不是,又自作聪明了?” 他把伞留下,转身要走,却被裴玉照拽着袖子,亲了上去。 急切的吻,急切的眼泪,她委屈地放声哭起来,甚至洇湿了沉见徴身上那件冬衣。沉见徴再记不起方才的不快,只是心疼,着急地把她抱在怀里哄。 “怎么了,嗯?” 外头是疾风骤雨的街巷,他们在这破旧不堪的废庙里,抱得也如疾风骤雨般紧密,紧密到裴玉照能体会到他的颤栗,自右肩膀而起的剧烈颤栗。 她这才想起来。 他的右肩膀上旧伤添了新伤,被她这样抱着,一定很难受。 旧伤,是为了给她拦下惊马。 新伤,是怕她被豹子撕咬。 旧伤新伤,皆是为了她。可她曾拿着鞭子在他身上随意抽打,漫不经心地叫人带他下去上药,直到今日的午后,还在想着如何用钱把他打发了。 一切的一切,他都一声不吭。 裴玉照愧疚起来,又急又气:“你是傻子吗,我这样欺负你,你也不委屈?” 沉见徴摇了摇头,装傻道:“不疼的。” 她破涕而笑:“你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傻子,天大的傻子。我要不理你,你就可怜死了。”她哼了一声,“晚上,你跟我回上三坊住去,我给你上药好了。” 野男人被阿兄一拳打出了血 “这如何能成?”他低头把她抱紧了些,“我明日才去当差呢,一会儿我送你到府外再走,好不好?” “不好。”裴玉照不高兴了,委屈道,“上三坊的家里只有我一个人。那些仆役都叫我放了假,回乡下省亲去了。那我孤零零的,还没吃东西,浑身湿透了,又冷又饿地待一个晚上,你也舍得?” 裴玉照三言两语说服了他。 他们回到上三坊,卧房里生起火来,裴玉照抱着手炉窝在床上取暖。沉见徴拿了她换下来的湿衣服出去,也不知几时才能给她烧点心。 裴玉照的肚子叫个不停,懒懒地托着腮。 日头徐徐短了,净瓶里斜插的梅枝直晃到她心里去。她正发颤,寂静的院子里忽地传来一阵打斗声,还夹杂着沉见徴隐忍的惊呼,大约是被人突如其来地打了一拳。 裴玉照以为有人趁国公府里冷清行盗,吓得肚子都不叫了,急急忙忙出去查验。 那个始作俑者,却在她意料之外。 方才销声匿迹的裴容宁,可不就在眼前。 月洞门透着稀稀疏疏的黄昏,回廊的熏笼上晒着拧干水的冬袄,透亮的银盆里静静地放着她的小衣。沉见徴歪着头站在他的身旁,唇角滑下一抹鲜红的血。 裴玉照上前去,把两个人拉开,裴容宁被她推得一个踉跄,手里的食盒差点提不住。 她却不管他,反而拿出手巾子给沉见徴擦血,轻声细语道:“疼么?” 沉见徴不吭声,摇了摇头。 裴玉照更来气了,觑裴容宁一眼,冷笑道:“阿兄不是说过,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只要瑟瑟高兴,如何都成。怎么,我不过是带了一个男人回来,就急着反悔了?” 长久的沉默让裴容宁声音沙哑:“阿霍说你一口晚饭都不曾吃,先不生阿兄的气了,把这些东西吃了可好?” 裴玉照还没问,他先慌不择路地露了破绽。 他不是去房侍郎家中相门户儿了吗,阿霍还来得及游走在他们兄妹之间? 裴容宁的确不可能去。 妹妹牢牢地霸占了他的心,他又怎么可能去。 可他无法告诉妹妹,街巷宽阔的酒楼下,人如流水,马如游龙,他就在停靠的马车里,远远地望着二楼的她。他无法告诉妹妹,自己自以为老成稳重,却因为她没吃晚饭而方寸大乱。 外头下着瓢泼大雨,他质问阿霍怎么不给妹妹拿伞,却得到她早就哭着离开的回答。 他无法告诉她。 无法告诉她昨夜,他们的拥吻已经完完全全被阿娘撞破。 他被寻了个借口叫走,对上阿娘忍耐着怒意的眼睛,听她字字分明的告诫:“容宁,你是哥哥,妹妹胡闹,你也不懂事吗?你想害死妹妹是吗?” 自阿爷战死关外,阿娘改嫁裴叔叔以后,对他有过忽视,有过漠然,从未有过这般怒火。 他更不想让妹妹知道。 她会自责,她会惊惧,她会成日成日睡不好吃不好,与其这样,不如把阿娘的怒火留给他,把妹妹的恨意留给他。就算妹妹说,她会把他扔一边,爱上旁人,他也认了。 可他撞见沉见徴给她洗小衣,又无法控制地觉得他是个轻薄妹妹的畜牲,挥拳打在他脸上。 他觉得自己像个怒不可遏的鬼怪。 妹妹恨他了,是他活该,是他罪有应得,只要别饿着,冻着,折磨自己的身子。 裴玉照也觉得他罪有应得。 她早就识破了裴容宁的漏洞百出,可仍旧要含沙射影地折磨他:“我还没饿到去吃别人家的饭菜。” 裴容宁忍着作痛的心口,低声下气地哄她:“这是我叫杏花楼的人新做的,那里会是别人家的饭菜,瑟瑟就吃一口好不好,万一夜里饿得难受怎么办?” “饿死了不是更好。”裴玉照噎他,“不是如了某些人的意了。” 她说完,拉上沉见徴就走,又慢条斯理地折返了回来,凝神盯着裴容宁的眼睛,怯生生的语气似乎只是在打一声招呼,“我房里的小药膏好像没有了,阿兄记得给拿一些来,我给阿徴擦伤口。” 沉见徴恍恍惚惚地被她拉回房中,坐在塌上,不大相信裴容宁会送药来。 他是孤独命,从没有感受过兄弟姐妹的情谊,不懂他们的争执,只有着朴素的认识。 一个哥哥,真的会纵容妹妹和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吗? 还是一个穷困潦倒,没有门第支撑的男人。 他怔愣间,裴玉照已经从碧纱橱里翻出一个小圆盒子,轻轻打开,把药膏沾在手巾上,一点一点擦在他唇边。他叹了口气,眼睛都酸了,把下颌垫在裴玉照的额头上:“瑟瑟,我何德何能呢?” 他的心,在被那些贪婪的亲戚偷去贵公子的人生以后,在可怕的病痛夺走他的阿娘以后,一直是空空的,麻木的,隐隐作痛的,却因为认识她,意外地得到了收容。 可她是千尊万贵的郡主,他是个什么东西?人家口里的野种,不到三岁就叫人逐出了家门,千辛万苦不过做了一个侍卫,没有门第,没有钱财,没有尊重可言,怎么配得上她? 那怕只是一个小宠,也配不上。 他思来想去,觉得只有把自己的所有献给她,把心捧到她手里供她揉搓把玩,让她拽紧脖颈的狗链随意鞭笞,才能勉强配得上她,而且只是配得上……她的玩弄。 她从他的怀里挣出来,睁着亮亮的眼睛,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颊,似乎要亲他。这点爱怜对他太多了,多得让他捉襟见肘,下意识避开了。 裴玉照立即在他身上打了一下:“好呀!你胆子大了,敢躲我了?” 他反倒笑了,摸了摸裴玉照的脸颊:“药膏子是苦的,我擦了再亲?” “那算了!”裴玉照想到药膏的酸苦味,皱了皱眉,一股脑躺倒在床上,饿得捂着肚子。沉见徴听见,忙不迭站起身来,说要去厨房给她烧点心吃。 推开门,正好撞上送药来的裴容宁。 沉见徴对他没什么怨言。 他毕竟是瑟瑟的兄长,作淫夫的无论如何都低他一头。沉见徴有些难堪,就像方才站着不动挨打似的,蜻蜓点水地点了点头,收好药膏。一直到裴玉照吃饱喝足,又吃了一小碟杏子干磨牙解闷,才把药膏拿出来,问该收在何处去。 裴玉照瞥见那白瓶子的桂花油,脸色骤变,气鼓鼓往床上一扔,恼道:“有病。” 她从小嗜书如命,看的书又多又杂,里头甚至有写房中事的。她无意瞧见了,躲在被子里,看得热红了脸,还是想不通,身下的花穴小成那个模样,到底是怎么把男人的阳物放进去的。 后来又看到书里写,有专程给房事用的桂花油,只要揉进小穴里,阳具就会更好入进去。 可是,书里还写,这种油摸了,整个人就会浑身发热。 她才不信呢,偷偷买了一瓶来,想擦在手上试一试,看看是不是会热起来。 结果偏不巧,被阿兄发现了,还严阵以待地问她的话,问她是不是被长安谁家的公子哥骗了,哄到床上去了,要去找那家的小子算账。她当时红着脸,足足被问了两个时辰,才解释清楚。 那时的他们都没想到。 吃坏了药把她哄到床上去肏的,正是他这个虚伪的亲哥哥。 意外听见妹妹和野男人彻夜欢好(h哥哥视角) “你拿狗链子干嘛?”薄如轻纱的窗纸正在颤颤地发抖,裴容宁意外地听见妹妹的声音。 他本还倚在书房的坐榻上,疲惫地抵着鼻梁骨揉弄,这时也错愕住,停了动作。 他并不知道,前几日他不在府上的时候,闷坏了的裴玉照突发奇想,和采儿在屋里打捶丸,一不留神把窗子打坏了,还没来得及修缮。 上房里的一举一动,因此格外清楚。 特别是方才那句话。 裴容宁意识到话里藏着的深意,恨恨地睁圆了眼睛,攥紧案上的砚台,因为与自己较着劲,修长白皙的十指发出咔咔的骨节摩擦声,已经红得紫胀,青筋突突地跳,简直要流出血来。 狗链子? 那家伙戴,还是妹妹戴? 得不到回答的时间里,他像摊在锅上翻面,两头煎熬。 他的确错了,不只是放任情感害了妹妹,更是放任这个狗东西到妹妹眼前。 他应该在上元夜就一拳打在他脸上,把他的龌龊心思打得消声灭迹,把他打得有自知之明,最好是能活活打断他的两条腿。 他会亲自给妹妹挑一个门当户对,言听计从的郎婿。 可他又听见妹妹咯咯的笑声:“你真的是狗呀?那我可给你栓紧啦——” 男人的声音轻细如微,卑贱且恭顺:“主人,你要打我吗?” 裴容宁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漆黑的夜风里,清如流水的月光透过珠帘,照见地上交迭的青影子,女人坐在塌上,男人跪在地上。 一切显而易见,受欺受辱的人不是妹妹。 裴容宁如释重负。 那男人跪在妹妹身下,央求来了这凌辱,喘得更大声。 妹妹也笑得更欢了,鼻子里挤出来的闷哼,应该是被人压着了,才这么呼吸不均匀。 又是一巴掌。 “我怎么养了你这么蠢的狗,连小衣的系带都解不开,你不是给我洗过两回小衣了吗?还不会解啊?” 两回—— 这一次的巴掌似乎是打在裴容宁的脸上,把他打懵了。 “解开了。” “你说,这桂花油真有那像书里写的那样灵丹妙药吗,我看是糊弄人的。”裴玉照不服气,“还不如像上回那样,小狗给我舔一舔就好了,先舒服过就不会痛了吧。呀,好凉,这油分明是凉的嘛!” 男人似乎在她脸上亲了亲,啧啧的响,轻得像一阵水波,可是裴容宁听见了。 “谁许你亲我啦?”妹妹推开沉见徴,却笑了笑,拽得狗链子直晃荡,清脆的链条声,她动人的笑声,交织在夜里,无一不说明她玩得正高兴,正酣畅淋漓。 裴容宁也笑了,尽管笑得很痛苦,他还是极力地说服自己。 他同妹妹做了那种事,妹妹食髓知味,心中又郁结不消,也该挑一个解闷的玩意发泄。至于沉见徴,妹妹看他那摇尾乞怜的模样,觉得好玩了,高兴了,赏他几个巴掌,都算抬举他了。 裴容宁浑然不觉得这是一种自我欺骗。 但他很快骗不下去了。 “喏,明天我把钱给你,你上永平府找牙人买宅子去,买两个宅子,听见没?”她有些怄气,“我以后可不住这里了。” 他们也许又说了些什么话,但是裴容宁精神涣散,听不真切了。 “买两个?” “对呀,买两个,一个买大些,就是我们两个的家了。另一个买小的,不要有角门,只要院里有人守着,外头的人绝进不去的那种。”裴玉照说着说着,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自己去买哦,我阿兄买这宅子的时候,带我去过一次,那些牙人们五大三粗,说话的时候七嘴八舌的,说得激动了,还会往人脸上吐口水,我可不去了。” 她的声音源源不断传进书房来。 裴容宁的身子顿时僵住了,耳边像是有风在往里头灌。 太突然的。 外头漆黑得如同凝干的墨汁,白幽幽的视线重迭在一起,宛若灯烛大照,现下的一切像是上元夜的灯火延续出来的幻境。 这几日的煎熬积累到极点,裴容宁有些受不住了。 他忍不住骗自己。 会不会,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连同上元夜的荒唐也是假的。不过是梦罢了,妹妹怎么会说这种话呢? 难道她真的不愿意住在他们的宅子里了,要和别的男人上永平府买宅子去。 那个宅子是她与别的男人的家? 她与别人的家吗? 裴容宁麻木地闭上了眼,直到妹妹突然娇吟了一声。 “好大,太大了,根本吃进不去的吧。” 男人小心翼翼地放低了声音:“用手指先磨一会儿?” “好……呜呜,你快拔出去。” 那男人在指奸妹妹了。 两根修长的手指交替着放进去,操弄出啧啧水声,不知戳到什么位子,妹妹忽地尖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地在他的手指上扭动身子。月色的剪影下,漂亮的腰身起起伏伏,像一条发情的水蛇。 妹妹的喘声里夹杂着与他说话的那种欢喜,可见她的渴求,不止是欲望,更是情动。 怎么会?妹妹从来只喜欢他的。 裴容宁心上大乱,甚至浑然不知自己的袍子早已经顶起一个鼓包。 心上痛,身下也痛。 可他仿佛双腿瘫痪一般,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脸色煞白,不知是因为不能接受妹妹移情别恋,还是害怕那男人不知收敛,伤到妹妹。 他果真看见妹妹拉直了手里的链绳。 妹妹不舒服的哼声传到耳边,他登时站起身来,生怕妹妹有一点难受的地方。 可他很快如梦初醒。 他能做什么?去敲响上房的门,捉奸?还是告诫那个狗东西肏她妹妹的时候要温柔小心? 这一切太可笑了。 妹妹也会难堪得恨他吧。 他愕然地望向月色,再次攥紧了手边的砚台,却听见妹妹哭着喊道:“你快点儿,快点肏进来。” 他手里的砚台嘭得一声落了地。 这声响太大了,他们一定听到了。 男人惊慌失措,被妹妹笑着亲了一口,说的话,依旧是含沙射影的折磨:“做什么呀?肯定是猫推倒东西了,你以为是谁?天底下难道会有哥哥偷看妹妹和人欢好吗?” 妹妹太了解他了,太懂得他了。 他的卑劣,他的心,他的一举一动,怎么在妹妹眼前无处遁形呢? 他绝望地舍弃所有挣扎。 绝望地听着妹妹的惊呼,听着皮肉捣弄的声音,听着男人在铁链子的晃动下粗喘起来。他轻易能听见,轻易能看见,他从前多么喜欢这能够照亮妹妹面庞的月光,如今就有多恨这月光。 他只能眼睁睁地见着男人掐着妹妹的腰,眼见着妹妹的颈子也弓成了一抹弯月。 妹妹很快淹没在床笫的潮水里,受不住绵长的快感,剧烈地咳起来,娇吟声碎了一地,她显然是被肏哭了。许是畅快,许是难受,但大约又是他多想。 直到他望见妹妹直起身子,竭尽力气地打了沉见徴一巴掌。 这回不是玩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