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眼里盛着灯笼里映出的昏暗的烛火,她是个唯物主义者,但也常常做些实用主义式的封建迷信的事,她拨开人潮,走到人群的最前列,然后看清了面具上的纹路,舞者跳到她这里,由纪眼睛一亮,拽住了舞者衣服上的长须。
在朝拜神明、敬畏死者的仪式中,擅自触摸舞者是大不敬的行为。
鼬脸色一变,趁没人发现,赶紧拽回了由纪的手。
可由纪似乎被这名舞者“记恨”上了,他一伸手将由纪拽到灯笼所拢聚的最后一个圆圈里,她被丢到了圆心,原本昏暗的烛光在圆心里变得格外明亮,由纪周身都笼罩着金灿灿的光芒,她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看到那些舞者围成一圈将她包围起来,外面看不到里头发生了什么。
由纪听着鼓声,看着他们迷乱又诡异的舞蹈,眼前景象逐渐变得苍白,明亮的烛光变成了刺眼的日光,日夜被颠倒,昏暗的天变成了一个平常的白天,那些围了一圈又一圈的族人变成苍白的背景,她回过神,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空白的世界里。
止水说他们可以和亡灵对话。
由纪试探着喊了一声:“哥哥,奶奶。”
这一声仿佛抛入水中的石头,噗地一声发出一阵闷响,紧接着将平静的水面炸开,炸出她早已逝去的亲人。
带土和奶奶的身影仿若水波纹一般荡开,然后慢慢平静,显现出真实的样子。
他们停留在死时的年纪。
带土戴着护目镜,苦恼着看着远处的由纪,问:“由纪,你又学会什么忍术了啊?”
带土尚未上战场之前,在家修习忍术,由纪总是看几遍就学会,颇为打击人,带土看着由纪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奶娃娃跟他演示正确的“豪火球”真是让他大跌眼镜。
妹妹天才固然是让他惊喜的,不过,哥哥的尊严啊!
可恶。
带土骂道:“都怪卡卡西那个笨蛋。”
由纪搞不清楚带土莫名其妙的脑回路,反问:“我学我的忍术,你没事骂卡卡西做什么?”
带土咳了咳,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回道:“不做什么。”
所以,是随便骂骂咯?
由纪感叹道:“哥哥,我有点搞不清楚你们的关系是好还是坏了。”
带土朝她走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像扯面皮一样,扯开她的脸,然后扮了个鬼脸,道:“小小年纪,不该你操心的,别操心。”
由纪说话声音有点漏风,她吐槽道:“哥哥,你真是个笨蛋。”
带土备受打击,他的手松了松,很受伤地说:“欸,我好歹是你哥哥。”
由纪哼了一声,继续吐槽:“是我哥哥又怎么样,你就不是笨蛋了吗?”
带土揉了揉她的脸,无奈道:“由纪,你说话还真是不留情啊。”
“好了,看你这么精神,我和奶奶也就放心了。”
他放下额上的护目镜,戴在眼睛前,笑容爽朗:“时间到了,我和奶奶走啦。”
“哥哥!”
由纪震惊地看着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
她伸手去抓,却抓了一手空,带土笑着安慰她:“你迟早有一天会见到我们的,不过,晚点来啊,由纪。”
他们彻底消失了。
乾坤倒转,一切又变成原样。
由纪被烛光映照着,然后看到堪比太阳的明亮的光芒,陡然升起,将圈内的由纪暴露无遗。
由纪瞪大眼睛,在茫茫人海中,一眼瞧见了鼬。
鼬不知何时不顾规矩地冲到祭坛里,他那张稚嫩又俊美的脸闪着焦急的神色,然后那一份焦急又在瞧见被光芒包围犹如夜色里站在人造的太阳下的由纪之后,在须臾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未存在过这一份心绪。
由纪后知后觉地朝他伸出手,然后被他果断牵住,鼬带着她从这一场诡异的祭神仪式中逃出来。
他们跑到了角落里。
由纪一安定下来,便转过头,失神地望着光亮处。
鼬问她:“由纪桑,你看到了什么?”
由纪摇了摇头说没什么,但情绪却低落了下来。
止水恰巧在这时候出现,他告诉他们,祭神的仪式结束了,族人们要去南贺川放河灯。
他们跟着止水去了南贺川,一向寂静甚至于冷寂的南贺川这时候格外的热闹,穿着团扇形状族徽的族人们手里捧着荷花灯,蹲在河边,或一个人,或成群结队地小心翼翼将荷花灯捧在手心,闭上眼,轻声喃喃,然后荷花灯放到了河面上。
湍急的南贺川到中游变得和缓,水流簌簌地流动着,荷花灯站在河面上,在河上平缓流动的江水的推动下,随波逐流,一个个河灯寄托着生者对亡者的纪念和哀思,被江河温柔地从生带向死,
不过一会儿,河面上便飘着一个又一个荷花灯。
无数盏河灯安静地飘在江面上,恰如天上无数的繁星,繁星点点,烛火盏盏,天上人间不过如此。
由纪望着摇曳的荷花灯,沉默不语。
止水则让她伸出手,然后在她摊开的手上放了一盏还未点亮的荷花灯。
由纪怔愣地看着手中的灯盏,抬头看着笑意温柔的止水。
止水说:“许个愿吧。”
由纪不耻下问:“这个能许愿?”
“能啊,你许吧,努努力,万一就实现了呢?”
由纪于是许了个一个很大的愿望,她说:“那就世界和平吧。”